
情丝绕(8)
大家反应说太短啦QAQ
既然昨天没更那今天就双更吧
昨天为什么没更呢?那当然是因为科三挂了很伤心。
大家食用愉快~
“苏先生,请进。”霓凰郡主带着青弟亲自在门口相迎。
刚进门,青儿就领了姐姐的会意,带着飞流玩去了。
走进屋内,梅长苏回头掩上了门,向郡主行了一礼,“郡主。”
“苏先生,”霓凰略回了一礼,“苏先生今日来,想必都已经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郡主作何打算?”
“苏先生可愿娶我?”
梅长苏怔住了,慢慢抬起头来,对上了霓凰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
“怎么,苏先生不愿?”霓凰苦笑道,“可是嫌弃我曾有过婚约?”
想着自己亲自求来的......
大家反应说太短啦QAQ
既然昨天没更那今天就双更吧
昨天为什么没更呢?那当然是因为科三挂了很伤心。
大家食用愉快~
“苏先生,请进。”霓凰郡主带着青弟亲自在门口相迎。
刚进门,青儿就领了姐姐的会意,带着飞流玩去了。
走进屋内,梅长苏回头掩上了门,向郡主行了一礼,“郡主。”
“苏先生,”霓凰略回了一礼,“苏先生今日来,想必都已经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郡主作何打算?”
“苏先生可愿娶我?”
梅长苏怔住了,慢慢抬起头来,对上了霓凰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
“怎么,苏先生不愿?”霓凰苦笑道,“可是嫌弃我曾有过婚约?”
想着自己亲自求来的赐婚,到头来却成了束缚霓凰一生的枷锁,梅长苏愧疚地低下了头,“苏某不敢。只是觉得,郡主有更好的选择。”
霓凰,我已时日无多;
霓凰,我不想你以身涉险;
霓凰,你真的还是要选我吗?
霓凰笑着摇了摇头,“陛下对穆王府忌惮颇深,我不愿步入前人的后尘。
从前,我觉得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要不然就都是将就,我不想将就。
现在我想明白了,又有几个人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呢?有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知喜欢究竟为何物。我何其有幸,能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与他一起骑马射箭,谈天说地,还有一纸赐婚。”
提起林殊哥哥,霓凰的眼睛亮亮的。
“为了让陛下少几分疑心,保住穆王府多年安宁,我已不得不嫁,最好,还有一个孩子。”
霓凰低头,摸了摸小腹,“正好,我嫁给你,也省了些事,也让孩子,有了名正言顺的父亲。”
“苏先生出自江湖,又涉入朝局未深,想来陛下,也会放心。其实嫁与你,我也不算委屈。我对你,也说不上讨厌,倒还有几分亲切感。我已经很知足了。”
霓凰想起了那日,在神志彻底模糊之前,她仿佛看到了几分林殊哥哥的影子,她想她大概是疯了。
霓凰抬起了头,直直地对上梅长苏的目光,“当然,苏先生,你可以和我谈条件,也可以拒绝。我穆王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
其实说到底,与霓凰成亲,梅长苏当然还是愿意的,在这样的目光下,他似乎没什么拒绝的能力,他只得低下了头,“全凭郡主做主。”
【舒瀚】霜雪霁(37)
剧版周子舒x张哲瀚,含AO设定,一个非常放飞自我的摸鱼,重大欧欧西预警,亿点私设预警,请勿上升现实,欢迎评论区蹦迪~
90.
“事了拂衣去——”
经历了刚才帮小姑娘找人这一遭,已经过了饭点了。店面不太大的一块,如今也没有什么人了,两个人便坐在门口处,通风又凉快。张哲瀚笑着摘下他的斗笠,嘴里拖了长声继续念完诗:“深藏身与名。”
周子舒抿了口店小二刚倒满的茶。张哲瀚用斗笠作扇子,倒也扇来了微小的风。他另一只手晃晃茶碗,水面上的浮沫也咬着杯壁留下一圈印记,“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家的小孩,长...
剧版周子舒x张哲瀚,含AO设定,一个非常放飞自我的摸鱼,重大欧欧西预警,亿点私设预警,请勿上升现实,欢迎评论区蹦迪~
90.
“事了拂衣去——”
经历了刚才帮小姑娘找人这一遭,已经过了饭点了。店面不太大的一块,如今也没有什么人了,两个人便坐在门口处,通风又凉快。张哲瀚笑着摘下他的斗笠,嘴里拖了长声继续念完诗:“深藏身与名。”
周子舒抿了口店小二刚倒满的茶。张哲瀚用斗笠作扇子,倒也扇来了微小的风。他另一只手晃晃茶碗,水面上的浮沫也咬着杯壁留下一圈印记,“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家的小孩,长的真的太可爱了!要是还有机会能遇着,真想摸摸她脑袋上两个揪揪……”
半晌没听见回应。张哲瀚抬起头就见眼前人的茶碗落在桌上,周子舒正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杯壁。张哲瀚在他眼前挥挥手,“子舒?”
周子舒猝然回神,张哲瀚眨眨眼看他,“怎么啦子舒,是这天太热了吗,感觉你现在都要蔫巴了。”
周子舒听他这形容不由得笑起来,微蹙的眉尖也松了些许。他顿了顿道:“无妨。”
张哲瀚拄着下巴瞧他,周子舒也撩起眼皮看回去。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胶着片刻。最后周子舒垂眸,他握住茶碗转了半圈道:“那是蒋家的孙女。”
张哲瀚纷繁的记忆碎片里忽然掉出一幕,穿着青绿色短衫的小女孩怯怯地伸出一只手要抓住他的衣角,喊他:“叔叔。”
那小女孩的面容和刚才那个年画娃娃似的小姑娘就这样微妙地重叠在了一起。张哲瀚喃喃道:“是……蒋雪。”
“同州比这里要冷些,她显然还不太适应晋州干热的气候,衣服穿的过于厚了。头上手上戴的小玩意都不是近来晋州时兴的,侍女讲话时偶尔也会带些同州的方言。当然这都不算什么铁证,铁证是她腰间那块玉饰。”
周子舒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那是蒋方正亲手画的图样,在蒋雪出生百日之时托了晋州最好的玉匠打的。”
张哲瀚的眼睛慢慢睁圆了。周子舒看着那张易容得再普通不过的面容,神态却一如既往的熟悉,圆溜溜的眼睛浑像只猫儿。周子舒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双眼睛,声音放的很轻,只道:“她如果不是蒋家孙女,你觉得我会帮她吗?”
张哲瀚愣了一下。
那双宛若黑葡萄般干净纯粹的眼睛里还盈着一汪水光,周子舒看见自己的身影在水面一荡,倏忽又波光粼粼,水波四散满眼都倒映着他的模样。眼前人的神情那样认真,倏忽斩钉截铁,一字一顿地回答道:“你会的,子舒。”
张哲瀚想起越州那把燎到天际的火,想起破庙与鬼面、渔夫与少年,“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三钱银子承一诺,护人跋涉千里。
是他家最是嘴硬心软的、像个椰子一样外硬内甜的、天底下顶顶好的周子舒啊。
温柔又强大的周子舒。
张哲瀚从回忆里醒过来,周子舒依然那样安静地望着他。他倏忽错觉,眼前人就像一池永远波澜不惊的水面。但张哲瀚知道那更像海——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永远翻滚着沉默的暗涌。
他直言道:“我刚才想起来一个人……他是你未来的徒弟。”
张哲瀚顺势估摸了一下时间。这时候成岭约莫还是个小豆芽的年纪,有他父兄护着,无忧无虑的长在镜湖山庄里。
周子舒微微挑眉,露出些惊讶的神情。张哲瀚换了一只手拄着下巴,“这一次你们不知道还能不能遇上。”
周子舒倒不怎么执念。只摇了摇头,微微笑道:“若是有缘,自会再相遇的。”
热腾腾的米线端上来,刚才那个有些尖刻的话题好像就这样被岔过去了。但张哲瀚在这一刻突然窥见了那片名为“周子舒”的海域里无声翻滚着的浪潮的模样,是坚不可摧的周大人外壳下一条细小裂缝,一道专门为他留下的门。
天窗首领独断专横,惯会掌控与算计,没有这样的本事当然也不能创造出天窗这样锋利的一把好刀。但他好像还没有准备好要将这一面暴露给张哲瀚看,可又矛盾地不准备对他的爱人有所保留。
张哲瀚吸溜了一口面汤。
从他接到这个角色,翻开剧本的第一页开始,在那个炎热的夏日穿着厚重戏服的每一天里,甚至一直到很久之后面对着采访的镜头,他都在想:周子舒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街上人来人往,周子舒沉默地站在他的身边。张哲瀚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在周子舒没有刻意伪装的前提下,那平平无奇的易容根本遮不住朗星般的眼睛。此刻察觉到他的视线,周大人微微偏过头来是一副倾听的模样,大概是以为他要说什么。
隔着层层袖袍,张哲瀚精确地抓住了他的手,轻轻一扣便变成了十指交叠的姿势。
“小哲……?”
周子舒有些不确定地低低唤了身边的人一声。张哲瀚理直气壮地一挑眉,竟还有几分狡黠的神色,“我们那里谈恋爱的小情侣逛街都是这样牵着的。”
周大人做什么“逾越”之举的时候都是脸不红心不跳似的,如今就是大庭广众之下牵一下小手,耳尖就已隐约透露出了红意,端的是斯文君子的纯情模样。
“子舒。”
周子舒转过来看他。
天底下顶顶好的人,现在是他的人了。张哲瀚心中柔软到有些蓬松的意味,他像踩在云朵上吃一口棉花糖一般轻飘飘地幸福地想着:他尝到了世界上最甜的椰子。
两个人的袖子很长,紧挨着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牵在一起的手,张哲瀚便将手指缠得更紧了些。还得意地轻轻一晃,“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啦。”
张哲瀚眼睛弯起来,那两双眼睛浑似漂亮的月牙。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满身净是明亮的色彩。
他看见周子舒的眉尖倏忽松开,蕴出几分明朗的笑意。张哲瀚总觉得周子舒的眼仁要比他的更黑一些,每次周子舒这样看着他,他的身影就倒映在那两汪深潭的最最中央,生出夺目的光亮来。
晋州的天色沉下来,家家点上灯,烧火做饭的炊烟袅袅升起来,别有一番人间烟火的热闹。
张哲瀚哼着自己的歌,突然想到了个神奇的重点:“子舒,我跟你讲,在我印象中……蒋雪叫你叔叔哈哈哈哈!”
周子舒的目光偏爱地落在他身上,似是无奈地长舒一口气,佯装感慨道:“大概是同小哲待在一块久了,便显得年轻许多了吧。”
张哲瀚得意地一晃头,“那是肯定的啊。这就叫什么,这叫近朱者赤!”
他们牵紧手往前走,不一会就消失在了人海中,依稀还能听见张哲瀚爽朗的笑声。那声音随着人潮散去,越来越淡了,又好像就这样融进了万家灯火中。
待两个人回到周府时,天际昏黄的光晕都要退去,已经临近擦黑的时分了。何吕正站在重明苑的门口,本来要迎上来,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
周子舒转过头,何吕用眼神打着哑迷。张哲瀚站在周子舒旁边,就见他神情松快了片刻,竟是回答道:“我知道了。”
?
张哲瀚一头雾水地被周子舒带回了重明苑。他要问周子舒,没想到周大人一板一眼地道:“你猜。”
还卖关子。
“好——吧——叔——叔。”
张哲瀚干巴巴地拖长了声音回敬,周子舒闻言不禁失笑,想摸摸张哲瀚的头发却被他灵活地闪过去了。张哲瀚向周子舒一龇牙,转身跑去卸易容了,只余下周子舒站在原地笑着摇了摇头。
91.
蜡烛烧到底,一天就这样充实地过完了。
张哲瀚躺在床上,过一会翻了个身,朦胧的窗纱似拂着一层银白色的珠光,泄进来些许落在周子舒墨色的发上,像是镜头里跳跃的光斑。他想伸手去摸,手腕便被握住,正叫周子舒抱在了怀里。
“今天在外面奔波一天,还不累?”
“累……但不困。”
周子舒捏了捏他的耳朵。力度不重,却旖旎地让张哲瀚的面颊一时烧起温度来,一下子联想到了昨天的事。栀子花的香味一时探出个小钩子,紧接着梅花香汹涌地覆盖上来缠绵在一起。周子舒似是笑了一声,揶揄他道:“还睡不睡?”
张哲瀚心念稍转,栀子花信香细密又婉转地钻进天乾的鼻尖里,一双眼睛睁圆了亮晶晶的,软了语调好似撒娇般道:“你告诉我晚上你和何吕偷偷摸摸说了什么好不好。”
“温香软玉”在怀,周大人却冷静地不为所动。他的指尖慢悠悠地滑过张哲瀚的耳廓落在耳垂上,那上面两个耳洞的痕迹清晰可见。
张哲瀚没听到回应,赌气似的要从梅花味的怀抱里挣出来,没想到周子舒主动凑过来吻上他的额头。两个人抱在一起,几乎是面颊贴着面颊,呼吸都缠在一起。拔步床也不小,两个人这样粘糊在一起倒显得其余地方空荡荡的。
“我没想瞒你,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梅花香压过来,将他整个人拢住安抚他,周子舒沿着额头往下,轻轻亲了亲他的鼻尖。尾音拖长了好似还带着“嗯”的一声,年轻的天窗首领在外面冷清得像是没有什么多余感情的玉人,此刻却坠入了红尘情网里,是十足十温柔的哄人态度。
张哲瀚被顺好了毛,闷闷地应了一声。安静了没一会,张哲瀚又瞪着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戳了戳周子舒的胸膛——那神情很难形容为单纯的“狡黠”,周子舒觉得自己甚至可以看见这只名叫“张哲瀚”的猫儿尾巴在身后俏皮地晃了晃。
“但是周大人,昨天你刚被我逮个现行,你现在信用等级可不是很高哦。”
周子舒理解了一下“信用等级”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想来是眼前人那个世界的什么常用语。他微微挑眉,只笑了一下道:“那张大人,看在我昨天表现良好的份上,可否再给周某一次机会?”
表现良好。
张哲瀚的脸猝不及防地又红起来。他额头贴住周子舒的额头,咕哝了一句,“那就先让你赊一次吧……就一次!”
周子舒又笑起来。月色下能隐约看清周子舒的面容,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生在周子舒脸上就总有一份独特的雪一样的清矜,笑起来时眉目生动如春水,总是看的张哲瀚没出息地心脏乱跳。
张哲瀚闭上眼睛,胡乱咬了一口周子舒的下唇,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睡了。”
“好。”
周子舒摸摸他的长发。清雅又令人安心的梅花香与芬芳浓烈的栀子花香温馨地交织在一起,劳累了一天的两个人终于放松了神经一齐倒入梦乡中去了。
92.
周子舒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张哲瀚正打了个哈欠在拆最后一只聆讯鸽。一排江南的信鸽落在一起,不用猜便知道又是哪里传来了异动。
“喏,毒蝎的……这是三白山庄的探子报回来的……”
周子舒将披风挂在一边。深秋时节已经有些凉了,天窗首领坐在案台旁的时候都携了一股凉气。紧接着一只暖烘烘的小火炉贴过来,“又要变天了,最近总下雨。”
周子舒垂眸握住他的手,“山里总要比外面冷些,你去归云阁的时候记得多加些衣服。”
“知道啦——庄主。”
张哲瀚靠在周子舒身上懒洋洋地应下来,将整理好的信纸推过去,“探子回报,说毒蝎最近异动,毒菩萨竟然亲自来了晋州……”
周子舒面色不动,只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嘴角,“动作倒是比我想的要快。总感觉……他们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着急?”
“作为蝎王最得力的干将,毒菩萨离了江南,一时倒看不出什么,不过在外面呆的久了想必就有些麻烦了。这样轻易来了晋州,想必是打了速战速决的主意。”
周子舒抬手将密信烧掉,烛火影影绰绰照亮了天窗首领年轻的面容。
“正好,我也有此意。”
张哲瀚看着周子舒俊朗的侧脸。烛火一跳,他的心也忽然剧烈地一跳,只觉得眼前人意气风发又运筹帷幄的样子好看极了,总让他一眼望去从此就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周子舒偏过头,便一下子与张哲瀚的眼神对上。张哲瀚凑过去,轻轻在他眼尾亲了一口。周子舒垂眸,看见张哲瀚长而翘的睫毛颤抖着,“那就要请周大人跟我说说他的计划啦。”
“当然。”周子舒的手指缱绻地抚过他的眉骨,“当然都会告诉你。”
张哲瀚弯了眼睛,又看向桌上剩下的寥寥几张信笺,“一共也没几张了,我们先把最后这些看完然后一块烧掉,别等一下又落掉了。”
“这个是……青崖山那边的,是鬼谷的消息……”张哲瀚歪了歪头,将这陌生的信笺抽出来,“以前都没有收到过鬼谷报来的消息,我都没意识到天窗居然也会在鬼谷也安插了眼线。”
“天窗,有影无踪,有进无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三百六十州,哪里没有天窗的影子。”
周子舒说的轻描淡写,但张哲瀚想了又想,还是觉得难以窥到其中万分之一的困难。而这便是四季山庄庄主、天窗之主周子舒的能力与手腕的铁证。
张哲瀚倏忽晃了神,那曾经涌上心头的念头再一次苦涩地让他意识到,晋州对于周子舒而言,确实是太小了。但想到爱人当时的神情,思及他的抱负,张哲瀚又很快收敛了思绪平静下来。
不过他忽然想到一个奇怪的事情,“子舒,很少听你提及你们皇上的事诶,一般来说皇家也会有类似天窗的这种……呃机构吧,你们同行之间……”
张哲瀚比划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周子舒却领会了他的意思,“身为臣子,不敢妄言。不过天窗在京州的人马皆为我的心腹,亦是四季山庄的好手,知晓分寸,绝不会妄动。”
这话说的有点偏题,还有点含糊,不过张哲瀚却像刚才周子舒领会了他的意思一下子明白了周子舒可谓是谦逊的未尽之意——同行没他们天窗强。
张哲瀚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回事。依稀记得剧中提到天窗时有一句“北有天窗,南有毒蝎”,却听不见皇家的名号,想来也是这个这个原因。
周子舒看了看张哲瀚,思忖了一会解释道:“京州势力暗涌,比晋州更甚百倍,改日我再同你细说。”
于是张哲瀚点点头,认真地应下:“好,那我先去卷宗库里调几册看看。多学一点总是好的。”
最后一点工作收了尾,张哲瀚不经意地转过头正看见周子舒低头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梅花香在下一刻隐秘地铺开,好像是带着某种紧张。
似是某种心有灵犀的预感,张哲瀚心头悄然萌发不知名的期待,栀子花的香气绕着两个人打转着与梅花香贴合在一起。梅花香缓慢地趋于温和,被栀子花香安抚下来。周子舒一抬头对上张哲瀚的眼睛。
此刻年轻的天窗之主好像终于有了几分符合他年纪的青涩。那张俊俏的面容泛起些微的红意来,漆黑如深潭的眼睛细碎地泛起明月般生动的光晕,就这样认真地望着他的爱人。
“小哲,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tbc.
对了差点忘说了感兴趣的话可以猜一猜周大人要送什么嘛www~
是七夕的加更~七夕快乐呀~!!!(๑>ڡ<)☆
【舒瀚】见青山(1)
剧版周子舒x张哲瀚,一个随缘短小摸鱼,架空向伪百合要素预警!伪·神女x公主,真·司命官x小皇子,标题随缘取的但是感觉还挺契合的不知道会不会改哈哈,欢迎评论区蹦迪~
1.
金丝莲纹簪、点翠蝴蝶花钿、金镶玉小山钗……数不清的金玉式样,待到贴身侍女将最后零星的点缀别在发间,镜子前的人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不由得笑道:“这些新东西好看是真好看……就是都戴在我的脑袋上还真挺沉的。”
贴身侍女穆水本来要应句什么,下一秒镜前人转过身来,穆水望着那张脸不由得一时失了神——这是一张漂亮至极的脸,只那...
剧版周子舒x张哲瀚,一个随缘短小摸鱼,架空向伪百合要素预警!伪·神女x公主,真·司命官x小皇子,标题随缘取的但是感觉还挺契合的不知道会不会改哈哈,欢迎评论区蹦迪~
1.
金丝莲纹簪、点翠蝴蝶花钿、金镶玉小山钗……数不清的金玉式样,待到贴身侍女将最后零星的点缀别在发间,镜子前的人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不由得笑道:“这些新东西好看是真好看……就是都戴在我的脑袋上还真挺沉的。”
贴身侍女穆水本来要应句什么,下一秒镜前人转过身来,穆水望着那张脸不由得一时失了神——这是一张漂亮至极的脸,只那轮廓硬朗,在精致中揉进英气成了一番独一无二的风情。
“公主殿下……”
穆水喃喃一声,未说完的半句含糊吞在喉咙中——“真是太美了。”
她知晓公主殿下向来不爱重妆,不施粉黛时如清水芙蓉般清丽又如红烛海棠般明艳,此刻画上妆容后则是另一种无与伦比的华美。任何精美华贵的饰品戴在他身上不仅不会喧宾夺主,反而在他的光彩下竟显得有些暗淡了。
“穆水?”
待公主殿下唤了穆水一声,小姑娘这才惊醒过来,想起之前要说的那句话便拍着手兴奋道:“就要最顶尖的手艺才配的上我们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张哲瀚面对着眼前兴高采烈的小姑娘有些无奈地笑起来,他摇摇头,眉眼舒展时却尽是温和包容的意味。
张哲瀚站起身,张开双臂,由着穆水将繁复的宫装为他穿好。裙摆处是层层叠叠的菡萏花纹,不难想象出他走动起来后这菡萏仿若盛开般绽放的美丽,实是极其精巧。
张小殿下却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回男装。”
穆水为他整理着领口,闻言安慰道:“待到八月狩猎,殿下便又可以着男装出行啦。”
张哲瀚有些郁闷地想了想,愁眉不展地嘟囔了一句:“这也治标不治本啊。”
“算了,等我明年的时候——那老先生是说加冠那年吧?”张哲瀚握紧了拳头,充满希望地道:“等我加冠了就可以恢复男儿身了!”
公主殿下——那时还不是公主殿下的小皇子殿下出生时,曾有隐居于世的高人现身为其算了一卦。具体说了什么早已是宫中秘闻,轻易不能探听,但从此之后,宫中除了早已加冠的太子和这位刚出世的小皇子,又新添了一位小公主。
世人皆知小皇子孱弱多病,风一吹就倒,所以便养在深宫中不出来走动,更别提见到真容颜。张哲瀚每每听到这种言论不由得哼一声,一勒缰绳骑着烈马一骑绝尘了。
——倒是其妹那位公主殿下红衣烈马的飒爽英姿名动天下。
穆水正为公主殿下检查最后的仪容,闻言便笑道:“就快了殿下,明年春日就是您加冠的时候啦。”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殿外有人适时来禀:“殿下,该启程了。”
2.
长明山距离都城路途遥遥。雪山大典三年一度,这不是张哲瀚第一次前往长明山,却是第一次参加这位新任司命官主持的雪山大典。
“根据钦天监记录,这位新的司命官是天生灵体,不仅天赋极高,生的也冰雪动人,一身疏离清冷的气质里又有圣洁的意味,浑似天上的神女一般叫人只可远观……”
张哲瀚一挑眉,笑盈盈地望着穆水。迎着这样的眼神,穆水的声音也不由得越来越小,最后坦白道:“好吧除了第一句,不过剩下那些都是长明山住着的老百姓们讲的……”
张哲瀚了然地点点头。他坐在轿子里刚微微掀起帘子就钻进一股摄人的北风。张哲瀚的指尖颤抖了一下,很快又适应了这种温度。
映入眼帘的是巍然耸立的雪山。张哲瀚按照穆水的说法尝试着勾勒出新任司命官的模样,却总是难以想象。他本是带着笑的模样,却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最后沉默着拽住了帘子。
穆水瞧见他的神情,不由得小声问道:“殿下,怎么了?”
阳光将雪山分成金蓝的两面,它好似就千年万年地冰冷冷地屹立在那里。张哲瀚放下帘子,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还留有一点凉气。
“司命官冷不冷呀。”
这一声很轻,很快就被雪山上车马纷沓的声音遮过。
遥远的山顶处,一人戴着白色的面纱正合目端坐在冰天雪地之中。有一滴雪水沿着水晶般的壁上滑落,在雪地里无声地落下。而同一瞬,那人微微睁开了琉璃似的一双眼。
3.
雪山山巅有一座高台,高台之上有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阶,名唤“通天阶”。唯有司命官可以伫立在通天阶的尽头,以自身之魂为媒介,连通天地,为苍生祈福。而天生灵体聚集天地灵气,便也拥有更强的力量。
张哲瀚站在高台上,山巅的风吹得他裙摆翻飞,那样狂烈的风却吹不散通天阶尽头的浓云。他费力地抬头去望通天阶的尽头,只能看见司命官正挺拔地伫立在通天阶最高处,白袖挥动时的残影就如云似雾一般。
那样的遥远。
张哲瀚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只能又垂眸看着莲花摇曳的衣摆。
雪山大典很快就在与往年相同的流程中走向了尾声,张哲瀚作为最小的殿下,便也是最后一位离去。他正要跟着队伍要转身离开,忽然似有所感一般转过身去——
司命官从遥远通天阶上一层层缓慢地走下来,一身层层叠叠的白衣被山巅的狂风吹动,只用发绳简单系在脑后的长发也纷飞,连着面上的白色面纱也被吹起一角,但他依然是端庄沉静地好似青山松柏。
“生的也冰雪动人,一身疏离清冷的气质里又有圣洁的意味,浑似天上的神女一般叫人只可远观……”
张哲瀚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穆水那几句话。
似是察觉到了张哲瀚的视线,那面纱之上露出的一双眼也遥遥地向张哲瀚瞥来——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中交汇一瞬。
张哲瀚停住了脚步。
狂风依然呼啸着,但他已经都听不见满耳风声。他只能听见司命官衣袂纷飞的声音像是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雪。那一眼如金玉相撞,在他脑中和着司命官缓慢落在通天阶上的脚步轰隆回响。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司命官的眼神里没有悲喜。他护佑着天下苍生,却在这一瞬让张哲瀚觉得好像世间万物都难以让他停留。无情中似有真情,可再往深看去,一切又有如泡影,只落得如雪一般纯粹又空茫。
白的让他感到扎眼。
可他的的确确感受到司命官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过一瞬,就好像满目风雪中盛开出一枝寒梅般醒目,让他难以自抑地生出欢喜来。
“殿下……公主殿下!”
张哲瀚混沌地应了一声。等回过神来时,司命官已经翩然离去了。
4.
公主殿下要去长明山潜修。
——不批。
张哲瀚毫不气馁,坚强地第无数次递了折子。穆水为他磨墨,看着张哲瀚熟练地写下几乎一模一样的奏章,叹道:“殿下,长明山天寒地冻的,陛下和娘娘肯定是难以松口的。”
“没关系。”张哲瀚放下笔,小心地吹了吹了未干的墨迹,认真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不过我突然想到……”张哲瀚循着脑中的灵光一现,“我记着当年那位老先生是说……我是什么至阳之体,说是我魂灵至阳过刚,所以年幼的时候要先调和些我这才从小一直被当成女孩子来养的吧。”
穆水思索了一会,点点头道:“是这样的,殿下。”
张哲瀚激动地扯过一张空白的折子,“我知道了,我们重新写!”他蘸了墨,“这回就写——长明山寒气极重,对我的至阳之体更有帮助,实在是潜修之地的不二之选!”
折子递了上去,这回倒是被顺利批了下来。张哲瀚急急忙忙地在宫中收拾东西,几乎是第二天晚上就踏上了前往长明山的路。
穆水陪在他身边,感慨道:“殿下对长明山真是执念。”
没想到张哲瀚摇了摇头。穆水瞪大了眼睛,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殿下是指……是……司命官大人?”
张哲瀚掀起帘子,雪山依然巍然耸立着,北风也依然那样摄人。他呢喃着放下了帘子,那一句话就这样飘散在最后一缕北风中。
“我只是想再看看她……然后再陪陪她。”
5.
长明山几个月前刚来过,张哲瀚却觉得好像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宫中想来早就往长明山递过消息,等张哲瀚一行人到了山脚下的时候,那位清冷淡漠的司命官已然等在了山脚处。
张哲瀚早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他掀起帘子,高高兴兴地蹦了下去。
终于脱下了平日里在宫中穿着的繁复长裙,张哲瀚换上了一套短打的装扮,长发也扎起来,乍一看英气与明艳兼有之,完美地中和在一起。
他在司命官跟前站定。司命官站在台阶上,他在台阶下,张哲瀚微微扬起头,刚开始还有些惊讶神女——司命官这样高挑的身形,等对上面纱上方那双眼睛的时候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司命官……大人。”
张哲瀚的舌尖打了个卷,余光看见了身后的人又将舌尖上那个称呼短暂地吞了回去。
司命官看着他,微微一颔首,“公主殿下。”
张哲瀚眼睛亮晶晶的,洋溢着喜悦的神色。他第一次听见司命官开口,连声音也是这样好听——不过总觉得好像有些过于低沉的样子……张哲瀚摇摇头,将稀奇古怪的念头甩出去。
司命官应完这一声,又把目光落向他身后的人。张哲瀚很快反应过来,摆摆手道:“只有我!只有我来潜修,他们送完我就回去啦!”
穆水闻言心情复杂地看看司命官,又看看她的公主殿下,最后向张哲瀚行了一礼,也一步三回头地随着队伍回程了。
张哲瀚目送着队伍远去,转过头就见司命官的目光又落回他身上。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清亮地喊出了刚才就想叫出来的称呼:“司命官姐姐!”
就见眼前的司命官明显怔住,这反而让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里终于流露出几分人气来。
张哲瀚心里咯噔一声,以为他不喜欢这称呼,于是又连忙道:“司命官大人要是不喜欢这称呼……那、那……”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张哲瀚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垂头丧气地站在司命官跟前。长久的沉默后,却听见司命官终于开口。
“无妨。”
张哲瀚猛地抬起头,还没等高兴一会就见司命官已然转过身去,清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你随我潜修,从明日起计八十一天,这些时日里还望殿下配合。若殿下想提前回宫中,也可以再递消息。”
倒是很好说话的模样。
张哲瀚选择性略过了后半句提前回去的话。他数数日子,八十一天,才三个月不到,时间一晃就没了。不过他合计了一会,又是踌躇满志的模样——等到八十一天后,又指不定是什么光景啦。
他这样想着。
tbc.
呜呜呜flag倒了我还是手欠地开了新坑,不过这个存货囤了一些估计很快能完结(吧(嗯嗯嗯嗯嗯))
暗光40【山河令补剧情/原著向】
周子舒在前面边走边四处张望,温客行目光柔和地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地跟在后面,冷不丁脚下踢到了一卷竹简,捡起来一看,竟然就是神医谷的《阴阳册》。
“阴阳册?呵,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件宝贝!”温客行掂量着手上的竹简,笑着唤周絮,“阿絮啊,这可是神医谷的绝学,来,替我收着。万一出去之后用得着呢。”
说着,把《阴阳册》塞到了周子舒手上,自己是不可能再出去了,但阿絮留着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周子舒全不似温客行这般笃定,原本将死之心倒是平静,而今骤然有了生机,反是操心起来。
“先不说这六合神功,能不能治好我的伤,大雪封住入口,非得等盛夏融雪之后才能出去,我们无水无力粮……”
比起自己的伤,周子舒...
周子舒在前面边走边四处张望,温客行目光柔和地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地跟在后面,冷不丁脚下踢到了一卷竹简,捡起来一看,竟然就是神医谷的《阴阳册》。
“阴阳册?呵,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件宝贝!”温客行掂量着手上的竹简,笑着唤周絮,“阿絮啊,这可是神医谷的绝学,来,替我收着。万一出去之后用得着呢。”
说着,把《阴阳册》塞到了周子舒手上,自己是不可能再出去了,但阿絮留着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周子舒全不似温客行这般笃定,原本将死之心倒是平静,而今骤然有了生机,反是操心起来。
“先不说这六合神功,能不能治好我的伤,大雪封住入口,非得等盛夏融雪之后才能出去,我们无水无力粮……”
比起自己的伤,周子舒更担心的是温客行,自己本就抱着必死之心,万一没练成六合神功,也没什么损失,但温客行不一样,这没水没粮的可怎么办?心系于此,他每到一处总是四处寻找其他出口或食水。
见周子舒担忧的样子,温客行自然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忍不住嘴角上扬。“当我知道你吩咐平安银号采买大量火药之际,我便猜到你要做什么。进山之前,我已经飞鸽传信给七爷和大巫了。”
“可是,那雪崩估计掩埋了整个入口,七爷大巫又不知道具体地点,恐怕很难找到。”周子舒眉头蹙着,仍是忧心忡忡,暗暗懊悔早知道老温会跟来,怎么也该思虑得更周全一些。
“行了阿絮,别操心这么多以后的事了,先找到六合秘笈再说。”
周子舒斜睨了他一眼,一边继续搜寻一边随口说:“就算我能活得时间长一点,没粮没水的拿什么养活你?”
温客行一顿,转过脸来看着他,好像在确认他是不是开玩笑一样,半晌,才道:“你说……要养着我?”
周子舒一笑,说道:“嗯!当小白脸养着!”
温客行本想告诉周子舒,天人合一就只要食雪饮冰,不用费力找人间烟火了。
可是,看着周子舒为自己奔忙操心的样子,温客行有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感觉。自父母离世,便再没有人这样为他如此操心过,那感觉就好像有了家,有了归宿一般。他很是贪恋这暖意,想着晚点再告诉阿絮吧!
这是他追寻了一生的光,就算只有一点点温暖,于他而言,也已经弥足珍贵,就放任自己最后再任性一次。
纵是心中千般眷恋,温客行还是藏得毫无端倪,只作玩笑状:“哎,别看了,走走走,我着急想知道,段鹏举说你家小晋王那江山永固的秘密是什么,说不定有什么能召唤上古魔神的神器,那咱们不就有救了?走了!”
周子舒再也忍不住,回给了他个大白眼,心里吐槽:真是没个正经,还八卦的很!叶白衣果然没有说错,这货什么都爱打听!
不理会温客行胡说八道,周子舒仔细地搜索着每一个房间,结果陆续发现了好些门派的绝学,比如衡山派的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什么的。
可一个一个屋子走了个遍,最奇怪的是居然还发现了《齐民要术》和一堆农耕技术的书,而且还真找到了好多的粮食,只是都已经腐朽了。
而另一边,温客行一心一意地找六合秘笈,他内伤外伤交加,全靠药物和内力支撑,已经硬挺了这一路,还是早点助阿絮修成六合神功,了却这桩大事才好。
一路找到了主殿,不同于其他门派的武功绝学,六合秘笈居然被收在最显眼的供台中央。温客行开心得像个孩子,仿佛周子舒已经得救了一般,在他心中那是阿絮的救命仙丹,全然不想那也是他自己的催命符。
周子舒却不甚担心自己是否练得成六合神功,此刻在他看来没有食物,练成也没用,白白搭上老温一条命,是以即便见到温客行找到六合秘笈,也并没有多少欣喜之情。
而且,这一圈找下来他愈发纳闷,武功绝学都是容炫等人盗来的可以理解,可拓揭族传说的宝藏,为何找到的都是农器书籍,连铜子儿都没有一个?
摸了摸那些粮食,已经腐朽成灰,上面贴着已经斑驳破损的拓揭封条,两人忽然恍然大悟,拓揭先祖乃是游牧民族,所谓江山永固的秘密就是效法中原发展农耕。
当年周子舒的父亲深知老晋王暴虐多疑,便没有将这空心宝藏如实禀报,才惹来杀身之祸。而找到地宫的秦淮章不明所以,将这空宫殿交给了容炫改为天下武库,却开启了另一段江湖浩劫。
温客行向来讨厌晋王,得知晋王寻宝几代竟是一场空,幸灾乐祸得合不拢嘴,一口一个“你那小晋王”的逗周子舒,说笑得自己肚子疼。
周子舒被他调笑得好生无趣,用胳膊肘怼了那人一下,依旧愁眉不展:“别笑了,本来还想用这些粮食充饥,如今看来也不可能了。现在大雪封山,你我即便找到出口,就算我们能够出去。你说,人吃冰饮雪能活多久啊?”
温客行止住了笑,扭头看向周子舒,觉得不能再让他杞人忧天下去,意味深长地问:“那你猜叶白衣吃冰饮雪活了多久?”
周子舒睁大了眼睛,温客行挑了挑眉,继续说:“你就不好奇,那老怪物为何像饿死鬼投胎一样,拼了命地吃东西?那是因为啊,他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吃过人间烟火了!”
“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神功既成自然能够重塑全身经脉,令其容颜永驻,神仙般地活下去,但是也有其弊端,叶白衣之所以在长明山上这么长时间不下来,那是因为一旦踏入天人之境,就必须永居极寒之地,从此风餐露宿,食冰饮雪,若是吃了人间烟火,便会开始天人五衰。”温客行缓缓道来,说得很仔细,这是阿絮以后的人生,一定要交代清楚。
果然,周子舒陷入沉思,他是何等敏捷聪慧,马上想到叶白衣的情形。
“所以,自从我们认识叶白衣以来,他的头发才会越来越白。”说着,周子舒接过温客行手中的六合秘笈,认真翻看起来。
温客行凝视着周絮的侧颜,几乎移不开眼睛,不无感慨地说:“所以老怪物就是受够了当活死人,所以才会拼命地能吃多少吃多少,他是即便不要长生不老,也要肆意地吃够本。”
周子舒被秘笈里所述的功法震憾不已,他的反应完全在温客行的意料之中。
直到周子舒逐渐皱起眉头,温客行才悠悠问道:“阿絮,是不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周子舒抬头,投来探询的目光,温客行早料到他会如此,说道:“六合神功自上古传下,本就缺损不少,有武林奇才试图弥补,可这心法十分晦涩难懂,极易走火入魔。叶白衣也是机缘巧合才修成此功,却觉得做活死人不是什么好事,便没有把自己修炼之法补上去。容炫盗来的这本六合秘笈其实是残本,他就算天纵之才,没有叶白衣的机缘,最后也只落得走火入魔,癫狂而毙。”
“所以叶白衣另外传了你修炼之法?”
“是。不知道的话确实难以自悟,说穿了也很简单,那就是要二人同修,方能成功,天人合一。”温客行语气轻松,心底里却满是不舍与疼惜,“也不知道,你我若是活着离开此处,你愿不愿意跟我从此,食雪饮冰,没完没了地活下去啊!”
“那样地活着,还是就此死去,我得衡量衡量。”周子舒调皮地狡黠一笑,眼睛里闪着光芒,温客行沉浸在那目光中,发自内心地浅笑了一下。
想到只要修成六合神功,两人就都不用担心食水困难,周子舒心情大好,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思量着事不迟疑,立马就和温客行去了武库里的练功之所,准备开始修炼。
“六合神功,破而后立,需要先经过一番地狱般的煎熬,方能重塑全身经脉,再获新生,但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这期间过程煎熬也会有所不同,所以需要二人同修此功,互为互助,在对方濒临崩溃之际,以真气助彼此共渡难关。”
温客行极其认真地说着早就编排好的话,为的就是要让周子舒修炼时能坦然地接受自己渡给他的真气。
周子舒不疑有他,听得很专注,还说:“那我不是占了大便宜,实话告诉你,我的味觉、嗅觉、触觉,慢慢都没了,感觉不到痛了。”
“我知道 ,所以叶前辈和大巫才会额外叮嘱,很有可能连你的视觉、听觉都会消失 但若如此,切勿慌张,只需静心专注体内周天运行,熬过每层大关之后,五感自然会恢复,但是进入下一层,又会重演。”这些却是实话,温客行停了停,又说,“但即使五感短暂恢复,你也切不可掉以轻心,仍需闭目凝神运功,不能多思多想,否则你我都会走火入魔。”
他不知道到时自己会怎么样,但肯定状态不会好,他生怕周子舒中途醒来看到自己异样,影响修炼,费尽心思编了这段。
“知道了,来吧!”
周子舒都有点嫌弃这人啰嗦了,他又不是初入师门的小徒弟,这是攸关两人性命的事,他怎么会练功时三心二意呢?
该铺垫的都铺垫好了,温客行不再多言,两个人各自按秘笈功法,开始运行周天为修炼做准备。
周子舒一板一眼地按着秘笈所述行走内息,他以为温客行也是如此,其实却不然。
温客行以自身功法调息,以发挥药力压制内伤,他生怕自己修炼途中支撑不住;至于外伤,自那夜淋了雨,伤口大多发炎了,靠着鬼谷药力,才没有发烧,甚至连疼痛都麻痹了。入雪山至今也没有机会换药疗伤,此时恐怕都已恶化,如今也顾不上了。
各自调息完毕,温客行睁开眼,见周子舒已经准备好了,便示意开始对掌同修。
自第一层起,温客行缓缓将已经炼化的六合真气输给周子舒。周子舒则感到一股子轻轻柔柔的内力,顺着他的手掌传过来,像是在他身上探查着什么一样。七窍三秋钉拔出后靠南疆圣药维持的经脉里,好像有一股细细的暖流流过。
他按着六合心法,将这丝丝缕缕的真气散至奇经八脉,很快他就沉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但他并不慌张,明白这就是温客行所说的五感暂失而已。
这时,对面的人悄悄睁开了眼,轻声唤着:“阿絮?阿絮……”
确定周子舒已经五感尽失,温客行不再掩饰悲伤和深情,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我现在坦白,便不算骗你了吧?”
“你说你一个堂堂天窗首领,本应心机深沉得很,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呢!刚认识那会儿,你可不这样的。”眸中泛起水光,温客行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爱恋,真气一刻不停地传着。
“对不住了,你还不是一样起心要骗我 ,我骗你这一回,也不为大过。”俊美无俦的脸旁飘过一缕灰白的头发,笑意是那样的凄凉缱绻,“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你是我的师兄,就让我这一回吧!”
他含泪求阿絮让让他,被留下来实在太痛苦了,爹娘、阿湘……半生磨难,他总是那个被留下来的人。想留的人他从来留不住,得知阿絮将死的雨夜,他穷尽办法想治好人,连对容炫的血海深仇都拿来和老怪物交易。
可是最后,他重伤初醒,竟还是被阿絮留下来了。
见周子舒已经突破第一层,似乎五感短暂恢复,温客行没有再出声,只在心里默默念着:阿絮,对不起,我只有你了,我真的独自活不下去了。
无限深情地凝视着眼前的人,温客行久久不愿闭上眼睛,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看他的阿絮了。
纵是万千不舍,也终要离别。
感觉到周子舒即将进入第二层,温客行望着一无所知的周絮,情深难舍,轻轻说了“爱你”,依然没有发出声音,深情、爱恋、祝福与疼惜……
一切的一切,皆泯于一个浅浅的微笑里。
温客行阖上双眸,全神贯注地助周子舒修炼六合神功。不同于第一层只需涓涓细流就可以突破关口,每向上一层,周子舒需要的功力就更多。
周子舒只觉得双掌传来的内力恍如小溪化作江流,愈发有力地冲入他已经枯死大半的筋脉,钉伤像是被搅翻了一般。若不是他已经没有了触觉,恐怕会和钉伤发作时一样疼痛,但他依然感觉不适,微微冒了冷汗,这恐怕是经脉重塑的必经之路。
而此时,温客行正苦中作乐地自嘲——老怪物诚不欺我也,六合真气当真酷烈狂肆。
自全身经脉游走至双掌输给周子舒时,从第一层开始,虽然只是涓涓细细,就已如利刃一丝一缕地在经脉中划过,疼得磨人,可随着周子舒一层一层地突破关口,输过去的真气已从细流渐渐变成河流、江流一般如水就下,经脉里仿佛千刀万剐一般。
生怕自己会挺不住,疼得昏过去,温客行不停回想着和周子舒曾经的日子,勉励自己要撑下去。那些过往闪现在眼前——
满城尽是琉璃甲的夜晚,自己追着阿絮:“你等等我,你怎么了?”
“我以前觉得你是装疯卖傻,没想到你是真疯。”说完,周子舒转身离开了,留下自己懵在原地。
安吉四贤的尸体前,阿絮质问自己:“温客行,你开心吗?觉得心里畅快吗?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自己一时冲动说了伤人的话,阿絮啊对不起。
后来,经历种种,阿絮在叶白衣手上护下自己,在白鹿崖生死相随,在湖边打开心扉……
“你不配!坏人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好人做了坏事,难道就得永世不得超生吗?”
“没这个道理。”
“我想赌一把,你,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你。”
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那天酒肆旁,晒着太阳,有一个人的名字给自己这么叫着:
“老温。”“阿絮。”
“老温。”“阿絮。”
“老温。”“阿絮。”
“喝酒了~~”
“不洗的人没得吃。”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寻医问药上,不如趁着身子还健康,能和我这位知己浪迹天涯,诗酒江湖,潇洒走一回,方才不枉此生。”
———初时,他从未骗过周絮,可周絮并不信他,总是各种试探和猜测。后来,他瞒着阿絮假死,阿絮白白舍了命,但还是原谅了他。
这次,他真的骗了阿絮,阿絮却无条件地相信了他。
温客行疼得汗如雨下,牙关紧咬,心血涌上,又被他生生压在喉头,冷汗沁透了身上的伤口,混着血粘在一起,刺痛非常,可仍丝毫敌不过经脉之中那刮骨断脉般的疼。
自幼被老谷主虐打,温客行自诩极能忍痛,可这层层加剧的痛苦终是突破了他的极限。实在疼得受不了了,他咬着舌尖,直到咬烂了,也还是死死抵在齿间,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痛呼。
那边周子舒也并不好受,每一层精进之时内息大涨令经脉滞涩难忍,但一旦突破进入下一层,却是一番脱胎换骨,犹如重生的蓬勃舒畅。周子舒一向坚韧,何况他五感尽失,这些不适于他并不算什么,反倒是身处一片寂静黑暗之中,精神上的煎熬殊为不易。
其实,他是有些惊讶的,因为他修练精进的速度很快,每一层大关的突破也十分顺利,但温客行曾再三叮嘱务必凝神静气,不能多思多想以免走岔了路子,他便不敢分心思量。
周子舒不知道,温客行输给他的内力是叶白衣所传,用自己血肉之躯炼化好的真气,所以他只要按六合心法行走周天,就能轻易化为已用,可谓事半功数倍。
世上罕有人练成六合神功,是因为世间罕有如此深情,甘愿做如此牺牲。
周子舒精进到第十层时,温客行体内的六合真气已近枯竭,经脉内里已经十分破败脆弱,若是寻常武林高手恐怕早就经脉尽断,活活疼死了,可温客行远比常人熬得住折磨。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周子舒正处于六合神功至关重要的最后一层,透过紧贴的手掌,他感觉到阿絮亟需更多的六合真气。可是,他真的尽力了。
这一刻,温客行很恐惧,他害怕他穷尽了一切,阿絮还是不能留在人间,和他一起沉沦黑暗。这难道就是他的命吗?不合时宜的命!
鬼主不信命,他挣扎了一生,一定要争到底。用江湖的话说他是武学奇才,用青崖山群鬼的话说他是个疯子。明明只剩一口气了,为了炼化更多的六合真气,温客行逆转功法,以前都是他化取别人的内力,而今却将此法逆行在自己身上,将自身内力压榨出来炼成六合真气,悉数传给周子舒,助他修成天人合一的境界。
就好像沙漠中已经快要渴死的人,还将手中最后一口水给了别人,温客行极其艰难地将仅有的真气,从干涸的奇经八脉输给了周子舒。
丹田内痛得仿若炸开,枯竭脆弱的经脉再也经不住摧残,寸寸断裂,剧痛如海啸般淹没一切,灰白斑驳终是化作满头银丝,被真气激荡得微微飘动,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肩头,再也不动。
慢慢地,温客行觉得那生不如死的疼痛开始远离,虽然他一直在黑暗之中,但还是能感到一切都在远去。他知道他撑不下去了,还好自己忍住了没有吐血,最后走得干干净净,阿絮可是最讨厌血了。
他很想再睁一下眼睛,看看阿絮好不好,是不是练成了六合神功?
可是,他连动一动眼皮的力气也没有了,那人就近在眼前,却不能再看一眼。
温客行有些遗憾,有些不放心,意识渐渐模糊了,头终是轻轻低了下去。
周子舒得了温客行最后的真气,聚精会神地按心法将六合真气化入内息,终于突破了最后一层大关,修成六合神功,重获新生。
五感重回,周子舒无限欢喜,期待着和老温没完没了的未来。
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周子舒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想唤那人的名字,却一个字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天地洪荒在这一刻都成为了空白。
直到那人的双掌滑落,周子舒条件反射地抓住了他的手,进而紧紧握着。
原来,他说的死生各不相干,是为了这一刻。
TBC
抱图,侵删
暗光25【山河令补剧情/原著向】
“你个不讲信用的老怪物!”一见叶白衣,温客行一下子火冒三丈。
“你才是不讲信用的小蠢货!”叶白衣昨晚就要找他算账,现在火气腾地就上来了。“你饺子呢?你不是说昨晚给我送饺子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不讲信用还是你不讲信用?!”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昨晚就和阿絮说了吧?我就晚一会儿给你送饺子,你就把我卖了!你个老饭桶!一顿饺子你就出卖我!”
“你先食言的!!你食言了我还守个屁约!你有饺子重要吗?我就揭穿你个蠢货的真面目!还假死?嘿嘿,真掉下去了吧?”叶白衣吵架气人的实力绝对不亚于他的武功,“脑子不行,武功也不行!掉崖底下还爬不上来,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那儿蜗牛爬墙呢!还武林大会...
“你个不讲信用的老怪物!”一见叶白衣,温客行一下子火冒三丈。
“你才是不讲信用的小蠢货!”叶白衣昨晚就要找他算账,现在火气腾地就上来了。“你饺子呢?你不是说昨晚给我送饺子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不讲信用还是你不讲信用?!”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昨晚就和阿絮说了吧?我就晚一会儿给你送饺子,你就把我卖了!你个老饭桶!一顿饺子你就出卖我!”
“你先食言的!!你食言了我还守个屁约!你有饺子重要吗?我就揭穿你个蠢货的真面目!还假死?嘿嘿,真掉下去了吧?”叶白衣吵架气人的实力绝对不亚于他的武功,“脑子不行,武功也不行!掉崖底下还爬不上来,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那儿蜗牛爬墙呢!还武林大会报仇血恨?做梦去吧你!”
温客行气得血往上撞,语无伦次,“谁说我武功不行?!我那是饿得没力气!谁让你下来救人一点吃的都不带?!”
“谁说我是去救你的?我是去捡尸体的!谁知道你没死啊!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哟~~”
“你说谁是祸害呢?”顾湘来看温客行,正听到叶白衣在骂主人,也不管缘由,先冲上去帮腔再说:“这里最老的就是你!你才是遗千年的祸害!!!”
“哼!鬼谷的小丫头!”叶白衣斜睨了顾湘一眼,对温客行蔑视地嘲笑道,“武功不行,就叫个丫头来出头!你是靠丫头骂阵当上的鬼主吧?”
温客行正要开口回怼,顾湘抢先一步:“你说谁武功不行?!我主人一个打你十个!!你个糟老头子!”
温客行一下子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看了眼阿湘,有点心塞:一个打一个都很勉强啊!
“嗬嗬嗬,一个打我十个?那来啊!”叶白衣笑得不行,拉开架势。
“来就来!怕你不成?!”温客行只好硬着头皮,死撑着面子,心塞道阿絮拿个早饭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主人!让他见识见识你的厉害!”阿湘无比自信地掐着腰,气势十足地给主人掠阵,好像武功高强的那个是她自己一般。
于是,周子舒端着早饭回来时,目眦欲裂地看到昨晚浑身是伤的人,正在和长明剑仙打得难解难分,一掌对下来内力迸发,震得院墙都快塌了。
“老温!!!”周子舒把托盘塞给顾湘,嘴上喊着温客行,出手却是冲着叶白衣去的,以身挡在温客行前面,隔开两人。
好在叶白衣只是想煞煞温客行的威风,并未真的往死里打人,而温客行虽然外伤颇多,但此刻仗着药效内力蓬勃,几招过下来也没分个胜负。叶白衣刚要下重手,就被周子舒打断。
“阿絮,你别拦着我!看我怎么收拾这出尔反尔的老怪物!”
周子舒听了,死死地拦住温客行,余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看人有没有受伤。
“你个小蠢货言而无信在前!”叶白衣一句不让。
“前辈,昨晚你饺子也吃了,这一篇就翻过去了吧?”周子舒转头又看着温客行,怒道,“老温,你伤不疼了是吧?昨晚喝酒今天打架,你作什么死?!”
“啊?主人!你受伤了?”顾湘一听急了,连忙冲过来,拉着他来回看。
“没事,就坠崖时擦伤了点。”温客行抽回胳膊 敷衍顾湘道,眼睛却心虚地偷瞄着周子舒。
周子舒微微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怕顾湘担心,便没有戳破。
“吃了你的又不是他的!”叶白衣不忿。
“我的他的都一样!”
“他先挑衅的!你个拉偏架的臭小子!”叶白衣是一点亏都不吃,周子舒刚才来拉架,明显就是护着温客行,出招都是冲自己来的!
“前辈,他受伤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不尊老,一个不爱幼!”周子舒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昨天主人还说你帮了他,当你是好人!谁知道你这么恶毒!趁人之危!”顾湘全然不觉得这俩人动手是她挑出来的,满眼心疼自家主人。
“我打他还用趁人之危?嗬,小丫头,他们俩加一块都不够我打的!”叶白衣露出王之蔑视的神情。
“吹牛不要脸!武功高又怎么样?你这么恶毒,一辈子讨不到老婆,没有朋友!鳏寡孤独一辈子!哼!一辈子的老童男!!”
顾湘没见过温周二人当初被叶白衣打得有多狼狈,单纯觉得主人受伤不宜动武,嘴上绝不能跌了阵势,却不意这语言攻击正中叶白衣痛处,伤害性和侮辱性都极强。
温客行和周子舒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默默在心里掂量着两人联手能不能带着阿湘活下来。周子舒侧目看了温客行一眼,意思让他找个台阶过了这茬。
“咳!”温客行轻咳了一声,想着训阿湘两句或许可以找补回来,“阿湘!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周子舒一听,绝望地闭了闭眼,心说这鬼谷父女真是横行惯了,连句好话都不会说!这骂人不揭短不是说她骂得正中其实嘛?!
“那个,”被逼无奈,只好自己开口,可话都让这恶鬼父女给说绝了,前天窗首领憋了半天,生硬转场,“叶前辈,平安刚才给您新煮了饺子,三鲜馅儿的,你要不要尝尝?”
人就是这样,平时气焰嚣张,吵起架来不带重样儿的,但真被戳到痛处倒说不出话来了。
叶白衣脸色铁青,如千年寒冰,他倥偬了百年,眼睁睁错过容长青的一生,漫漫长路不知何去何从。
“不吃!!!”
叶白衣暴喝一声,龙背骤出,剑风罡烈,将院中百年大树一劈为二,枝叶纷飞,待尘埃落定,已无长明剑仙踪影。
周子舒和温客行长出了口气,周子舒板着面转向顾湘:“我说你啊,没当上十大恶鬼真是委屈了你!”
“啊?”顾湘一脸懵圈,也不知道周絮这是夸她还是骂她。
“你这没口德的缺德鬼怎么也能排前三吧?连长明剑仙都能被你活活气走。”周子舒揶揄道。
“哎~~你还是痨病鬼呢!”顾湘气得回呛,“主人!周絮他欺负我,他说我缺德!”
“他没得说错!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你是个姑娘家,估计今天善了不了。”温客行轻点了一下顾湘的额头。
顾湘揉了揉头,嘟着嘴不满意道:“人家帮你还不领情!狼心狗肺!”
“说什么呢?”温客行指着饭菜,“全是灰了,我怎么吃?”
“没什么没什么,婢子给您换就是了。”顾湘撅着嘴。
“师父,温叔,湘姐姐!”张成岭迎面走来,看看一片狼籍的院子,问:“怎么啦?在前院听到声响,怎么成这样了?”
“额,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切磋武功来着,你去叫人收拾收拾即可。”温客行打着马虎眼。
“我去我去,我去叫人收拾,正好给您换饭菜。”顾湘抢着说,端上饭菜一溜烟儿地脚底抹油跑了。
张成岭委实是好糊弄,温客行这么不靠谱的说辞他也没有生疑,脸上却是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周子舒当然看得出来,问他:“过来可是还有什么事?”
“师父,那天在白鹿崖……”成岭没事很话痨,有事反而口齿不利索,又看了看温客行,“我不是真的想杀师叔,我只是、只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想那一针做个了结。”
“你师父没有怪你,何况这一下也是我该受的。”温客行知道成岭是怕周子舒怪罪,赶忙抢在阿絮前面开腔,想帮他翻过这一篇。
“而且,师叔穿了软甲,我那一针也没有伤到师叔。”张成岭急着补充道。
周子舒目光锋利地看向温客行,老温刚才可没交代自己事后还骗了成岭这一节。温客行暗自叫苦,心说成岭这傻小子废话怎么这么多!
谁知,成岭见周子舒面色不悦,温客行目光回避的样子,还以为是师父不信自己说的,忽然伸手在温客行中针的伤处拍了两下,诚挚地说:“真的!师父,我真没伤到师叔!你看!”
温客行硬生生忍着,连哼都没哼一声,却架不住脸色白了下去。张成岭手还没收回去,就被周子舒一脚踹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啃屎。
“阿絮!”温客行边喊边过去扶起成岭,不敢直说,只敢半是求情半是讨好地看着周子舒,意思叫他不要拆穿。
“师父!”张成岭难过得不行,“你、你不原谅我吗?”
周子舒瞪着温客行,心里把人骂了个翻个,但却明白他不想成岭内心有负疚。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连我一脚都顶不住,你下盘功夫怎么练的?净偷懒了!去扎一个时辰马步,流云九宫步再练两百遍!练不完不许吃饭!”
“啊?啊!!”张成岭一脸懵,“这、这怎么练的完啊?”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周子舒一脸义正词严。
“噢,是,师父。”成岭内心很委屈,他不知道他能有什么大任,但劳筋骨饿肚子是肯定的!
“阿絮~~”看着成岭可怜的背影,温客行想求情。
周子舒阴沉着脸不理他,眼角却忍不住瞥向他中针的伤处,心里牵挂着。
温客行见人关心自己,心里泛着甜,忍不住折扇一开,得意摇着,说:“只是皮肉伤,有阿絮疼我,成岭拍两下不要紧。”
周子舒又心疼又生气,冷笑一下,故意说:“你不是说穿了软甲没中针吗?这处伤不是坠崖伤的?”
温客行愣了一下,没想到周子舒会这么想,一时犹豫是不是将错就错来个就坡下驴?
周子舒一见人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又动了隐瞒的心思,暗说不好好收拾一顿是不行了。
“是坠崖伤的就好,那雨打芭蕉针有毒,还好你没中,否则还得吃我独门解药。”
“啊?阿絮~~”温客行再傻也反应过来周子舒是故意的,赶忙交代说,“我是骗了成岭和沈慎说坠崖是计划好的,不是什么大事,早上就没想起来和你交代。”
“噢?是吗?”
“嗯,我没有什么软甲。所以,阿絮赏我颗解药吧!”玉似的人一脸陪笑。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毒,不解也不要紧。”周子舒笑得温客行心里发毛,“也就是不能人道而已。没事,师兄疼你。”
“周子舒!!!!!”
温客行脸色骤变,他什么都能顺着阿絮,唯此不可!!
TBC
网络图源,侵删
暗光21【山河令补剧情/原著向】
武林大会,比周子舒预想的还要精彩。
赵敬一派大公无私地高谈阔论,提议为剿灭鬼谷推选武林盟主,举荐武功高强的莫怀阳,莫怀阳则一顿吹捧赵敬谋略过人才是盟主之选。
这一出双簧唱的好不热闹,赵敬含笑正要接下,莫怀阳却临了话锋一转,来了句“比武论剑”定盟主。
赵敬心中冷笑,这老匹夫果然心怀鬼胎,杀鬼主时压在五湖盟后面不出力,选盟主倒出头了。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箭在弦上,赵敬倒也毫无惧色,当即执剑下场。
出乎群雄意料,传言里武功平平的赵敬竟和闭关二十年的莫怀阳打得胜负难分。
正在二人战得胶着之际,周子舒飘然而至,历数赵敬出身微贱,往事卑劣,觊觎武库,残害兄弟,背信弃义,手段毒辣。
周...
武林大会,比周子舒预想的还要精彩。
赵敬一派大公无私地高谈阔论,提议为剿灭鬼谷推选武林盟主,举荐武功高强的莫怀阳,莫怀阳则一顿吹捧赵敬谋略过人才是盟主之选。
这一出双簧唱的好不热闹,赵敬含笑正要接下,莫怀阳却临了话锋一转,来了句“比武论剑”定盟主。
赵敬心中冷笑,这老匹夫果然心怀鬼胎,杀鬼主时压在五湖盟后面不出力,选盟主倒出头了。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箭在弦上,赵敬倒也毫无惧色,当即执剑下场。
出乎群雄意料,传言里武功平平的赵敬竟和闭关二十年的莫怀阳打得胜负难分。
正在二人战得胶着之际,周子舒飘然而至,历数赵敬出身微贱,往事卑劣,觊觎武库,残害兄弟,背信弃义,手段毒辣。
周子舒深知江湖武林其实远比庙堂庸俗浅薄,朝堂举贤尚不论贫贱,那些所谓正道却极其讲究门派出身,名望声誉。自己这一番话无论拿不拿得出凭据,都能搅得赵敬不得安宁。
好人自证清白尚且不易,何况这本就肮脏的人。
杀人诛心,恐怕在场的这些草莽加一块也不是前天窗首领的对手。
周子舒厉声道:“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就算他能以武力力压群雄,当上这个武林盟主,在座的各位也服他吗?”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出一支暗器,不偏不倚地打中了莫怀阳,伤不重,却刚好把人打下擂台。
莫怀阳却并没有发声,只是捂着伤口观望,这种情况不消多言,众人自会为他不平。
“贼子,暗箭伤人,卑鄙!”似乎是峨眉派声音响起。
“赵敬,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
质疑之声,渐渐响起。
武林各派本来就各怀鬼胎,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特别傻的,是真的被赵敬忽悠,决定为苍生斩恶鬼的。可如今,还没上青崖山,选个盟主,自己就先闹起来了。
赵敬并不惊讶周子舒的到来,也无惧于周子舒的指控。周子舒与鬼主温客行情深意笃,联手抗五湖盟于白鹿崖是众所周知的事。凭这一点,赵敬觉得足以自辨。
他惊讶的是那柄暗器,别人不识得,他却清楚得很,那是毒蝎的蝎尾钩子。他看了一眼蝎王,内心不能相信这是蝎儿所为,此举看似帮他,实则是陷他于不义。
同样惊讶的还有周子舒,看到蝎尾钩,他和赵敬一样难以置信。蝎王若是与赵敬有二心……周子舒隐隐觉得,今日这场武林大会似乎有场他不知道的大戏即将登台。
不过,此时此刻不容他多想,赵敬已经高呼他是鬼谷谷主温客行帮凶,故意发射暗器害自己。
周子舒低头笑了,他很乐意被当做老温的同伙,抬眸却是狠戾:“阁下既已胜出,四季山庄庄主周子舒,愿领教赵盟主高招。”
“四季山庄?四季山庄不是早就完了吗?”台下一些人毫不掩饰嘲讽之意。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谁说四季山庄完了?”
循声而去,衣袂翻飞,温客行在高处亦正亦邪地微笑着:“师兄,这一战还是让给我吧!”
见阿絮安然无恙的样子,温客行一直挂着的心放了下来,飘然而落,风姿绝尘。
周子舒整个人都震惊到空白一片,他的眼中只有那个人,目光追随着那个人,再也移不开片刻。
滔天的惊喜几乎淹没一切,是劫后余生???
然而,对上温客行那带着歉意和无法言说的眼神,周子舒马上明白,这一切应当都是他的局,坠崖是假死。
可是,为什么?老温,我是真的快死了。
明明已经拔了七窍三秋钉,服药恢复了全盛功力,周子舒却觉得胸口闷疼得几乎难以忍受,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当初两人在四季山庄养伤时,温客行说的没错,和他比起来,周子舒太不会说谎了。
只见温客行面不改色、振振有词地说自己只是和鬼主同名的四季山庄二弟子,直指赵敬诬陷他,而上场辨认鬼主的三鬼,更是睁眼说不认识温客行。
且不说蝎王早已暗自交代三鬼不要指认,就凭温疯子没死这一点,这三只鬼也不敢当面指认鬼主。
赵敬惊诧地看着他的蝎儿,蝎王却错开了目光。
“阿絮,剑借我使一下,我回去再跟你细说。”
周子舒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心中已然明了。今日并不需要他做什么,甚至几日前的白鹿崖本也不需要他出现,从始至终他都是温客行局外的人。
温客行是假死,他却是真心痛。可是,纵然被欺瞒,只要老温能活过来,周子舒都甘之如饴。纵使委屈,纵使不忿,他也不忍拒绝他一丝一毫。
递过白衣剑,周子舒默默地退下场,退下这个本不需要他登上的场。
随后,温客行以秋明十八式自证身份,毫不意外地迎来赵敬的反驳,白鹿崖之战只有五湖盟和清风派追杀,少林峨眉等名门并不在场,难免质疑问难。清风派此刻却是一言不发,只静观其变。
沈慎不失时机地跳了出来,指赵敬陷害前五湖盟盟主高崇。赵敬转念想起沈慎在白鹿崖就曾当众称温客行是圣手夫妇之子,恍然明白这二人早已串通好了!急忙反咬一口,称沈慎才是勾结鬼主坑害高崇的恶鬼!
紧接着,高小怜、张成岭带着邓宽出现,共同作证。其实,高小怜和张成岭所言与周子舒并无二致,但张成岭举着父亲亲笔遗书为证。
周子舒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老温局里的人一个一个登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张成岭手上的信显然是假的,如果信是真的,张成岭当初就不会让自己送他去赵敬那里,所以成岭和沈慎都是温客行的局内之人,甚至毒蝎似乎也是老温的同谋。
最关键的是邓宽,这个人本身就是铁证,他的指认令赵敬无所遁形。最后,高小怜以弱女之姿恳求群雄主持公道,替父报仇,博得众人同情,对赵敬一片杀声。
这几乎是高崇境遇的重演。
温客行丝毫不为所动,心中冷笑,这群人在他看来就是乌合之众,本来就是各怀鬼胎,只要赵敬失势即刻墙倒众人推,甚至都没人细究成岭手上的信到底写了什么,还不如鬼谷的那些恶鬼呢!
赵敬自知入局,狗急跳墙,持剑而起。一时间,金铁相交,白衣翻飞。
温客行剑走如虹,身若蛟龙,迎战赵敬游刃有余,全无劫后余生的样子。少林峨眉那些没在白鹿崖目睹鬼主坠崖的人,此刻倒真的信了温客行不是鬼主,只是圣手夫妇的后人。
两个时辰前,温客行在夤夜后服下的药是当年老谷主研制的,不论伤得多重,都能迅速恢复功力应战。鬼谷生存艰难,老谷主也不例外。
说来讽刺,鬼谷的疗伤药并不比神医谷和巫医谷差,甚至成效更快更显著,一来鬼谷都是用活人试药,二来成效慢伤者早就被杀了。只是药效猛烈,必损根元,但在鬼谷为了活下去根本也没人在意。
当了谷主后,温客行没有再用过这药,只是有备无患,没想到在这最重要的时候用上了。
温客行内力雄浑霸道,在周子舒手上的软剑,在他手上剑气凌厉刚直,行云流水间,打得赵敬毫无还手之力。
一招一句地戏谑赵敬有口难言、众叛亲离、孤立无援,末了温客行居高临下地问道:“奸贼赵敬,你可认罪?”
本以为今日能荣登武林盟主,统率群雄剿灭鬼谷,竟被温客行顷刻间翻手为云,赵敬不甘至极,抵死狡赖:“鬼谷谷主,你颠倒黑白。”
“我没有颠倒黑白,我是要把颠倒的一切,都扶正过来。”白衣剑指咽喉,制住暴起的赵敬,“冥顽不灵!”
而后,温客行高声道:“生为人子,若不能替父母伸冤报仇,与禽兽无异。敢问天下英雄,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是不是天经地义?”
“是!是!是!!!”赵敬的恶行已经昭示天下,武林各派异口同声地站在了温客行这边。
此刻,一直默默旁观的周子舒长出了口气,他终于明白老温为何要假死了。
他早就知道温客行布的是杀局,不惜一切代价要毁灭整个武林与鬼谷,老温从来不屑向武林诉冤,在四季山庄面对叶白衣都不解释不辩白,只一心发狠要与浊世共焚。
而今,这人大费周章、精心筹谋,把杀局改成了假死之局,在天下武林面前力证清白、以正义之姿报仇雪冤。老温这是想活下去啊,想报仇之后,好好地和自己一起活下去啊!
可是,老温,你改局假死为何不告诉我呢?
你知道你欺瞒得我有多苦吗?
周子舒更想不明白的是,老温坠崖后,沈慎和成岭竟也都不告诉他真相。
“我父母圣手夫妇一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因被赵敬出卖,双双被折磨致死,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温客行身为人子,今日便是要将我父母遭受的磨难,一一还施彼身。”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群情激愤,杀声震天。
赵敬见再无翻身之机,狂妄地承认了自己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嚣张地放言要众人活在他的阴影下,嘶吼着让温客行杀了自己,试图撞剑得个痛快!
“好,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当年救过甄衍全家的白衣剑,一剑一剑地挑断赵敬的手筋、脚筋,直至那人如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废物不如。
“爹、娘、师父、高盟主、阿絮,这会是你们希望我选的路吧!”看着赵敬的丑态,温客行心中默念着,阿絮曾说过不想让自己再双手沾满鲜血,终究按捺下刻骨的杀意,没有取赵敬的性命。
周子舒很意外温客行没有杀了赵敬,不过只要这是老温的决定就好。
最后,温客行长长出了口气,只留下一句“咎由自取”,负剑转身,抬眸相望,他的阿絮就在那里。
周子舒回望着温客行,如释重负地笑着,从心底里为他的老温高兴。
这一天、这一刻,温客行苦苦挣了二十年,血泪难言,心魔仇恨,终得释焉。
周子舒心中喜极又苦极,高高抬起的手最终也只是轻抚在那人的脸旁,“这顿毒打我先给你记着!”
周子舒为了温客行可以重执屠刀,
温客行为了周子舒可以放下屠刀。
一路同行,不知不觉中,他们都为对方改变了自己心中最深的坚持与执念。
却终究还是不合时宜,只叹造化弄人。
TBC
暗光19【山河令补剧情/原著向】
白鹿崖,温客行坠崖之处。
周子舒独自一人喝着酒,却怎么也喝不醉。许是已经没有了味觉的缘故,许是没了对饮之人酒也不再醉人。
“老温,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想要什么。只是一直没有说破。我以为能慢慢改变你,没想到最后被改变的人却是我。”
“我知道你想要这乌烟瘴气的人间,你想要这群贪名逐利丑态百出的人,都为其贪欲所噬,你想要这浊世付之一炬,为你的父母陪葬!”
“从前我觉得你太过于偏激,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啊!猎局已成,猎手何在?你做了这么久的阴谋,不想看看结局吗?”
老温在白鹿崖拿亮出了武库钥匙,但那肯定不是真的钥匙,而今琉璃甲都现身了,武林大会那些人...
白鹿崖,温客行坠崖之处。
周子舒独自一人喝着酒,却怎么也喝不醉。许是已经没有了味觉的缘故,许是没了对饮之人酒也不再醉人。
“老温,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想要什么。只是一直没有说破。我以为能慢慢改变你,没想到最后被改变的人却是我。”
“我知道你想要这乌烟瘴气的人间,你想要这群贪名逐利丑态百出的人,都为其贪欲所噬,你想要这浊世付之一炬,为你的父母陪葬!”
“从前我觉得你太过于偏激,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啊!猎局已成,猎手何在?你做了这么久的阴谋,不想看看结局吗?”
老温在白鹿崖拿亮出了武库钥匙,但那肯定不是真的钥匙,而今琉璃甲都现身了,武林大会那些人一定会荡平鬼谷,寻找真正的钥匙。
而鬼谷,群鬼不需要指挥,不需要理由,杀人死人只是平常生活。对他们而言,谷主温客行是比正道武林更可怕的存在。老温之死说不定还令他们更加肆意厮杀。
青崖山之役,重演在即。
只是,恐怕到时两败俱伤死的都是马前卒,赵敬那个伪君子,必是先争盟主之位,后在安全之地自保无虞。
怎么能让这狗贼如愿以偿?老温一定想将他碎尸万段!最后一程,我替你送他上路。
老温,我说怕你再双手沾满鲜血,不是嫌弃你,是不忍你为旧恨心魔所苦。若能解你之痛令你安寝,屠遍江湖杀尽恶鬼又何妨?
你的过去满手血腥,我的过去又何尝不是?我们其实从不是怕沾血的人,我们都是从血里走过来的人。
饮下最后一口酒,周子舒掷出酒坛,服下大巫的药,逼出了七窍三秋钉。
山河人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知己既去,何若玉碎。
与此同时,温客行要崩溃了。
调息休整了一日一夜,才勉强恢复了内力,压制住内伤,外伤也止了血,他很是担心不明情况的阿絮,估计武林大会也就在眼前。于是,堪堪能调动内力后,他便开始沿着峭壁上的木椽攀崖而上。
不知容长青当年是为了阻外人来扰,还是自负武功高强,这绝壁上的木椽每步都隔得极远,非顶尖轻功不可达。
温客行内力只是刚刚恢复,内伤外伤都是强压着的,是以攀得很是辛苦,跃上一段距离就要歇一歇缓口气,更别提时不时还会踩到朽烂的木椽,几次险些踏碎了跌下去,身上也跟着添了好几处皮外伤,但这些对温客行来说都不算什么。
真正要命的是,和想象中不一样,这些木椽并不是通往白鹿崖顶的,只是通到峭壁中的一个巨大的洞穴,也不知离崖顶还有多少距离。到了山洞入口,木椽就没有了。
温客行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只好走进山洞深处,发现这里经过明显的改造,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铸剑庐。原来崖底的草庐只是一个休憩之所,这里才是魔匠真正的铸剑之地。
本以为当天可以抵达崖顶,温客行备的食物和水都不多,没想到岭陡峭险,食水都吃完了才到了这么个剑庐。但他隐隐觉得不应该这样,容长青不可能就这样生活在这里,必然有通往外界的便捷之路。
于是温客行仔细找了好久,终于在山洞尽头找到了一道暗门,其实这并不是暗门,只是年代久远长满了杂草和苔藓,才不容易辨认。
清理干净,整扇大门就露了出来,甚至边上墙壁上还画了地图,这里面竟是通往鬼谷阎罗殿、后山和寝殿密室三处的地道。温客行大喜,然而下一刻,他就傻了眼,石门上完全没有锁,却怎么也推不开。
温客行看了半天附近的陈设,大约是要动什么机关才能打开。然而,对奇门遁甲之术,他和周子舒都是十窍通了九窍,就剩一窍不通。
就这么个破剑庐,搞这么复杂干什么?!温客行觉得姓容的跟他简直是世仇,把容长青的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个遍。实在没办法,只好东摸西按地一个个试过来。
试了一个时辰后,温客行决定拿出在龙渊阁怼叶白衣时的办法,“一力降十会”,心想这石门里面总没紫流金,打穿就行!!
发狠一连重击了十几掌,只震得虎口开裂,胸臆内气血翻涌,喉咙里都泛上了血气,那石门却只是有几条细细的裂纹,也不知到底有多厚。
温客行吐了一口血沫,彻底崩溃了。跌坐在门边,又渴又饿又累,在崖底攒的那点体力消耗殆尽,身上伤口有些也裂了开来。
歇了一会儿,温客行决定放弃了,他觉得再和这机关门死磕下去,自己就是累死饿死也打不开,白白浪费时间。何况,就算打开了门,谁知道暗道里有没有其他机关呢?
想到这儿,温客行不再犹豫,他又在剑庐转了一圈,之前只顾着找出路没留意,这次却找了一柄玄铁剑。
那剑极宽,比普通的剑要宽出一倍来,并不见什么光芒,反而有种古拙之气,光晕暗淡,剑刃处凝着深沉的杀意,入手十分有分量,比一般的剑要重上两三倍。
剑铭处刻着两个字——“大荒”,这是魔匠的成名之作,不知为何竟又回到了这里。
温客行心中一动,又在铸剑池附近找了找,又找到几把短剑,他悉数收好。这里没有什么吃的,不过倒是有水源,大约是山体里的暗流,被容长青引至这里用来铸剑。
温客行口渴得很,想这水源应是无碍,便喝了个够,又装满水。回到洞口,他犹豫了片刻。
若是向下回崖底捉鱼抓兔子地备食物,那这一天多就白忙活了;若是硬撑着往上爬,折腾了这么久胃里早空了,身上内伤外伤一堆,他着实是没多少力气了。
但一想到阿絮和武林大会,他又觉得有水喝就够了,硬撑一撑也没什么。
噌啷一声,大荒剑入峭壁。
温客行一跃而上,立在剑上,以藤条系于剑柄。运功将短剑掷出,插入岩壁,再跃至短剑之上,扯住藤条,施力将大荒拽出收回。
如此反复,一点一点地借剑立足,向崖顶攀去。
此法耗时耗力,极为辛苦,温客行内伤虽以内力压着,但外伤却经不起这样反复动作,好几处伤口又都渗出血来。
不知道攀了多少时候,远处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沿着峭壁自上而下。
温客行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见到叶白衣,叶白衣也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见到温客行。
然而,一开口仍然是———
“老怪物!”
“小蠢货!”
明明透着欣喜,出口的话都却一样地欠揍。叶白衣一挥手,几个木楔钉入岩壁,纵身跃至温客行附近。
“阿絮怎么样了?”这是温客行最关心的事。
“我救他回客栈了,应该没事。”
温客行松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死没死。”
“哼,我好着呢!”
“看见了,狼狈得就剩口气了!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哎~我说你个老东西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也比你这废物强!没死你不早点上来!”
“我这不是在上呢嘛!”
“你这是蜗牛爬墙呐!”
“你要是没木楔你还没我快呢!”
“就会耍嘴皮子,跟着我走吧!上面都有楔子。”
说罢,叶白衣闪身跃起在前面带路。
温客行正要跟上,一看木楔之间的距离,好不傻眼,心中又把叶白衣的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一遍,这他妈比容长青的远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自己没病没灾大约还能勉强纵上几纵,现在这怕不是要逼死他!几个破木头楔子那么节约干什么!
若是阿絮也就算了,在这老怪物面前绝不能跌了份!温客行咬紧牙关,拼命提上一股内力,纵身跟上。
坚持了一段距离后,温客行内息实在难以为继,内伤都有些要压不住了,只好停在一处木楔上缓口气。
叶白衣发现人没跟上来,便停下等了一会儿,远远地见温客行没有动地方,于是折回去看看情况。
“怎么不走了?累了?”见温客行脸色苍白,叶白衣问道。
“歇歇。”温客行喘着气,扭捏了一会儿,有些脸红地问道:“那个……你身上有吃的吗?”
“没有。”叶白衣其实有些后悔自己考虑不周,难得没有出言嘲笑,只是他隐居太久,已经不会说关切的话了。
温客行很是懊恼,这老吃货身上怎么可能留得住吃的?!自己问得真傻!
叶白衣没有说什么,忽地跃到温客行身边,单手抓着他的肩膀转瞬飞至下一个木楔上,没有停留,只一触就跃至下一处。那木楔撑不住两个人的份量,仅仅能短暂地借个力。
“你干什么?!”突然被叶白衣带着,鬼主觉得很没面子。
“不是约定要我带走你假死的尸体吗?我一向言出必行。”
“………………”温客行决定不再说话,一来他现在确实没有内力走叶白衣的木楔,二来他觉得再和叶白衣说话他会活活气死,那也死得太冤枉了!
行了好一会儿,叶白衣只觉得手上濡湿,余光撇了一眼,发现温客行被他抓着的肩膀上湿红了一大片,大约是之前受了伤,被按到了伤口上。不禁微微皱眉:“怎么不说?”
“什么?”温客行心中正在盘算上去之后的事,冷不丁被叶白衣问了一句,有些摸不着头脑,顺着他目光看去,不以为意,“不要紧,都一样。”
叶白衣换了只手,抓着他另一侧肩膀。结果,很快也殷出血来,换到腰侧也是这样。
倒真如这小蠢货说的“都一样”,叶白衣暗自腹诽,知道温客行恐怕是摔得遍体鳞伤,只是死鸭子嘴硬。
见不远处有块凸起的岩壁,叶白衣带着温客行飞身跃去,在上面暂作休息。
“你且撕件衣服抱扎一下伤口吧!”
“没事儿。”温客行的中衣早撕光了,外衣也破损不堪,再撕就只剩里衣了,这他可不乐意,“没衣服撕了。”
叶白衣生硬地伸手要去把他的脉,却被温客行迅速躲过。“不用,我自己调息一下就行。”
温客行盘腿闭目,不知运行了什么功法,眼瞅着脸色好了许多,似乎气息也沉稳顺畅了不少。
叶白衣冷眼旁观着,等了半晌,待他调息完毕,才开口问:“小子,你这是什么功夫?”
“没什么,普通心法。”温客行这次倒没说什么下雨天打儿子之类的诨话气叶白衣。
“小子你骗谁呢!什么心法能让内伤恢复得这么快?!怕不是什么歪门邪道!”见他不肯说,叶白衣就知道肯定不是正路子。
“呵,我本来就是歪门邪道!鬼谷的魔头没那么娇贵!”
“好啊!那你自己上去啊!”
“自己上就自己上!我本来也没让你带我上去!”
温客行抽出那柄重剑,正要打入两个木楔中间的距离,却被叶白衣人一把掠走。这次叶白衣才看清楚这把剑,脸色一变。
“大荒?你从何处得来?”
“我捡的!”
“哪里捡的?”叶白衣看向崖底,“这下面………”
“上去了我再告诉你!”
“你以为我不会自己下去探?”
“那你去啊!”
叶白衣冷哼了一声,扔了剩下的半袋木楔给温客行,纵身而下。
“老妖怪,容长青的剑庐在峭壁山洞里,别傻了吧唧地就往崖底去!”
“小蠢货,赶紧上去吧!明日就惊蛰了,武林大会我会如约前来,你可别把自己玩死了!”
TBC
暗光18【山河令补剧情/原著向】
阿湘质问他是不是因为甄衍是他师弟,他才对温客行好。周子舒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若阿湘这么猜疑,那老温是不是也会这么觉得?
如果当年师父没有收甄衍为徒,温客行只是鬼谷谷主,自己还会视他为知已,余生相伴走天涯吗?
这一刻,周子舒扪心自问,答案没有一丝犹疑。可是,那人却已经不在了,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告诉他了。
朗月皎皎,寒风入骨。
一只机关雀凌空飞起,谁知没飞多远,就被一个黑色的身影熟练地截下。
“乌溪!”周子舒并不惊讶大巫的到来,可为何截了他的机关雀?
“你要用这劳什子联系谁?”乌溪还没答话,七爷抢先开了口,却是明知故问。
周子舒没有说话,面沉似水。
“周庄...
阿湘质问他是不是因为甄衍是他师弟,他才对温客行好。周子舒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若阿湘这么猜疑,那老温是不是也会这么觉得?
如果当年师父没有收甄衍为徒,温客行只是鬼谷谷主,自己还会视他为知已,余生相伴走天涯吗?
这一刻,周子舒扪心自问,答案没有一丝犹疑。可是,那人却已经不在了,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告诉他了。
朗月皎皎,寒风入骨。
一只机关雀凌空飞起,谁知没飞多远,就被一个黑色的身影熟练地截下。
“乌溪!”周子舒并不惊讶大巫的到来,可为何截了他的机关雀?
“你要用这劳什子联系谁?”乌溪还没答话,七爷抢先开了口,却是明知故问。
周子舒没有说话,面沉似水。
“周庄主,路上我们已经听说了。你……”乌溪不知道怎么安慰周子舒。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为何还拦我机关雀?”周子舒盯着七爷,说道。
“你想联系赫连翊借兵报仇,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晋王的伤非我不能解,他野心那么大,会和我做这个交易的。”周子舒的态度很是坚定。
“子舒……”七爷目光复杂,他觉得这人变了,不再是那个冷静深沉、三思后行的周子舒,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阻道,“有些事我本不想说,但你若不知道,恐怕会白忙一场,还徒增麻烦。”
周子舒此刻并没有什么心情听人劝解,碍于七爷的面子没有作声,只是伸手去拿大巫手里的机关雀。
“温公子血洗了晋王府。”这一句话却是震惊了在场的两个人,周子舒的动作停了下来,七爷安抚地看了大巫一眼,意思自己没告诉他是情有可原。
“什么时候?”周子舒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转瞬就猜到了七八分,心中酸涩不已。
“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清楚,但应当是刚救回你不久吧!”
“所以晋王才没有再追杀周庄主?不对啊,以晋王的脾气应当是百倍奉还才是!温公子究竟做了什么?”乌溪很是奇怪,南疆与中原武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少有来往,他隐隐觉得不是普通的仇杀。
“听说当夜晋王府和天窗大牢死了一半人,刑讯的人都死了,死状尤为凄惨。”七爷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最后,群鬼夜宴于晋王府。”
周子舒微微皱眉,鬼谷谷主亲自出场,肯定“牌面”小不了。
大巫面对七爷一向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惊奇道:“夜宴?晋王请他们吃饭?”
随即,乌溪想到了什么,饶是南疆大巫,也觉得匪夷所思,眼睛瞪得老大:“不会吃的是死人吧?”
七爷回了个纠结的眼神给乌溪,轻叹了口气,说:“吃的是不是死人不知道,但被吃的肯定都死了。”
“所以,赫连翊绝对不会和我交易,借兵给我报仇。”周子舒口气很冷静。
“……………”七爷和大巫很是意外,周子舒对此事的关注点竟然是不能利用晋王借兵给温客行报仇。
感受到他二人的讶异,周子舒淡淡地说:“鬼谷行事本就如此,赫连翊做过的事遭这些报应也不冤枉。”
“……………”七爷再一次震动不已,心说赫连翊做的事你都有份儿吧!恐怕这也是周子舒给自己钉下七窍三秋钉的原因,但就是这么个连自己都不放过的人,竟然对温客行回护到这个地步。
七爷更想不到的是,周子舒此刻是在心疼温客行。他想起那天清晨的那碗粥,他明白温客行既怕晋王不放过自己,又怕自己嫌恶他手段残忍,所以平时那么爱撒娇讨赏的人如此大动干戈,却小心翼翼地不敢让自己知道一个字。
“七爷大巫,顾湘和曹蔚宁,还有四季山庄旧部的十八个弟子就拜托你们照顾了。”周子舒一抱拳,作势要走。
“周庄主,你要去哪里?”
“去鬼谷,他在那里二十年,总有些故人吧!”周子舒说着,走得毫不迟疑。晋王和天窗不行了,四季山庄空有名头,南疆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就只剩下老温的鬼谷了。
乌溪有心拦他不要犯险,却见景北渊摇了摇头。
“拦不住的,让他去吧!从没见他这样过,子舒这次怕是心疼狠了,让他报仇发泄一下吧!”
和周子舒一样,七爷和大巫都是过尽千帆见事至明的人,不会囿于什么正邪对错,所以当初毕星明程子辰这些后辈纠结于鬼主夜屠时,景北渊并没有和周子舒说什么。
但七爷到底,还是低估了温客行在周子舒心目中的份量。如果知道,他是决计不会让乌溪放人走的。
初入鬼谷,周子舒忍不住感慨,这是他第一次来温客行和顾湘长大的地方。可很快他感到异常的陌生感,并不是那种人处异乡的陌生,而是那种身处异世的诡异。
鬼谷并没有失去鬼王的痛苦和混乱,反而充满了压迫骤然释放的兴奋,每个鬼都在或大或小的厮杀中争夺着上位的机会。显然,如果不是还有武林正道围剿的危机,鬼谷内部的大战将一触即发。
难道鬼谷就没有一个人在乎谷主温客行的死吗?没有一个鬼想帮他报仇吗?
周子舒想起了罗浮梦,他曾在不同时候听顾湘和温客行分别提到过喜丧鬼,他们都唤他罗姨,似乎应是鬼谷里对他们最好的人。
然而,找到罗浮梦的时候,周子舒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知道老温的过去。
红衣白发配娇容,有种说不出的凄凉,本应惹人怜惜,可那凌厉狠绝的气质又令人不敢靠近。知道了周子舒的来意,罗浮梦微微笑了一下,这笑容有些牵强。
“周庄主知道阿行是怎么当上谷主的吗?”
周子舒没有说话,隐隐地觉得她即将说出老温从未向他敞开的内情。
“没人想得到,本来他这么个半大小子能在这种地方带着他的小姑娘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是那一宿,阎王殿里火光冲天,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绕梁三日都不散去。老谷主的近侍有一半跟着他,凡是反对的,当天都被开膛破肚,扔进了大火里生生烤熟。这样一来,旁人便是再傻,也没有异议了。”
“那时黑无常每个月要吃一颗少女的心,白无常喜欢将人血合着酒喝,可连他们都觉得那一夜是一场噩梦。阎王殿里的血好像将整个大殿都涂抹了一遍,老谷主的哀嚎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有人说阿行将老谷主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一遍割还一边止血,然后逼着他吃下去,也有人说他是在活剥人皮,剥下来一整张,人还是活的。”
“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笑容来。他只说了一句话:‘从今往后,唯我独尊’。大乱、混战、屠杀——最终尘埃落定。没有什么阴谋阳谋,这就是鬼谷——强者为尊,没有道义,简单得很。”
“阿行除了从小养在身边的阿湘,谁也不相信,他当上谷主之后的第二天,便立刻下了一个命令,将阎王殿中所有闲杂人等清空,这谷中,除了顾湘之外的任何活物,没有特许,不得靠近他三尺之内,包括我。”
“谁都奈何不了他,他想弄死谁就能弄死谁,不过这不代表大家不想弄死他,恶鬼们耐心都不大好,历任谷主没有能活过三年的,阿行这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你说群鬼急不急?”
“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行踪成迷。从头发丝到手指甲,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透着骇人的血腥味,就是个为杀戮而生的、彻头彻尾的疯子。背地里,群鬼都叫他温疯子。”
她说他疯,这话似曾相识,周子舒心中抽痛起来,嗫嚅道:“可是他和阿湘都称你为罗姨……”
“是,因为阿行喝了孟婆汤,以为是我从老谷主手上救下了他。我确实曾向老谷主求情保他,可是真正让老谷主留下他的,不是我,是他自己。”
罗浮梦幽幽地说,仿佛一切就在眼前。
“那时他才七八岁,在我们众目睽睽之下,趴在地上,一口一口地撕咬着他亲爹的尸体,很不好咬,撕扯半天才行,然后将血肉吞进了肚子里……最后老谷主做主,说他天生就是个小鬼,将他带回了鬼谷。只是,他喝了孟婆汤之后就不记得了。”
周子舒沉默着,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一丝光亮。
“琉璃甲就是个幌子,这是阿行设下的一个天大的杀局,他要鬼谷与江湖一起毁灭。”
“你知道?”
“阿行不久前回来告诉我的……”
“他还说了什么?”
“他叫我带薄情司的姑娘们走,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
“为什么?”罗浮梦露出一个笑容,在白发的映衬下尤为凄厉,“这世道于我早已没有人间了,青崖内外皆地狱。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罗浮梦没有再看周子舒,视线飘远,仿佛自言自语般:“阿行死了,其实是解脱。他曾说他找到了回人间的路,想变回人。可是,他忘了,他自己以前说过:恶鬼见了光,是会灰飞烟灭的。”
周子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阎王殿,路上几个不知死活小鬼上来,被他随手杀了。
以前,他几次自揭伤疤坦陈往事,却不追问老温过去的事,就是想等他自己敞开心扉。曾以为,自己的过往已经足够不堪,倥偬一生,活成了个笑话。老温总可以放下内心忐忑,和自己坦然相见。
而今,他才真切地知晓,他以为不堪至极的自己,竟是那人不敢遥望的人间。
自己口中的“幼失怙恃”只四个字,却是温客行父母惨死眼前,食生父而入地狱,在鬼域挣扎二十年,七千两百多个地狱里的日日夜夜。叫他如何不痛?如何不恨?
自己曾说不希望他双手再沾满鲜血,曾让他放沈慎一条生路。他那么地不甘,却还是应了下来。当时自己还以为渐渐改变了他的偏激,如今看来是多么地残忍,老温不是不恨、不是放下,只是害怕,害怕自己嫌恶满手鲜血、满心仇恨的他,害怕失去回人间的路。
亲历鬼谷,周子舒才明白为什么阿湘说老温只有自己,他真的只有自己啊!
可是自己总在不经意间灼伤他,曾骂他真疯,曾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曾制止他对沈慎出手,果真是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
周子舒痛心至极,这个在鬼蜮受尽折磨遍体鳞伤的人,却为了苦苦求生的过去而自惭形秽,忍着内心煎熬拼命想回人间,却被所谓正道的伪君子围剿殒命尸骨无存,那是他的老温啊!!!
周子舒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时老温和他逛街,像个孩子般缠着他买这买那,自己好不嫌弃,那是他的老温二十年来第一次喝糖水吗?
他想和老温说:恶鬼见了光,会灰飞烟灭。可你不是恶鬼,我也不是烈日。所以,别怕。
若不能带你回人间,我便和你同往地狱。
如你所愿,让这浊世与鬼蜮共焚。
TBC
网络下载,侵删
暗光17【山河令补剧情/原著向】
眸光微转,温客行很快想通了。
这个草庐是容长青建的,看摆设器具当年应该住了不短的年月,很可能是容长青创建鬼谷之前住的。
容长青乃一代魔匠,找他求取神兵利器的人数不胜数,恩怨情仇估计也少不了,这里倒是极佳的避世之所。
如此看来,那悬崖上的木椽应该也是他设的,当能通到外面。
想到这些,温客行心下稍安,出路有了方向。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恢复身体,欲速则不达,像之前这样再摔个几次,估计没十天半个月都站起不来了。
强忍着周身疼痛,温客行在草庐里翻找着,想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这里废弃多年,但还有些生活器具尚未损毁。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袋火石。
能生火就好很多了,吃上热食,点上火炉,...
眸光微转,温客行很快想通了。
这个草庐是容长青建的,看摆设器具当年应该住了不短的年月,很可能是容长青创建鬼谷之前住的。
容长青乃一代魔匠,找他求取神兵利器的人数不胜数,恩怨情仇估计也少不了,这里倒是极佳的避世之所。
如此看来,那悬崖上的木椽应该也是他设的,当能通到外面。
想到这些,温客行心下稍安,出路有了方向。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恢复身体,欲速则不达,像之前这样再摔个几次,估计没十天半个月都站起不来了。
强忍着周身疼痛,温客行在草庐里翻找着,想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这里废弃多年,但还有些生活器具尚未损毁。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袋火石。
能生火就好很多了,吃上热食,点上火炉,温客行再也撑不住困意,在容长青当年的草庐里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温客行觉得精神了不少,人还有低热全身乏力,但这已完全在他掌控之中了。
温客行武功庞杂诡谲,并不是所谓正统大道,而鬼域艰险,少有养伤的时间,所以他自有一套迅速恢复内力压制伤痛的功法。虽然会有反噬,但胜在速成有效。
白鹿崖远比叶白衣预料的岭峭峰险,木楔用完了才下了三成的距离。这时,崖顶隐隐有人声,叶白衣不想他们发现木楔跟下来,便飞身而回。
“长明剑仙前辈!”
“哼,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叶白衣冷冷地问,眼前的似乎是什么门派的弟子,反正他也不认识。
“没做什么,就是看看还有没有温客行的余孽。”
“余孽?你们不是来找温客行的尸首吗?”
“剑仙前辈不知道?魔头的尸首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叶白衣心下一惊,又有些怀疑,“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好好好,我给您带路,现在就在五湖盟呢!”
叶白衣默许,面无表情地跟了过去。
此时,平安客栈。
窗外透进午后的暖阳,周子舒醒的比叶白衣预计要早,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极其抗拒脑海中的画面,觉得那不是真的。他懵懵懂懂地下了楼,小二迎上来说这里是平安客栈。
周子舒松了口气,内心喜极:“这是梦。原来是梦一场。”
“这恶贯满盈的狗贼竟然还得了个全尸!不公平啊!大伙说是不是啊?”
“是!是啊!”
“赵盟主就该把这恶鬼头子的尸身拉出去游街示众!”
“对对对!”
一瞬间,周子舒只觉得脑中轰鸣,视线也模糊起来,几乎无法感知周围人还在说什么,四肢百骸如坠冰窖,心头痛极悲极,一口心血涌出。
小二吓得赶紧扶住他,连声问他“怎么了?”
周子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推开小二,径直出了客栈。
那些人说停灵在五湖盟,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没有见到老温的尸体,说不定还有转机,或许只是以讹传讹?
没有亲眼目睹,他绝不相信那个人就这样不在了。
叶白衣见到了温客行的尸体,他本想直接问柳千巧从何处找到的尸首,赵敬和蝎王却同时到了。
叶白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温客行是为了找赵敬报仇才设的局,万一尸体是假的,绝对不能让赵敬知道。
“不知长明剑仙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罪过!”赵敬满脸堆笑,连连抱拳。
“呵,你这不是迎了吗?罪过什么。”叶白衣说话,即使不存心怼人,也不甚好听。
“叶上仙说笑了,剿灭鬼主全赖上仙之力,我等为您特备了酒宴,为上仙庆功,如今天色已晚,还请移步。”赵敬笑得极为诚恳,却掩饰不住心中得意。
叶白衣暗自冷笑,心说你才说不知我来,又说为我备了酒席,当真虚伪!不过忙活了一天一夜确实也饿了,关键也想探一探情势,温客行此时不论死活都不差这一时半刻。
想罢,叶白衣便去赴了宴。
果不其然,沈慎和张成岭都在。
赵敬吹捧长明剑仙武功绝世,剿杀鬼主居功至伟。叶白衣含笑将功劳推至蝎王身上。
赵敬满脸谦虚,连忙恭敬举杯,笑言蝎儿只是个孩子。
叶白衣只是懒于客套,实则审时度势眼光犀利,在场大多数人都是捧赵敬而来,沈慎和张成岭的心思他本就明了,只是隐约觉得毒蝎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
一杯酒下肚,他已经心中有数,撂下一句“不喜热闹”便扬长而去,去白鹿崖继续找人了。
赵敬并不在意叶白衣的来去随便,他只是要借一下长明剑仙的势,让众人以为叶白衣站在他这边的,这就足够了。接下来,他向在场各派隆重介绍了他的义子——赵蝎儿。
蝎揭留波对这突如其来的认可有些愣怔,有些感动,有些彷徨,最后又觉得有些可笑。他曾经无数次希冀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义父身边,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在乎义父的目光,可是最终换来的却是欺骗与心碎。
而今他已彻底心死,要将欺瞒与践踏悉数奉还时,却得到了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何其讽刺,何其荒谬!
万千心绪,倏忽而过。蝎王淡淡地举杯:“谢义父。”
与此同时,周子舒的人间崩塌了。他终于见到了温客行,柳千巧正在火盆边烧着纸钱。
那一刻,周子舒没有流泪,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他想上前看看他的老温,他想带他的老温走。可是,身后传来五湖盟嘈杂的声音,他想起客栈里的那些人连全尸都不想给老温留的话。
于心何忍,情何以堪!
周子舒忍着揪心的痛苦,踢飞了火盆,亲自烧了他的老温。
清风派的院外,顾湘和曹蔚宁等不及七爷和大巫,先赶了过来。一见到周子舒,顾湘急得快哭了出来。
“痨病鬼,我主人呢?”
“周絮,我主人在哪儿?”
“…………”
周子舒还没从亲睹温客行遗体的巨大冲击中缓过来,面对顾湘的一声声质问,心里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湘红着眼睛,她怕周絮不回答她,更怕周絮回答她,就不停地自己说着话。
“我主人他本事那么大,他不会死的!”
“他没当谷主前,三天一大战,小打天天有!上一个食尸鬼几次想吃了我,主人一个人就撕了他十几个手下,后来他和当时的黑白无常合伙下套,主人不眠不休恶战了三天四夜,最后他们死的死逃的逃都没剩几个!”
“五湖盟那些人打不过他的!”顾湘忽然又想起什么,惊慌地说,“是不是沈慎在场?交手的时候孟婆汤发作了?上次他头疼吐血昏迷,就是孟婆汤发作……”
“阿湘……”周子舒勉强自己出声,却只有气音。
“主人,主人他受伤了是吗?很重是吗?”顾湘的声音都发着抖,几乎是自问自答,“没关系的,受伤、受伤不要紧……”
“当年老谷主经常毒打他,还拿他试毒药,倒刺的鞭子打起来都没有数,他都没事儿人一样,打完了才有饭吃,他每顿都带回来跟我一起吃。我吃完了他才吃,后来我大了,他吃不饱就出去抢,也总是受伤,但都没事儿,没事儿的。”
“你告诉我,我主人他在哪儿?”女孩的泪珠已经颤抖着滚落了下来,透着无助与害怕。
“周兄,我们刚到白鹿镇就听说鬼谷谷主他伏诛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曹蔚宁见不得阿湘这般模样,忍不住问道。
“阿湘……他……他掉下了山崖……”每一字每一句,周絮的心都跟着一下一下地滴血。
“掉崖……我就知道他们是骗人的!主人掉崖不会死的,不会的!”顾湘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绝望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你不知道,我们掉过崖,他护着我,自己全身都是伤,可他受伤好得特别快,在鬼谷时别人腿断了好些天起不来,不是被打死就饿死了,死了搞不好还会被吃掉,但主人他腿断了三天就能支撑着下地了!”
“你刚刚是不是去找他啊?你不会没救出他吧?”顾湘泣泪交加地问。
“我没能将他救出来。”心撕裂一般的痛,声音却是平静。
“我不信,你也骗我!你知道他是鬼谷谷主就嫌弃他了是不是!一开始你就讨厌他跟着你!他一直对你那么好,你发现他是你师弟了,你才对他好一点,可知道他是鬼主就不帮他了是不是?!”
“阿湘,周兄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能这么说!”曹蔚宁明白阿湘这是痛极了口不择言。
“你懂什么!”阿湘用力推开了曹蔚宁,“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吗?主人也一样怕啊,只是他不说,他也没有可以说的人。他只有你啊,周絮!”
自从小屋一别,温客行把顾湘托付给曹蔚宁,和周子舒去了四季山庄,再见就是在毒蝎分舵了,是以顾湘并不知道他们携手共退叶白衣的事。
周子舒自然不会怪阿湘,他明白阿湘此刻有多心痛多难过,因为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在哪儿,你告诉我们。”顾湘大哭着。
“我没能将他救出来,就放了把火,让他……”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光他们!!!”顾湘眼睛充血,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曹蔚宁拼命抱住她,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松手。
顾湘悲痛至极,晕了过去。
得知七爷和大巫还没到,周子舒交代曹蔚宁带着顾湘直接远走高飞去南疆,带上四季山庄剩下的十八个徒弟。
“周兄,那你呢?”曹蔚宁担忧地问他。
周子舒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决然走了。
知己既去,何若玉碎?
TBC
暗光16【山河令补剧情/原著向】
温客行并没有一直捱到天明,寒夜过半时,身体就几乎快冻僵了,反倒感觉不到那么疼了。于是,他不顾内伤外伤,硬提起一口气,跌跌撞撞地爬到河边。
他目力极佳,随便捡了根树杈,咬着牙关,出手迅疾如风,叉上两条鱼来。
和五湖盟交手到现在,温客行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体力消耗又大,因为伤口疼痛才感觉不到饥饿,这种情形他经历过很多次。所以他很清楚,和发烧、重伤比起来,眼下食物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吃的他只会迅速地虚弱下去。
身上的火折子早在掉山涧里时就湿透没用了,可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去费劲生火,温客行看着树叉上的鱼,神色忽然温柔下来。他想起相识不久时周子舒给张成岭烤的那条鱼,破了苦胆,最后被...
温客行并没有一直捱到天明,寒夜过半时,身体就几乎快冻僵了,反倒感觉不到那么疼了。于是,他不顾内伤外伤,硬提起一口气,跌跌撞撞地爬到河边。
他目力极佳,随便捡了根树杈,咬着牙关,出手迅疾如风,叉上两条鱼来。
和五湖盟交手到现在,温客行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体力消耗又大,因为伤口疼痛才感觉不到饥饿,这种情形他经历过很多次。所以他很清楚,和发烧、重伤比起来,眼下食物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吃的他只会迅速地虚弱下去。
身上的火折子早在掉山涧里时就湿透没用了,可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去费劲生火,温客行看着树叉上的鱼,神色忽然温柔下来。他想起相识不久时周子舒给张成岭烤的那条鱼,破了苦胆,最后被扔了。那可好歹是熟的,要是现在能给他吃该多好?
怎么可能?瞎想什么呢!温客行自嘲地弯了弯嘴角,笑意转瞬即逝。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大口撕咬着生鱼肉吃了起来,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吃完东西,温客行只觉得困极了,但他知道绝不能睡,这样很容易就彻底烧到昏迷,身上的伤口还在淌血,很快他就会被野兽吃了。
在冰冷地河水里洗了把脸,他强打起精神就着冷水开始处理外伤。可是伤口太多,身上仅有的金创药在敷了几个严重的伤口后,就用完了。
这时,温客行忍不住又想起了周子舒,阿絮身上总是有拿不完的各种解药伤药,要是他在自己肯定就有药用了。
月光渐淡,天光渐明。
温客行抬头望着那高不可攀的峭壁,记起他曾呵斥阿湘的话:才披了几天人皮,就真把自己当人了!
他把中衣撕成布条,用匕首简单清理创面,缓慢地包扎着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温客行心中暗暗自嘲:毕星明和程子辰说的没错,他既是庄主师弟,更是鬼谷谷主。
在他的人生中,很多时候做人是活不下去的,想活下去只能做鬼。
处理完外伤,太阳已经升起了。
他努力地移动到一块向阳的大石头旁靠坐着,一点点阳光和温度对高烧的他而言都弥足珍贵。动一动肋下都跟着疼得厉害,怕是有肋骨断了。
温客行开始试着调息,真正棘手的是内伤,走火入魔的损伤本就反复拖延没有恢复,五湖盟再脓包也是鏖战了大半日,叶白衣那一下更是错失时机挨得结实。
经脉中内息滞涩得厉害,坠崖时撞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般,强行突破必然伤上加伤,只能徐徐图之。可张成岭的那一针,还是得尽快逼出来才行。
没有犹豫,温客行强行运功将那针逼出了身体,一大口血喷了出来,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及至午时,晒干了衣服,又抓了几条鱼充饥,温客行已经能勉力走动了,他心急地去找坠崖途中撞上的那片木椽。
果然这木椽是从崖底就开始有的,似乎一直向上通去,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根,却不是直着向上的,好像位置并不规律,许是有的隐在横生的杂草树木中,或是已经朽烂了,看不清是不是能通到崖顶。
温客行心里很着急,阿絮已经被卷进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叶白衣那老怪物有没有照顾好他?有没有人告诉他自己是假死?
越想越心焦,再顾不得伤势,温客行跃上木椽向上探路。当年打下这木椽的必是顶尖高手,木椽的间隔很大,没有一流的轻功根本无法攀登。温客行心中焦急,可重伤之躯难以为继,连续跃了七八根后,胸臆间一阵剧痛,一口真气没提上来,重重地摔了下来。
这一下远没有坠崖来得严重,可却实打实的是伤上加伤,全身剧痛袭来,温客行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但他常年挣扎在生死线上,在鬼谷昏过去往往就没有机会再醒来,所以受伤再痛再难受,温客行都能以意志力撑着,极少会晕过去。
他躺在崖底低低地喘息着,满头冷汗地咬牙忍痛,脑子里却又想起阿絮骂成岭的流云九宫步是狗熊跳舞,自己这窘态要是让阿絮看到,轻功还不定得被他嘲笑成什么样儿呢!
想着,满身狼狈地人居然笑了,仿佛身上的疼痛也随之减轻了不少。
视线无意识地飘到远处,温客行遥遥望过去,远处一棵大树后,似乎有一个破败的草屋?
出了客栈,沈慎和张成岭就没再见到叶白衣。他们只好和五湖盟的人一样,在白鹿崖边寻找折腾了一天,也没有个结果。可戏还要演下去,只能和众人一起回了五湖盟,佯装庆祝鬼谷谷主伏诛。
入夜时分,柳千巧按温客行吩咐的,将备好的尸首停放在五湖盟附近。现在众所周知,她和三鬼归顺了蝎王。
很快,就传出蝎王找到了温客行尸体的消息。霎时间,很多人都要冲过去,却被蝎王命人拦在了几步之遥。
“诸位,人死债烂,这鬼谷谷主既然死了,就不必再毁他尸体了。”蝎王声音不大却极具震慑力,守灵的是柳千巧,那肯定是温客行安排的假尸,他自然要拦着这群人,以免近了露出破绽。
“此人为祸江湖,死了多少人?!凭什么还给他留全尸?”
“就是!就是!”
“…………”
归根结底,他们就是想在温客行尸首上找武库钥匙。
蝎王冷笑了一声,“我看诸位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是想找武库钥匙吧?”
“你怎么说话呢?”在场的人被戳穿了,脸涨得通红假装愤怒地模样。
“这魔头害了我全家!我就是来看看他是不是真死了,不是为了钥匙!我不动他尸体!”张成岭难得机灵了一回,现场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报仇,他这一表态其他人就更不好上前了。不论这尸身是真是假,他都不能让人毁尸。
不过,张成岭毕竟年幼,许多人虽不言语,但也不愿离去。
正僵持之时,赵敬来了。蝎揭留波和赵敬一对视,赵敬就会意蝎王的人还没来得及搜查尸体找钥匙。
只见赵敬瞬间面目凄凉,眼眶湿润,几乎有几分哽咽:“诸位英雄,实不相瞒,这魔头温客行是故友圣手甄如玉之子,虽误入歧途,但已身死伏诛。还望各位看在赵某人的一点薄面上,给他留个全尸。赵某代故人谢过了!”
这一下,在场的各派都没有办法,论仇没有张家大,论场合多少都要给赵敬面子,只得暂时作罢,悻悻离去。
蝎王心中感叹义父这张嘴当真是万人敌,以目示意柳千巧留下,派了其他人四周守护,自己跟着赵敬回了英雄大会。
白鹿镇,武林群雄济济一堂。赵敬当仁不让地坐在首位,五湖盟这次可谓出尽了风头。
“赵盟主,多亏令郎运筹帷幄,将那温客行诱出老巢,一举歼灭,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莫怀阳端着酒杯满脸笑容,看似恭维赵敬和蝎王,可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哪里哪里,莫掌门谬赞,这小子只不过是运气好,真动起手来还是要靠您这样的大家啊!”赵敬当然知道莫怀阳对蝎王的恨,但三块琉璃甲还在清风派手里,他还不能和莫怀阳撕破脸。
“哎,哪里的话,赵盟主有长明剑仙在,哪里还需要我们这些人?”
“这是哪里话?惩恶除魔是咱们整个武林的大义,自然是我们大家的分内之事,何分你我啊?何分你我!哈哈哈!”赵敬说着,向在座的所有人举杯祝酒。
莫怀阳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应和着。
看来温客行说有了钥匙就不需要琉璃甲,要么是假话,要么尸体上根本没有钥匙,总之,他手上的三块琉璃甲还是极具价值的。
宴会后,赵敬迫不及待地问蝎揭留波是否找到了钥匙。
蝎王摇了摇头,看到赵敬有些失望的样子,宽慰道:“义父莫忧,那温客行随身带着的未必是真钥匙,他怎么会带着真钥匙在我们面前如此招摇过市?真钥匙应该还在鬼谷。”
赵敬闻言,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还是要尽快召开英雄大会,扫平鬼谷,现在群鬼无首,以免夜长梦多。”
“正是,蝎儿马上去筹备。”
“你筹备归筹备,不要再动歪心思用什么药人!这是英雄大会,选武林盟主之机,你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决不能见光!”
“蝎儿知道了。”蝎揭留波的脸色白了白,故意问,“义父,等找到武库钥匙就不用琉璃甲了吧?”
“你听那温客行胡扯!琉璃甲和钥匙,缺一不可。”
“可琉璃甲有三块都在莫怀阳手上,义父又不让我动他,那怎么开武库啊?”
“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赵敬笑着,拍了拍蝎揭留波的肩膀,“去吧!”
蝎王应声转身退下,目光阴冷:等我知道的时候,就是你取我性命的时候吧!
叶白衣本就独来独往惯了,白天不想被五湖盟的人缠上,悄悄备好木楔,入夜时选了个无人处一点一点下崖。
那小蠢货一生被容家父子所累甚深,他想着至少帮他收敛了尸骨吧!
崖底,温客行在草屋里,拿起一本铸剑手札,月色下眸光冷得瘆人,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轻轻开合,念出一个久远的名字:“容长青……”
TBC
暗光15【山河令补剧情/原著向】
叶白衣很抓狂。
在场恐怕只有他知道温客行玩砸了,假死变成了真坠崖!自己碍于立场身份还不能下手捞他!
而秦淮章的徒弟更是添乱,跟着跳什么崖,这么乱了还得救他!怕他再寻死觅活,自己只好直接打晕他。
至于愣怔当场的张成岭,叶白衣更是没有好脸色,好在他从来也没有过好脸色,别人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叶大侠,周子舒与那魔头沆瀣一气,你救他做什么!”五湖盟里有人叫嚷起来。
“老子想救谁就救谁!你算哪根葱!”长明剑仙此时心中恼火,正好骂人。
“赵盟主,周子舒也是被鬼主蒙蔽,罪不至死。请你看在秦大哥份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沈慎对赵敬抱拳,看似求情道。
赵敬一向虚伪造...
叶白衣很抓狂。
在场恐怕只有他知道温客行玩砸了,假死变成了真坠崖!自己碍于立场身份还不能下手捞他!
而秦淮章的徒弟更是添乱,跟着跳什么崖,这么乱了还得救他!怕他再寻死觅活,自己只好直接打晕他。
至于愣怔当场的张成岭,叶白衣更是没有好脸色,好在他从来也没有过好脸色,别人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叶大侠,周子舒与那魔头沆瀣一气,你救他做什么!”五湖盟里有人叫嚷起来。
“老子想救谁就救谁!你算哪根葱!”长明剑仙此时心中恼火,正好骂人。
“赵盟主,周子舒也是被鬼主蒙蔽,罪不至死。请你看在秦大哥份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沈慎对赵敬抱拳,看似求情道。
赵敬一向虚伪造作,尤其是在群雄面前,果然故作大度。“既如此,就交给五弟你处理吧!一定要好生规劝,令他迷途知返。”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给我搜!”
“对对对,一定要到!”
其实,那些人是急着去找武库钥匙,大家看得清清楚楚,温客行可是和钥匙一起掉了下去!
叶白衣看了看沈慎和张成岭,这俩人的武功在他看来几乎弱得可以忽略,不放心就这么把昏迷的周子舒交给他们,心想已经到了这地步,温客行死活都不差这一会儿功夫,还是和他二人一起送人去了最近的平安客栈。
至四下无人处,沈慎迫不及待地问:“前辈,客行他怎么样了?”
叶白衣很是奇怪,反问道:“什么怎么样?你不是看到他坠崖了吗?”
“温叔不是和您商量好的假死吗?”张成岭急道。
“是啊!他还说您会带走他的尸首。”沈慎感觉不妙,焦虑不已,“可刚才也没见您……”
“所以,你们知道温客行今日的假死局?”叶白衣深吸了一口气,火冒三丈地瞪着张成岭,“那你出来搅什么局?!”
“我、我没想搅局,温叔之前说、说让我今日报镜湖派的仇,我没想杀他,那筒里只有一根针。”张成岭这时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可能铸成大错,“本来、本来应该是师父来之前,我就出手的……可是不知怎么师父突然就出现了,我………”
“既然岔过了时机,你别动不就完了吗?”沈慎埋怨道,他本心其实并不希望成岭出手。但眼见这孩子神情痛苦地低下了头,又忍不住替他说话,“叶前辈,温客行之前再三关照要瞒着周子舒,确实没想到他怎么突然就来了!”
听到这儿,叶白衣再糊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看你们四季山庄都是自以为是的蠢货!师父蠢,师叔蠢,徒弟更蠢!叫什么四季山庄,叫蠢货山庄得了!”
“前辈,您别骂了!这么说来,坠崖不是你们计划好的?”
“计划好个头!本来是我帮他做戏假死,借机带走他尸身,谁知这小子关键时刻突然来这么一招,阴差阳错,现在假死成真死了!!!”
“这……”沈慎听了如五雷轰顶,张成岭更是泪如雨下,“温叔……温叔……师父……我对不起你们……”
“别哭了别哭了!!!”叶白衣被他哭得心烦,焦躁地说,“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祸害遗千年,他也未必就死了!先去找找再说!”
“我跟您一起去。”张成岭抹着眼泪,站起来,“要是温叔真死了,我也没脸见师父了,那我也不活了。”
“成岭,”沈慎按着成岭的肩膀,“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在武林大会上揭穿赵敬,这是你温叔毕生所愿!”
“等师父醒了,可怎么跟他说啊?”那孩子哭得脑子一团懵。
“醒什么醒? ”叶白衣说着,又重重点了周子舒几个穴道,“那小蠢货要是假死,告诉他还成,现在坠崖真死了,你再和他说有什么用?让他再寻死觅活地添乱?!”
两人被呛得不敢作声。
“这里是他朋友商会底下的客栈,没人守着也成。我点了他睡穴,这两天应该醒不过来!不论死活,先找到温客行的人再说!”
说罢,叶白衣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沈慎和张成岭自问实在无法面对周子舒,便也跟出去找人了。
蝎王恐怕是这局里目前唯一没觉得有何不妥的人了。他只道坠崖是温客行与叶白衣商量好的,却不知道假戏成真,还悄悄命令毒菩萨俏罗汉等人只要装装搜索的样子,尽可能引开五湖盟的其他人。
那三鬼更是可笑,自以为有功,并以鬼谷残部为交换,来求解药。毒蝎只是一笑置之,心说就这能耐还想取温客行而代之,简直荒谬至极!
温客行纵横鬼蜮多年,早就习惯了时时谨慎,刻刻防人。叶白衣、沈慎和张成岭都不知道他和蝎王合作,而蝎王也只知道长明剑仙会助他假死。
整个局,其实只在温客行一人心中。
白鹿崖天堑峻峭,五湖盟许多人试着下探了一些距离,就纷纷返回,觉得鬼主不可能活下来,可又心痒武库钥匙,徘徊着观望。
叶白衣站在崖边,莫名地想起容长青。容长青创鬼谷前,曾隐居白鹿镇,他炼剑喜静,远离尘嚣。
怎么会想起长青呢?大约真是老了吧!叶白衣暗忖道。
夜凉如水,温客行斜靠在崖底岩壁上,冻得全身发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胸腹中还有张成岭的那一针,疼得他血往上涌,连呛了好几大口血。
这时候还会骂我的恐怕只有那老妖怪了!温客行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自己都觉得可笑。
坠崖时,他觉得自己死定了,但此生能得阿絮真心相待,纵是不能相守,他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温客行曾以为自己的运气都用来遇到周子舒了,现在看来还是留了那么一点点。
坠入悬崖深处时,他后背重重撞上了一根伸出的木椽,当时以为是树干之类的,但之后每隔一段距离就撞上一次,撞得他全身生疼却也卸了不少下坠速度。
在空中被撞得不停翻转,这时温客行才发现原来峭壁上竟有不少规则分布的木椽,显然是人力所为,只是年代久远腐朽之色隐在崖壁野草之中看不清楚。
他有心想攀住根木椽,奈何身体透支过甚,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终还是跌落到谷底的山涧里。好在上天垂怜,他只掉在了涧边水中,要是掉在深处,恐怕他是真没力气游上来了。
温客行挣扎着爬到岸边崖壁边上时,天色已经黑了,本想缓缓攒些力气,却被凉夜裹着湿透的衣服带走了体温,冷得牙齿都微微打颤。下坠时撞击削弱了速度让他捡了条命,当时不觉得多疼,现在反应过来却是疼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连湿衣服都没法脱,只能生生熬着。
熬过这一夜,等太阳出来就好了。
温客行想着,抖得越来越厉害,他知道自己发烧了,内息混乱,浑身是伤,又冷又饿又疼。
一般高手肯定熬不过去,可鬼谷谷主连片刻担心都没有。和他在鬼谷的那些日子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连环伺的敌人都没有,忍忍罢了。
虽然和计划有点出入,但还是假死成功了。
黑夜中,温客行的眼睛亮得可怕,没有野兽敢靠近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