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羽兰】日光之下
秦时明月背景,羽兰cp向同人文。字数12000+
之前给同人志写的。依然是我流私设如山。
项羽和虞姬的同人我真是从初中写到大学。
霸王别姬在我心里一直是震古烁今级别。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写文不写"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的绝恋,意思都没得。(然后就找不到对象
这篇也是最近的一篇。一年前写的时候以为已经身经百战可以信手拈来了,事实证明孩子还是天真。本意是炫技,结果写完就自闭了。
秦6要播了,爷青回。想起来还有这篇。读完修改了一下,又自闭了。第一视角是真不利于身心健康。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贯穿我青春的cp。虐我千百遍,初恋还是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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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背景,羽兰cp向同人文。字数12000+
之前给同人志写的。依然是我流私设如山。
项羽和虞姬的同人我真是从初中写到大学。
霸王别姬在我心里一直是震古烁今级别。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写文不写"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的绝恋,意思都没得。(然后就找不到对象
这篇也是最近的一篇。一年前写的时候以为已经身经百战可以信手拈来了,事实证明孩子还是天真。本意是炫技,结果写完就自闭了。
秦6要播了,爷青回。想起来还有这篇。读完修改了一下,又自闭了。第一视角是真不利于身心健康。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贯穿我青春的cp。虐我千百遍,初恋还是初恋。
——————以下正文——————
九泉之上为阴曹,日照之处是故乡。
【一】
又到一年老树生秋色时。往年,灿烂的浓金会在日暮时分染遍蜀地西南的山岚,纤薄如纸的银杏叶片浸入摇摇欲坠的颜色中,却艳比朝阳。
这盛景消失在我离开蜀山那年,仅存的几分耀眼的枯黄却依旧执拗地烙在脑海中,未曾休止地燃烧,我曾经的王朝与亲人就掩在那火光中明明灭灭。
落叶满岭的流景还是过于温静,使人时常忘记秋的底色实为凋零。
昔时天街少亡人,天高云淡,风卷芳尘。皇城破时晴光普照,我父亲的身影嵌在一堵张牙舞爪的火墙中。他衣袍纷然,紧蹙的眉头冷冽非常,身形的轮廓撕裂般地从画面中抽离,与周遭狰狞笔墨赫然而持,最终在火光中,渐渐消失。
扭曲的车辙碾了多远,我的哭声便传了多远。
我许久难以明白,一个民族,何忍向另一个民族毫无愧疚地挥起屠刀。
秦国兵临城下的前一日是端阳。也许蜀人的祈愿还不够虔诚,从关中跋山涉水森然弥漫而来的毒邪未减分毫,恣意侵蚀上蜀山的寸寸草木。
秦兵自山野奔袭,疾破护城河,继而突进蚕桑场,所及之处横尸遍地。我乘车逃离时,仓皇间已见无数曝于长街巷陌的尸骸,或湿或熟,腐气混着血腥悠悠熏在暖风中。而头顶,明日当空。
城内多妇孺,手脚无力,只得四处藏避。路边不知是走散还是被遗弃的稚子仅剩几个在放声痛哭。马车疾驰间,恍惚见有带着火苗的身影从半空一晃而坠,紧接着,缠着火舌的颓楼狂吐灰烟,垂了头追着那袭水红轰然坍塌。也许是谁家新嫁的姑娘。
有人从田野往后山奔,也有人从后山往田野逃。家家户户如惊鸟乱投林,不少慌不择路的人开始追逐我的马车。火舌舔到山坡时,我仍揉不开眼眶上的酸楚,喉头哽塞,难发一言。越来越多的人涌来扒车轸,哀求声不绝。
我低下头,试图通过攥紧手心来抑住内心刀绞般的痛楚。
在此之前,蜀山大多数的将士已长眠在了银杏叶下。这是唯一一年,黄叶落成红海。秦人面对的是一支如蝴蝶般轻灵诡秘的军队,纵是身经百战的豺狼亦觉万般棘手,蜀山的灭顶之灾因此注定惨烈。大蜀将士的梦蝶之遁未肯在人间流连,纷纷碎裂于剑戟的寒芒中。
惊马如电掠过银杏坡。火与烟翻着热浪亦步亦趋,如影随形。
蜀山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君王勤政生民安居,俯仰间不曾辜负天地造化,却终是难逃异族的怀祸心机。世人只敬畏一个帝国传世的荣光,却难见铁蹄下被碾作泥尘的血肉。无碑无冢的万千朽骨于火光中灰飞烟灭,不得安息。
我甚不幸,亲见亲历。切肤之痛,无可忘怀。
犹记当年父王登临高台,指点千军。他说蜀山独占世间三分风华,当存千岁。记得兄长与我被带上虞渊,立誓穷尽一生护其安宁。还有夜深云暗风雨如晦,透明灵蝶挥起双翅从指间飘离,轻盈地扶摇飞天。
后来扶桑神木被连根拔起那夜,王室半数殉国。守护神木的白蟒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潜入我的住处,朝我柔柔吐信,浑身蜡质的鳞片犹泛血光。
她是蜀山的守护神,而今却已无蜀山。蜀山的蛇族亦已全军覆灭在战场上, 蛇王失去了自己的子民,自请死国。
我提起横笛,由她载向秦军驻地。那是我在蜀山,最后一次施展蛇蛊术。
秦军的惊呼惨叫声中,白蟒身躯如暴雪涌流,不断狂摆、碾压、绞杀。她猩红的眼瞳中写满恨意,又深藏凄哀,身上光滑的鳞片渐渐被剐开,起落间只闻刀兵声。
光影嘈杂间,云纹白袍术士的咒印冷光愈发猛烈。雪山崩坍,冰冷的岩浆从断处迸射,落地仿佛呲出声响,余温滚烫经久不散。
大难既起,殉国并非不算差强人意的结局。
不久后,我在虞渊收到急书,族中长老经过长久计议已决意降秦,而我的兄长虞子期被掩护着连夜转移、另作谋略。小黑豹哀声呜咽,拖着我衣角不肯放我走,最终却还是闷闷地挪了回去。
一路寂然。
告降那日,族中仅存的几位长老与我并排跪在秦人首领的铁骑前。披坚执锐的将军投下猎鹰般阴翳的目光,凉薄语句仿佛让我看见了他唇边的冷笑:“早知如此,何必负隅顽抗。”
负隅顽抗,只不过因为无法将你们全部杀之而后快。
“往后,便安心做顺民罢。若有对大秦不利之举,你族便会消失。”阴阳家术士的嗓音轻缓傲慢。我捏紧颤抖的手指。
他们走后,当即有两位长老引咎自绝。也许他们只是为了逃避城中仅剩的流民那些哀冷的眼睛。
未死先见阴曹。我还年幼,却觉一生原来这样长。
【二】
“你父亲弑兄上位时,断是料不到小妹会有今日。”紫红的火焰仿若血光,在来人手中缓缓跃动,映照出他一如既往的温雅笑意:“看你自己这两年都做了些什么。带兵出逃,与大秦作对?我倒从未看出,小虞竟是如此不安分之人。”
牛革靴渐渐踏近,他的步伐较之以往在蜀山已然沉稳了许多。猩红的光点在眼前闪烁,茅屋顶却已挂上黑烟,仿佛随时会坍塌。
这是虞子元第二次使我意外。我带领族人尚在蛰伏时,他竟逆了扶苏的怀柔之策,率私兵南下搜寻,势要将我等赶尽杀绝。这位年纪轻轻便去往秦国的蜀山王孙,在归乡后绘制了详尽的地势图与军机要塞图双手奉与云中君,这也是他所做的第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是以纵使蜀山依仗九叠天险,秦军依旧得以正面急袭而破城。
“大伯之死我已疲于赘述,着实与父王无关。二哥执迷不悟,如今身为叛臣贼子,与我也无需多话。”
虞子元身处火焰中央却安然无恙,毕剥声四起,拥着他不紧不慢的嗓音:“这话未免太见外了,你我兄妹一场,何故言重至此。小妹死前,还请告知我子期兄现今身在何处。”
我注视着他一字一顿:“你身为蜀山王族,所施却皆乃阴阳家之术。通敌叛国数典忘祖,你当真没有任何愧疚吗?”
“蜀山?”虞子元似是颇为意外地偏了偏头,似笑非笑,“世上已无蜀山一国。小虞呀, 你们太过狭隘了。蜀中祭司卦师多如牛毛,岂会算不出秦之大势不可挡,皇帝陛下之功当传千秋? 蜀山消失于天地间亦是宿命,早晚隐没青史不会有人提及。你可知当一件事不再有人记得时,便相当于从未发生过。我也不过是顺应天道。”
他朝我走近,面容浮现出几丝怜悯:“所以,你们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拼什么命。”
一阵急火攻上心头,我皱眉难以置信般喃喃问道:“你指,哪件事?是我家国基业毁于一旦,还是百姓惨遭屠戮、王城血洗?还是你,你这个......”
他捏紧我颤抖着指向他的手指,沉沉地笑:“告诉我虞子期在哪。”
虞子元眸色深邃冷静,使我徒生几分恐惧。丧心之人,往往是最为可怕的。
我垂眸道:“王兄他......在你身后。”
虞子元倒下时,正对着我。我凝眉最后望上那双未瞑的双目,依旧看不穿他莫测的心。子期王兄抽出虞子元后心的短匕,拉着我一言不发地冲出了火海。
火焰终于肯舔上虞子元的尸身。迈过他那刻,我忽忆起秦人破蜀时两军对垒,子期王兄执戟朝他怒喝:“你竟敢这般大逆不道!你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硝烟涩郁,沙砾飞扬,三军之中我的二哥伸手抹去唇角勾起的血,恣肆大笑:“家父曾心怀天下,却为奸人所害,尔等袖手旁观时可有颜面要我顾念王室亲族?”
烽烟寂灭,音容犹存。
身后茅屋嵌在荒原的夜色里,火光四溅,如一枚燃烧的流星。满场灰烟烧尽了便可散去, 此仇此恨却散不得。周遭阴阳家弟子的尸骸七零八落,与我想象的不同,原来他们也可以是血肉模糊的。
那夜之后,王兄也离开了。他告知我故乡的情形——幸存的国民在王城旧址修养生息,虞渊护卫尽数出山。自此,风云变幻天元落子,棋手整装试手,纷纷入局。
不久之后,我也到了该去的地方。
嬴政遣使欲东渡,修蜃楼巨船,泊桑海之滨。我的任务是留守于斯,探听讯息,待时机成熟,再潜入蜃楼,与兄长汇合。
桑海城乃秦域的一隅边陲,人潮涌流、喧哗熙攘,却是和平安宁的。我望着身着异装的人潮,神情漠然。东方的海水中浮出枚橘红的、湿漉漉的太阳,波光粼粼入眼,令人觉出几分刺痛。
我寻了份客栈打杂的工作,潜伏中见识了几位异客。他们衣装泛泛容貌寻常,却暴露于过于深邃的眼眸。
其中两位少年拜入儒家门下,身居小圣贤庄中。我依稀辨认出他们的面容,与贴满桑海的拙劣通缉画像中的两位大人物隐约相似。原来群龙已聚首,桑海一隅有我许多同路人。
桑海夜的底色也是温润的。海水蒸出的柔软湿气蕴在空中,长风无休地浩荡吹拂,乾坤清朗;若逢骤雨也不堕明净,几点渔火飘在如墨的海面上,在细若尘埃的薄雾中若隐若现。此处本乃繁荣富饶的海城,又兼小圣贤庄坐镇,礼乐教化亦杰于别处。
我常立于山巅俯瞰天地。身处此间,眼底尽是平和无忧,偶有安享盛世的错觉。
出神时恍惚,转醒时有撕裂般的虚幻错觉,似曾相识的宁静夜色,迥然径庭的心境人情。
后来在别处,曾有人拉过鹤氅拢在我肩头,同我提起这里:“爱妃若怀念从前,待孤攻下桑海便赏给你。孤成了天下的王,天下也都是你的。”
那时我便在想,王上给的都自然很好,只是许多年前我便知晓,非我家国,再好也不会令我心安。
【三】
秋意渐浓,西风愈吹愈萧索。
暮色向晚,来送晚膳的侍女小心翼翼地问我为何午间的饭食未见动筷,我不语,她退下后转身便去寻了项王。
我不喜这些婢女的多事,放在从前她们倒肯听我管束一二,只是这段日子任谁都看出我与王上颇有生疏,便都不敢与我多作言语。
而仅是我听到的风言,便已有三五种。她们说项王当初纳我是为了蜀山的私兵,虞美人左右不过一介女流,待王上君临天下,三宫六院美人如云,我便不再特殊。她们还说虞美人不知好歹,不知替王上考量却作妄求,怕不是很快要被处死。
项王来得不晚。而今的霸王镇日不卸战甲,早不是当年轻衫意气的少年。他面目略显惫态,应是才从繁冗军务中抽身,见了我,眉心有些无奈地蹙起:“你还要这般模样到几时。”
我淡淡应他:“妾身只是胃口不佳。”
我那般模样是从几日前开始。有夜我问他:“王上既已起兵抗秦,无往不胜,他日伐无道功成,可否助妾身故土蜀山复国、重振妾身王族之名?”
他亦是那样折起眉心,似乎惊讶于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忧心忡忡地看我:“爱妃此话莫要与外人道。”
我不依,凝视着他定要个结果,他便叹气:“你要蜀山立国?数千人,如何成一国?待我大楚一统天下,无处不是你故里。何必节外生枝。”
他也在为故土奋战不息,为何别人的坚守却是节外生枝?我迎上他的目光,语气轻缓: “因为我是蜀人,我的族名是石兰。”
日光煌煌,照得他眉目泛出淡淡金色,这般耀眼的他曾一度夺去我的目光。可他的神色表面犹豫,深藏的是一份坚定的拒绝,张口只道:“你既嫁入楚国,却还不愿从夫。”
他自顾自叹了口气:“这些年我对你有求必应......虞,你逾矩了。”
我怔片刻,便只能笑了笑,起身要走:“王上可还记得曾经。妾身总以为,王上从一开始便了解妾身的心意。”
一路走来,从最初的联手抗秦开始,墨家,楚军,蜀山,几支势力各自所求为何,彼此怎会不心知肚明。他曾在桑海夜色中有些忐忑地拉我的手,脸颊晕出赧红:“石兰,你的心愿,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我相信他的心意。躲闪又探询的目光,略有结巴的语句,都是少年在揣着纯澈的温柔, 急切又犹豫地解释着内心热极一时的悸动。
转眼已经许多年了,昼与夜的明眸里,有些事已成定局。欠的只是互揭底牌。
身后他的声线略显阴沉。因太过熟悉,我分明听出几分底气不足:“虞姬,割让一国给一个女人,要担昏君之名。你当着孤的面说这等话,无异于谋反。”
我并未回头看他:“那便请王上治妾身失言之罪。”
他没治。倒以为我茶饭不思是在治他。
“胃口不佳哪有水都不喝的,你看看你自己的脸色 。”他垂手站了会,坐过来揽我,神情竟似几分当年意态:“小虞,你的亲族,我定会高位厚禄以待,封地爵位绝不短缺,只是立国一事......”
“王上,”我唤住他,强颜道,“妾身随口一提,王上无需为难。”
他遂露欣色,却又怎样都看不出高兴:“小虞果真最懂孤的心意。”
我看着他。他又何尝不是最懂我心意之人。
几日后,项王率军亲征襄城。
战报比他先回来,从那时我便卧病不起,直到他捧着药在榻边熬了几夜,我才睁眼看他。
“为何杀降?”我问他,“为何屠城?”我从他黑曜石般的瞳仁中望见我苍白的脸。
半梦半醒的日子里,脑中一两句乡音旋律反复轻悄回响,金黄的银杏叶和血红幻蝶一起漫天飞舞,马蹄与刀戟声于火烟中时而隐约时而激烈。无数羽箭于护城河外对准高悬的蜀山旌旗。宫城和万民一点一点灰飞烟灭。
我执匕高墙之上,迎着敌阵之中的一袭金甲飞身跃下,身躯却在半空中被几顶矛尖挑住、 掀翻在地。最后一眼依稀望见马上将领有着项少羽的面目,轮廓冷峻如铁。
天翻地覆。
那张脸写满哀伤和怜惜,一瞬间又到了我榻边。屋子里有着浓郁的药香,浸进他的嗓音中:“虞,我知你因何难过。”
我无法声嘶力竭地质问,也没有立场,便只是不自觉地落了两滴泪,哽咽着问他:“你知道又有何用。”
他起身:“古来沙场,容不得妇人之仁。你且好好歇息。”
我胸口郁结,哑着嗓子凉声道:“王上可记当年桑海街头、蝶变之舞。王上以为,妾身缘何敢于秦国的地界,堂而皇之地身着蜀山的衣冠。”
紧接着咳嗽两声,嗓音也断断续续:“当年若无扶苏一念之仁,王上此生见不到我。”
他的步履顿了顿,又沉默地挪出了门。
兄长后来斥我说,你莫使性忤逆,不可再添乱。我僵着脂粉遮掩的病容哂笑,道兄长多虑了。
诸如此类的事,项王后来又做了许多回。
子婴死的那夜,他拉着我去看了那满载萧索的棺椁。风过缨动,苍玄棺木色泽沉郁,较之寻常尺寸也未增几分。其中埋着我的宿敌,埋着六国,埋着恢恢烽烟和整个秦朝的残忍与荣光。项王指着它,对我微笑:“虞,你看,秦亡了。”他面容坚毅沉寂,眸中却晶亮,闪着几分隐忍的癫狂。
秦是亡了,可分明又有什么复苏了。我望远处的夜风,说:“我们终于得偿所愿。”
“爱妃言之尚早,”他仰头,下颔和唇角扬起不可一世的弧度,“下一个是刘邦。”
不久后的某个黄昏,兄长传来密信,请我一晤。
子期王兄已追随项王许多年,当今是楚军中的五将之一。他安排在一处并不算隐蔽的地方会面,见了我,先是礼数周全地拜了一拜:“子懿的人来了消息,那边已经安排下去了。”
“好。无论如何,蜀山终有一线希望。”
我低眸片刻,不觉喟叹:“兄长,即便我们当真回得去,一切可还会似当年安定吗?”
“你动摇了? ”他似是不经意地瞥过远处的军帐,又认真看我。
“不,”我抬眸,“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蜀山可以偏安一隅,沿袭旧制修养生息,只是......”仰头望向晴空变幻的风云,我察觉到自己嗓音的飘忽,“你可察觉,浊浪之中,泥沙的去向是永无定数的吗。”
兄长的神色寂静,令我忽有眼眶温热的错觉。
他低声道:“我们既已没入其间......我亦不知。”
【四】
当年变故后,蜀山民众上下仅存数千人。而蜀人无论是军备战力,商贸工艺,还是纵横政局的能力都无法与浸淫乱世多年的异族相提并论。
虞子元的亲弟虞子懿自小在虞渊长大,王兄走后由他接替统率王族嫡系虞渊护卫一十七人,数载精研经天纬地之术,力格天下动荡之局,后纷纷入世、前往四海,其中有甚者已在各方势力中身居要职。这些人相互遥遥呼应, 连成高处的一张网,成为翻盘最后的暗棋。
楚地中有,秦域中曾有。别处,也有。
彭城一役后,汉军几近全灭。所有人都以为项王已披上了半袭天下共主的玄金帝衣,士气空前高涨,楚军阵中日日仿若佳节。虞渊谋士的密信从四面八方传来——乘胜追击,一鼓作气,赶尽杀绝。
我未敢延误,与王上言及,他却笑吟吟地给我斟了杯酒,唤了箜篌舞乐拥我坐看,和颜道:“穷寇莫追。宵小散兵何以成气候?况且孤要让天下人皆知,孤行王道,乃万世之君,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流寇匪首不同。若对其是穷追不舍,岂不有失气度?”
我从他怀中退出身子,声含不忿:“天下尚未安定,王上却已然刚愎自用,实属不该。大业将成,此刻仅一步之遥,若囿于所谓的‘仁义气度’一谈,岂非与初衷背道而驰?”
但见他渐渐抬眼看我却不言不语,我一咬牙,凝眉敛声:“大王杀敌坑俘时,似乎未曾循过多少道义。”
多年浴血砥砺,他面容的棱角已是罕有的明晰锐利,冷下眉目时,气势摄人无匹,而一双重瞳仿佛闪烁着寒星孤光,见者心惊。他以这副形容叱咤沙场,许多敌军远远望他一眼便手脚不稳。而今他竟以这神情与我相对,唇线微抿起来,语中有毫不避讳的锋芒:“爱妃与以往不同了。曾经的你,不也最恨我屠戮俘虏平民么。”
我怔愣,竟也一时语塞。他起身,语气平淡,满庭箜篌却已骇得错了几个音。我仰头相望,见他逼近,也不自觉后退两步。
他低沉的嗓音浮在头顶:“孤从来知晓,孤的爱妃心有七窍,将才颇高,不甘遵循女流之辈的规矩。只是这天下不久便要河清海晏,爱妃自可安享盛世......后宫之人,莫再劳心于政务了。”
捏紧的指尖因失去气力而松展,我自察脸颊已气得发红,颤着双唇眼前有些模糊:“王上难道不知,这些年妾......”
他转脸,骤然扬声,若擂鼓鸣金。霎时间帐中众人扑簌跪了一地,乐器叮咚扣地后,空余他威严淡漠的嗓音:“来人,送虞美人回去歇息。”
也许因太过冷清的死寂,我垂首淡望去铺陈一地、花纹繁复的鹅黄华绒织毯,竟想起当年蜀中那堆积如山的秋叶。一瞬间又仿佛有桑海八月簸中晒好的整片细小丹桂丝儿隐约入眼,与暖阳一道蕴着温煦明光。正当好时候。
他如何不知我因谁变成今日模样。他智明思敏,又与我相守多年,如何不知我的心结与妥协,如何不知我为了他的安好,不惜违背本心。
一圈下人挪着碎步围过来,都立在我身后不敢妄动。我转身踏上那明黄的绒毯,步履沉重,一阶一阶走下去。
一如十几年前,踏着银杏残叶迈下蜀山宫城的绵长天阶。
中夜子时幽寂如常,帐外风声微薄。
我帐前守卫向来诸多,只是见了项王从不禀报。我听见了响动,伸手欲灭榻前烛火,恰逢他掀开帘子。
“还没闹够? ”他见我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冷着脸折眉走近,顺手掐断灯烛,我便听他在朦胧晦暗中问我:“虞,为何你与旁人如此不同。”
他沉默许久,又低声道:“也就是你。”
窗外乌啼几声,夜风轻盈,壁上月色如水泛凉。
他在我身侧坐下,似是叹息:“白日里是我言重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你说的也许没错,可我不愿。我若不能随心所欲,这天下坐了有何用?”
“你要的这么与众不同......复国?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自嘲般笑了两声,“你知道这是个怎样的要求吗......小虞,其实你性子里的执着,我一直是喜欢的。”
“若我说......我应了你,功成后便复蜀山一国之名,可算顺遂你的心意?”
我头脑滞了半晌,撑起半边身子抬脸与他对视。
他的眸色在昏暗的月光中显得分外忧郁柔软:“恢复国名对小虞这般重要,是因为其中,也有你的怀念和坚守吧。”
我点头。默然相对。我们曾背负着相似的希冀,于狂风遽浪中相依渡河。同舟共济时,无论发自内心或迫不得已,都将信任与性命尽数交付,我曾以为这是我们终生的默契,亦是我们的运气。
然奈何。岁月不饶人,我们难逃以另一种形式苍老。他的眸光如夜色中擦亮的火,明晃晃地割裂我的形影:“那,你先告诉我,你的虞渊护卫,而今都身在何处。”
仿佛华美的古董花瓶一碰就碎,我被他这一问问得哑然。
虞渊护卫在灭秦前期曾有不少助力,却始终未露真容。项少羽其人控制欲极强,难得按捺着未曾细究我的人,而今时我复国之心与他挑明,他再问起这支队伍,目的绝非是保护。 我才惊觉,也许在他的眼中,虞渊护卫是他无法控制的暗师,我也是他或怀异心的爱人。
昏暗的营帐中,我又想起我蜀山的虞渊秘境。那里深处也可见扶桑神木的树冠,时有金乌踏嘉木、振翅扶摇冲天,仿若剑分飞虹,漫光成雨。年幼的王孙们于烂烂霞光中举掌立誓,愿护蜀山盛世清平,九死不转。
沉寂良久,我笑了笑,反问他:“我当年客栈初见的少羽,现又在何处呢?”
项少羽沉默不发,目光有所松动,却依旧复杂。我在榻上站起,俯视他:“日出旸谷,中经天穹;至于虞渊,是谓黄昏。虞渊为日落之处。为我故里。虞渊的护卫,自然也都去守卫我的故乡了。也只有我,你眼前站着的这位,还在你的军营之中。”
“坐回去吧。天冷。”他道。
我淡望众人仰慕的一世之雄罕有的略带慌乱的形容,无言以对。
我竟觉,他和古卷描述的太阳旅途一般。在我的生命中,他便是那个在黑夜到来、却随着黎明消逝的人。
【五】
“兄长,你说,生存于世间,有代价吗。”我看着子期王兄阵前点兵。战马一身毫毛腾起热气,八面的冷冽寒风似要将兵士的铠甲生生刮白几分。
王兄并肩与我放眼望向千军万马,眉目不见悲喜:“承受事与愿违的一切,便是代价吧。”
他缓缓转头而视:“现今天下......大局已定。”
此前,汉兵连下九城,楚军节节溃退。虞渊密信来之更频,内容却已然生变。仿若弈子中局,棋子你来我往间,星辰斗数已悄然变更。寒光昭昭,天命难违。
“此战凶险。”王兄面目冷毅,对着三千精兵,与我沉吟:“我将战死。”
我颔首,知他何意。
依子懿之计,乃是一招金蝉脱壳。虞渊的人会把他接回蜀山,更名换姓,大楚五将之一虞子期就此消声匿迹不复重现。一场必输的仗,一位必要背叛的人,都已令王兄和我的精神颇受折磨。只是,我们还有希冀在别处滋长,哪怕不知它是否注定落空。
我给他系紧披风,问道:“你可有悔吗,兄长。”
他沉默片刻,却是问我:“你后悔到他身边吗。”
我摇头。他目光沉着,低声道:“那我也不会对我选择的王有任何悔恨。”
我一时无言,见他走下石阶、翻身上马。
“兄长,此去一别,也许我们不会再相见了。”我上前,仰首凝望着他。
“小虞,”王兄转头,许久未展眉的面容浮出个温静的笑容,“那我们都不要难过。”
战马举蹄踏出几步,昂首嘶鸣。他在马上回头又是一笑,利落扬鞭。
三军齐发。
我机械般地重复了几日衣食,又恍恍不振了十几日。某个黄昏,军中收到前线战疏,是后勤的血信——主将双双陨没,兵损九成。
据说传信的斥候重伤、被人扶进王帐,先前一路发怔不言,旁人都担忧他就此痴傻,不料其见了项王才开始痛哭流涕。怕是吊了许久的一口气被他几声恸哭完,当堂倒地气绝。其时项王信还未放下。
这位斥候的尸身有乡里人认领,远方沙场上的千万朽骨是否有处殓身还未可知。
此战惨烈,可见一斑。
口信来我处时,我正调着给项王煲的养神汤,手也不觉停了停。再拎起汤勺,却是给自己先盛了碗。
紧接着后脚又来了封虞渊传书,最粗朴的信纸,无章无印无家纹:“禀王姐。子期王兄本依计战出重围,遁走在即。忽闻龙且将军身陷险情,辄返。楚军不敌,王兄殉战,尸身由臣弟请回汉地领功,必将安葬。万悔劝阻不及,痛彻心扉。请治臣弟掩护不利之罪。望姐安好。懿书。”
我忘了将信投炉,捏着它许久不言。遣散下人,踉踉跄跄撞回榻上。顷刻便觉泪湿枕席。睁眼后不知过了多久,竟见目光所及之处皆蒙着斑驳黑影,空洞且虚幻。唯有心口阵阵锐痛, 提醒着我这副躯壳还活着。
窗外天已见黑,屋里烛火跳动,孤灯烧孤影。我往香炉中狠狠丢了几块檀香,掩面又倒在桌上。
兄长,可我还是很难过。
乱世之人生而奔走流离,携卷执念一去不返,离去时不舍越少便越轻快,而你我注定是要怀着深沉痛楚离世的人。这份难逃的死亡竟让我无所畏惧。
连日一大番慰问赏赐,兄长的衣冠冢由项王亲手立碑。
几日内取了太多酒,被项王发现了。他不擅安慰人,便将几坛子酒当着我的面全饮尽。 陶罐一个一个滚到脚下,他红着双眼看我,眼睫的颤幅中都藏着怜惜。
我从榻下又提出两坛,摆上桌请他入座。
帐外夜色昏昏,本该寂静,却因加派的几重巡逻兵的脚步声而嘈杂几分。来回穿梭的杂音在心底织出凌乱的网,扰得人思绪不宁。
酒盏不深,杯壁雕花镶金,纹案中央还嵌着半颗夜明珠。我给自己斟了一杯,端在手里,与他道:“妾身以薄酒三盏请教王上三件事,王上愿答,妾身往后便不再饮。”
他望着我,颔首。
我喟叹,幽幽对上他的眸子:“第一事,王上可是对蜀山及虞渊护卫存有戒心,从未情愿蜀山复立国名。是否也对妾身......未曾真信。”
项王面凝如塑,默然许久,神色一点一点松开,却未见展颜:“虞,当年合力伐秦,相互倚仗是真,对你的情意也是真。这天下女子众多,生死过命之人也唯你而已。时至今日,你想要的,我仍会勉力去取。只是,”他望向着我手中的酒盏,浮出一丝苦笑,“我也不是没想过,你当初为何会选我一起。”
我一怔,欲开口,他摆手止了我,叹了声续道:“得你真心,我还是有自信的。只是当初虞渊所出之士是何等的神兵利器,我亦已见识。若非你将他们藏得太好,我也不至于苦心猜忌。为人君者,在所难免。”
“至于故乡,你执意要求一国之名。其实虞你可知何谓‘天下归一’,那便是你可行至之处,日光所及之地,都是你的家乡。嬴政拼了命也要一统天下,为的不止是广阔疆域。虽说我与他势不两立,然在这一处上,我却明白他。”
他的一番话似满非满,似是柔和的试探。
我垂眸少顷,掩袖举杯饮尽。这一杯尽的是连日郁结。他说如此,我便信。
“小虞......”他抬袖过来拭我的泪痕,“我不也应允你了吗,若功成,会如你所愿。”
我桌下的手暗自捏紧了袖口,“第二事,”我避过他的目光,压抑着嗓音的低颤,“若大事难成,王上将,何以为继。”
他微怔,似讶于我的直白,随后沉声开口,似是早有答案:“......纵可全身而退,亦不苟活于世。”
一时无言。
他凝视着愈发短减的灯烛,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遽现冷厉的光,望向我时又尽敛锋芒, “不过,往后日子会愈发凶险了,我委实忧心你的安危。过些日子,我遣人送你回蜀山。也许不出多久,你便会在那等到我,若否,你也安度余生吧。”
他与我深深对视,忽地笑了: “好了......现下论成败,还言之过早。无论如何,我定许祸不殃你。”
我分明看见了他的不忍。人如我等,虽是惜命,却也早已对死亡漠然,唯有怀着深重执念无法放下、抱憾而终时,才会心生不忍。
我再斟一杯,利落饮罢:“一切听从王上安排。”应是有些醉了,我望见他的面容竟虚幻起来。
恍惚间听他一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我颤抖着手指,满斟了第三杯。话在嘴边,竟却问不出口。
这酒是新嫁时他亲手埋下的密酿,伴着封入酒坛的还有当时年华和最深沉缱绻的恋意。饮过方知,清澈如许的酒水竟是这般浓烈。镶金嵌玉的酒盏,当年蕴着凤烛红光,悠悠绕作合弩。夜如纱幔,笼住絮语,遮去天地。双栖结伴此,合当两不疑。
却不想今日,掀开红盖,往事曝于空气中,烫得伤人。我二人相对俱醉,却连碰杯都未曾。
他眸色寂然如水,温声问:“还有什么。”
肺腑泛着阵阵虚冷。言语每酝酿一遍,心口便被攥得缩一分,疼得发紧。
“不问了。”酒盏脱手,翻到裙上,泅出一片冰冷水迹,“妾身无事了,王上......”
“但说无妨。”他托起我的双手。
我埋下脸,只是摇头。
他无言少顷,轻揽过我,捏起金盏倾酒入喉。柔软双唇粘着酒气,醉语温热地扑在耳边,如岁月的喟叹:“这酒太烈了。”
【六】
会有春草,宁愿死在东风之中吗。
道是朝朝暮暮,也不过朝生暮死;纵然灿烂相拥、拟此生不休,却恨光阴如露啊。
人世聚散若草木枯荣,仅为了一季的际会,便已耗尽所有生气。
我与虞渊的联系渐渐断了,每封来信都进了香炉中。我望着它们燃烧,仿佛望着一个个残魂消陨。随着楚军失势,子懿的口吻越来越冷硬,言辞一封比一封凌厉。我看得见他的失望。
子懿在同辈王孙中最为明慧,活得通透又执着。从他一手算计死亲兄虞子元时,我便知他对复国有多渴望。他在信中言及,本以为王兄之事乃意外,现今看来,怕是求之不得地充了弃子。二位的心,都已不在蜀山。
那也是他最后一通书信。我知他会谅解我。
秋后不久便落了雪。两势相争,博弈纠缠,终是到了数子之时。
项王在茶水中兑了些药末,意欲差人将我在中夜不知不觉地送回蜀山,凌晨却又见我裹着大氅走入帐前。
他抬起疲惫泛红的双眼,刹时便望见了我。相顾无言。他起身,面有难言的痛色:“虞, 当初未曾兴复蜀山,是孤欠你。而今孤整兵再起,为你安定故里,可好?”
我迈出夜色,带入几缕寒风,踏着灯影缓缓行至他面前:“蜀山往后,也许不会再反抗了。”
在他略显惊愕哀痛的面容中,我拜了拜身:“妾身折返,只为给王上最后献舞一支。请允妾身,给王上一个从容的告别。”
许多年前,虞渊护卫临行时,族中大祭司为我们卜上了一卦,求出的签文苍凉悲壮——慷慨奔赴共吾俦,乡冢宗祠无处留。身作浮萍穿千里,不履末路不回头。
不履末路不回头。我想,祭司终究是有几分神力的。
项王怔愣片刻,随即迸发出一阵朗笑:“好,得你如此,我项少羽此生不负。”
他拂衣入席。佩剑出鞘,以指节弹之有铮铮清音。
我徐徐退了几步,提剑对他一笑:“王上,此乃虞渊不外传之秘,祭天舞。”
蜀山以舞为祭,不祈庇佑只谢苍天。往年每逢春日大典,族中祭司将身着彩衣珠玉、手持礼器与宝剑于高台上起舞。无论一年的气候收成如何,有无天灾,皆要感激上苍,只谢其在这天地间为我国民生生辟出一方容身之所。台上是流丽剑影,台下是族众的肃穆吟颂。
项王的金戈乐声给这舞步陡添几分磅礴,仿佛这回所拜所祭的是这泱泱一个天下。
父兄列祖在上,大楚英烈于祠。虞今夜籍此舞,聊慰英灵,安息国命。
或许正该如此。苍天不仁,世道无常,这一曲不为天神,不为虚无缥缈的福祉或难以触碰的命理,而是为所有无可奈何罹难散去的国运。
为所有功败垂成的英豪、仅剩半步之差的诸王。为出师未捷的烈臣。为魂消骨朽的死士。
请安息。
还有我的王。许是宿命,我乃虞渊之雨,注定徘徊深谷守望黄昏,而项王便是我的太阳,见之如见末日,如见新生。
一曲过半,我暂歇舞步,行至他身前。
狂风骤响,将浓墨般的夜色拉扯。黎明一分一分逼近,几个时辰后又是日出。
我与他道:“王上,妾身有位兄长,以秦国大势不可挡为由叛离蜀山。他曾说,蜀山消失乃是宿命,他所作所为不过是顺应天道。后来,他死了,和蜀山一起,如愿以偿地消失在青史中。”
项王嗤笑半声,沉吟着看我:“然后世再有提及,定不会赞颂他识时务,只会斥骂其人通敌叛国,愧对先祖。若我当时也那样想,我这辈子都会恨自己。”
我环过他的臂:“正是。而王上不同,您必将名传千古。敢为天下先者举世无双,一生得以亲撼山河,足矣。”
他望我的神色有了丝缕变化,抿了抿唇,道:“虞未免将孤想得太好了。”
我道:“妾身不会再回蜀山了。”
他那丝微不可查的戚悯显成哀愁:“孤不准。” 顿了片刻,又凉声道,“你毕竟是蜀山王族,非我楚人。”
他捋顺我肩后的垂发,自嘲般地发笑:“虞,当日第三件事,你可是想问我,当初为何坚持不肯听你和谋士的劝谏。是否有悔。若能重来,可会选另一条路。”
我仰首透过满眼的泪光艰难地看他。
“是,”他淡淡笑着,“我后悔了。”
他长叹一口气,眼睫轻阖:“我欠你一个故乡,一个天下......还有一条命。”
我无言地抽出手,一步步退后,折回案前宽阔的空地,提剑遥遥望他。四周的明灯将军帐照耀得如同白昼。灯烛是特别的事物,渐陨却不肯渐老,一生只暗淡一回,便是熄灭的那刻。
剑光翩跹,每个舞步应依然尽善尽美,我却不敢看他。
一个腾跃飞身入了桑海五月的雨,我挽起粗布麻衣的袖,透过细碎的额发窥探奇异的来客。
下个瞬间一剑刺入的是秦军的青铜面盔,狂风与黄烟泼着沙尘,混入被挑出的片片淋漓血影中。
再是凌空疾旋,点地定身。楚地的春色中,身后有人将花枝别上我发间,那时他说我青丝如缎,珠玉不及香花般配。只叹而今,鬓发尚未见霜,过去的年岁说久也不久,人老也未老,颜色不见得几分更改,命途却已判了个分明。
恍惚又是溪边花下,少年嗓音清朗,含笑唤我——石兰,石兰。
“虞姬!停下,明早我送你离开! ”忽闻他失声而喝,人也从座上陡然弹起,双眼通红。
适逢半跪反身出剑。得了间隙,我泪痕未干,软着笑意,一语如道谢般庄重:“我身在此处,无论今昔昨日,无论王上为我复国与否。”
灯下他的面容俊朗依旧,只是憔悴了些许,是我无法忘怀的模样。
“因为我是虞美人。”
行至末路的人,也许回头只为笑别亲故,随后纵身一跃。
天意难测,天机难谋,天数难定,天命难违。
卦象或可将世情推演几番,然而唯有自身亲临过,方才配叫算尽。
半生幻影如灯如烟,自心上飘至眼前,两厢空寂。其实我想要的蜀山早已逝去。当年烈火焚城命数已尽,已去的终究回不来。
今时入冬,方才门外已飘了小雪,伴着寥远楚歌簌簌凋零,凉彻了那令人避之不及煞骨蚀魂的乡音。天已太冷了,今年怕是要分外严寒。
要记得温酒啊,王上。
告别似乎比任何时刻都来得轻易,仿若失魂之人,在冷寂绵长的夜路中仰望星空迷惘着蹒跚徘徊许久,终于在刹那明耀的日光下,记起自己的本名。
“少羽,我们都不要难过。”我注定是怀着深沉痛楚离世的人,因为蜀山和少羽,我都会失去。而这如约而至的死亡,竟真令我无甚畏惧。
除了这似要被切断的心跳,叫人痛得发慌发颤。
剑埋入颈项,如封上最后一丝残存的国运气息。日光下兴衰成败瞬息万变;而其兀自恒定的明灭,不会因任何事物更改。
我听见他的呼喊,身影也在眼帘中跌跌撞撞。困意袭来,脊背和臂膀在他的体温中渐冷。
从前不识生死一瞬,今日方觉幽明无分。若有来生,愿君化东风、妾作春草。离离枯荣,岁岁相见,我便不会再去到桑海的客栈中,等候我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的命定之人了。
所爱未因爱而生,所恶未因恶而泯......此生意难平。
他的面容淡入晦暗,隐约起来,瞬息入眼又仿佛是暖煦高阳,自中天渐渐陨落。
余晖中,吾亦与之俱落。
【七】
我曾以为,只有蜀山的落日会在扶桑神木枝间熠熠生辉。后来我栖迟海角天涯,偶尔举头,所见情景竟也那般相像。怅望许久,终还是要落下眸光。
何苦不肯明了,尽管故乡天上有着长悬不变的炎阳,而日光之下,却可以是任何地方。
——————END——————
【良羽】良玉已碎
写良羽的灵感:
无论是天行九歌,还是秦时明月,张良都活到了最后。
天九里韩非注定悲剧,秦时里少羽注定悲剧。
不算爱情,只是我的一点想法。
圣贤离庄,踏亡秦路,师生殊途不同归。
三户起家,兵驻鸿门,宴会相聚论王道。
先生先生,后生后生,不怪因果不怪君。
——
为躲避秦军的追捕,天明少羽遇到了张良,也就是他们的“三师公”。
小圣贤庄的时间,慵懒而又欢娱。
当然,偶尔也有刺激的时候。
阳光明媚的课后,子明因为个人原因又又又又又被罚站了。天明委屈的脸都皱成了包子,张良笑着招呼他过来,要带他散心。少羽作为天明的”大哥“也就一同跟去了。两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张良带...
写良羽的灵感:
无论是天行九歌,还是秦时明月,张良都活到了最后。
天九里韩非注定悲剧,秦时里少羽注定悲剧。
不算爱情,只是我的一点想法。
圣贤离庄,踏亡秦路,师生殊途不同归。
三户起家,兵驻鸿门,宴会相聚论王道。
先生先生,后生后生,不怪因果不怪君。
——
为躲避秦军的追捕,天明少羽遇到了张良,也就是他们的“三师公”。
小圣贤庄的时间,慵懒而又欢娱。
当然,偶尔也有刺激的时候。
阳光明媚的课后,子明因为个人原因又又又又又被罚站了。天明委屈的脸都皱成了包子,张良笑着招呼他过来,要带他散心。少羽作为天明的”大哥“也就一同跟去了。两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张良带着两个”冒牌“的儒家弟子出去买烧鸡。
公孙玲珑,一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子,受到了感应一般,在驻留的首饰铺前犹豫不决的时候,转身就看到了自己爱慕的张三先生。
看着公孙先生的脸,很刺激。看着追求着三师公的公孙先生,很刺激。看着苦恼不已的三师公想法子摆脱追求者,很刺激。
”一物降一物啊“,少羽乐开了花。
天明听到了,”对对对,一物降一物,我降住了你,胖大妈降住三师公“。
“喂,我说子明小弟,做人可是要有自知之明啊。”
“是这样啊,那子羽小弟你做人可要有自知之明。”
少羽无奈的扶额,和天明争论大哥小弟是一时争不出一个头了。
看着张良疾趋的样子,少羽忍不住说,“三师公大概是个宝吧,所以这位公孙先生才会这么穷追不舍。”
“子羽小弟你这话说得不错,可能三师公长得像胖大妈家的传家宝吧,踏雪确实比踏人好看了一点。”
张良疾趋的脚步顿住了,但是旋即又恢复如常,以前也有人这么对自己说呢,他看着身边的青葱少年,不禁感慨起时间流逝。
身后终于没有了公孙先生的呼喊,可以休息了,停下来的位置,正好在一家烧鸡店附近。天明的口水表达了他此刻迫切的心情,张良乖乖的付了款,店家把烧鸡包好了递给天明。
天明得到了烧鸡,少羽还两手空空,张良思忖了一下,决定给这位小小少主一个礼物。
“三师公在挑、挑选小东西诶,难、难不成,是要送给胖大妈?“天明咬着鸡腿,含混不清地说着。
“真是吃的都堵不住你那张嘴?”少羽给了天明一个力度很轻的肘击,“以三师公的年纪,有意中人也是很正常的啊。子明你,还不是喜欢……”
天明把嘴里的食物囫囵地咽下去,“也是,我喜欢月儿,那三师公喜欢谁啊?”
少羽这次给了天明一个不留情的肘击。
天明委屈的嘟囔,”我又没有说错话?干什么打我?”
张良挑选小礼物的手在听到意中人的时候就顿住了,现在的小孩真是不比以往啊。他转回身对两人说,“先走吧。”
“不买东西了吗?”少羽问他。
张良摇摇头,”没有看到适合的。”寻常的东西,果然配不上眼前的少年啊。
回去的时候,路过张贴通缉令的告示栏时,天明还是不满为什么把自己画得这么丑。
小圣贤庄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天明早就吃饱了,现在只想睡觉。少羽则被一群迷弟包围着一同就餐。
天明实在是不明白,就问张良:“三师公啊,为什么少、啊不对,子羽他这么受欢迎啊?”
张良只能安慰他:“每个人的魅力是不同的,说不定,你以后会比他还受欢迎。”
“也是,我的魅力以后一定比那个家伙大。不过我也不想像那家伙一样。”
“怎么了?”
“子羽的周围都是一群男人,受男人欢迎有什么好的?”
张良在一旁干笑,像子羽这样的人,也是会受女子欢迎的,不过看着子明这么气愤的样子,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天明本想着去睡觉,又想起自己身为墨家巨子的责任,还是好好钻研机关术吧。
少羽吃完饭仍难以脱身,虽然知道自己的魅力别人不可能轻易拒绝,但是这么受喜爱还是让他惊讶,他可是兵家之人,为什么这么受儒家弟子的欢迎啊。
张良要回房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一点,看着那个被团团围住的少年,想起自己也曾围在一个意气风发之人的身边,旧时不再了……他唤了一声“子羽,过来。”
少羽终于脱身了,他摆摆手离开,迷弟们无不显示出不舍的表情。
少羽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三师公,您找我。”
“嗯,有些事情,随我来。”
少羽并不知道张良是为他解围当真以为是因为这位“老师”有事情找他,也可能是范师傅找他让三师公过来传话。
张良看着少年毫无警觉的跟着自己走的样子,嘴角上扬,爱人者人恒爱之,子羽大概就是这种人吧。
少羽来到了张良的住处,清幽之地,和三师公及其相称,看来不是范师傅找他。
张良请他进屋,少羽显得有些拘谨,他还没有专门和三师公在一个屋檐下过。
三师公从柜子上取下一个东西交给少羽。
“这是……”
“送你的礼物。”
“我,不太明白,毕竟无功不受禄……”
“当老师的,行事不能偏颇,子明有礼物了,子羽也不能空着啊。”
少羽只好从张良手里接下绣袋,谢三师公。少羽打开绣袋,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个精致的玉环。
少羽抬头看着张良,表示不解,“这会不会有点贵重。”
“只不过是寻常的物件,比起烧鸡对子明的重要性,我送的不过是一块好看的石头罢了。”
少羽这才勉为其难收下。
一块好看的石头,比烧鸡贵的石头,比烧鸡小的石头。
环通还,还乡路漫漫。
少羽看着手中的玉环,想起了自己回不去的故乡……
下午两人出门,天明问少羽三师公叫他出去干嘛,少羽从怀中拿出已经那个穿了红绳的玉环,“三师公说我品学兼优,未来必成大器,所以把这个送给我做奖励。子明小弟,要是喜欢,叫我声大哥,我可以勉为其难送给你,鼓励你好好学习。”
“算了吧,子羽小弟,你大哥我啊对这种石头啊不感兴趣,不过如果是月儿送给我的,我就喜欢。”
“你还真是没有原则。”
“月儿就是我的原则。”
“是是是,你家月儿最有原则。”
桑海游荡,天明和少羽在通缉令前与星魂大战,好在三师公及时赶来,等到成功脱险后,二人与三师公分离,在说好的地方等待。
不过林间小木屋前,没有三师公,只有阴阳家的众人。
再后来,天明用自己内力作为媒介帮助他们暂时脱困,石兰用蜀山的巫术帮助他们离开,最后三个少年人在危急时刻用白虎脱困,阴差阳错,上了蜃楼。
命运之初,站在侠道和王道分界线的两个少年人为了各自的目标而努力。
蜃楼归来,他们依旧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进。
始皇出巡,意气风发的青年面对浩浩荡荡的仪仗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话:彼可取而代之。
战事残酷,情谊两分。
少羽有时候也会想,范师傅和张良,到底哪一个更厉害呢?
三师公可真是个宝,到哪儿都很吃香。
再见面,已是鸿门灞上,是非难辨。
少羽不是当年的子羽,张良也不是当年的三师公。
唇枪舌战,刀光剑影,各争王道。
刘邦起如厕,没有回来,张良把事先备好的礼物交予少羽。
一双白璧在少羽手上,一双玉斗则给了范增。
白璧还是当年的白璧,眼前送礼的人却怀着鬼胎。少羽注视着那个弯腰行礼马上就要离开的人,“张良,你可真是宝。”西楚的霸王哈哈大笑。
张良直起身,看着重瞳的青年,眼神温柔,如同当年。
“良,告退。”
少羽没有应声,视线没有离开白璧。都说张良如玉君子,说到底,玉也不过是石头,石头这种东西,即使捂热了,离开后也是会凉的。
真是,还不如烧鸡。
“客人”离去,范增摔碎了玉斗,怒骂”竖子不足与谋!“
西楚霸王只是把玩着张良送的白璧,用余光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玉,叹了句”可惜了这么好的石头。“
良玉已碎,
碎玉归尘。
少女真好啊 千杯不倒勇往直前充满活力
但是大部分的人都像男主吧
制造一次次“碰巧遇到” 自卑懦弱着说什么“等待的勇气” 填筑命名为保护自己的护城河 窝在床上想着“像这样 各种没有 的话是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啊”
到底要怎么摆脱这种混乱黑暗的想法啊?
“但是各位!如果真要考虑到那样钜细无靡的话,男女起初究竟是如何开始交际的呢,诸君追求的那种纯爱型的开端原本就是不可能的,越是多方取证并彻底地自我分析,我们岂不越是会止步不前吗,性欲也好虚荣也好逐流也好妄想也好愚蠢也好,依然清浊并济,即使...
少女真好啊 千杯不倒勇往直前充满活力
但是大部分的人都像男主吧
制造一次次“碰巧遇到” 自卑懦弱着说什么“等待的勇气” 填筑命名为保护自己的护城河 窝在床上想着“像这样 各种没有 的话是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啊”
到底要怎么摆脱这种混乱黑暗的想法啊?
“但是各位!如果真要考虑到那样钜细无靡的话,男女起初究竟是如何开始交际的呢,诸君追求的那种纯爱型的开端原本就是不可能的,越是多方取证并彻底地自我分析,我们岂不越是会止步不前吗,性欲也好虚荣也好逐流也好妄想也好愚蠢也好,依然清浊并济,即使面临的是失恋的深渊,有时候不是仍应该举身跃向黑暗吗,此时此刻不跳出去岂不就永远都会困在昏暗青春的梅比乌斯环里了吗,将对她的心意一直尘封在心底,明天若孤独地死去的话,有谁敢说自己不后悔呢。有就他妈的给我站出来!”
“从力所能及的事情做起!”这种简单的事情才是真理呀。
一见钟情的事情倒是很浪漫,但是也很难靠谱吧,那位绝对的罗曼蒂克主义者胖次先生,在我看来也过于荒诞啦,充满利己主义和自我感动的色彩。
今天520🥰表白我项王💋💕
西楚霸王项羽,千古无双。项氏,名籍字羽
秦末义军领袖•楚军统帅•西楚霸王。楚国名将项燕之孙,出身贵族,名将世家后代,智勇双全,武艺高强。高八尺余,力能举鼎,才气过人。兵家形势代表人,军事家,拥有强大的军事指挥作战能力。青年才俊,24岁起兵,26岁称西楚霸王,30岁自刎乌江。
著名战役:巨鹿之战,彭城之战
功绩:推翻秦朝,建立西楚政权
今天520🥰表白我项王💋💕
西楚霸王项羽,千古无双。项氏,名籍字羽
秦末义军领袖•楚军统帅•西楚霸王。楚国名将项燕之孙,出身贵族,名将世家后代,智勇双全,武艺高强。高八尺余,力能举鼎,才气过人。兵家形势代表人,军事家,拥有强大的军事指挥作战能力。青年才俊,24岁起兵,26岁称西楚霸王,30岁自刎乌江。
著名战役:巨鹿之战,彭城之战
功绩:推翻秦朝,建立西楚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