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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琰】再世雪

*一篇景琰重生的小故事

  

众所周知,当今大梁七皇子天姿聪颖,自幼负神童之名,年方十四便于北境战场一战成名。梁帝偏宠异常,十五岁封其为郡王,名号曰靖。两年后,梁帝借溺爱之名,将赤焰军兵权交予靖王,令原赤焰主帅林燮赋闲在家。众人都道靖王心比天高,可他却是不负其名,长年戍守北境,二十岁即率赤焰军与大渝军队血战梅岭,大捷。

贞平二十三年,靖王萧景琰班师回朝,梁帝赐封双珠亲王,荣宠盛极一时。

 

下雪了。

雪花簌簌落下,温柔又霸道地覆盖了整个金陵,却仍势头不歇,越下越模糊。

一道人影在这密集如雨的雪中若隐若现。他身姿修长挺拔,衣着简朴、却自带贵气;轮廓瘦削,分明是青年模样、却...

*一篇景琰重生的小故事

  

众所周知,当今大梁七皇子天姿聪颖,自幼负神童之名,年方十四便于北境战场一战成名。梁帝偏宠异常,十五岁封其为郡王,名号曰靖。两年后,梁帝借溺爱之名,将赤焰军兵权交予靖王,令原赤焰主帅林燮赋闲在家。众人都道靖王心比天高,可他却是不负其名,长年戍守北境,二十岁即率赤焰军与大渝军队血战梅岭,大捷。

贞平二十三年,靖王萧景琰班师回朝,梁帝赐封双珠亲王,荣宠盛极一时。

 

下雪了。

雪花簌簌落下,温柔又霸道地覆盖了整个金陵,却仍势头不歇,越下越模糊。

一道人影在这密集如雨的雪中若隐若现。他身姿修长挺拔,衣着简朴、却自带贵气;轮廓瘦削,分明是青年模样、却又含着历经风霜的沧桑。他不疾不徐地行着路,全然不顾头顶和衣领皆覆满雪花,一双浓墨般的黑眸淡然地看着前路。

路上行人寥寥,便是有人匆匆而过时望上一眼,也断不会想到这踽踽独行之人就是大梁的传奇皇子。因他虽文武双全、年少成名,却向来行事低调,就连不久前自北境得胜归来,都未曾大张旗鼓。是以,有关靖王的传说遍布街角,真正识得他面貌的寻常百姓却少之又少。

位于榆树巷的一家弓铺的李掌柜算是其中之一。

 

萧景琰在一个不起眼的路口右拐进了榆树巷。

作为重活一世的异数,人间烟火似乎永远同他隔了一层纱。往往周遭愈热闹,他愈觉格格不入,便渐渐养成了极端天气出门的习惯。

他此次外出是来取弓。

照理说,这一世萧景琰年仅及冠就贵为亲王,如若声称有弓要修,大把人会召之即来、为他所用。但他自出府以来,便总不嫌麻烦地到这僻静之处,于巷子里七拐八拐,只为寻一个籍籍无名的手艺人。

可他真正所寻又绝非手艺。

而是他为数不多能够保留的,上一世的痕迹。

 

巷子的地面上有一串浅浅的足迹。想必不久前才有人经过,又很快被新雪充填。

萧景琰抬起视线,边走边看着左首屋舍,寻找着熟悉的牌匾。不多时,他停在一处店面前。门关着,只一扇门上挂着个木牌,其上用毛笔写着:请进。萧景琰拍拍身上的积雪,欲拉门入内,不经意间又看向地面,竟意外发现那串脚印也断在了这儿,道路再往前,雪面洁白平整,显是无人踏足。

他不是雪天唯一的来客。

门拉开,一股浓浓的茶香伴随着暖意扑面而来。

坐在柜台前的另一位客人闻声回头,端的是一副剑眉星目的俊朗模样,见到来人时难掩诧异地挑起了眉。

萧景琰顿在门槛,怔愣地看着那张刻在心里的脸,身前被暖气裹贴,背后却仍覆着雪花的寒凉,浑身冷暖交杂,一如他的心境。

“靖王殿下?快请进!”李掌柜见他一身风雪,忙走过来道。

萧景琰蓦地回神,向前挪两步,下意识带上了门。风雪的呼啸被隔绝在外,室内只余桌上茶炉间或冒出滚烫的咕噜声。热气源源不断地蒸腾而上,熏得他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直到面面相觑片刻后,林殊起身向他行了一礼,“靖王殿下。”

刹那间,那低垂的眉眼与记忆中的另一张脸相重合,令萧景琰骤然清醒——

今年是贞平二十三年。

这是他前世从未见过的,十八岁的林殊。

 

“殿下是来取弓的吧?我这就去拿,您先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子。这么冷的天。”

李掌柜将萧景琰迎至柜台前坐下,伸手欲拿茶杯,不成想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他抬眼看去,只见林殊已重新坐下,笑着对他道,“您去取弓吧李伯,我来给靖王殿下倒茶便好。”说着,他已自顾自提起手边的茶壶烫了烫杯子。

见状,李掌柜的也没客气,笑道:“那就麻烦林公子了。”说完,他向默默不语的萧景琰道了声“殿下稍等”后就进了里间。

可萧景琰根本没听见后话,他脑中只余下一个称呼——

林公子。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如同楚河汉界,将前世今生分得一清二楚。

他再无法糊涂,彻底从前世今生的错乱中清醒过来——在那遥远的上一世里,李伯从来只将林殊喊作林小将军。

是他剥夺了这个原本属于林殊的称呼。

为免悲剧重演,他假借恃宠而骄,撺掇梁帝在短短几年间一步步收回了林帅手中的兵权,及早打消了他父皇对林氏一族的忌惮。可与此同时,那个拥有不败威名的少年将军,也只存在于他一人的记忆之中了。

 

一盏热茶被推至萧景琰跟前,袅袅升起的烟雾浸润他干涸的眼。

“……多谢。”他垂着眸低声道,也不去看道谢的对象,愣愣地抬起手臂,就要将冻得泛红的手指抚上茶杯的边沿,却被人中途扣住了手腕。

萧景琰愕然抬头。

林殊看着他微微瞪大了的圆眼睛,心下嘀咕着:手凉成这样,还敢冒然去碰茶杯。

“杯子烫。”他说完,很快松了手。松开的刹那间,林殊脑海中掠过一个想法:这人的手腕也太过纤细了,一点儿不像拥有统帅千军的力量,反而脆弱得像是稍用几分力就能折断。

萧景琰默默不语,缩手进了衣袖。温热的触感如流沙般缓缓逝去,他忍不住动了动手指,似乎试图抓住些什么,最后又徒然卸了力道。

林小将军成了林公子,所幸小火人还是小火人。

也算没白重活一遭。

 

“靖王殿下也常来这儿?”

林殊不仅手热,眼神也很烫。萧景琰不得不侧脸对上那双年轻明亮、还不知小心翼翼为何的眼眸,缓缓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这家铺子的?”林殊又问。李伯的这家铺子并不在喧闹的主街上,大多数时候做的是个口碑。他若不是爱在金陵的大街小巷闲逛,也很难发现深巷里头还藏有这样一家用心经营的店铺,更别说这个过去常年久居深宫、看上去总缺些烟火气的靖王殿下了。

可萧景琰并没有立即答话。他复又转过脸去,使得林殊只能从侧面看见他煽动的眼睫,瞧上去竟莫名有些悲伤。

“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他最后轻声回道,似担心惊扰了什么梦境。

林殊闻言先是诧异他竟然有朋友,随后一股混杂着不甘和愤懑、甚至嫉妒的心情涌上心头。

朋友?

若非他已成年,且在近些年朝廷对林家的打压下学会了收敛锋芒,他甚至想开口质问:小爷儿时巴巴地冲你示好时,你是怎么对我的?

没错,饶是心高气傲如林殊,也曾有主动亲近人却不招人待见的时候。按理说,他们二人本是表兄弟、年龄又相仿,林殊觉得他们天生就该是很好的朋友;更何况,他儿时的确很喜欢萧景琰。可他每次前去示好都会被对方冷淡地推开,久而久之,他也不再自讨没趣。这么多年,他就没在这个京城见靖王殿下跟谁亲近过,现在倒冒出来了个朋友。

“原来如此,我还道靖王殿下生性不爱交友。”林殊似笑非笑、若有所指。

萧景琰也想起今生的往事,有些哑然。

他要怎么说呢?他的确闷如水牛、不好交友……所得挚友唯一人而已。若非不得已,他如何舍得下这个唯一?只君心难测,要想将林家抽离出权利的漩涡,这一世只好形同陌路。

 

萧景琰被往事压得像只行动迟缓的骆驼,以至三言两语间,李掌柜已携弓从里间出来。他将弓置于柜台上,朝萧景琰道,“殿下,您看看。”

萧景琰吹散眼前的热气,一口饮尽了茶水。

“您的手艺我自然信得过。”他起身拿起弓,露出浅笑:“我先告辞了。多谢李伯。”

“您不多坐会儿?”

“不了。”他摇摇头,犹豫片刻后又侧身面向林殊,抱拳道,“……告辞。”

林殊不语,只几近放肆地抬眼看着他。萧景琰垂眸转身。

“殿下慢走。”

李掌柜绕过柜台替靖王殿下拉开门,送走这个向来沉默的来客。风裹挟着雪花吹至他眼前,一瞬间模糊了那个在一片雪白之中渐行渐远的深色人影。这让他突然忆起一件事来:

“靖王殿下第一回来这儿,也是这么一个大雪天。”

话音未落,林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他匆匆提了自己的弓,风一样卷了出去:“我也不坐了李伯,改日再来拜访!”

白衣少年未着氅衣,就这么闯进了大雪里。他小跑几步,追上了前方的身影,两人最终并肩。

李掌柜在门关目送着,竟莫名觉得眼前一幕甚是熟悉,仿佛已见过千百遍。

 

“一起走吧?”

“……好。”

——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默语

重逢斗罗20

      打架一时爽,打完却落到举目无亲的境地。徐三石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那边唐雅还在嚷嚷:“小银可是咱们唐门的宝贝,天资那是独一份,要是打坏了怎么办?我们上哪说理去?先不论其他,就是破相了,你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霍雨浩连连点头。


  唐三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我这不是没事嘛,而且我和徐学长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徐三石见唐三为他说话,赶紧顺着台阶道:“看咱们小银兄弟的肚量,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呃……这颗玄水丹就当见面礼了,也算赔罪。”


  说着,他...

      打架一时爽,打完却落到举目无亲的境地。徐三石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那边唐雅还在嚷嚷:“小银可是咱们唐门的宝贝,天资那是独一份,要是打坏了怎么办?我们上哪说理去?先不论其他,就是破相了,你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霍雨浩连连点头。


  唐三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我这不是没事嘛,而且我和徐学长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徐三石见唐三为他说话,赶紧顺着台阶道:“看咱们小银兄弟的肚量,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呃……这颗玄水丹就当见面礼了,也算赔罪。”


  说着,他从袖口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一枚深蓝色的丹药,足有樱桃大小,上面有着许多白色的纹理,接触到空气立即弥漫出一层淡淡的水雾。带着几分清凉味道的香气残留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好东西。神识扫过,唐三几乎是即刻将它的成分辨认出来,十几种水属性魂兽的精血和数十种水属性植物,加上水洗涤的作用,不但能增进魂力,应该还有洗筋易髓之效。


  旁边唐雅没异议了,但仍旧狐疑地看向徐三石:“这么大方?”


  徐三石露出洋洋得意之色:“这下你没话说了吧,这东西别人想买我都不卖呢。”


  出人意料的,贝贝皱着眉道:“少瞧不起人了。”


  诶?唐雅闻声看去,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这可是玄水丹啊!徐三石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们这受了委屈可不只小银,这里是雨浩的摊位,你大闹一场他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况且都是第一次见面,没理由只和小银交朋友吧?还是你看不起雨浩?”贝贝眼睛一眯,那模样颇像只精明的狐狸,“你不表示表示?”


  霍雨浩不傻,很快意识到贝贝是在给自己也争一份玄水丹,尽管他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效果,但听他们对话也明白这是个好东西。心下泛起涟漪般的感动:“大师兄……”


  唐三看着贝贝为了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玄水丹据理力争,笑意愈盛。下界后碰见这么多小辈,他最赏识的就是贝贝,先是老师后人的身份吸引了他,后面傲人的天资是一回事,甚佳的心性又是另一回事。


  这一代真是人才济济。贝贝不谈,霍雨浩气运深厚又勤奋刻苦,唐雅年纪轻轻独当一面,从刚刚交手来看,这个徐三石也绝非等闲之辈。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他再次感慨。


  徐三石被贝贝说的一愣一愣的,全部听完后大怒:“你小子坑兄弟是吧?不带你这么玩的!玄水丹宝贵你又不是不知道……”


  然后他看到贝贝向霍雨浩投了一个安抚的微笑,又和恍然大悟的唐雅视线相对。唐三好整以暇地看过来,霍雨浩感激的目光又投向自己。


  心中一股火气莫名其妙灭掉了。“那……就交个朋友吧,徐三石。”他干巴巴地说,心里还在埋怨贝贝,这个老谋深算的既得到唐雅崇拜又得到师弟们感念,凭什么啊!他想楠楠了……啊啊,但是楠楠现在肯定见他就烦。徐三石心里又是郁闷。


  “霍雨浩。以后还请徐学长多多关照!”霍雨浩的声音把他从臆想里拉回来,徐三石自觉不是一毛不拔的人,老老实实又倒了一颗玄水丹给人。


  还是肉疼……


  一切搞定后唐雅如愿以偿吃到自己的两条烤鱼,烤制成金黄色的青鱼上还有淡淡的油脂流淌,浓浓的香气不断从鱼腹中喷薄而出。牙齿与烤鱼接触时甚至发出轻微的咔咔声,焦脆的外皮下,是鲜嫩多汁并且完全入味的鱼肉。


  唐雅一副幸福得要昏过去的模样,边吃边夸赞霍雨浩。霍雨浩在旁边一脸不好意思,很腼腆但也高兴地笑着。贝贝好笑而温柔地注视着唐雅,不时给她递纸巾擦嘴。


  徐三石越看越心烦意乱,干脆扭过头看向地面:最后还是没让楠楠吃上烤鱼……


  “徐学长,我这还有一条烤鱼,你吃吗?”抬头,唐三坐在一边,他的一条烤鱼已经吃完了。手里拿着的是霍雨浩为他留的第二条。


  唐银这是以为他没烤鱼吃生气了?徐三石想,于是他耐心道:“不用了,我不吃。”


  唐三点点头,也没说什么,站起来把烤炉上给大家买的两袋小吃分了,边分边暗暗想买少了,原先没想到这么多人来。


  徐三石分到了两串烤面筋,甜辣口,还蛮好吃。五六口解决,扔了签子后他向贝贝那打了个招呼:“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


  贝贝似乎在被唐雅喂吃的,徐三石没听见声音,看了一眼差点没抠出自己眼睛,唐三笑了笑,替贝贝回了话:“徐学长拜拜。”


  “徐学长下次再来摊子上玩啊,还是这个时候,给你留烤鱼。”霍雨浩也喊道。


  徐三石没说什么,挥了挥手给他们留了个背影,嘴角倒是不自觉扬起。


  或许,交两个朋友也不错?


  他们几个闹了一会也乖乖回学院了,走时唐三把十个金魂币的学费还了,说家里人来送过钱。贝贝叮嘱霍雨浩不要急着还钱,专心修炼,回去两个人要好好吸收玄水丹,到了宿舍关了门,唐三却把自己的那颗拿给霍雨浩。


  “小银?你这是干什么……”霍雨浩迟疑道。


  “这东西能洗筋易隨,舒活脉络,你经脉窄,这东西再适合不过了。”唐三解释道。


  “那你呢?”


  “我哪需要这东西。”唐三笑了。


  这倒也是。但是要霍雨浩收下这份玄水丹可没那么容易,“这是徐学长给你的,我本来就是沾你的光才得了一粒,而且我是师兄,哪有师兄抢师弟东西的道理。”霍雨浩在某些方面固执得可怕,以不容置喙的态度把玄水丹推了回去。


  这孩子。唐三已成神,凡人的丹药于神而言几乎无效,给霍雨浩是本着他确实需要的缘故,这孩子倒反着说要为自己好。真是……叫人又感动又无奈。


  “你不要算了。”唐三嘴上说,心里想着先替他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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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了蛇盾×议员冬……动作有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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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座

【霍三】溯界第十八章比试

        一夜无话,在修炼中度过。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饭后来到教学楼。刚一进班,就感受到一股热切的气氛。

       经过了昨天周漪的分组,今天都是每三名学员凑在一起,在那里嘀咕着什么。萧萧比他们来的要早,早就等在那里了,见到两人进来,赶忙向他们招招手。

    霍雨浩和唐三走过去,萧萧道:“下午考核就要正式开始了,咱们研究、研究战术吧。”

    萧...

        一夜无话,在修炼中度过。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饭后来到教学楼。刚一进班,就感受到一股热切的气氛。

       经过了昨天周漪的分组,今天都是每三名学员凑在一起,在那里嘀咕着什么。萧萧比他们来的要早,早就等在那里了,见到两人进来,赶忙向他们招招手。

    霍雨浩和唐三走过去,萧萧道:“下午考核就要正式开始了,咱们研究、研究战术吧。”

    萧萧道:“我听说每个班都有一些特别优秀的学员组成了尖子团队,都是奔着冠军去的。他们并不好对付。我们必须要配合默契才有机会。”

     霍雨浩点了点头道:“我们都先说说自己所擅长的能力。”虽然大家在一起同窗三个月了,但学习时在一起,可修炼却是各自进行,甚至彼此都不太知道其他人的武魂是什么。

     霍雨浩道:“我先说吧。我是精神属性武魂,擅长精神探测共享,可以让你们较为细致的知道战斗时直径五十米范围内的任何动静,同时有一定料敌先机的作用。”

     萧萧点了点头,道:“我的主武魂是三生镇魂鼎,攻防一体,有一定的控制战场作用。以撞击敌人并且产生震慑为主,一旦碰撞中敌人,会令对方出现眩晕,同时产生攻击效果。我的第二武魂是箫,九凤来仪箫,以辅助控制为主。目前我的第二武魂只有一个百年魂环,能够在战斗时减缓对手的速度。”

     霍雨浩有些惊奇的道:“你的辅助武魂不是增幅自己人么?”

     萧萧有些得意的一笑,道:“不是。有的时候,削弱对手比增幅自己效果更好。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不过,我的第二武魂不会轻易动用的,我们隐藏一些实力,慢慢来呗。”

       霍雨浩和唐三都意识到一个问题,萧萧恐怕比他们想象中更强大。他们还不知道的是,当霍雨浩和萧萧形成双控场的时候,更是会爆发出惊人的控制力。

      唐三道:“我的第一武魂是蓝银草,可以限制敌人行动和控制全场,第二个武魂是昊天画戟,远程近程攻击都可以。”

    “砰、砰、砰。”三声敲击声响起,下一刻,全班顿时安静无声,落针可闻。

      周漪站在教室门口,右手刚刚放下,刚才就是她捶击教师门发出的声音。缓步走到讲台处,周漪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样子,“我已经将参赛团队报上去了。比赛从今天下午正式开始。在十场循环赛中,你们彼此不会碰到,只会碰上外班学员。我对你们的指导只有一个,谁阻挡你们通过考核,就揍他娘的。行了,都散了吧,下午考核区集合。”

      说完,这位老太太酷酷的扭头就走。萧萧正从旁边走过来,对霍雨浩和唐三道:“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先演练一下,要不下午怎么配合?”

     霍雨浩和唐三自然点头同意了。

   在史莱克学院外找个安静的地方再容易不过,这里虽然四通八达有不少大道,但大道两旁却都种植着大量的植被。有些是自然生长的,有些是人工种植的。

     三人在树林中找了处相对平坦的空地,唐三问道:“打算怎么演练?”

     萧萧立刻道:“演练自然要有对抗效果才是最好的。唐银你是强攻系战魂师,你自己一边,我跟班长一边。我们来一场对抗。”

    “好,可以”唐三点头同意了。

      萧萧立刻转身向霍雨浩道:“班长,待会儿我们放风筝。你一直用精神探测共享辅助我就行了。”  

      如果是在来史莱克学院之前,霍雨浩绝对不知道什么叫放风筝,但他现在却清楚,放风筝是一种且战且退的战术。   

      霍雨浩点了点头,道:“好,我配合你。”他想看看萧萧能力究竟强大到了什么程度。

      两边距离很快就拉开了三十米的距离,唐三示意自己准备好了。萧萧和霍雨浩并肩而立,扭头向霍雨浩点了点头,“班长,帮我。”  

     “好。”  萧萧这才转身向唐三喊道:“开始。”一边说着,她飞速的释放出了自己的武魂。 萧萧脚下,两圈黄色光芒同时闪亮,瞬间升腾而起。她竟然也是一位二十级以上的大魂师。令身边的霍雨浩暗暗汗颜。  

       萧萧脚下升起两圈魂环,但身体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一团黑色光影在她头顶上方迅速凝结。那光影分明是个大约直径一米左右,三足两耳的鼎。正是萧萧的主武魂,三生镇魂鼎。   

       霍雨浩的精神探测共享同时开启,一圈白色魂环从他脚下升起,看的萧萧都不禁觉得有些单薄,心中暗想,难怪班长会那么拼命修炼,确实是天赋差了点啊! 

       但是,很快萧萧就被精神探测共享带给她的奇异景象震惊了。以他们的身体为中心,直径五十米范围内的一切瞬间变成立体图案出现在她脑海之中,根本不需要去思考,各种信息已经飞快出现在她脑海之中。甚至连范围内的一草一木都清晰存在。全景立体地图加上多了一个帮她思考的大脑一般。  

       萧萧震撼的看了一眼霍雨浩,而另一边的唐三此时已经动了。唐三手腕一转,那柄暗赤金的昊天画戟便出现在他的手中,虽然昊天画戟还没有被赋予任何的魂环,但是当它一出现,唐三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大幅度涨了不少。昊天画戟其中蕴含着原本海神三叉戟和昊天锤的力量,威力不可小觑,由此可见这武魂的强大。   

       唐三右手握着昊天画戟冲向霍雨浩和萧萧,速度极快,也就在唐三冲入距离霍雨浩和萧萧二十五米距离的时候,他行动中的数据瞬间就在萧萧脑海中迅速的出现,包括他的行进轨迹、身体的变化、武魂变化,甚至连他经脉内魂力运转状况都能隐隐探查到。    

       萧萧看上去一点也不慌乱,霍雨浩那不过是白色十年魂环产生的魂技已经给了她巨大的惊喜,眼看着唐三瞬间而至,她也动了。    

      右手向唐三一指,头顶上那直径一米的大鼎光影瞬间就朝前方冲去。没有直接撞向唐三,但却是他的必经之路。而且,同样的,她利用的也是自己器武魂的本能,并没有一上来就触动魂技。   

        唐三看那黑色大鼎所飞的位置,正是他前进的必经之路。无疑,这就是霍雨浩精神探测共享的妙用了,否则的话,萧萧只能凭借自己的眼睛和魂力波动进行判断。决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将位置把握的如此准确。但唐三也不慌,右手抬起,暗赤金的昊天画戟迅疾的冲向三生镇鼎。铛的一声,三生镇鼎竟然被昊天画戟震退几米了,还没有结束,唐三手一转,昊天画戟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直奔霍雨浩和萧萧方向。萧萧没有想到自己的三生镇鼎会被震退,震惊得微微走神。

       霍雨浩“萧萧,快防守。”在萧萧走神刹那,唐三指挥昊天画戟已经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瞬间冲向他们,萧萧赶紧配合霍雨浩精神探测的指引完成防守。

       唐三见三生镇鼎又挡在自己的面前,手向昊天画戟输入些魂力,昊天画戟身形微微变大,这次直接凭借自身撞飞了三生镇鼎,而后更是加速。

      萧萧脸色微微一变,通过霍雨浩的精神共享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唐三的昊天画戟的本体惊人的破坏力。萧萧身上的第一魂环亮起,三生镇魂鼎微微一颤,紧接着竟然一分为三成立三足鼎立之势,瞬间挡在她和霍雨浩面前,和冲向他们的昊天画戟再一起撞在一起。 

      轰然一声巨响在他们头顶上方大约十几平米范围内的空气全都在那剧震之下扭曲起来。两个武魂撞在一起的震荡力太过于恐怖。

      唐三张开手,昊天画戟飞回他的手中,唐三拿到昊天画戟后迅速以左脚为轴身体迅速原地旋转一周,以小腿带大腿再带动自己的腰部,背部最后冠手臂,在他手中的昊天画戟如同流星赶月一般飞了出去。

      霍雨浩通过精神探测深刻的知道唐三这一击威力的恐怖,一旦任由昊天画戟到达,三生镇鼎拦不住。 

     萧萧眼神一凝,双手抬起在身前,她收回了三生镇鼎,手上多了一根碧绿色的洞箫。这根碧玉箫很长,上面有着一只只活灵活现的凤凰浮雕,伴随萧萧身上出现的那一个魂环悄然亮起,一律幽幽旋律也随之响起,旋律并不怎么动听,但却给人一种粘稠的质感。一层碧绿色的光晕也随之以萧萧的身体为中心向外蔓延开来。

       昊天画戟的速度慢了下来,唐三知道这是受到了萧萧第二魂技的作用,但唐三可不会因此受影响就慢下他的攻击。他看向霍雨浩微微一笑,趁霍雨浩没有注意自己,唐三的身影一闪,利用鬼影迷踪几步之间就到达霍雨浩的身后,接着霍雨浩便失去意识。萧萧看到这个情况,刚想发动三生镇鼎应对,昊天画戟便加速冲向她,在萧萧要受到攻击时,唐三收回了昊天画戟。

        结果很明显,唐三取得了胜利。唐三拍了拍刚才接住抱在怀里被他打晕的霍雨浩,霍雨浩缓缓的醒了过来“小银,最后是你赢了是吗?”

        “唐银太强了,虽然我有班长你的精神探测,但还是防不胜防”萧萧想到了最后自己只顾着昊天画戟,根本没有注意到唐三攻击霍雨浩。

       “萧萧,不是我太强了,你原本有雨浩的精神探测,可以很轻易的控场,但是你在你的武魂被我昊天画戟震退后走神了,导致后面被我的攻击脱离了你们原本的节奏,变得只能被动的防守。战斗时不能走神!”   

       “雨浩,你太过于依赖自己的魂技了,一旦敌人刻意的隐藏自己的身影,你很难发现,在战斗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提高警惕。”

        唐三把霍雨浩拉起来,总结了他们刚才的战斗。霍雨浩和萧萧连连点头,唐三示意霍雨浩和萧萧还有什么疑问,一一解答后。三人又开始了下一场。

    几场下来后,霍雨浩向萧萧最后坐下原地累得直喘气,唐三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他也有些累。

     “小银太强了,无论和谁一组,都很恐怖。”

      “我只是比你们多了一些实战经验”

      唐三默默心里表示,他又不是真的十几岁没有什么战斗过小孩,当然知道怎么应对攻击。

      唐三伸出右手,雨浩见状,将自己的右手搭了上去,唐三拉起霍雨浩后又把萧萧拉了起来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个团队的伙伴。”  

       霍雨浩向两人伸出手,唐三默契的搭了上去,萧萧嫣然一笑,将自己的手搭在最上面。“新生考核,我们要拿冠军!”

      “我们要冠军。”三人同时大喊一声。彼此之间的关系顿时更进一步,最高兴的自然是萧萧,她终于感觉到自己被霍雨浩和唐三真心接纳了。所以说,魂师之间,实力说话永远是最简单直接又有效的。

MMrab

排版没排好,没人看我就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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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浅

【戬独】大限将至01

刘沉香一觉醒来,发现天花板从可笑的hello kitty顶灯变成了潮湿的木头板子。两滴浑浊的水落在了他的额头上,顺着太阳穴流进了发梢里。

刘沉香:这是什么操作,悄无声息地绑架市刑警队长?

脑海里一个欢快的声音带着“好运来”的bgm响起: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来到【大限将至】大型真人恐怖游戏!

刘沉香:党的大地上还能存在这种违法游戏?

那个声音继续说:友情提示,请查看玩家面板,时间不等人哦~

刘沉香只觉得疑惑,脑中一闪,眼前出现了一个写满信息的面板:

【玩家姓名:刘沉香】

【生命值:100】

【精神值:100】

【天赋:未觉醒】

【积分:-10000】

【运气值:...

刘沉香一觉醒来,发现天花板从可笑的hello kitty顶灯变成了潮湿的木头板子。两滴浑浊的水落在了他的额头上,顺着太阳穴流进了发梢里。

刘沉香:这是什么操作,悄无声息地绑架市刑警队长?

脑海里一个欢快的声音带着“好运来”的bgm响起: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来到【大限将至】大型真人恐怖游戏!

刘沉香:党的大地上还能存在这种违法游戏?

那个声音继续说:友情提示,请查看玩家面板,时间不等人哦~

刘沉香只觉得疑惑,脑中一闪,眼前出现了一个写满信息的面板:

【玩家姓名:刘沉香】

【生命值:100】

【精神值:100】

【天赋:未觉醒】

【积分:-10000】

【运气值:99】

【副本名称:钟楼】

【副本等级:A1】

【副本任务:杀死“他”】

【副本信息:在清醒的时间里杀死“他”,否则有可能会永远沉睡不醒哦】

……

刘沉香:等等,为什么我一来就是负一万积分?!

不知是否启动了什么机关,他瞬间察觉到周围温度的降低。他动作麻利地翻身下床,手习惯性地去掏别在腰间的配枪。

幸运的是,他摸到了他的宝贝。

刘沉香做出防御的架势,整个人小心绕到门后,接着开始观察这个房间。房间不大,只有一张简陋的支架床和一个书桌。书桌上有一个时钟。

刘沉香在黑暗中看不清时钟的显示,却在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时间:

午夜十二点。

房门底下的缝隙透着光。

刘沉香正要拧动手把,却赫然发现,不知何时,那缝隙的光里出现了两道阴影。

有人,站在了门外。

 

刘沉香的直播间被挂在了社区初级榜新人区。

【这是新人吗,怎么没见过?】

【楼上的没睡醒吗,新人都会在新手关卡死一半。社区里每个新手来都会提示,让大家去下注。】

【可是这个人好像确实没见过,他还有枪呢!】

【刚被拉进游戏就进初级副本?游戏出bug了?】

【还是钟楼这个恶心人的副本,小伙子可惜了】

【他叫什么,刘…刘沉香?名字还挺好听】

 

刘沉香神色一凛,整个人没来由地突然感受到一种压迫感。他定了定心神,直接喊道:“谁啊,进屋敲门!”

门外的人似乎震惊了一下,随后竟然真的敲起门来。

咚!

咚!

咚!

这声音听起来,仿佛敲门用的锤子,而不是人的手。

刘沉香又喊了一声:“敲那么大声干嘛,当敲钟啊!”

 

【我靠,这个新人怎么一来就敢吼npc啊】

【这操作有点眼熟啊……】

【楼上的你别说,是有点像那位……】

【哪位啊,谜语人滚出游戏!】

【你们难道说的……是十席中排第一的那位啊】

【哦哦哦我靠,是有点像啊】

【你们说什么呢!我们戬神现在是哪只小鱼小虾都可以蹭的啦!】

 

门被砰地一声打开。

一个身着西装的奇怪男人站在门外,手以一种古怪外拧的姿势握拳,头上戴着一个并不合适的假发。

刘沉香站在他身侧,手里紧握着配枪。

男人的头像是机器一样,带着“咔嚓咔嚓”的声音,缓缓转向刘沉香所在的方向。

四目相对的时刻,刘沉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脸上,竟然是用画笔出来的,鲜红的眼圈当做眼睛,黑色的线条视作嘴巴。

刘沉香:嚯,这谁画的,技术不太行啊。

男人看着他,突然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带血的斧头。

 

【他怎么不动了,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钟楼怪人对于新手来说却是有点欺负人了】

【就这还蹭戬神呢?戬神当年只花了3分钟就通过了这个副本】

 

刘沉香一枪打掉了男人的手。

斧头应声落下,那只手直接滚到了刘沉香面前。他似乎并不认为眼前这个男人有什么威胁性,反而捡起了那只手。

原来是个木偶人啊。

“操控你的人在哪儿?”

木头人不会说话,但是似乎能听懂刘沉香的话。

他浑身的动作引起“吱吱呀呀”的声音,另一只手指向门外的方向。

刘沉香点点头:“多谢。”

随后,他捡起那柄斧头,直接砍在了木头人的脑袋上。

他砍下了木头人的脑袋,走出了那间房间。

房间外是一条长长的向下的楼梯,楼梯的尽头是一堵墙,上面同样挂着一个时钟。昏黄的灯光下,刘沉香仍然无法辨别出时钟的显示

他似乎越发地睁不开眼睛了!

刘沉香勉力把木头人的脑袋当做保龄球,往下一扔,木头脑袋撞掉了时钟,发出了遥远的闷响。

木头人的脸滚落在地,脸上似乎还保持着一个诡异的笑。

刘沉香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

他直接对着楼梯连开十枪,子弹却似乎打在了棉花上,那堵墙上连个洞都没有留下。

钟楼,木偶人,时钟,杀死“他”……

刘沉香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越来越沉。

 

【他不是已经杀了那个木头人了吗,怎么还没通关?】

【前面的一看就是没知识,钟楼副本号称新人杀手,所有侥幸通过新手任务的新人基本上都会死在这一关。】

【所以他为什么没通关,能不能来个人解释一下】

 

刘沉香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又暖了起来,他刚离开的房间竟然有了阳光!

木头人的尸体也消失不见。

刘沉香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他猛地转头!

只见那个木头人的身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楼梯的尽头,捡起自己的脑袋,正费力地脖子上安!

我靠!

刘沉香险些一跃而起,跟我玩死而复生这套?

他连开数枪,却发觉那个木头人不像方才那么脆了,相反,他的身躯似乎变成了和那堵墙一样的材质,子弹打在上面,竟然就轻飘飘地落下去了。

刘沉香只能看着木头人一步步走上台阶,脸上带着诡笑,一点点地接近他……

 

【每次看到这里,我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楼上的被戬神的直播惯坏了吧,这都害怕,以后还怎么打中级本】

【戬神的直播基本就是无脑爽文啊,莫名其妙就知道了死亡条件,莫名其妙就完成了任务,莫名其妙就干掉了boss,莫名其妙就最高分过了副本,甚至直播间都来不及给大boss一个有效正脸镜头……】

【戬!我的神!】

 

刘沉香的精神因为困倦而变得有些恍惚。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他忽略了的细节!

木头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刘沉香握紧了手里的枪。

枪!

子弹!

为什么我的子弹还没用完?!

刘沉香突然灵光一闪。

看不清的时钟显示,打不完的子弹,突然变化的白天黑夜,打不穿的墙壁,听话的木头人……

没有逻辑,却又莫名地让我觉得合乎逻辑……

这个钟楼,都是梦,都是一个梦!

此时此刻,木头人已经站在了刘沉香的身前,黑色线条画出来的嘴却突然裂开,发出了犹如生锈铁片的声音:

“请,安眠吧。”

刘沉香却举起手枪,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开枪。

 

【玩家刘沉香,通关“钟楼”副本】

【玩家刘沉香,获得积分10,总积分-9990】

【卧槽,是个狠人,上来就在npc面前表演自刀】

【不过他能意识到这里的杀掉“他”是指自己,说明他是有脑子的。杀掉“他”,梦就会醒,自然就通关了】

【那为什么这个他不能是木头人,副本提示信息不全啊】

【他上来就杀了,但是没通关,这个地方只有他和木头人两个可以称之为“他”的,那剩下的只有他自己了】

【对哦,只有梦里看不清时钟,时间错乱……啊我怎么想不到】

【我靠,戬神当年只花了3分钟就意识到这是梦了吗?他怎么做到的】

【只有我在意那个总积分是负的吗!】

【这家伙得罪游戏了?新手上线不是都奖励100积分以示鼓励吗?怎么他还欠了这么多?】

 

刘沉香再次睁眼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社区的入口。

“你是刘沉香?”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刘沉香本能地掏枪想要应敌。

只见那人留着厚厚的络腮胡,头顶却是长了好几个大包,坑坑洼洼的,就像连绵起伏的山区。

“你是谁?”

那人道:“我是莲会的总经理,你可以叫我梅老大。”

刘沉香:?有病?我干嘛要喊一个陌生人老大。

那人笑了笑,似乎不在乎刘沉香警惕的目光:“你没有积分,就没法在社区生活,入莲会后,我们会包你的吃住。”

“对了”,那人顿了顿,带着些骄傲继续道,“莲会的创始人是十席之首。若是你入会,想必不久后,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Rs
当司法天使能听见他人心中关于自...

当司法天使能听见他人心中关于自己的心声

  杨戬:烦人的事情具象化了

  

  其实想画的只有最后一张来着,结果一画就乱了……

当司法天使能听见他人心中关于自己的心声

  杨戬:烦人的事情具象化了

  

  其实想画的只有最后一张来着,结果一画就乱了……

皎若云间月

阿那然X张正|《怦然》上篇|我的心上人是一位清俊的少年剑客

【设定】 扩写“青梅”竹马的少年时光,设定阿那然用御妖国的换灵咒救了张正,he向

对不起什么都磕我真的营养很均衡,正媛也会继续写的,本篇含媛量0,介意的宝子注意避雷。刚追完剧,第一次有冲动拿起笔写水仙

PPS 白正右位


[图片]


01

父亲带回来的少年真的和他长得一样,张正凑近阿那然,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好神奇,看你就像照镜子一样” 


阿那然从来不知道男人也可以有这样好听的声音,他正出神时,忽见张正拱手合抱,身体随着双手移动向下,冲着他微微低头,片刻后起身,一套动作雅正清贵,随后又听他温柔道“在下张正”


阿那然愣了一瞬,心中突然升起...

【设定】 扩写“青梅”竹马的少年时光,设定阿那然用御妖国的换灵咒救了张正,he向

对不起什么都磕我真的营养很均衡,正媛也会继续写的,本篇含媛量0,介意的宝子注意避雷。刚追完剧,第一次有冲动拿起笔写水仙

PPS 白正右位



01

父亲带回来的少年真的和他长得一样,张正凑近阿那然,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好神奇,看你就像照镜子一样” 


阿那然从来不知道男人也可以有这样好听的声音,他正出神时,忽见张正拱手合抱,身体随着双手移动向下,冲着他微微低头,片刻后起身,一套动作雅正清贵,随后又听他温柔道“在下张正”


阿那然愣了一瞬,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自惭形秽的羞耻感,他把头低下,没有理张正


张正也不生气,只是继续道“你叫阿那然,对吗?那我以后叫你小然可以吗?”


阿那然继续缄默,心中想道都不重要,反正今夜他会杀了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少爷,然后逃走


他做张正替身这件事是张家的绝对密辛,除了张家老家主和老管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阿那然被安排贴身照顾张正,最重要的是帮他试药


一晚上几乎都是张正在说话,他知道爹爹买这个人来是做什么的,自己对他有愧,所以话也格外多,生怕这个少年到了陌生环境不适应


夜半时刻,榻上终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阿那然心道终于安静了,他没杀过人,心中十分紧张,他尽量平复自己,蹑手蹑脚地爬上张正的榻,他告诉自己下手利索点,尽量不要让他受罪


阿那然跪坐在张正旁边,身体阴影将他笼住,月光被遮住大半,这样黑曲曲的,张正睡着的轮廓依然很分明


“我有这么俊俏?”阿那然突然这样想“睫毛比女人还长还浓”


张正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作为剑客的敏锐还在,即使没设防的熟睡状态还是机警地醒过来,他眨了眨眼,看清悬在他面前的那张脸


“小然?”张正想他只是个少年,离家万里也许是害怕也许是想家,心中软下来,他往榻里面移了移身子,让出一大块地方“我怕黑,半夜醒了就睡不好了,你陪我好不好?”


阿那然从惊吓转变到惊恐,他想自己可能是被吓傻了吧,竟然就这么听话的躺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睡了,而且还睡得很熟


02

后来阿那然暂时放弃了杀张正,给他试药好像也没那么危险。


阿那然假扮张正要学得东西还很多,张正亲授他读书和剑法口诀


“ 小然,你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你知道你现在练得这招,我当年练了多久吗?” 张正一边说一边起身去给阿那然擦汗


“ 怎么了?” 张正见阿那然又不说话了,“怎么眼睛也红了?”


“没事,少爷,我自己擦吧” 阿那然接过张正递来手帕,倏地背过身去


“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如影随形,坦诚相待么” 张正语调变得鲜少的严肃


“我第一次被人夸,激动了,可以了吗?” 阿那然仍旧倔强着不肯转过来


张正一滞,心中霎时涨满酸涩,是啊,一个能把孩子卖了的人又怎么会给他儿时温暖呢,张正扶上阿那然的肩膀把他轻轻转过来“小然,你要知道你是让我黑剑张正都嫉妒的天才呢”


阿那然摇摇头“我永远是少爷的剑”


“小然,你记住,你永远是你自己”


阿那然望着张正,彼时落日把他的白衣渡上一层浅浅的金,他笑得那么温柔那么好看,明明一模一样的眼睛,但生在少爷的脸上就更好看


少爷,做阿那然实在没什么意思,都比不上做你的影子或者你的剑


“想什么呢?听进去没有”张正在阿那然头上一敲,然后又道“小然,今天我们去温泉池沐浴,我去拿新买的澡豆,你在这等我”


等张正走远了,阿那然才后知后觉一声“哦”


温泉?想到少爷不着寸缕的样子,阿那然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自己没泡过温泉,紧张也是正常的,阿那然如是想着

未完待续…球球❤️❤️和蓝手,谢谢啦,顺便问下这对水仙有CP名吗?可以评论区一起讨论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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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好温柔🥰

他的光亮他的阴暗由我感知

p4翘臀更是🥵

好美好温柔🥰

他的光亮他的阴暗由我感知

p4翘臀更是🥵

克拉德美索

没想到看完雷霆特工队后

在折服于巴基的魅力无法自拔几个小时后,心中翻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情绪——

想你了,史蒂夫,好想好想你。

是,巴基是走出来了,历尽千帆后,岁月与苦难没有折损他的颜值,反而为他的气质加冕。

或许他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他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他还时常把自己打扮得帅气惊人,我也很喜欢他与新同伴们的互动……

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我也相信,我们的巴基,一天比一天好……以后或许会更好。

可就是,就是会忍不住,忍不住地去想,为什么,为什么……

史蒂夫罗杰斯,为什么,这么好的巴基,这以后越来越好的日子里,为什么,你就不能也在他身边呢?……


在折服于巴基的魅力无法自拔几个小时后,心中翻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情绪——

想你了,史蒂夫,好想好想你。

是,巴基是走出来了,历尽千帆后,岁月与苦难没有折损他的颜值,反而为他的气质加冕。

或许他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他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他还时常把自己打扮得帅气惊人,我也很喜欢他与新同伴们的互动……

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我也相信,我们的巴基,一天比一天好……以后或许会更好。

可就是,就是会忍不住,忍不住地去想,为什么,为什么……

史蒂夫罗杰斯,为什么,这么好的巴基,这以后越来越好的日子里,为什么,你就不能也在他身边呢?……


抹茶味的云朵

【宝莲灯】沉戬亲情向求文+推文

想看一些两人互动比较多的文章,长短甜虐都可,下面是我很喜欢的几篇,排名不分先后,先发一下,后续看到新的再补充❤

  1.归神 (长篇已完结,一个假如沉香是舅舅养大的if线)

  

  2.人生何处不相逢 (长篇,劈了且真相未明,主要是二哥沉香哪吒三人的冒险)

  

  3.假如沉香能看见舅舅对他的好感度 (长篇,好看!)

  

  4.小别扭 (短篇,算是温馨日常风🥰)

  

  5.杨戬、测谎草和沉香 (长篇已完结,超级欢乐超级搞笑!)

  

  6.有花不堪折 (短篇,太太文笔很好~)

  

  7.论...

想看一些两人互动比较多的文章,长短甜虐都可,下面是我很喜欢的几篇,排名不分先后,先发一下,后续看到新的再补充❤

  1.归神 (长篇已完结,一个假如沉香是舅舅养大的if线)

  

  2.人生何处不相逢 (长篇,劈了且真相未明,主要是二哥沉香哪吒三人的冒险)

  

  3.假如沉香能看见舅舅对他的好感度 (长篇,好看!)

  

  4.小别扭 (短篇,算是温馨日常风🥰)

  

  5.杨戬、测谎草和沉香 (长篇已完结,超级欢乐超级搞笑!)

  

  6.有花不堪折 (短篇,太太文笔很好~)

  

  7.论如何挽救一只“不想活下去了”的二哥 (长篇接宝正,全篇都很好看,很喜欢(6) -(9) ,(15) -(17) 两人的相处和对话)

  

  8. (长篇已完结,有一点cp向但这种虐身文学好符合我的xp🥺)

  

  9.我那弱不禁风的舅舅 (亲情向,未完结)

  

  10.罪神 (长篇,后面两人的互动多一些,但是全篇都很好看啊啊啊真的很期待后续!)
 


  大家有什么其他的推荐欢迎补充在评论区,或者其他的戬独文也可以🥺

丢丢猫

【宝莲灯】长命百岁

        沉戬沉无差,2W字一发完


        一

  与沉香一战,杨戬被开天神斧重伤,从半空直直落入溪水之中,昏昏沉沉地随波逐流,最终不知被谁捞起,没能如他所愿那样直接死在沉香手中。

  这不是好事,倘若他死在开天神斧下,那就是死得其所,身死罪消,之后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他没有死,便还有无尽的折磨在前头等待着他。

  首先便是这重伤之躯的负担。

  被救起的二郎神已失去了全部法力,神魂遭到重创,比之...

        沉戬沉无差,2W字一发完



        一

  与沉香一战,杨戬被开天神斧重伤,从半空直直落入溪水之中,昏昏沉沉地随波逐流,最终不知被谁捞起,没能如他所愿那样直接死在沉香手中。

  这不是好事,倘若他死在开天神斧下,那就是死得其所,身死罪消,之后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他没有死,便还有无尽的折磨在前头等待着他。

  首先便是这重伤之躯的负担。

  被救起的二郎神已失去了全部法力,神魂遭到重创,比之前打下凡间还要悲惨。

  哮天犬拖着他的身躯,艰难地把他从水里拽上岸。

  沉重的银甲早已碎裂在神斧之威下,失去保护的躯体满是伤痕,最深的一道几乎将他整个人自右胸到左腹剖开。渗出的血染红了一片溪水,此时伤口已然泡得发白。

  杨戬的脸色也惨白如纸,他还有一点意识,无力抬手,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劝阻。

  “放开我……走……你走吧……”

  哮天犬也受了不轻的伤,说不出话来,固执地摇头,忘记了杨戬看不见。

  杨戬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渐渐地连疼痛也感知不到,只觉得身体很累很冷。他不想思考,这样睡去再也不用醒来便是最好的结果。

  二

  沉香提斧上了凌霄殿。

  他劈开华山,放出新天条,救出了三圣母。

  在那之前他亲自手刃二郎神,报了这么多年来的囚母追杀之仇。

  现在他去找他最后的敌人——象征旧天规的玉帝王母。

  他如此年轻,如此热烈,尚未成长完全的身躯充斥澎湃的力量,手里的开天神斧还沾着前任司法天神的鲜血。

  王母在新天条出世那一刻幡然醒悟,自请下界受罚。

  王座下也不见了司法天神高大的银甲身影。

  只有玉皇大帝还端坐神位,是千万年来不变的高高在上。

  沉香站在神位前,他身后是斗战胜佛、净坛使者、哪吒与一众妖魔,里头甚至还有曾跟随杨戬的梅山兄弟。

  这一群人战意凛然,势不可挡。新规向旧序发起的冲锋,势必要以鲜血为祭,才不负新天条的伟大诞生。

  玉帝望着他坚定的年轻面庞,不禁感叹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数千年前,同样站在这个位置,以同样不服的眼神注视自己的少年。

  爱与恨乃世间最强烈的情绪,诞生出最强大的力量。

  当年杨戬悟得这点,由此法力大成,劈桃山、斩金乌、渡弱水,成为天界第一战神。

  如今,这样强烈的感情又出现在沉香身上,仿佛是一种轮回,成为二郎真君的杨戬失去了那种能力,于是自爱恨而生的力量也随之消逝。他败于沉香手下,而沉香带着相同的力量,挟新天条而来,站在了比他更近天意的地方。

  玉帝能嗅到他身上腾腾的杀气,这位三界主宰并不慌乱,这一次闯天庭比之前所有都要危险,他却十分从容,高高在上的容颜充满了神明的威严。

  “刘沉香,你已与宝莲灯合为一体,又让开天神斧认你为主,救出了你的母亲,打败了你的舅舅——天上地下,再无几人是你对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又要闹上凌霄宝殿?”

  沉香抬头,目光灼灼:“与天条相比,沉香此身法术就如萤火般微不足道。我此番前来,只为新天条的出世。”

  他心平气和,却又坚定无匹地说道:“我要让它彻底取代旧天条。”

  “拥护旧天规的王母已受罚下界,朕的司法天神也被你打入凡尘,你释放了新天条,连你触犯天规的母亲也在它的庇护下安然无恙。你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这难道还不算彻底?”

  “不算。”

  沉香横过开天神斧,两指一拭锋刃冷血,湛亮斧身映出他的双眼。

  “新律推翻旧规从来不是和平之事,二神陨落之代价,还不足以令新天条立足。还有无数神仙如王母一般拥立旧规,没有足够的威慑,何以服众?”

  玉帝不怒反笑:“莫非你还要朕以身合道,献祭于新天条?”

  “沉香不敢,只是这新天条出世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沉香要做的,不过是最基础的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为了达成目的,我不忌任何手段。”

  玉帝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他身后虎视眈眈的众人,又看向殿上众神。

  数位神明面色煞白,抖如筛糠,生怕自己被挑中做了祭品。

  沉香又开口:“此人选无需陛下抉择,我心中已有再合适不过之人。只需陛下答应沉香在此过程中绝不插手,事毕之后,新生的天条依旧由您掌管。”

  玉帝身为三界之主,何尝不明白非流血之代价才能够推动新天条,即便没有沉香他也需要找人开刀立威,王母多少也是为了避其天威而舍身下界。

  轻而缓地叹了一口气,玉帝道:“准。”

  沉香头一次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向身后的所有人露出一个微笑。

  “谢谢你们,陪我走过这么远的路。”

  三

  杨戬苏醒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沉香成了劈山救母的大英雄,天庭也作出让步,坦然接受了新天条,不计较三圣母与刘彦昌的私下结合,甚至有为过往仙凡之恋翻案之意。百业待兴,从人间到天界都忙得不可开交,前任司法天神竟被遗忘在角落,无人问津。

  哮天犬维系不住人形,以犬身蜷缩在床脚,皮毛不复油光水滑。

  杨戬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比起上一回被剥去法力,艰难到无处容身的境况,起码现在还有一个栖身的场所。

  这个地方是他提前准备的,但也只考虑了哮天犬,没有想过自己的退路。

  他撑着身子试图坐起来,刚抬起一些便眼前一黑,重重躺倒下去,伤处因撞击而痛得钻心,差点让他一声不吭地又昏过去。

  哮天犬睡在他脚边立刻就醒了,大喊一声“主人”,便化作人形扑上去,也不敢直接压在杨戬身上,只靠着他的手背蹭了两下。

  杨戬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力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却让哮天犬险些落下泪来。

  他们主仆相伴数千年,无需言语吩咐哮天犬就知道杨戬想问什么。

  “新天条出世了,三圣母已经跟刘彦昌团聚,沉香……沉香上了天界,和玉帝达成协议,他们都平安无事。”

  杨戬闭上眼,微不可见地颔首。

  他所关心的事很多,但最关心的就几样,既然三妹一家团聚无恙,其他的事便都可以再放一放。

  轻轻咳了两声,嘴角淌下一缕金血,杨戬同样是仙凡之子,肉身受到重创一样会死。开天神斧威能毁天灭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在持续不断地被神斧锋芒一点点凌迟着,也许很快就将不可挽回地魂飞魄散。

  哮天犬察觉到他的虚弱,近乎恐惧地唤了几声“主人”,全无回应,杨戬因神魂重创已经又沉沉睡去。

  这几日哮天犬守着他寸步不离,生怕一眼没照看到杨戬就会断了气息,可如今哪怕他在守下去也只是看着杨戬伤势一步步恶化,当即做了决断——他要冒险上天,去问太上老君讨药。

  掩人耳目地跑到了兜率宫,老君倒像是等候多时,不等他说明来意,便一甩拂尘,说:“沉香已提前交代,这几日不能给你仙丹,你且回去,过几日再来。”

  哮天犬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主人…主人等不得了——沉香在哪?我去找他。”

  他知道如今的沉香怕是恨透了杨戬,那一斧下去并未留手,要不是急着救三圣母,或许根本不会给他去救主人的机会。

  但他没有办法了,除了沉香,没有人能让老君松口。

  太上老君掐指一算:“这个时候……恐怕他人正在真君殿。”

  哮天犬听到这个地点愣了愣:“他去那里做什么。”

  “你家主人已不是司法天神,他的活儿总要有人去干,陛下派人去提出案卷。至于沉香……他身边哪个人没被杨戬捉过,那些记录他又怎会让别人拿去。”

  哮天犬明白了,只觉得更加不妙,倏然又想起杨戬的密室里,东海四公主的魂魄应该也养得差不多,有她出面,沉香定能明白杨戬苦心。

  于是又升起些许希望来,竭尽全力往真君神殿飞去。

  四

  沉香果然在真君神殿。

  他换了一身月白衣裳,发也束成高冠,看起来矜贵而温雅,负手而立的样子完全是个大人了。只那双与杨戬十分相像的桃花眼时时含着笑意,还能窥得一丝少年模样。

  哮天犬未料到短短几日不见沉香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叫他几乎不敢相认。

  沉香神力今非昔比,远远便感知到哮天犬的到来,待他降下云端,摇摇晃晃站稳后,才道:“天奴正收拾案卷,堆得满地都是,我劝你不要乱走动。”

  哮天犬一通好跑,累得气喘吁吁,半分不敢耽搁,也没有思考沉香为何对他是这个态度,伸手拽了他就往密室跑去。

  沉香任他拖着,到了地方一挑眉:“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哮天犬呆呆看着空荡荡的密室。

  密室阴冷漆黑如旧,那桌上的香炉已经不翼而飞。

  “四公主……”哮天犬扑上去翻找,东闻西嗅,想要找出那能救他主人一命的香炉,“主人明明把她养在这儿,小狐狸也曾在这里养伤……怎么会不见了?”

  他浑身一抖:“莫非四公主已经复活?那为何这么多日都没有消息,也不曾来找过主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四姨母早为杨戬所杀,魂魄都散了。她身死之时,你也在场,亲眼所见。”

  沉香说这话时神色也是淡淡的,嗓音里甚至还有一丝笑意。

  他这样子让哮天犬感到不寒而栗,他退了半步,没了底气,只能绝望地恳求:

  “沉香,他是你的亲舅舅啊,他当年是想要好好对待你,让你一辈子开开心心无忧无虑。你十六岁生日收到的金锁是他亲手刻的,还为你添了二十年阳寿,主人是真心希望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啊。”

  沉香听到“长命百岁”时微微怔松,但也只是刹那的动容,他摇了摇头,轻声道: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

  哮天犬不认识般望着沉香,他的面容,他的气息都很熟悉,杨戬看着这孩子长大,他跟着主人,也看着沉香长大,最清楚他的样子。

  哪怕是杨戬放狠话要杀了沉香,哮天犬也不敢完全听从他的指令,因为明白杨戬对这孩子的感情。

  可是哪里不一样了,沉香变得哪里不一样了。

  他望着哮天犬,用那种平静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杨戬而来。他当年镇压我母亲,使我父母承受多年分离之苦。捉拿我父亲于天牢,将他折磨至死。视我为孽障,一出生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我这一路被他下了多少绊子,栽过多少跟头,却也与他堂堂正正比过,平了此恨,可以不再找他算账。但要我救他,恕沉香尚无此等胸怀。”

  不是的,哮天犬想说不是的。主人没有要害你,没有觉得你不该存在。主人很喜欢你,喜欢到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给你。

  可他也知道沉香不会相信的,杨戬算无遗策,一步步把这孩子逼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死于沉香之手是杨戬的夙愿。他在这里拼命解释,反而是违抗了主人的命令。

  茫然地环顾四周,陌生的天奴粗暴而放肆地将杨戬的手稿扔在地上,卷轴铺开,细密端正的字体散发墨香,那是杨戬的字迹。他心怀慈悲,连字迹也满是凛然正气,现在却被人踩在脚下。哮天犬忍无可忍,推开天奴,趴在地上拢起所有纸张。

  天奴当着沉香的面不敢发怒,只是要笑不笑地说:“倒是一条好狗,可惜跟错了主人。”

  哮天犬对着他龇牙,却被沉香一掌定住身形,又封住口舌。

  “失陪了。”沉香对他们说了一句,便提着不能动不能言语的哮天犬出了真君殿。

  五

  沉香拎着狗,一路溜溜达达下了凡间,哮天犬挣不出索性也不挣扎了,只想着倘若他是要逼问主人的下落,我死也不说。

  沉香却一句不问,直接进了一家饭馆,点上满桌好酒好菜。

  哮天犬这段时日光顾着照顾杨戬,自己饿得皮包骨头,见了这些肉菜眼都直了,不等沉香说话,一解开定身术就扑在盘子上狼吞虎咽,野蛮吃相引得四周食客纷纷侧目。

  哮天犬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的,杨戬也不管他的仪态。如今沉香坐在一边,同样是一言不发,只静静看着他吃,若是手里再拿上一把折扇,白衣墨扇,就与他舅舅更加相似了。

  哮天犬吃着便有些晃神,误以为主人还在身边。

  随即想起杨戬还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他没讨得仙药,救不了主人,主人一死,他也没必要活着。

  那多吃一顿少吃一顿又有什么所谓?

  沉香见他放缓,问:“噎到了?”亲手给他倒了一杯酒。

  哮天犬看着他执酒杯的手,与杨戬一样修长白皙,能书笔墨,能挽神兵。沉香到现在还愿意给他一顿饱饭吃,是否心里对杨戬也没那么恨,只是嘴上不肯认这个舅舅?

  沉香见他不接,便自己喝了。他第一次饮酒是与八太子小玉一块,三个孩子醉得一塌糊涂,稀里糊涂地把哮天犬揍了一顿。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因凡间之酒而醉,但喝下之后双颊还是泛起浅浅的薄红,一双眼也似多了些温度。

  哮天犬便又鼓起勇气:“我主人他……”

  “他救了四姨母,救了小玉,”沉香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浅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知道的。”

  这话听在耳中如雷霆闪电,哮天犬失手就打翻了一只碟子,几乎要从饭桌上伸手过去拽沉香的衣领。

  “你知道?!你知道主人的苦心?你怎么会知道——不,你知道之后还这么对待主人?”

  沉香眼中的温度稍纵即逝,好似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冰冷而毫无人情。

  “我这么做,不是正合了杨戬的心意?”

  他似笑非笑:“你以为你主人为什么如此煞费心思地栽培我还不叫我知道?他想借我之手推动新天条的诞生,然后自己去做这第一个祭品。”

  “舅舅如此苦心,沉香怎敢不领受,他要我不知道,我便装作不知道好了。”

  哮天犬张了张嘴,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沉香不是不理解杨戬,而是太理解,他不动声色地配合,让一切都按照杨戬预定的计划进行。

  将杨戬逼上绝路的不是任何人,恰恰是他自己。

  哮天犬失魂落魄地坐着,喃喃自语:“原来只有我不懂……”

  他呆坐了片刻,看着手里的肉,狠咬一口后收进怀里。

  然后又把桌上没吃完的所有食物都抱起来,抱得满手都是。

  沉香忍不住问:“你做什么?”

  “带回去,给主人吃。”哮天犬实在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想,他只要对主人好,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主人就够了。

  沉香摇摇头:“杨戬现在伤得极重,你带这些给他,他也吃不下。”

  他挥手招来店小二,吩咐道:“去熬一锅白粥,能熬多烂熬多烂,无需添加重味荤腥之物,只加入补养气血的食材即可。”

  又写下一张食材单子,附着银钱给了店家,指着哮天犬道:“每日都备一份给他,给病人的东西,用料火候不可马虎。”

  店家见他给钱大方自然连声应下,哮天犬呆呆望着沉香,而后者再未看他,负手出了食馆,气息很快消失在门外。

  六

  杨戬的伤势没有任何起色,但日日热食下肚,多少攒出一点气力。

  哮天犬吹凉了热粥喂到他嘴边,杨戬抿了抿唇:“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为主人效命,一点也不辛苦。”哮天犬答得有些心虚,沉香安排得很妥当,不仅有杨戬的食物,连他每日的酒肉都供应不缺。他现在已经完全放弃去思考沉香的动机,麻木不仁地吃吃喝喝,感觉自己都胖了不少。

  杨戬说:“每天为我寻找吃食,也费尽心思了吧。”

  哮天犬忙道:“没有没有,一点也不费劲。”

  “你不通药理,也难为要交代店家准备这么多合适我的食材。”

  哮天犬刚想说不为难,忽然抬头,只见杨戬惨白脸庞上,属于司法天神的一抹冷意已挂在了毫无血色的唇边。

  他吓得跪在了床边,白粥泼了一地,熬到融化的米粒粘稠而缓慢地漫过了地面。

  “主人恕罪!属下不是故意隐瞒的!”

  杨戬就是杨戬,即便伤重到每日只有片刻清醒,也从哮天犬的一言一行中发觉了不对。

  望着被洒了的粥烫到发抖也不敢出声的哮天犬,他叹了口气,那副冰冷严厉的神色褪去,显得疲惫而虚弱:“我没有怪你,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于我的人不多,你日日受人家的恩惠,总得告诉我这件事。”

  哮天犬咬牙,不肯明说。

  杨戬了然:“是从前与我交好,顾念旧时情谊之人?哪吒?梅山兄弟?”被他自己喃喃打断,“不,不对,能让你这么为难的……”

  哮天犬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杨戬笑了下,道:“是沉香。”

  仿佛有所感应似的,胸前开天神斧造成的伤口崩裂开来,淌出的血染红了新换不久的里衣。

  这画面哮天犬也已经习惯到麻木了,杨戬的伤无法完全愈合,好了又裂,裂了又好,要不是他已是真神,根本禁不住这样的折磨。

  哮天犬小心地为他擦拭伤口,说:“主人,别管这么多了,您现在只要养好身体。”

  杨戬却颇为关心这件事,强撑着问:“他说了什么话?”

  哮天犬是从不瞒他任何事的,有人真心帮他们,他肯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千方百计隐瞒,必然是有原因。

  他没有否认是沉香,沉香帮他们又为什么不能说?是他的态度不佳吗?

  是对手下败将的怜悯不屑,施舍般赠与食物?还是终究顾念舅甥亲情,出手相助却又嘱咐哮天犬不要告诉他?

  哮天犬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沉香与他那一面,没有表现出对杨戬的任何感情,无爱也无恨,就好像谈论着一个陌生人。

  但他又确确实实知道了一切,知道舅舅对他的关心爱护,知道杨戬的苦衷、谋划和隐忍——他知道一切,可他还是……无动于衷,装作那毫不知情的样子,眼睁睁看着杨戬往死路上走去。

  这比单纯的痛恨还让哮天犬难以接受,他不敢相信主人悉心培养、疼爱如子的孩子居然是这么个冷血无情之辈。偏偏他没本事照顾好主人,依旧日日要按沉香吩咐的去取粥食饭菜供养杨戬。

  太难受了,太委屈了,杨戬不问还好,一问这些话便憋不住。哮天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说主人,我们这么多真的值得吗,您付出这么多,到底又得到什么了?

  杨戬靠在枕上,笑一笑。

  “原来是这样,”他说,“比我想象得好多了。”

  “主人,”哮天犬伤心至极,“您是他的亲舅舅啊,他怎么能这么对您?”

  杨戬平静道:“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安排,为新天条祭身这个结局,我非常满意。”

  “至于其他人的看法与态度,我杨戬根本不在意,沉香知道一切,愿意替我完成我的计划,他是个聪明孩子。”他抬手,摸了摸哮天犬的头,“个人私情为轻,三界众生为重,他对我无爱无恨,是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也能放心地走了。”

  他的手自哮天犬头顶滑落,头也低垂下去,哮天犬等了一会儿,颤抖地问:“主人?”

  他没有等到杨戬的回应,此室之间,已只有他自己的呼吸。

  七

  哮天犬背着杨戬又上了九天。

  天界流光飞渡,热闹非凡,那是无数仙人庆贺迎接新天条的到来。

  此时此刻,谁又能注意到他们这一朵暗淡的云光,谁又会想起杨戬这个祭品呢?

  哮天犬也想不到人去求助,他只是抱着一个执念,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的执念。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杨戬魂飞魄散,左右坏不过它去。

  哮天犬这样想着,可是感受到背上的身躯越来越轻,温度越来越低,还是忍不住慌了:“主人?主人!”

  杨戬安静地伏在他肩头,眉眼低垂,以一个安然恬淡的姿态,去迎接片刻后的彻底消散。

  哮天犬一脚踩空,从万丈高空坠了下来,他没有再驭起云光,只觉得这么摔死也不错。

  但他们终究没摔下去,一道温柔的光托起他们的身躯,哮天犬落地之后发现景色十分熟悉,再一看,竟是落在了华山地界之中。

  救了他们的正是杨戬的亲妹妹,三圣母甩袖收起法力,就看见杨戬侧躺在地一动不动,失声道:“二哥?”走过去一探气息全无,忙把人推坐起来运功疗伤。

  哮天犬窥得一线希望——他们兄妹数千年来感情极好,杨婵也一直是最理解关心杨戬的人,又是沉香的母亲。这一切也都是因她而起,倘若还有谁能救杨戬,那就只有三圣母了。

  数个时辰功夫花费下去,杨戬惨淡的脸色才恢复一些,重新有了呼吸。

  再看三圣母已是目中含泪,心疼至极地搂住杨戬,轻声唤道:“二哥。”

  小妹温柔的呼唤让杨戬恢复少许意识,他睫毛颤了颤,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来。

  三圣母握住杨戬的手,只觉触手冰冷,杨戬已虚弱到做不出更多反应,感觉到妹妹的眼泪落在自己脸上,也只是皱起眉头,无法出声安慰。

  三圣母解开杨戬衣襟,看见胸膛上数道纵横入骨的伤痕,伤口的血已经快流尽了。

  她指尖颤抖着,能感觉到杨戬的生命也随之流逝:“二哥,疼不疼?”

  杨戬对她微笑,微微摇头,而哮天犬跪下来:“三圣母,求您救救主人。”

  杨戬喉咙一动,是想说什么,三圣母含着泪,闭了闭眼,道:“不行。”

  哮天犬如遭雷击,未料到连她也不肯救人:“因为那个新天条?因为它要我主人去做祭品?那就拿我的命去祭好了,别让我主人去死,他承受太多了,已经快受不住了。”

  “为什么你们都要逼主人?逼他做司法天神,逼他断情绝爱,逼他与亲人为敌,现在又要逼他去死?”

  三圣母浑身都发起抖来,她紧紧搂着杨戬,把脸贴在杨戬苍白的脸颊上,像母亲安慰孩子一样,小声而轻柔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二哥已经很累了,想要结束这一切了。”

  杨戬闭上眼,三圣母的鼻尖蹭着他的耳朵,冰凉的泪珠摩挲着落下:“没事的二哥,很快痛苦就会结束了。”

  她的安慰更加激怒了哮天犬:“三圣母!你——你们一家都是白眼狼,主人白白爱护了你几千年,你不配做主人的妹妹!沉香也不配做主人的外甥!你们就一起跟刘彦昌做凡人好了,主人……”

  “哮天犬!”杨戬攒出一口力气,喝住了他。而三圣母也说不下去,颤抖片刻,忽然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她一言不发地只是哭,几千年都没露出这么脆弱的模样,像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女孩。杨戬心里很痛,在他还有能力保护妹妹的时候,谁也不能给杨婵委屈受。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连抬手摸一摸她的头也做不到,这种挫败感远胜失去法力,被众人践踏凌辱之痛。

  三圣母哭尽了眼泪,杨戬不知何时又昏迷过去,眉头仍是皱着,眼角凝着一滴泪,欲坠不坠。

  她忍住声音,为杨戬理好头发与衣裳,细心擦去那滴泪。然后把杨戬温柔地交给哮天犬,嗓音沙哑:“带二哥回去,好好照顾他。”

  哮天犬恶狠狠道:“不用你说,你们都不要主人,但我一定不会背叛、不会离开他。”

  三圣母疲惫地点头,取出一枚碧光流转的珠子:“这是定魂珠,可保魂魄不散不灭,二哥再……再气息全无之时,你就把这枚珠子放在他口中。”

  哮天犬望着那枚剔透的定魂珠,明知这不是杨戬想要的,但纠结再三,终究是接过,也不多说什么,重新背起杨戬,离开了华山。

  八

  杨戬再也没有彻底清醒过,三圣母给他输送的真气不过让他多苟延残喘一会儿。

  他滴水不进,成日昏睡不醒,哮天犬也不再去饭馆,就陪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等待最后时刻来临。

  第五日的清晨,杨戬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因为死亡的过程拖得如此痛苦而漫长,它真正到来时哮天犬反而有种解脱了的轻松,他将定魂珠塞入杨戬口中,便守着身体一点点冷下的主人继续等待。

  等待什么呢?他不知道。

  他的生命自遇到杨戬开始,也该随杨戬的逝去一并离开,定魂珠封住了杨戬的魂魄,他便继续留下来,等着——等着杨戬彻底魂飞魄散,或是等来其他什么结果。

  哮天犬化作原形,趴在杨戬手边,把脑袋搁在他摊开的手掌心里,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九

  这间屋子再有人进来是十天后。

  长久的饥饿与睡眠让哮天犬失去了警惕性,但这个人的气场依旧第一时间将他唤醒。

  沉香迈了进来,一眼就看见瘦骨嶙峋却依旧眼神凶狠的哮天犬,和被他护在身后,已经失去气息的杨戬。

  他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情绪,看起来比之前更冷也更远了,一身气势却违反常态地凛冽逼人。

  强至杨戬这个程度,对自己的力量具有超常的控制力,法力收放自如,能做到一丝一毫都不泄出去被人察觉。

  沉香已经比杨戬还强,对力量的掌控更应得心应手,不该失控至此。

  而他自己好像也感觉不到法力外泄得厉害,神色如常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俯视舅舅的面容。

  杨戬浓眉长目,薄唇挺鼻,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就与真正的死人无异。他也确实已经死了,只是在定魂珠的保护下魂魄未离体,尚未死透。身体在生与死之间游离,现出一种超越生死的、惊心动魄的美丽。

  沉香看了一会儿,伸出双臂。

  然后就被哮天犬一口咬在手腕上。

  哮天犬也没什么力气了,这一口根本伤不到沉香分毫,仍是死咬着不松,恶狠狠地瞪着他。

  沉香轻轻笑了一下,一股力道便将哮天犬弹开,按在角落动弹不得。

  他揉了揉手腕,再次伸手,把杨戬从床上抱了起来。

  因定魂珠的作用,杨戬即便断气多日尸身也依旧完好无损,连肢体都是柔软的,无力的脖颈带动头颅软靠在沉香肩上。沉香把他抱稳了,对目眦欲裂的哮天犬说一句“就在这儿别走,我很快回来”,便化作流光消失。

  十

  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修炼之洞府。

  倘若杨戬清醒,来这里必会去拜访自己的师父。

  沉香没有去见玉鼎真人的意思,明明已来到了玉泉山,却只在半山腰打转,像是在寻找什么。

  杨戬被他抱在怀里,走着山路不免颠簸,好几次嘴唇微张,定魂珠要掉出来,都被沉香一把锢住,小心稳住他的身体。

  直到他终于发现自己的目标,飞身跃至一处悬崖峭壁,在不足一尺的崖壁勉强站定,一粒碎石挤落下去,坠入万丈深渊。

  这高度看一眼都头晕目眩,而沉香仍是面无表情的,仿佛身处平地般淡然。

  他面前是一株枝干玄黑,枝叶稀疏的小树,不过三尺来高,根系埋在崖石浅浅一层薄土之中,雨露稀薄,风吹日晒,一万年才能长这么高。

  枝头最高处结出一枚朱果,通体鲜妍如血,微风中晃动着,如一颗跳动的心脏。

  沉香让杨戬靠在自己身上,贴着山崖迅速摘下那枚朱果,小树瞬间枯萎,翠色叶片随精华而采凋落,玄铁般的枝干亦化作飞灰。

  他一手按在杨戬后腰,发力激他吐出那枚定魂珠。

  定魂珠一吐,霎时灰败之色攀上杨戬肌肤,逸散的魂魄也将脱体而出。

  沉香把朱果塞进他口中,积蓄万年的生气顿时释出,杨戬面上死气稍缓,却只衔着那果实不知下咽,撑也撑不了多久。

  沉香又从他齿间拈出朱果,放入自己口中咀嚼,然后探身过去,贴上杨戬灰白的唇,以舌尖顶开他的牙关,将嚼烂的果肉与汁水一并渡去。

  最后他低头,在掌心吐出一枚小小的核,弹入小树枯萎之处,让它重新生长,一万年以后,才能再结出一枚果实。

  杨戬心口渐渐有了暖意,胸前也有了呼吸起伏,只是人还未苏醒过来。

  沉香并不协助他将朱果生气完全化为己用,他把人重新抱起,仍如来时一样匆匆而去。

  回到杨戬住处时不过才过去几刻钟,甚至连哮天犬的定身术都没解开,他眼睁睁看着沉香抱着主人回来,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

  等他解了定身术扑上去查看之时,杨戬连手脚都温暖起来,法力也渐渐恢复。自发运转的九转玄功之威抵开天神斧之利,数日来终于占得上风,开始修复流血的伤口。

  他在杨戬身上嗅来嗅去,有些不敢相信主人竟真的活了过来,还是沉香亲自救了他。

  神色复杂地看向沉香,后者面色雪白,周身法力已如乱流般疯狂席卷,他的发冠也被法力割坏,满头青丝倾泄。可他的眼神又是如此宁静,如此深邃,在混乱暴走的力量包裹之下,呈现出一种超然的神性。

  哮天犬看看床上安然沉睡的杨戬,再看看一身法力都在逸散的沉香,忽然明白了什么,低低呜咽了两声。

  沉香顺着哮天犬嶙峋的脊骨捋了捋,这是他头一次如此温柔地对待哮天犬,说:“舅舅醒来之后,叫他常去看看我娘,我爹终究一介凡人,未来千万年只有他俩才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哮天犬眼中淌出热泪,沉香喂了他一颗丹药,他乖乖吃了,然后趴下来,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

       十一

  沉香很忙,玉帝金口玉言,答应绝不插手新天条的献祭,这件事便全让他来拿定主意。

  他没有其他要做的,只剩下繁琐的告别。

  他去了刘家村,拜访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同伴,生死簿修复之后他们也是普通的凡人,狗蛋要娶媳妇了,看见沉香很高兴,拉着他去吃喜酒。

  酒过三巡问他日后什么打算,沉香托着杯子想了想,笑道:“以后我就不在人间了。”

  “去当神仙了啊。”狗蛋了然,“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咱们以后应该也是见不到面了,但我永远都会记得你这个朋友的。”

  沉香笑着跟他举了一杯酒。

  婚宴还在继续,他带着一身酒意来到了华山。

  三圣母与刘彦昌多年分离终于团聚,应付完贺喜的亲友后就关上门来黏糊。

  但再怎么黏糊,亲儿子来也不能拒之门外。

  刘彦昌很高兴,忙出门打酒买菜,三圣母拉着他在桃花林里坐下,摘去沉香发间一朵碎花,轻声问:“天上的事都怎么样了?”

  沉香点头,说一切正常。

  “你舅舅呢?”

  “已经救回来了,只是还要睡上半个月。”

  三圣母笑着摇头:“以二哥的意志力,恐怕不用十天就能醒来。”

  沉香也笑:“我对哮天犬说了,让舅舅养好伤多来看看你。”

  三圣母轻轻应了,纤细的手指一直抚摸沉香的脸颊,怎么都摸不够似的,眼睛也没有一秒离开他。

  看着看着她又流下泪来,把沉香搂在怀里,沉香靠在母亲身上,还是很平静。

  “娘,我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快要走到尽头了,我现在很轻松,也很快乐,唯独放心不下您。”

  三圣母拭着泪,勉强挤出笑:“有什么好不放心,娘活了几千岁,什么没见过,要你来操心日后的生活。”

  “您并不打算让爹长生不老,我怕爹百年之后您会太孤单。”

  “彦昌毕竟是凡人,”三圣母道,“就算新天条放开情爱之限,我也不能因爱他就强行渡他成仙,这才会乱了三界秩序。”

  “我与你爹,只要这一世的情缘。人间百年,我心满意足。”她摸着沉香的头发,“唯独我们的母子缘分,也太过短暂了。”

  沉香道:“我走之后,你和爹再要几个孩儿,就像外公外婆养育你们兄妹一样,一家人互相扶持,过得幸福快乐。”

  他不知道这是建议还是祝福,让三圣母欣慰还是痛苦,他已经感知不到那种情绪。

  与父母吃过一顿丰盛的饭菜,沉香离开了华山。他和三圣母都没有告诉刘彦昌自己的决定,但父亲仿佛意识到什么,不断给他夹着菜,不问他任何未来的计划。

  离去之时沉香给他们磕了头,郑重告别这一世的父母亲缘。

  刘彦昌一言不发地扶着三圣母,远远目送他驾云而去。

  沉香又去拜访了孙悟空、猪八戒、哪吒、牛魔王,每去到一处都是热情招待,喊着不醉不归。

  沉香与他们饮酒相乐,又在尽兴之前离去。

  一个月下来,他几乎把认识的人都拜访了一回,只除了杨戬。

  他并不想去见他,因为想不到该说什么,而且也能想象到那个人醒来后的反应,沉香只想平静度过最后时间,面对舅舅的怒火?还是饶了他吧。

  他与敖春一起把小玉和丁香的魂魄分离出来,送入轮回。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的法力也不剩多少,敖春把他带回自己家。

  “忙了这么久,我们兄弟也该好好庆贺一下,”敖春眼睛泛红,但一直笑着,“原以为我们还有许多时间来聚……你可不能敷衍我,不大醉一场我绝不罢休。”

  沉香不欢欣也不伤感,点了点头:“好,不醉不归。”

  喝到一半,他四姨母与嫦娥匆匆赶来。

  敖听心看见跟弟弟喝着酒的他就上前来一把抓住:“沉香,你舅舅正上天下地找你呢,你怎么躲在这儿?”

  沉香一口酒含在嘴里,差点喷出来:“他找我?”

  嫦娥点头:“是,看起来满面怒容的,一看就被惹得不轻,我命人拖住他,但那毕竟是杨戬,拖不了多久。”

  敖听心在真君神殿待了不短时日,十分清楚杨戬对沉香的看重,也十分清楚现在杨戬找他是为何事,几乎又变回当初沉香刚出刘家村,一点法术都不懂的心态:“跟四姨母走,我把你藏起来,深海之大,就算是杨戬也不能一寸一寸翻过来找。”

  她一拖,却没拖动。沉香站在那里,神情犹豫不定,显然是没做出决断。急得她又要来一句“这孩子怎么这么优柔寡断”。

  却是嫦娥先拉开她的手:“四公主,让我对他说两句话。”

  她把沉香拉到一边,这个清冷美丽的女子虽也是他的姨母,但与敖听心与百花仙子相比,却总似隔了一层,冷冷的总不亲近。

  “你若是想见杨戬,站在这里他很快就会过来。你若是不想见,以我与四公主之力,足以确保杨戬永远都找不到你——但是沉香,你真的不见他吗?”

  沉香道:“我……不知道。”

  嫦娥道:“新天条需要祭品之事不是秘密,杨戬既然还活着,怕是也想到真正的祭品是谁,他必定是要来找你问个明白的。”

  沉香:“正是因此,我才,不敢见他。”

  嫦娥握住他的手,神情温柔:“沉香,你还小,不知这世间最苦不过相思,而最远不过生死。你的时间不多,有些话不说,便永远没有机会了。”

  沉香浑身一震,深深望着嫦娥,随即神色微变,看向了远方。

  一道巨浪自海面翻卷而下,恐怖力量掀翻沿途诸多水族,龙宫护卫在这股巨力之下也同样东倒西歪,毫无抵抗之力。

  杨戬一身白衣,手持三尖两刃刀,眉心天目金光灼灼,他翻手便搅动起一海巨浪滔天,踏浪分水而来。

  门口的通报尚未跑进去就被点住,杨戬现在是什么礼数都不管了,直直闯入进去。

  众人自然也感应到他的到来,敖听心担忧道:“这么大阵仗,杨戬这是铁了心要来逮你。”

  沉香反而冷静下来:“罢了,再跑也跑不出舅舅的手掌心,见就见吧。”

  他这么说着,杨戬已一脸杀气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夹着尾巴的哮天犬,显然也被主人现在的状态吓到了。

  沉香远远与他对上视线,杨戬半点不见一个月前险死还生的虚弱之态,冷冽肃杀犹胜昔日司法天神,那是彻彻底底的战神姿态,扑面而来的神威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

  锋锐凌厉的一眼扫过来,敖春几分醉意都被吓清醒了,赶紧把沉香护在身后:“二、二郎神,我劝你别打人啊,沉香现在不剩多少法力了,下手重了他吃不消的。”

  “不剩多少法力?”杨戬低低重复一遍,神情变得更加可怕。他本就是浓烈样貌,此时眼角眉梢压抑着怒意,整个五官都艳烈到像要燃烧起来一般。

  沉香对敖春说:“我的八太子,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给他火上浇油,是怕我等会挨的打不够重吗?”

  他自不指望四姨母能挡住多久,虽说只要他拼死不肯出来,敖听心加上嫦娥竭力护着他杨戬也没办法,但他不能真做到这一步。

  不敢面对的懦夫,会让杨戬更看不起他。沉香不想最后了,还给舅舅留下这么一个懦弱胆小的印象。

  果然,杨戬道:“沉香,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把挡在前面的人收拾了,亲自把你揪出来?”

  敖听心急道:“杨戬!”

  杨戬沉沉看她一眼,那一眼冷到极致,阴桀至极:“四公主,我不后悔杀了你,也不后悔救了你。但现在,我只觉当初该把你封在密室中,直到我身死之后再放出。”

  敖听心一窒,是听出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要说杨戬所有计划中到底哪一步出了差错,就是提前让她养好了伤,找到沉香告知了一切。

  而沉香又是怎么做的?

  他就如一无所知那样,依旧对杨戬下了死手,按着他的预计一步步走下去,不偏不倚,只等杨戬一死,新天条便可大成,皆大欢喜。

  可他没有死,不仅没有死,法力也完全恢复,活得不能再好了。

  杨戬才知被骗过的不仅是其他人,还有自己。能为新天条献身的不止有他,还有沉香。

  他是真的恨,太恨了,他怎么就偏偏在这一步错算,以致满盘皆输。隔着这几人他看见那孩子,哮天犬说最后一次见到沉香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天眼能看破一切虚妄,杨戬一眼就知道,沉香的修为已经见底,他的一切都在被夺走,直至整个人都献祭给新天条。

  握着武器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掩在袖中,而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沉香,用力到两眼充血,通红而凶狠地瞪着他。

  沉香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发悚,强忍恐惧从人后走出,敖听心还想护着,被嫦娥拉住,对她摇了摇头。

  沉香一步步走到杨戬面前,舅甥俩自新天条出世以来第一次清醒地对面,一时无话。

  杨戬的天眼把他看得彻彻底底,沉香自知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杨戬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问:“为什么不来见我?”

  沉香迅速地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他的怒容。

  他很怕杨戬,很长时间这个名字与这个人都是他的梦魇。

  现在他依旧怕,却是另一种原因。

  “以舅舅的智慧,恐怕一眼就能看出端异。我没那个信心瞒过您的眼睛,只好一直避而不见。”

  “你计划未成,怕我发现后阻止,所以让我一直昏迷着,不能发觉。但此事一月前就已毫无转圜余地,哪怕是我也对这个结果束手无策——为何还不来见我?”

  沉香沉默不语,杨戬又说:“刘家村、华山、翠云山、峨眉山……”

  他细数这一月来沉香去过的所有地方,每念一个地名,声音便沉一分,怒意也重一分:“倒是跑得齐全,你见故土、见父母、见师友,却偏偏不敢来见我?”

  这次沉香终于抬头,说:“是。”

  “我见天地、见日月、见众生,但独独不敢见你。”

  “舅舅,”他忽然跪下来,跪在杨戬面前,说道,“我欠你太多,这世界也欠你太多。我不忍舅舅再做天道的祭品,这份残缺,便由我来填补。”

  杨戬低头看着他,看了很久,才开口:

  “你不觉得这很残忍吗,沉香,你让我从神重新变成有血有肉的人,又要我看着你一步步成神,去补天道的残缺。”

  沉香一言不发,身体伏下去,就像给父母磕头一样,也要给杨戬磕头,拜别这一世最后的亲缘。

  杨戬反转两刃三尖刀,以刀柄抵住他的肩,不让他拜下去。

  僵持了一会儿,终究是杨戬力胜一筹,把沉香从地上挑起,拦腰一提。

  沉香小孩似的被舅舅夹在臂弯里,一下就慌了:“四姨母!嫦娥姨母!”

  两人都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而杨戬横刀长立,对她们道:“这是杨戬的家事,你们已经插手太多,不该再管了。”

  这话并没有多少强硬,反而充满了疲惫厌倦,敖听心与嫦娥对视一眼,也只能停步,看着杨戬一手持兵,单手就把沉香抱着,转身走了。

  十二

  杨戬速度非常快,沉香喊了两声后也没了动静,老老实实趴在他身上。

  等到了地方杨戬把他往地上一扔,沉香还没爬起来,就见他舅舅以两刃三尖刀支撑身体,吐了口血。

  才想起一个月远不足以让他养好伤,更何况杨戬明显没好好养上一个月,恐怕刚醒不久就出来寻他了。

  沉香爬起的动作停了停,继续站起来,想去扶他。

  杨戬冷冷道:“跪下。”

  他没有看沉香,以拇指抹去嘴角的血,对哮天犬道:“把我的鞭子取来。”

  ——作为司法天神,审问拷打的时候怎能少了刑具,哮天犬忙呈上鞭子,杨戬立刻就在地上抽了一下。

  “啪”的一声过后,沉香也老实地跪好了。

  那鞭子不是什么神器,除了抽人特别疼外也伤不了性命,还能让人吃个教训。

  但说实话,现在教训沉香也是晚了,改不了了,只能让杨戬发泄一下。

  沉香自然也懂,自己褪去外袍,仅着一件单衣。鞭子落在身上,顿时抽破单薄布料,留下一道血痕。

  杨戬发了狠,憋着气连抽数十下,直到哮天犬都看不下去,挡在沉香面前。

  “主人,不能再打了。”

  杨戬压着眉峰,嗓音里满是压抑的怒气:“连你也不听我的话?”

  哮天犬不敢直视他,更不敢让开,怕沉香把杨戬气死,也怕杨戬把沉香打死,瑟瑟发抖地答道:“主人,沉香他……他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杨戬薄唇抿得紧紧的,手腕发抖,染血的鞭子自掌心滑落。

  沉香一手按在哮天犬肩上,声音很低:“你先出去。”

  “主人他……”

  “我没事,”他说,“舅舅不会打我了。”

  哮天犬一步三回头地爬出房间,合上门前,只见沉香跪在地上,力不能支地向前倾下身体,用两条手臂支撑自己的重量。

  仿佛是在向面前的杨戬低头认错,可谁都清楚,他从未向杨戬屈服过,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含着满口的血腥低低笑了出来,渐渐发展成哈哈大笑。沉香已不会感到欢愉,却真的笑了出来。

  “舅舅……你算计了我这么久,到底还是被我骗了一回。”

  杨戬道:“不光是我被你骗了,天道也被你骗了。”

  沉香衣衫褴褛,满身都是血痕,头发也散落下来,看起来是悲惨极了。可他并不觉得难受,也不生气,笑着抹去脸上的血,他说:“我怎么可能骗过天,是天道承认了我,因为我跟您一样,有作为祭品的资格。”

  作为新天条诞生的推动者,杨戬再明白不过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献身的,天道赋予特定之人特殊的使命,叫他吃尽苦头、忍辱负重、最后散尽修为,连血肉也要奉献出去,以身合道来成就新的规则。

  天道选定的是杨戬,他在某一时刻彻悟了自己的天命,从此便只为这一个目标而努力。

  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这条路寂寞吗,痛苦吗,孤独吗?无人可说,无人理解,他生不能得他人支持,连死都只会叫人拍手称快。杨戬既有自己的信念,便不在乎这些虚言妄议,他只想走下去,一走就走了千年。

  “可你还是忍不住……”沉香吃吃笑着,有血从他唇角淌下来,那几十鞭终究对他造成了伤害,他不在乎,“你太孤独了,孤独得要疯了,没有办法向任何人寻求安慰,只能向一个死人吐露心声。”

  敖听心是他整个计划里唯一的漏洞,而归根究底是因为他自己,他终究不是无心无欲的神,想要分享、想要交流、想要将自己的委屈和谋划说给什么人听。

  敖听心把这些话告诉了沉香,她没有想阻止杨戬的计划,只是不希望真正的英雄被泼上脏水,永世不能翻身。最起码,杨戬费尽心血培养的孩子能明白他的苦心。

  她没有做错什么,只唯独没有想到,沉香与杨戬太相似了,他是杨戬比照自身一点点雕琢而成的作品,杨戬吃过的所有苦,掉进的所有坑,所有会遇到的挫折、苦难、奇遇和机缘,都被他精心安排成全新的剧本,最终升华出一个比他更为出色的沉香。

  因此,更加出色的沉香站在了比他更接近天意的地方。

  当敖听心告诉他所有真相的那一刻,沉香与杨戬的天命同调了,天道将他判定成同样具有资格的那个人,他在那一瞬间洞悉了杨戬的意志,同时也意识到,他可以取代杨戬,做这个新天条的祭品!

  接下来的事便无人能挡,沉香重伤了他,打上天庭,让玉帝立誓不能插手,再以一己之力倒逼天道改换人选。

  “我可不敢冒险啊,”沉香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仰面躺在了地上,发空的眼神望着上方,“我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不敢让你清醒,直到娘告诉我你快死了我都不敢放松。”他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掌心的纹路,“直到五天后我提不起开天神斧,也不能使用宝莲灯的力量,才知道我成功了。”

  那时候杨戬已经咽气,尸身与魂魄被定魂珠锁住,什么都无法给出。

  于是天道终于认了命,放弃了他,转而开始抽取沉香的法力。

  但新天条出世之时代价便要付出,拖了这么久,也一直从他这里断断续续地拿走少许的代价。

  “是你的七情六欲。”杨戬轻易便得出了结论。

  沉香判断得没错,只要杨戬能清醒过来,便什么都不能瞒过他,“哮天犬告诉我你性情大变,然后才是法力紊乱,接下来呢?天道既选择用这么缓慢又残忍的手段夺走你的一切,接下来又要拿走什么?”

  “感情,法力……”沉香无所谓地数了数,“接下来大概就是五感了,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也很快没有冷热。视力、听觉、还有说话的能力……直到我控制不了身体,它一动不能动之后,恐怕才是彻底的崩坏。”

  杨戬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沉香躺在地上,脑袋侧向另一边:“我在感情开始消逝之时,告诉了娘我的选择,她答应为我保密。”

  杨戬终于明白三圣母为何会那样痛哭,不发一言地抱着他嚎啕大哭,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女孩。

  她知道成为祭品的是沉香,她答应帮他瞒着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丈夫。她抱着兄长发泄自己的委屈,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吐露。

  杨戬一手握在床头,生生把那块木头捏碎,木屑扎进了他的手掌,他也全然不觉。

  “三妹当时该有多痛苦,沉香,你让我如何面对你娘?”

  沉香转过头,将他的绝望与恐惧尽收眼底,忽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我会把记忆留到最后,这样,我到最后都会记得,我的舅舅是三界少有的大英雄。”

  十三

  杨戬并不恐惧合道,虽然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是献祭好听一点的说法,但真正被选中的人知道不一样。

  他是自愿的,期待的,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去迎接自己的宿命。

  大道之下,神仙也与凡人一般,有爱恨欲念,有生死恐惧。

  可合道之后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触,他会成为天地间至高的规则,全知全能,又全不在意,什么都是过眼云烟,什么都无法在他眼中留下痕迹。

  甚至到那时,他还有没有自我的意识都不好说。毕竟他要把自己完全交出去,融入新天条,成为它的一部分。

  但无论怎样,他身而为人的所有苦痛,都将在那时终结。

  可沉香代替了他,他会去献祭,去合道,去献出自己的一切弥补给天条,留下他继续痛苦地度过漫长的生命。

  ——他怎能这样对待他?

  杨戬突然出离地愤怒了,他醒来之后一直在愤怒,而现在怒火又燃上新的高度。

  他扯着沉香的衣领,想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沉香一身单衣血色蔓延,身子也轻飘飘的,骨架虽抽条成了大人,而筋肉未曾跟上框架的生长,还是稍显单薄。

  这让杨戬在愤怒之余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烈的痛苦,他的手骨磕在沉香胸膛上,撞得生痛,这具比对他而言不知稚嫩了多少的身躯才刚刚长大。

  他提着沉香,咬牙切齿了半天,却只挤出一句:

  “我对你,最开始最开始的期望,不过是希望你能够长命百岁。”

  沉香还是淡淡笑着,他已不会难过,也快感觉不到杨戬的难过。

  “可惜啊,舅舅送我的长命锁,早被我自己扔了。”

  十四

  沉香躺在床上。

  那身被抽烂的衣服褪去,露出满身鞭痕,他现在连羞耻心都快无存,很坦然地在杨戬面前展露身体,任由他为自己治疗。

  杨戬掌心温暖,凝起的光轻轻拢在那一道道狭长的鞭痕上,将其抹去,恢复肌肤原有的光洁白皙。

  沉香此身已与凡人无异,一番折腾下来也疲惫至极,杨戬的手法温柔,让他不知不觉困意上涌,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杨戬自他小腿扶上来,轻轻把一缕青丝从他脖子上理下去。沉香脸上也有两道血痕,杨戬掌心贴在那里便不再移动了,他发色淡金,发尾打着卷,垂到沉香脸上,让他有所感觉地睁开眼睛。

  杨戬就在这同时吻了他。

  这个吻一触即分,但足够让沉香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睁大眼睛,日渐淡薄的感情难得攒聚出一丝惊讶,而杨戬只是神色不明地注视他,与他相似的一双眼里满是晦暗莫测的情绪。

  他们这样静静对视了一会儿,杨戬又俯下身,想要再一次亲密的触碰。

  沉香双手撑在他身上,不用力,但明显是个拒绝的姿态。

  “舅舅,我们这样做,我娘会伤心的。”

  杨戬说:“你已经伤透舅舅的心了。”他解开自己的衣裳,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拉过沉香一只手按在左胸的位置,“就在这里。”

  沉香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言不语,杨戬再俯下身吻他时他也只是闭上眼睛,再没有多余的反抗。

  杨戬的一生都在逆风执炬,明知不可而为之,他想将这捧火好端端交到沉香手里,让他传递下去,但沉香却把自己燃成一粒火种,如今便快要熄灭了。

  他咬着他的嘴唇,心里一阵一阵发着狠,又泛着疼,想保护他,又想现在就杀了他。

  这是他三妹的孩子,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杨戬没有子嗣,看到沉香便觉得很爱他,又不知道怎么去爱。

  只要沉香需要,他可以是他的舅舅,他的师父,他的仇敌。紧紧抱住了他的身躯,杨戬亲吻他,又想去做他的爱人,想要用情欲去点燃他。

  没有时间了,每分每秒天道都在夺走沉香的一部分,把他变成更宏大也更无情的东西。天道在把他变成神。

  而杨戬想要把他留在人间。

  他痛恨了刘彦昌许多年,痛恨他一个卑劣的凡人诱惑了三圣母,让她从神位跌落进凡尘。如今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卑劣,这种负面的感情不因是人是神而有所区分,他同样想以爱之名,把沉香拉下神坛,永生永世都禁锢在身边。

  杨戬在这个拥吻里流下泪来,只因他终于顿悟,终于看清自己。

  不是沉香需要他是什么角色,他就去扮演什么角色,而是他需要沉香是什么角色,沉香才去扮演那个角色。

  一个好的故事到最后,好人都会获得幸福,而坏人终将得到惩罚。

  杨戬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不在意,给自己安排了后者,想让沉香去当前者。

  而沉香没有跟随他的安排,他选择成为杨戬。

  十五

  沉香蜷着四肢缩在他怀里,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即便他枕在舅舅的手臂上,被搂在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里,也无法消除这骨子里的不安。

  杨戬安静地看了他很久,才轻轻推了推:“天亮了。”

  沉香其实不太需要睡眠和进食,但他现在除了睡觉也没其他什么事可做,睁眼之后双目没有焦距,是已经看不见了。

  杨戬扶着他坐起来,给他穿好衣服,沉香很配合,整理齐全后主动伸手去牵杨戬,摸索着亲了亲他。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判断对方是高兴还是难过,但每次这么做,扣着杨戬的手腕都能感觉到他的脉搏会加快,于是沉香猜测他大概是喜欢这样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更深的变化,比法力的抽离,五感的缺失更抽象的变化。

  前几日杨戬问他:“现在还恨我吗?”

  他摇头。

  杨戬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那喜欢我吗?”

  沉香还是摇头,不是不喜欢,而是不知道喜不喜欢。

  杨戬最后问他,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当时沉香说,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而他现在看杨戬,已经和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还是能记得一切,他说要把记忆留到最后,杨戬信他。

  他们站在了旷野之外,有风吹过来,沉香无法判断现在是什么季节,也感知不到冷暖,他把手放在风里,它们被他的五指分开,好像一只无形的手自天际伸来,温柔地牵住了他。

  但下一秒杨戬就扣住他的手,把他又拉回人间。

  “讲讲你的记忆吧。”他说。

  沉香道:“你不是一直在看着我,我这一路的经历你再清楚不过。”

  “我知道,但还是想听你讲。”

  于是沉香开始回忆,他把他的记忆逆着讲给杨戬听,从打上天庭到劈开华山,拜孙悟空为师,拜猪八戒为师,和八太子、哪吒决裂、作战、相交、相遇,讲他从满身法力到废去法力到吃下仙凡获得法力,这些倒着的时间里只有杨戬的形象是一成不变的阴险毒辣,听得他舅舅不住发笑。

  他讲到与敖春小玉三人捉弄哮天犬,再到与小玉两个人玩闹,直至退回他孤身一人,偷偷出了刘家村,躲着他爹,他四姨母,还有他舅舅。那时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凭着一腔孤勇跑出来,让所有亲人满世界大找。

  其实他那时心里很怕,现在自然是没什么感觉了,即便有,那也只是觉得有趣吧。

  最后讲到和杨戬的见面,他没有讲到初见,只在相认那里停下。

  “舅舅,”沉香把头靠在杨戬肩上,好像有些累了,半梦半醒地说,“我想要那个长命锁。”

  杨戬搂着他,就像当初搂着那个十六岁的孩子。杨戬第一次见面就把他抱起来,但等沉香清醒时又怕太过亲近会吓到他,直到挑明身份才敢再次上手。

  那时候沉香还那么小,让他叫舅舅他就叫舅舅,一点也不怕生,说什么他都信。他那时也什么都不会,知道了母亲的事也只会跑来求他,杨戬嘴上不说,心里也确实转过这个外甥没什么用的念头。

  他是何等高傲的人,看不惯刘彦昌,也看不惯被刘彦昌教出来的胆小无能的沉香。

  现在他明白,沉香并不懦弱,而他也并不比刘彦昌高贵。要是沉香再求他,杨戬什么都能答应,更何况是一个长命锁。

  他说:“那锁哮天犬拾回来了,我现在就拿给你。”

  他立刻动身,走得很急。

  长命锁长命锁,光听名字就有这么美好的寓意。他想马上就拿给沉香,一刻也等不了了。

  当他再回来时,沉香靠在一棵树下,安安静静地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杨戬就把那金锁给他挂上,动作轻得像是怕打扰了他的美梦。

  然后他又轻轻搂着沉香,闭上眼睛。

  神仙是不需要睡觉的,自然也不会做梦。但在这安静舒逸的氛围中,他也不自觉地眼皮沉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很难得地做了梦。

  梦里他来到地府,没有看见被鬼差架着的沉香,但依旧有阎王迎上来,口称“真君老爷”。

  他负手而立,悠然询问:“刘沉香的阳寿是多少?”

  “享年八十,寿终正寝。”

  他轻描淡写:“再给他加二十年。”这回没说凑个整,梦里他还是冷酷的司法天神,却在这时多了点温情,笑着说:“凑个长命百岁。”

  梦到这里便醒来,怀里已没有了沉香,只余一枚孤零零的金锁躺在掌心之中。

  很久之前,杨戬怀着祝福去雕琢这一枚长命锁,衷心祝愿他的外甥拥有凡人一样短暂又平安喜乐的一生。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沉香终究没能活到百岁。

  -end-

苦茶回味(工作忙 别放屁股)

我那弱不禁风的舅舅(二)

 以为这章能写到美人旧疾发作吐口血,结果没有,我下章一定让美人虚弱 

  这xp是改不了了

  

  

  沉香这时候挺尴尬的,秉着敢作敢当的选择,颇不好意思挠挠头,上山几步陪笑:“这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我以为这山里没人呢,在这里给大哥赔不是了。”

  

  少年人一边说着一边要用袖子去擦壮汉衣服上的果渍,看起来傻兮兮的。壮汉上下打量着这人,又看看那边自顾自吃果的小白脸,穿得挺体面,看起来颇有家资,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山林中。

  

  不过管他如何,送上门的肥肉不要白不要,壮汉长得高大,一把揪着沉香的衣襟将人拎起来,粗声粗气恐吓说:“小子,出去打听打听,我过山虎是几句好...

 以为这章能写到美人旧疾发作吐口血,结果没有,我下章一定让美人虚弱 

  这xp是改不了了

  

  

  沉香这时候挺尴尬的,秉着敢作敢当的选择,颇不好意思挠挠头,上山几步陪笑:“这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我以为这山里没人呢,在这里给大哥赔不是了。”

  

  少年人一边说着一边要用袖子去擦壮汉衣服上的果渍,看起来傻兮兮的。壮汉上下打量着这人,又看看那边自顾自吃果的小白脸,穿得挺体面,看起来颇有家资,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山林中。

  

  不过管他如何,送上门的肥肉不要白不要,壮汉长得高大,一把揪着沉香的衣襟将人拎起来,粗声粗气恐吓说:“小子,出去打听打听,我过山虎是几句好话能打发的吗!”

  

  杨戬听闻眉头微皱,捡起一枚石子,嘴角绷直,眼神似刀子般冷厉。

  

  沉香毕竟已经不是才出刘家村的乡野小民,立刻反应过来:“你是山匪?”

  

  过山虎颇为得意昂首,等着毛头小子跪地求饶,想他过山虎的名号……

  

  “早说你是山匪嘛,我就不用道歉了。”沉香将揪着自己的那只手一拧,逼得过山虎吃痛收手。

  

  过山虎没想到这看起来不算强壮的少年人手劲不小,不过他也是练过拳脚功夫的,放手的同时也举起刀来。但这刀也没砍下去的机会,一枚石子飞来打中他的穴道,那劲更大,打得他疼痛难忍,身体却动不了了。过山虎就维持着举刀的姿势,看着那毛头小子像打量物件一样打量自己。

  

  沉香修习的仙法,身边也聚集者也少有凡人,需要是施展术法便是,虽然知道凡人武夫可以点穴定身,却是第一次见识,打量之余便忍不住上下其手,又兼好奇——杨戬一个神仙,怎么也会学凡间功夫。

  

  杨戬是不知道一个点穴有什么好看,不过沉香好奇,他便等人看够了才不紧不慢走过去,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粗藤,问过山虎:“你既然是此地山匪,应该清楚下山的路吧?”

  

  过山虎躯体动弹不得,舌头也发麻,却还是努力发出含糊的声音,眼睛飞快眨动,仿佛是在急切地表达肯定。

  

  沉香眼睛亮了。

  

  杨戬便把粗藤扔给沉香,“点穴时间有限,捆起来吧。”

  

  沉香自是不服气:“你自己不会捆吗,凭什么使唤我。”

  

  “人是我抓的,你想要跟着下山就得干活。”杨戬又坐了下来,全然不在意泥土是否会弄脏衣袍,他正好坐在阳光下,脸色却在阳光下显得苍白,说出来的话依旧不动听,“或者你也可以抓一个,我来帮你捆人。”

  

  沉香听得生气:“要不是你插手,我早把他打趴下了!”然而这般说着,粗藤却老老实实往过山虎身上捆。

  

  沉香没有捆人的经验,藤木又不如麻绳柔软,兼之藤上的细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才将人五花大绑。杨戬看着沉香左右折腾,拆了捆捆了拆,幸好这孩子动作也算麻利,捆完点穴时间还没过,只是捆出来的效果犹胜街上的螃蟹,当然,螃蟹捆得更好看。

  

  杨戬犹豫几许,终究是没忍心将打击人的话说出口。

  

  而沉香还颇为得意拍拍手,对杨戬道:“你得把穴道解开吧,不然我们怎么下山。”话音刚落,他的肚子非常不争气响了一声。

  

  杨戬双眼不可避免染上笑意,沉香耳朵红了,在杨戬的注视下赶紧摘下两颗果子往嘴里塞。

  

  还是给这傻外甥留点面子吧,杨戬想偷个懒,又从地上捻起石子,弹出去之前眯了眯眼,目光扫过过山虎脖子,“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老实点,兴许我还能放了你。”

  

  骗鬼,他绝不可能放人。沉香自认对杨戬算得上了解,犯到他手上哪能有个好,不过司法天神审人还挺有看头,虽然用来审山匪实在大材小用,但不妨碍他把注意力从口腹转移到杨戬身上。

  

  这边过山虎一听能放人便更加努力发出呜呜声,眼睛眨得像梭子,那石子便带着熟悉的力道打在熟悉的位置。过山虎哎哟一声,直呼疼痛,不过片刻反应过来能动了,立刻挪动着小碎步走到杨戬面前,脸上挂着谄媚的笑:“不知好汉想知道什么,只要是小的知道的,一定都说出来。”

  

  沉香被这幅狗腿嘴脸酸倒了牙,连果子也不想吃了,索性扔到一边专心看杨戬审人。

  

  杨戬也甚是嫌弃,往后站了站,开问道:“此山如何称谓,归属何地?”

  

  原来是迷了路的富贵人家,过山虎心里有了底,嘴上还老实着:“这里是三曲岭,归姑苏管。”

  

  杨戬眸光微不可察动了一下,又问:“如今是什么年号?”

  

  这算什么问题?过山虎疑惑,也不敢不答:“乾明十一年。”

  

  嗯?凡间帝王改年号了?沉香听得抬头多看过山虎一眼,他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撒谎吧。

  

  杨戬面色如常,继续问:“这山上还有其他的山匪吗?”

  

  过山虎连连点头:“有的有的,不加我还有五个,当然了都不是好汉您的对手。”

  

  哦,原来是个匪窝,回头得想办法一网打尽。沉香思索着,就是现在法力全矢,没法留下记号。

  

  杨戬还在问着:“做了多久山匪了?”

  

  “没多久没多久,也就……十来年。”过山虎边说边小心翼翼弓腰陪笑,这话他也觉得亏心。

  

  杨戬不置可否,“你既然能闯荡出名号,想必在官府那也挂了名,这附近可有比你名头更大的山匪?”

  

  “不瞒好汉,这些年官府没少派人进山,那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我三下五除二就能打趴下,不是我自吹,这一带我过山虎说第二,那可没人敢说第一。”能被官府记名,对于匪寇来说反而是种荣耀,不过触及到杨戬冰冷的神色,过山虎还是很识趣收敛起来,“当然了,好汉您不一样,您随随便便一出手,小的就知道非同凡响。”

  

  沉香扭过头,翻白眼吐舌头,这人看着五大三粗一脸橫相,没想到比哮天犬还会舔,不对,哮天犬是狗,怎么跪舔杨戬都正常,但这个山匪是人,一边说话一边左扭右摆,恶心死他了。

  

  杨戬大抵也是受不了了,停止问话,让过山虎赶紧带路。过山虎便挂着油腻讨好的笑让杨戬和沉香走前面,自己走在侧位。

  

  下山的路十分陡峭,与其说是路,倒不是说是被人硬踩出来的小道,好在低矮的木本都有被人清理过的痕迹,还不至于寸步难行。此时空气越发燥热,过山虎一身衣服已经被汗水浸个半湿,又被捆着,黏糊糊的不舒服,更惹得他似虫子般扭动。

  

  沉香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没去多看,杨戬似乎在专心记路。过山虎盯着越发崎岖的路,步子越来越慢,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他手上的结越来越松。手臂因为不断扭动已经有点发麻,但手指终于抠到了结,两根指头夹住一段不断蠕动,藤越绷越紧,到最后时一扯,结散了。

  

  过山虎握住藤,看起来与被缚无异,又继续往前走着,待到走上一条一面是陡坡的路,忽然往坡下一跳,一声尖锐的口哨同时响起,沉香大惊,赶紧看过去,哪还有人。

  

  “你没捆好,绳结松了。”杨戬似乎并不意外,头也没回,还有心情点沉香的错。

  

  沉香在山上转了一夜又大半天,心情已然烦躁,被这话一激火气便上来了:“你别说得事不关己,山匪跑了,我看你怎么下山。”

  

  “他们还会回来的,”杨戬指尖轻轻抚上一棵老树的旧痕,痕形长斜,应当是利刃所致,“山下村落聚集,少不了猎户和采药人,入山的路不会过于陡峭,这条路我们走了少说一个时辰,依旧没有变缓的趋势,兼之树干上的砍痕,这里应该是他们设伏的地方。”

  

  沉香这才将视线放在四周的树上,如杨戬所说,大部分树上都有刀劈斧砍的痕迹,四周的草木也不高大,可能是踩踏所致。

  

  沉香到底不是真笨,很快想通关窍:“你故意让他逃走,是想把其他山匪也引出来?但是那群山匪又怎么没保证我们不会跑?”

  

  这个问题让杨戬甚是满意,他回过身来,示意沉香也转身:“你往回看就知道了。”

  

  沉香实在摸不清杨戬又卖什么关子,只能回头看,却见路还是那个路,只是一条变两条,只是左右皆绿茫茫一片,叫人难辨方向,若是心急转上一转,很快便晕了头,分不清来时路也不稀奇。

  

  “这里有个迷魂阵,困普通人足够了。”杨戬折下一根树枝,眼神戏谑,“六个凡人,你打得过吧?”

  

  沉香气恼,也折一根树枝,“你少把人看扁了!”

  

  这性子得再磨一磨才行,杨戬又把树枝扔在一旁,“既然如此,那待会你来打吧,记着别伤到脸,毕竟……”他故意拖着后半句不说,吊足了沉香的胃口,看到小子面露急躁了才继续说,“这窝山匪应该能在官府换不少赏银。”

  

  “哈?”沉香觉得自己等了那么久,一定能听到杨戬说出什么隐藏大阴谋的话,所以他一定听错了,“我……你刚才说什么?”

  

  沉香再问一遍,看起来有点呆傻,杨戬心情甚好,又听得林间簌簌声,指了指脚下的地:“姑苏没有三曲山。”

  

  “什么叫没有三曲山?”

  

  沉香只觉得脑中一片迷雾,偏偏这迷蒙中又隐有一点光,他欲细究,背后却生了风,只能先一个鹞子翻身躲去。一块婴孩大小的石头撞在树干上,不甚粗壮的树晃动着,落了一地老叶。

  

  又有成排木箭射来,沉香听辨附近杂乱的脚步声,和各种机关启动的声音混成一片,他欲快刀斩乱麻,奈何手上没有利器,只得暂避风头不断躲避。

  

  偏生杨戬不知何时又跳上树,居高临下说着风凉话:“多动动脑子,别老指望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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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盾】关于国会新秀巴恩斯议员重操旧业事件始末及其诸多余波之一

又写雷霆冬/退休盾了,这次不是沙雕是走心文!



   

史蒂夫是在新闻上看到关于巴基的消息的。这说起来滑稽,却也实实在在是终局之战后的两年间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他们像被紧紧绑在一起的两块磁铁似的,命运的两极每隔几年或几十年就会发生一次逆转。意气风发的那个人最开始是巴基,后来变成了他,而现在命运来把他的血清收走了,巴基却在寻找自我的路上越走越远。史蒂夫早已习惯了在新闻中阅读巴基的新冒险,那是他平淡生活中最欣喜的时刻。

  

他坐在自己位于全球遣返委员会总部的工位上点开了那则标题为《巴恩斯议员与第二任美国队长约翰·沃克携...

又写雷霆冬/退休盾了,这次不是沙雕是走心文!



   

史蒂夫是在新闻上看到关于巴基的消息的。这说起来滑稽,却也实实在在是终局之战后的两年间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他们像被紧紧绑在一起的两块磁铁似的,命运的两极每隔几年或几十年就会发生一次逆转。意气风发的那个人最开始是巴基,后来变成了他,而现在命运来把他的血清收走了,巴基却在寻找自我的路上越走越远。史蒂夫早已习惯了在新闻中阅读巴基的新冒险,那是他平淡生活中最欣喜的时刻。

  

他坐在自己位于全球遣返委员会总部的工位上点开了那则标题为《巴恩斯议员与第二任美国队长约翰·沃克携众神秘人士于斯塔克大厦旧址对战黑影怪客》的新闻,片刻之后他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放下手机,在同事们诧异的眼光中跑进了主管办公室。

  

两分钟后他站在难民安置办公室主管的办公桌前据理力争。

  

“抱歉,但我今天真的必须请假。今天发生在斯塔克大厦的事件我朋友也在现场,我很担心他,我必须去陪他。”

  

主管疲惫地往上推了推眼镜,“格兰特先生,你的工作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加入委员会后你为我们解决了很多棘手的问题,可这已经是本月你第三次请假了,每次都是同样的理由,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这位‘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每次发生了什么大事他都正好牵涉其中?”

  

最起码前两次巴基是安全的!最起码前两次我只是找借口溜出去参加巴基的就职演说和慈善集会……史蒂夫在心里腹诽道,他没心情再跟主管耗下去了,反正今天不管她批不批他都是要走的,他不能把巴基一个人留在那里。他收回了自己的请假条,转身就跑。

  

“真的抱歉!我保证过几天会回来处理完欠下的工作的!索科维亚的烁灭难民安置营的规划草案我会线上继续跟进!” 他边跑边喊。

  

主管在他身后撑着桌子尖叫:“你陪朋友请一天假还不够吗?你的朋友比全世界烁灭难民的安全和福祉还重要吗?你那什么朋友啊他的面子怎么那么大?!”

  

她的控诉还没抵达史蒂夫的耳朵史蒂夫就飞奔出办公楼骑上摩托车跑了。

  

摩托车在乱糟糟的街道上飞奔。

  

他赶到斯塔克大厦旧址的时候道路已经被封闭了,史蒂夫跳下车,刹不住车的摩托径直朝着警戒线撞了过去,特警们一连串的怒吼,前前任美国队长头也不回地跨过封锁线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冲了过去。

  

曾经他无比熟悉的复仇者大厦如今被拆得干干净净,奥克斯集团规划中的新实验设施又还没装修好,整栋大楼阴森森的,到处都是在风中飘飞的塑料防尘布。在一楼大厅里原先是他们的公共休息室的地方聚拢了一大群人,摄像机闪光灯闪成一片,瓦伦蒂娜,那个巴基近来总跟他吐槽的女人站在演讲台后废话连篇。

  

史蒂夫早就已经从新闻的导语中得知“黑影人事件”的令人震惊的反转结局了,说实话凭瓦伦蒂娜那个女人老道的政治手腕和毫不要脸的办事风格,他能猜出她宣布巴基他们成为了新复仇者绝对是一场双方都看破不说破的交易。巴基有他的选择,这不是他有权插手的,现如今“复仇者”这个名号也早就不属于他了。史蒂夫不关心瓦伦蒂娜那些粉饰太平的冠冕堂皇的话术,他只关心被她当作背景板挂在身后站了半天的那个人。

  

巴基和他的那几个大概今天才认识的新队友沉默地站在瓦伦蒂娜身后,个个板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史蒂夫迅速锁定了巴基,目光在巴基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脸上有一两道轻微的擦伤,问题不大;脸色有点发灰,大概又没按时吃饭;站立的姿势略微有点向右倾斜,最可能的原因是左臂又出问题了。

  

巴基也很快就发现了史蒂夫。好吧,也许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想配合瓦伦蒂娜。他穿过人群看见了那个在人头攒动的喧嚣中始终牢牢地注视着自己的人,史蒂夫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褐色西装裤,背着个上班族经典的背包,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的是什么东西。遇见他的眼睛,史蒂夫晃了晃手里的一包消化饼干,你饿了吗?史蒂夫用眼神说。

  

巴基撇了撇嘴。

  

史蒂夫又从背包中掏出碘酒和一卷纱布,举高晃了晃,有没有受伤?

  

巴基在镜头扫不到的地方尽量低调地给了个否定的回应。

  

史蒂夫旁边的女记者大概是被他的小动作搞得有些烦,瞪了史蒂夫一眼,史蒂夫向她抱歉地笑笑,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高胳膊用右手搭在自己左肩的位置示意,悄悄挑眉,你的手臂怎么了?

  

巴基只能又撇了撇嘴。

  

于是史蒂夫叹了口气,从人群中默默地退了出去。

  

又过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瓦伦蒂娜折磨人的“新闻发布会”终于结束了,她在新组建的雷霆特工队众人冷冰冰的杀人的目光凝视中落荒而逃,而根本就一点也不想营业的“新复仇者们”也立刻就地解散,离开前他们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简单地承诺一定会找出什么办法来彻底解决这件事,阿列克西看起来十分不满意刚组建的小队就突然化整为零消失了的这件事,叶莲娜万分难堪地把他拉走了。

  

躲开记者们的围追堵截,巴基来到复仇者大厦的侧门处。他猜的果然没错,史蒂夫低调的小摩托安安静静靠在路灯的灯柱上,暖黄的灯光下,他的丈夫在那里等他。

  

今天史蒂夫是他的丈夫,明天也许就是他的男朋友。在这之前,巴基在心里还用别的方式称呼过史蒂夫:我的朋友、我的搭档、我的保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与我有过短暂一夜情的对象……这些不同的名字都是史蒂夫,又似乎都不能概括史蒂夫对他的全部意义。他喜欢用这种流性的方式来界定史蒂夫与他的关系,他们之间是什么也许全凭心情。史蒂夫对他来说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什么都不是,史蒂夫只是史蒂夫而已。

  

“嘿,史蒂夫。”

  

正在发呆的史蒂夫回过头,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你来啦。里面结束没有?”

  

“终于结束了,你等很久了吧?”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刚刚在里面我看到你了。” 巴基道,“你跑进跑出的干什么呢?”

  

史蒂夫从包里掏出一包吐司几根火腿肠和一把巧克力,撕开包装纸自然无比地递到他手上。“我去给你买吃的了,我怕你又忙起来没认真吃饭。说起来,巴基,你是不是追到奥克斯集团的实验基地去了?虽然我没亲身参与这件事但逻辑推理我还是会的,那个黑影人看起来是个很重要的实验对象,如果不是深入虎穴你们没可能那么快发现他的。”

  

“是鲍勃。” 巴基道,就着史蒂夫的手吃了起来,史蒂夫的另一只手又从包里摸出了一盒盒装牛奶,刚要插上吸管的时候巴基拒绝了,于是史蒂夫从摩托车的后备箱里抖出了一件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他肩上,现在史蒂夫的身子变得有些单薄,他比巴基矮一点了,他的衣服披在巴基身上显得小巧而滑稽,但巴基并不在意。

  

“你受伤了吗?”

  

“刚刚在里面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巴基嘟囔道,“我没事。”

  

“手臂又怎么了?”

  

“没怎么。” 巴基埋头吃他的加餐。

  

史蒂夫有些嫌弃地扯了扯他毛毛躁躁的袖子和被振金合页压得皱皱巴巴的领子,“没怎么,那这件衣服怎么变成这样的?你的衣服又自己爆炸了,而且每次都只炸左边的一半不成?”

  

巴基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的表情是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而不是真的生气了,稍许放松下来。

  

“没什么大事,只是刚才在战斗中又被人给扯下来了而已。”

  

“被那个鲍勃?”

  

“嗯。我看他把其他人都打倒了,本来我以为我能力挽狂澜的,谁知道又被人拆了手臂。” 

  

史蒂夫看他回答得这么淡定自己都有点被气笑了,血清失效后的这段日子里一直有些苍白的脸倒是变得红了起来。“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疼吗?我记得你原来参加战斗时是一直把手臂里的痛觉感受器关掉的,但是最近换了新路线,你来得及调那个吗?”

  

“那确实没有。” 巴基老老实实承认道,“开始在国会的新工作后我想尽量像个正常人些,就把痛觉感受器调整回正常值了,这次事发突然我也忘记调回去了,刚刚确实是有点疼的,不过很快就好了,而且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有人拉住我,把我扛着跑了。”

  

“哇哦,我应该为此感到威胁吗?”

  

“得了吧。”

  

史蒂夫也不再多说了,凑上来观察他的左臂,他毛茸茸的金发脑袋从巴基胸前贴上来,巴基又不舍得放下手里在吃的面包,只好举着面包环绕过史蒂夫的后背,伸长了脖子趴在史蒂夫肩上继续啃面包和火腿肠,史蒂夫的手指在每一片金属合页上摸来摸去,恢复了正常感官模式的左臂感觉痒酥酥的,史蒂夫终于完成了他的初步检修,从他怀里抽离,叹了口气。“我刚刚就发现你的左臂出问题了,想去超市给你买润滑油的,但是没买到。”

  

“家里不是有吗,干嘛现买。”

  

“还不是怕你又受了伤还心里没数。” 史蒂夫抬头瞟了他一眼,“怕你疼。”

  

“那走吧,回去吧。” 巴基说。

  

“好吧。” 史蒂夫说着收拾好背包跨上了车,“回你那儿还是回我那儿?其实都可以的,看你吧,反正我的衣服在你那儿有,你的衣服我那儿也有。”

  

“去你那儿吧,最近忙瓦伦蒂娜的事,我家被我搞得有点太乱了。”

  

“上来。” 史蒂夫拍了拍摩托车的后座。

  

“我来骑吧。” 

  

“不行,我的车,听我的。” 史蒂夫说,“你坐后面,戴上头盔。”

  

巴基瞪着那个端端正正摆在后座上的鹅黄色的圆溜溜的头盔,“我刚刚可是又拯救了一回纽约,你觉得我会需要这种东西?”

  

“詹姆斯·巴恩斯我警告你,现在不是拯救了世界的超级英雄巴恩斯议员带着他的朋友史蒂夫回家,而是刚刚下班并且翘了半天班的普通打工人史蒂夫带着他的男朋友回家。普通打工人史蒂夫遵守交通规则并且付不起罚款,你就得乖乖戴头盔。”

  

巴基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说了‘男朋友’。” 巴基笑着说,“那听起来挺怪的。”

  

“啊,是吗?” 史蒂夫愣了一下,随即开始探索他们之间的其他可以描述他们关系的新词汇。“普通打工人史蒂夫和他的……他的……呃,他的……”

  

“你知道吗,我上次在国会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也是像你这样,支支吾吾的。” 巴基戴上头盔,跨坐到他身后的时候说。

  

史蒂夫启动了摩托车。“放屁,我才没有你那么傻。”

  

“你看了网上的那个视频啊。”

  

“百看不厌。”

  

 

  

 

  

摩托车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疾驰。

  

史蒂夫现在的身体已经不适合驾驶重型哈雷机车了。史蒂夫决定把哈雷卖掉之前还亲自坐上去试了一下,结果尴尬地发现自己连扶稳车把都很吃力。现在为了通勤换的这辆普通的摩托车倒是用起来很合适,只是史蒂夫的小摩托很少有机会同时载两个人,大多数时候是史蒂夫骑着他的小摩托巴基骑着自己的哈雷两人一起出行。可今天史蒂夫临时决定翘班来接巴基,他当然没办法把巴基的座驾也变过来,人高马大的巴基往小摩托后座上一坐,像一座突兀的大山,再加上金属臂的重量,摩托车几乎要翘头了。

  

史蒂夫坚持不懈地往前趴,让两人的重量平衡些。“所以那个鲍勃是怎么回事?”

  

“一个叫做哨兵计划的超能人士的实验品。瓦伦蒂娜让他相信通过实验改造他可以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巴基说,“然后就变成你在新闻中看到的那个样子了。”

  

“他为什么要扯掉你的手臂?”

  

“瓦伦蒂娜当时蛊惑了他。”

  

“后来呢?那些黑影又是怎么回事?”

  

“鲍勃的负面人格滋生出了有强大超能力的黑影鲍勃,他可以用意念把人们变消失。大概是这样吧。”

  

“黑影里面有什么?”

  

“没什么。”

  

巴基轻描淡写的回答让他火大,又莫名感觉胃猛地收紧,难受得像要吐出来似的。新闻中的那些受害者语无伦次的回忆仍然在他脑海里嚷嚷,那些人说他们被送入黑影的世界后发觉自己进入了一间密不透风的房子,房子里的每一个房间都相互连通又都像万花筒一样变换着。在那些房间里关着他们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被记者随机采访到的那些普通人们,他们都不肯谈起自己在房间中看见的记忆。史蒂夫不难猜测他们看见的是什么。出轨、家暴、破产、倒闭、肇事逃逸、学历造假、朋友因抑郁症自杀、错过自己叔叔的葬礼……对于普通人来说最黑暗的过去还能是什么呢?可是巴基不肯说的那个答案,那个被巴基轻描淡写就绕过去了的答案,仍像一根细细的风筝线,缠绕着他的心。

  

“巴基……” 

  

可巴基却突然朝他靠了过来,伸出双臂环抱住他的腰,巴基的双手在他身前牢牢交握,巴基的额头热烘烘地贴在他后背上。

  

“我累了,史蒂夫。”

  

史蒂夫决定闭嘴。

  

 

  

 

  

他们到达史蒂夫的公寓时已经是晚饭时间,巴基一进门就大摇大摆地开始脱衣服,先脱鞋子再脱袜子再脱裤子和上衣,脏兮兮的混合着血和汗臭味的作战服被卷成一个筒一个筒的从门口蔓延到客厅,史蒂夫跟在后面一路捡而衣服的主人一边抱怨着“我臭死了”一边径直往卫生间走,俨然好似房子真正的主人。

  

“巴基等一下,今天纽约上空出现了那么大的黑影我估计太阳能也不能用了,我给你换热水器烧水洗澡。”

  

“谢啦。” 巴基消失在卫生间门后。

  

史蒂夫拎着臭烘烘的一堆衣服站在门外敲门,那个令人恼火的糙汉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打开了门。

  

“怎么了?”

  

“你的洗发水在顶上柜子里。咱俩发质不一样我特意给你买的,我还多买了一瓶,你要是觉得合适的话就带回去放在你的公寓里。”

  

“好。” 巴基又消失在门后,过了一会儿流水声传出来。

  

史蒂夫把手上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又去衣柜里翻出了巴基留在自己这里的睡衣和内裤,整整齐齐放在卫生间门口,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跑去敲门。“巴基!”

  

“又怎么了?”

  

“把你的手臂给我我帮你检查一下。” 

  

“那你进来拿。”

  

史蒂夫走进弥漫着水雾的浴室,淋浴房里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在蒸腾着的水汽中显得格外违和,史蒂夫靠在墙边等了一会儿,然后玻璃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只暖烘烘的右手伸出来握住了他的手。

  

“哈哈,真好笑。” 史蒂夫眼睛一翻讥讽道。

  

“那你也不能现在就把我的左臂给拿走吧!” 巴基怪叫,“没有了左臂我要怎么洗澡?”

  

“你怎么不能洗了?擦肥皂用得了两只手吗?”

  

“你自己试试,你能用右手的手掌碰到右臂的上臂的所有地方吗!” 巴基叫得理直气壮。

  

史蒂夫听他说得这么笃定还真的对着镜子试了一下,确实不行,他快要把手腕掰成一个诡异的V字形的时候决定放弃了,他又拉开了淋浴房的门,流水溅了出来。

  

“先把你的左臂给我,洗不到的地方我来帮你洗。”

  

巴基看上去还想再吐槽一两句他这毫无边界感的行为,可转念又一想,他们对彼此干过的比这更没有边界感的事情也多了去了,就依他了。史蒂夫如愿得到了巴基的金属臂,现在那截振金手臂的重量倒是让他有些吃力。他小心翼翼地把振金手臂放在洗手池上,拿起打了肥皂泡的浴球开始擦洗巴基的身体。

  

巴基的身体像一张错综复杂的航海图,每一道伤疤昭示着他走过的路,史蒂夫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新出现的可能会引起疼痛的细小的伤口,一边擦肥皂一边在心底复盘着今天巴基经历的那场战斗。

  

“看起来,今天的战斗不算太激烈。” 他点评道。

  

巴基被他按在小塑料凳子上,满脑袋泡泡,点了点头。

  

“嗯,其实我觉得这次的经历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其实今天我们并没有经历过多少打斗。我只是从奥克斯实验基地抓到了叶莲娜他们几个,然后我们开着车来到复仇者大厦门前,想阻止瓦伦蒂娜,在那里鲍勃倒是浅浅地暴揍了我们一顿,然后我们被集体打趴,我的手臂也被拆了,我被沃克和阿列克西扛着跑……我们从大厦里跑出来之后真正的战斗就结束了。后来鲍勃变成了黑影鲍勃,街上乱成一团,我们只是忙着救下各种路人罢了,这些擦伤也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后来呢?” 史蒂夫示意巴基转过来,他要开始擦洗巴基的前面。

  

“后来就没有打斗了。”

  

“那你们在黑影的世界中,真的一点危险都没遇到?” 史蒂夫低下头,装作专心致志地在巴基小腹处打上泡沫的样子,好友诱人的生殖器就那么明晃晃地垂悬在他眼前,可看着这个诱惑也比看着巴基的眼睛好。他希望巴基没有发现自己话里那蠢蠢欲动的担忧。

  

“黑影的世界挺简单也挺安全的。” 巴基说。

  

“哦。”

  

史蒂夫放下浴球。

  

 

  

 

  

二十分钟后巴基终于洗完了一个奢华而漫长的澡,他光着身子走出来,在门口胡乱套上了史蒂夫放在那里的衣服,边用独臂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往客厅走,史蒂夫背靠着沙发的扶手盘腿坐在地上,正拿着一本苏睿公主给的操作手册,对照着反反复复检查金属臂的接口。

  

“看完了吗?没问题就还给我吧。” 巴基擦着头发。

  

史蒂夫把金属臂又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好多遍,巴基觉得他那模样甚是可爱,史蒂夫肌肉流失了大半的胳膊抱着那截又粗又硬的金属臂,好像瘦弱的新兵抱着一杆枪似的。史蒂夫终于检查完毕,确定今天再次遭遇无妄之灾又被拆了一次的金属臂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就站起来把它还给了巴基,巴基接过来,自然地装了回去,甩了一圈手臂,接口严丝合缝地卡紧。

  

“痛觉感受器还是调回最低值吧。” 史蒂夫又说。

  

“嗯,等我明天回家了就调。”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饿了。” 巴基叉开腿大摇大摆地往沙发上一瘫。

  

史蒂夫也没有办法,只好从抽屉里掏出吹风机让他慢慢吹头发,自己则走到厨房里去搜寻能填饱巴基胃口的食物。刚刚在斯塔克大厦已经投喂过巴基一波了,可巴基今天刚刚又拯救了一回世界,巴基值得拥有一顿美味大餐。

  

“巴基!你想吃什么?” 史蒂夫在厨房大喊。

  

巴基坐在沙发上吹着头发看电视,在史蒂夫喊到第三遍的时候才听见,他关掉吹风机,仰起头,“有披萨吗?” 

  

“有速冻的,培根玉米芝士披萨。”

  

“我还想吃薯条。”

  

“薯条也有速冻的。”

  

“还想吃点肉。”

  

“冰箱里有超市买的汉堡肉。”

  

“喂,你不会家里只有这些预制菜吧?” 巴基控诉。

  

“我是个普通上班族,我能有时间给自己做饭不错了。” 史蒂夫说,他撅着屁股在冰箱的冷冻层里翻找了半天,找出来一盒又一盒的冷冻鳕鱼、冷冻龙虾肉、冷冻薯条和冷冻派,最底下是一排各种口味的冰激凌。“巴基,你想吃点冰激凌吗?你最喜欢的巧克力味没有了,但是有芝士味、葡萄味、酸奶味和开心果味。”

  

“有咸焦糖味的冰激凌吗?” 巴基问。

  

“没有。你要吃吗?我可以去给你买点。”

  

“那就不用了,我吃开心果味就好。”

  

“可是你不是想吃吗?” 史蒂夫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我知道咸焦糖味,那是另一个口味组合,我上次正好没买。楼下超市就有,我去去就来,很快的。”

  

“真的不用了,史蒂夫,犯不着为了冰激凌专门跑一趟。”

  

“那我再去买点别的。” 史蒂夫已经走到门口抓起了钱包,“买点新鲜的菜和肉我做饭给你吃吧,你说的对,确实不能总是吃冷冻食品。”

  

巴基靠在沙发上,手里握着吹风机,电视的声音忽远忽近,他眯起眼睛,盯着史蒂夫。

  

“你确定?”

  

“去个超市而已。”

  

“史蒂夫,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史蒂夫低头穿鞋。“没有,干嘛这么问?”

  

“因为你看起来紧张得像个他妈的第一次去岳父家的上门女婿一样。”

  

“你知道吗,我以前真的幻想过做你家的上门女婿。” 史蒂夫嘟囔着,“我是说儿婿,你就值得被人照顾得好好的,我走啦,甜心,马上就回来。”

  

“那再帮我带个Tacos!” 巴基只能对着飞快关上的门喊道。没办法,都怪沃克一整天都在抱怨鲍勃把他的盾掰成了Tacos形,搞得现在他都想吃Tacos了。

  

 

  

 

  

史蒂夫说的马上就回来演变成了一场隆重的大型消费,他回来的时候拎着新鲜的三文鱼、牛排、虾仁、烤鸡、土豆、洋葱、蘑菇、芹菜、胡萝卜、欧防风、一大袋水果、三盒不同口味的饼干、半打不同口味的冰激凌、牛肉芝士Tacos、巴基斯坦人开的路边小店里买的热气腾腾的炸鸡炸鱿鱼洋葱圈和薯条,还有刚从意餐厅打包的一份千层面,以及一扎巴基最爱的牌子的啤酒。

  

巴基顶着被吹得乱蓬蓬又毛茸茸的头发瞪着铺满了一整个厨房的食材,“你确定这是我一个晚上要吃的?”

  

“吃不完就明天再吃嘛。”

  

“你就是不打算让我走了对吧?”

  

“你愿意这么想也行。”

  

史蒂夫开始预热烤箱烤牛排和三文鱼,巴基闲不住便也挤进了厨房帮忙处理蔬菜们,史蒂夫想起巴基今天对战了哨兵、硬抗了公交车还从满天乱飞的巨型建材中拯救了数不清的纽约市民,怕他累着,搬来了椅子让巴基坐着弄。

  

国会的热点人物巴恩斯议员兼新晋的“新复仇者”领袖趴在水池边,慢条斯理地削土豆。

  

“你的新工作怎么样?” 他问,“史蒂夫,你今天又是翘班跑出来的?”

  

“没事,我过两天会回去补上那些工作的。” 史蒂夫笑道。

  

“你的主管还没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她怎么会发现。我现在和以前看上去一点都不一样了。” 史蒂夫正在聚精会神地给牛排刷橄榄油,“对了,那天我在GRC的同事说了一个很好玩的笑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土豆皮掉进水池里,梆梆地响。

  

“她说我如果长得再高一点,再强壮一点,就会很像那个第一任美国队长了。” 史蒂夫说,他把牛排刷上油,又把配菜在旁边码放好,把烤盘推回烤箱中,“然后她还说可惜你不姓罗杰斯,不然你就是巧合中的巧合了,你就会变成‘罗杰斯队长’,Captain Rogers!她这么说的时候甚至还特别重读了Captain这个词,就好像我的名字真的叫Captain似的!”

  

“无独有偶,我今天也碰到了件挺好玩的事。” 巴基说,“那个阿列克西称呼我为Mr. Soldier,好像我的名字真的叫Winter似的。”

  

史蒂夫站在烤箱边,看着巴基淡定地拿着刀把土豆切成大块。

  

“哇哦,你的笑话不如我的好笑。”

  

“我觉得我的笑话很好笑!”

  

史蒂夫于是又一次投降了,他撕下一片烤鸡腿肉塞进巴基嘴里,然后顺手擦掉了对方嘴唇的油。“山姆说为了适应美国队长的新身份他现在要走严肃路线,所以把原来他想走幽默路线时候的笑话书和脱口秀教程送我了。他说我太严肃了要多学习一下。” 

  

“嗯。” 巴基顺从地咬着他塞过来的肉,“然后呢?”

  

“然后我从书中学到了脱口秀是一种冒犯的艺术,较低级的脱口秀靠冒犯他人来营造笑点,而高级的脱口秀则调侃自己,拿自己的缺憾之处开涮。”

  

“我觉得这说得很有道理啊。” 巴基说着眼神示意他还想再吃一片。

  

史蒂夫瞥了他一眼,又塞了一整个油乎乎的鸡腿在他嘴里,“但是我还学到了过于高级的脱口秀除了说那些段子的演员自己觉得好笑,观众其实是不觉得好笑的。”

  

半辈子热衷于给他人产出关于自己的地狱笑话的巴恩斯议员挑眉。“你讽刺我?”

  

“这是我的幽默方式。”

  

“那高级的脱口秀就是我的幽默方式。” 巴基幼稚地反驳道,“而且我觉得迟早有人会欣赏我的幽默的。”

  

“当然,我就很喜欢你的幽默,我甚至觉得你可以把这些搞笑的段子记下来,这样下次咱们的巴恩斯议员再要参加什么演讲的时候可以用,人们一定会爱死的。” 史蒂夫扭头,专心切水果。

  

巴基馋得不行的嘴巴从他肩上毫不费力地凑了过来,“真的吗?”

  

“后半句,当然是真的。”

  

“那前半句呢?”

  

“你就当我在放屁好了。”

  

 

  

 

  

最后晚餐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全部做好,在这过程中两人吃了做做了吃,已经把自己给填了个半饱。香喷喷的烤牛排出炉后,巴基兴致勃勃地拿着刀切肉,又鼓励史蒂夫说虽然已经差不多饱了但是好不容易自己做一顿饭还是多吃点吧,史蒂夫白了他一眼,说我现在又没有那么高效的新陈代谢能力,吃这么多真的会胖的。

  

二人端着盘子坐在客厅里,边吃边看着电视。

  

客厅的顶灯关着,射灯被调成了氛围灯模式,朦胧的暖黄色光芒淡淡地映照着两人的脸庞。史蒂夫摸了摸巴基的下巴,抱怨说他的胡子有些扎手,明明洗了那么长时间的澡怎么连胡子都忘了刮,而巴基在模糊的灯光下凝神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史蒂夫。史蒂夫现在有些瘦了,脸庞还是一样带着坚毅而流畅的线条,眼睛也是一样深海般的湛蓝,漂亮得不像是这世界上应该存在的,但看起来,又怎么都有些不太一样了。史蒂夫的肌肉少了很多,这些天他又自己通过健身练回来了一些。现在的史蒂夫看起来和少年时期他在布鲁克林结识的那个男孩不一样,和后来英勇强大的美国队长也不太一样。史蒂夫看上去既普通却又不普通,平静中却又似海边的礁石般带着点见惯了惊涛骇浪的淡然。他仍然为这个人和他杰出的灵魂而着迷。

  

“国会怎么样?” 史蒂夫胃口挺小,吃了半天也只是塞了一嘴蔬菜而已,他说着话,两边脸颊鼓鼓的,像只松鼠。

  

“最近的工作重点还在清算瓦伦蒂娜的事。等这阵风波过去了我就重新提交我的议案,推进超级英雄福利与保障法案的实施。”

  

“我觉得这件事急不得,巴基,慢慢来。”

  

索科维亚协议是因为本质上要求约束超级英雄的权力才得以迅速通过并实施的,现在政坛新秀巴恩斯议员的提案却是让纳税人从社会福利体系中分出一部分的利益来,照顾那些每天在天上飞的超级英雄们,为他们退休后的生活提供保障,史蒂夫不用想都知道这样的主张会为巴基的政治生涯带来多大的不确定性。在巴基初当选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只有一张脸经得起批评”的人绝对撑不满一个任期,如果他真的想在这条路上长久走下去的话,最好还是别过于提醒公众他超级英雄的人设为好。

  

“我本来就对政治不感兴趣。” 巴基说,“我当初只是想试一下,这就像个短期目标,我觉得如果我连竞选都能成功的话那说明我真的在各方面都恢复得不错。再说在你身上发生了这件事,我觉得应该有人为你们这些一直都在战斗的超级英雄们说点什么的。”

  

“这就是托尼他们撺掇你去竞选的原因?”

  

“嗯。史蒂夫,你当时还在治伤,这件事情我没有跟你商量是我的不对。”

  

“这是你的人生选择,你当然有你的道理。”

  

电视自顾自播放着一部没什么名气又很无聊的片子,这是他们的传统:吃饭的时候观看过于经典的剧集反而感觉是一种浪费。他们总是把Netflix排名在好几页开外的不知名的剧集留到吃饭的时候看,它们往往是一些没什么剧情的也说不上趣味的家庭肥皂剧,那平静的氛围倒歪打正着地总是格外适合吃饭时的状态。他们把情景喜剧中主人公枯燥的争吵和俗套的情话当背景音乐,更加投入地沉浸在与彼此交谈中。

  

巴基注视着史蒂夫把盘子里的土豆都挑出来拨到他的盘子里,“史蒂夫,你吃得太少了,你真的吃不下吗?”

  

“不是,过敏。” 

  

巴基怀疑自己听错了。“过敏?对土豆过敏?”

  

“嗯。” 史蒂夫慢吞吞啃着西兰花,“医生说是因为血清不稳定的缘故,可能以后能慢慢好。我的身体似乎正在寻找一种最平和、最安全无害的方式来给我捣点小乱,联想到我奴役它这么多年了,让它造造反也无可厚非。”

  

巴基感觉鼻子发酸。“什么时候的事?”

  

“就大概上个星期,我在内华达州出差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好像得了感冒吗,后来发现好像是过敏。”

  

天哪,土豆过敏……而史蒂夫还专程给他买了薯条,还把他们要一起吃的牛排和土豆放在一起烤了。他顿时感觉一股无名火噌地冒了上来,巴基低下头,气狠狠地用叉子叉肉。“史蒂夫,你的新工作如果太累就别干了。”

  

“你就那么想养我啊?” 史蒂夫笑道。

  

“说得好像你以前没有养过我一样。”

  

“我喜欢现在的工作。” 史蒂夫平静地说,“虽然主管总是不同意我请假,虽然同事们总是开我长得像美国队长的玩笑,但是这份工作让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价值的。烁灭造成了很多问题,这些问题是我还在当高高在上的超级英雄的时候没有时间去关注的。我们总是奔赴最危险的战斗,等战斗结束了就撤离,这是第一次我切身参与到了那些琐碎的战后重建中,那对我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感觉。巴基,现在你是复仇者了,我做那个为你管理后勤的人,我挺满意现在的安排的。”

  

“那就好。” 巴基闷闷地说。

  

史蒂夫又歪着头看着他,电视屏幕上的男孩和女孩在紫罗兰色的花海中拥吻在一起,浪漫的淡紫色光影映照在他脸上。

  

“那你呢,巴基?你对你的现状满意吗?”

  

“我挺满意的。”

  

“我不是说最近这段日子,我就是说……今天。” 史蒂夫说,“今天你感觉怎么样?”

  

巴基扭过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绿眼睛庄重而深沉,他长长地吸了口气。

  

“今天我感觉……很累。”

  

 

  

 

  

吃完饭洗完碗已经又是深夜了,史蒂夫在主管不解的咆哮声中又多请了两天的假。而巴基已经飞到床上去躺好,史蒂夫这些日子总是手脚发冷,作为两人之中目前唯一拥有四倍代谢的人,他觉得暖被子该是自己的工作。

  

史蒂夫去洗澡了,他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巴基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发呆,想今天发生的事,想鲍勃和他的虚无人格,想娜塔莎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叶莲娜和她那个拿不上台面的假父亲,想变化很大的约翰·沃克,想那个和自己一样在实验室中耗费了半生的艾达,想他们和瓦伦蒂娜的交易,瓦伦蒂娜的罪证他已经全部提交给弹劾委员会了,公诉程序也正在筹备中,可是如果他们能虚与委蛇,尽量延缓瓦伦蒂娜倒台的进程,利用她明面上的资源和人脉来为那些与他一样曾经有过污点的人换到一个赦免和一个光明的新前景也不错。还有那个神他妈的“新复仇者”,瓦伦蒂娜可真敢想,终局之战结束至今所有的人似乎都很敢想,复仇者联盟明明就是一个会在危机面前自发集结的民间组织,那些人凭什么觉得,他们可以用政府和工资把这样一群人聚集在一起……

  

史蒂夫的手机在响,巴基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从床头柜上摸起史蒂夫的手机,他本以为是史蒂夫的主管发来的,心想如果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要这个时候喊史蒂夫去加班的话他一定得帮史蒂夫找个更轻松的职位,谁知他用指纹解了锁,看见那是一条娜塔莎发来的信息。

  

“你们谈过没有?叶莲娜说她在鲍勃的黑暗人格创造的房子里看到了很多她在红房子里的往事,她感觉自己被困在那里了,她情绪不太好我刚刚也陪了她好久。但是我想巴基的情况大概不太一样,叶莲娜正在挣扎的过程中,可他已经走出来了,如果他不想说的话,你也别问他了。”

  

史蒂夫的后台程序是Youtube和推特,里面的搜索记录是清一色的“黑影人事件人们都看见了什么”。

  

巴基放下手机。

  

 

  

 

  

浴室的门开了,史蒂夫带着浑身热带水果的香气走了出来。

  

他的丈夫、他的爱人、他的男朋友,抑或是与他有过无数次短暂的一夜情的那个男人坐在床上看着他,巴基还是习惯性地坐在床上属于史蒂夫的那边,替他捂暖被窝,巴基的手放在被子上,手指有些纠结地轻轻抓着被单。

  

“怎么了?” 史蒂夫擦着头发。

  

巴基朝他伸出双手。“过来。”

  

史蒂夫疑惑地走了过去,在床侧坐下,巴基拉住了他的手。

  

巴基的手是暖的,直到血肉之躯的右手温热地握住他的手之后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即使刚刚从淋浴间里出来,可他的手又在发冷了。

  

巴基生满粗糙茧子的手指摩挲着他的掌心,“史蒂夫,跟我说。”

  

“什么?”

  

“跟着我重复。” 巴基道,“我说什么你说什么。”

  

“呃……好?” 史蒂夫拿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巴基暖融融地握着他的双手。

  

“史蒂夫,说:‘我为你骄傲。’”

  

“我为你骄傲。”

  

“史蒂夫,说:‘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史蒂夫,说:‘今天发生的事吓坏我了。’”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史蒂夫别扭地挣脱了他的手,感觉有些尴尬,“巴基,你大晚上发什么神经……”

  

“这是你今晚一直想说的话对吗?” 巴基直愣愣盯着他。

  

史蒂夫偃旗息鼓。

  

“是的。”

  

他承认了。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为你担心,因为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在意,虽然我真的在意,可似乎我们没有必要去提那件事……”

  

“巴基,你很努力,你做到了,我不想让你觉得反而是我在拖你的后腿。”

  

巴基·巴恩斯,“新复仇者”的领袖、瓦伦蒂娜的掘墓人、国会的议员、媒体的宠儿、用迷人的微笑俘获了一众选民芳心却从未对政坛里的任何人表露出真实的自己的那个人突然扑上来,抱住了他。

  

没有刮胡子的毛糙的下巴把他瘦弱的肩膀扎得痒痒的。

  

“史蒂夫,你没有在拖我的后腿。” 他柔声说,“你是我的引路人。”

  

“得了吧。” 史蒂夫说。

  

“我爱你,亲爱的。那才是我没有说出的那个秘密。” 巴基说,“我把我的一切秘密都坦诚相待地告诉你了,现在你也应该投桃报李,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吧。比如,你在担忧什么?你为什么欲言又止?你想知道什么?”

  

“我不要,那会让我表现得像个混蛋的。” 史蒂夫道。

  

“相信我,史蒂夫,你更混蛋的时候我都见过。”

  

史蒂夫把自己推离他的怀抱,扶着巴基的肩膀直直地凝视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不敌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他移开视线,低下头,把额头靠在巴基肩上。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鲍勃的房子里看见了什么。”

  

巴基的胡渣蹭着他的头发,巴恩斯议员抱着他,温柔地笑了起来。

  

“也不过就是所有人都会看见的那些东西。”

  

 

  

 

  

那天晚上谁都累了,他们也因此难得地没有胡闹,真的盖着被子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睡了一觉。前半夜他抱着巴基,后半夜巴基反过来抱着他。巴基在被子里拉着他的手,巴基的身子暖烘烘地贴着他,自血清失效的两年多以来,他从没觉得这么舒坦过。

  

第二天早晨史蒂夫在鸟鸣声中醒来,看见玫瑰色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在枕畔的巴基脸上,他也刚刚睡醒,绿眼睛还带着些懵懂与迷茫。这是新世界的第一缕曙光,随着新一天太阳的升起,标志着巴基·巴恩斯在这世上的那么多头衔里又增加了一个。这是巴基、巴恩斯中士、冬日战士、白狼、巴恩斯议员作为“雷霆特工队”的领袖与“新复仇者”的奠基人,迎来的第一个日出。

  

史蒂夫感受着巴基在背后暖暖地抱着他的腰,现在他高大的身材“缩水”了,这样的姿势对他们来说正合适。史蒂夫抚摸着巴基血肉的和振金的手指,轻声问:“巴基,你说,我们两个的关系到底应该算什么?”

  

他们不会是普通的朋友,普通的朋友不会隔三岔五就睡在一起,他们也不是完全的恋人,恋人之间没有他们那么多复杂的纠缠与羁绊。

  

出乎意料的,在媒体面前一向“语死早”的巴恩斯议员这次却爽朗地笑了起来,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完美的答案。

  

“其实史蒂夫,何必要用他人的标准去界定我们呢?我们就是我们呀。对我来说,你不是我的丈夫,不是我的恋人,也不是我的朋友,你只是史蒂夫。对你来说,我也只是巴基。如果我在国会认识了什么新的值得交心的人,当我要把你介绍给他们的时候只需要说一句简单的‘这是史蒂夫’人们就会明白。同样的,如果你的那些白痴同事真的发现了你就是传说中的史蒂夫·罗杰斯,你再要向他们介绍我的时候,也只用说一句‘这是巴基’,人们就能懂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我的意思是,对我们来说,也许友情太浅薄了,也许爱情太浅陋了,也许我们不必用某种情感去界定我们,却反而可以用我们来定义某种情感呢?也许在未来有一天,字典里会出现一个新的词,当人们想描述两个与彼此深深交融的灵魂的时候,当人们想描述两个世界上一切的狂风暴雨都吹不散的生命的时候,当他们找遍了所有写情的词汇都找不出那个合适的词,他们可以说: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友情,也不是爱情,他们是——‘史蒂夫和巴基’。”

  

史蒂夫笑了起来。

  

“我喜欢你的幽默。” 前前任美国队长说,“你发现了吗巴基,这比你以前所有的那些糟糕的俏皮话好多了,这才是最高级的幽默啊。”

  


 

  

END

  

(我会永远无中生有造一个史蒂夫出来疼爱我们雷霆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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