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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鲁诺咽下嘴里的甜点，那是远在日本的贺莉女士刚刚烤好送来的：“……怎么了，里苏特先生？”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选择跟我结盟。”

　　乔鲁诺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因为布加拉提告诉我你很强，而且，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和目标。”

　　里苏特盯着他：“真的只是这样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乔鲁诺挑起眉毛。

　　“布加拉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替身能力的？”里苏特忽然又转向一旁的布加拉提，“在‘结盟’之前，还是我们在卡普里岛发生过冲突之后？”

　　布加拉提愣了一下：“……当然是在卡普里岛，如果不是你试图在船上偷袭乔鲁诺的两个父亲，我怎么可能知道‘金属制品’的能力？”

　　“既然如此……告诉我，乔鲁诺，你为什么会选择一个在组织中既无地位、又没下属，就连能力强弱都是未知的男人结盟？”里苏特漆黑的眼瞳中仿佛跃动着火焰，“你到底掌握了多少意大利的情报，又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战斗？！”

　　屋内哗然，里苏特骇人的眼珠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乔鲁诺竟觉得这个心如铁石的男人，此刻看起来脆弱又彷徨。

　　明明他在面对死亡时没有表现出一丝迷茫，发现同伴离去时也没有悲伤，似乎永远保持着沉稳冷静的态势，清楚自己的野心和目标，也不吝于为此付出代价。

　　可现在……他和波鲁那雷夫出去放风的时间里，遭遇了什么？

　　难道迪亚波罗的“镇魂曲”连人的心智都能动摇？

　　乔鲁诺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抱歉，我承认我没有把掌握的所有情报都第一时间告诉你，里苏特先生，但你应该能理解，毕竟我们一开始都在互相提防，你也有不少事瞒着我们，对吧？”

　　“但是，到现在这一步，无论是你还是我们都已经不可能回头了，所以我不介意共享情报和底牌——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对你和暗杀小队的了解仅限于布加拉提和spw财团的调查，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你和波鲁那雷夫先生刚才是在外面遭遇了什么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好好坐下告诉我们，无论是你的所见还是猜测，说不定能拼凑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呢？”

　　“……”里苏特沉默地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椅脚与大理石地砖摩擦出尖厉的刺啦声，“我们刚才在‘真理之口’遇到了‘Boss’，但这不重要。”

　　“哥们儿你在开什么玩笑！要不是雪莉，咱俩可就死在那儿了！”沙发上，正报复性进食贺莉牌小蛋糕压惊的波鲁那雷夫闻言猛地窜起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结果你管这叫‘不重要’？！”

　　“……这很重要。”里苏特瞥了方才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法国人一眼，勉强改口，“但不是最重要的。”

　　“迪亚波罗果然在附近监视我们的行踪吗……嗯，里苏特先生，那你所说的‘最重要的’是什么？”乔鲁诺若有所思。

　　“他的状态，以及对我的态度。”里苏特道，“我们在科斯梅汀圣母教堂外撞见他时，他刚杀了一个路人，却没有主动对我们发起攻击，而是发表了一堆毫无意义的长篇大论拖延时间，而在我们出手之后，他也没有应战，而是马上删除时间、逃进了教堂里——简直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

　　“还有‘虫箭’！”波鲁纳雷夫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抢答道，“乔鲁诺，‘虫箭’在他手里，而且跟你两年前的猜测不一样，它并没有与‘绯红之王’完全融合！”

　　乔鲁诺双眼霍然睁大：“什么？！”

　　“他在逃进教堂之前，从他的替身的胸膛中取出了一支金色的箭矢，和波尔波曾经用来考验新人那支很像。”里苏特道，“但当我们追着他进入‘真理之眼’后，就没看到那支箭了，而且他所表现出的样子和替身的实力也完全不复之前……简直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乔鲁诺皱起眉头，“你确定你们一开始遇到的就是迪亚波罗，而不是那个叫托比欧的少年，对吧？”

　　“至少我可以确定，那个称我为可耻叛徒的人，是我们的老板，不是什么乳臭未干的少年。”里苏特道。

　　“嗯……那么，你说的‘态度’又是指什么？”

　　“他说我让他失望。”里苏特道，“说我是叛徒，可我自始至终没有被组织委以重任过……布加拉提今年二十岁，已经成为了‘队长’，甚至差点继承波尔波的干部之位，而我为‘PASSIONE’效力已经超过十年了，却连建立自己的小队的资格都没有——我不觉得‘Boss’会愚蠢到认为拥有这种待遇的部下还会保持忠诚。”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自负……但是，乔鲁诺，还有布加拉提，既然我能得到你们的认可，那么‘Boss’没道理如此薄待我，索尔贝和杰拉德是在两年前出事的，可在那之前呢？从我十八岁觉醒替身开始，我就一直在为‘PASSIONE’杀人，而且从未失手，也没有暴露过。”

　　“你的意思是……”乔鲁诺眉头越蹙越紧。

　　“——我，里苏特·涅罗，在这十年间，身边离开的同伴真的只有索尔贝和杰拉德两个人吗？”里苏特一字一顿，声音莫名沙哑，“这不合理，这……不对。”

　　“的确，这说不通。”乔鲁诺点头同意了他的看法，“除了索尔贝和杰拉德以外，你应该还有过别的‘同伴’。但他们可能也被迪亚波罗作为‘背叛者’，秘密处理掉了。”

　　“但是我完全没有与此相关的记忆。”里苏特缓慢道，“我甚至不记得自己身边有过那样的人……只是，我觉得自己应该有，否则无法解释我所遭遇的一切——如果我是一个逆来顺受到被组织边缘化十年都毫无怨言的人，那就根本不可能同意你们的‘结盟’，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也要前往撒丁岛和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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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面开始融化。

　　坚实的砖面顷刻间变成沼泽，众人一下失去了站立的支点——尽管皮肤和脚底传来的触感让他们确信脚下的还是如假包换的“固体”，但它的形态毫无疑问地变成了“流体”，正不断下陷。

　　并且，那些坚硬的“泥浆”包裹住了所有人的双脚，让他们甚至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逐渐拖入地下。

　　与此同时，灰绿色的霉菌逐渐攀上众人的身体，以他们皮肉血液为养分，不断繁殖——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并不疼，只有一种诡异的酥麻感，仿佛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某种东西腐蚀、瓦解，就像被虫子蛀空的树干一样。

　　很快，随着体内脏器被侵蚀，他们的生命也将被夺走，只剩下一具百孔千疮、浸透霉菌的躯壳，成为疫病传播的帮凶。

　　这里是罗马中央火车站，意大利首都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从清晨到夜晚，无数人或从这里出发，怀揣着不同的愿景，踏上自己的旅程；或在这里下车，宣告他们的旅途在此告一段落。

　　——这里可以是开始，可以是暂时休憩的落脚处，唯独不应该成为他们人生的“终点”。

　　乔鲁诺还记得前世的罗马，在“青春岁月”无差别的屠杀下，这座古老恢弘的城市几乎变成了人间炼狱。即使是数百年前的黑死病，也不曾以这么恐怖的速度传播绝望。

　　绝不能让那样的场景再出现。

　　可有什么能与乔可拉特的替身霉菌抗衡？乔鲁诺看着脚下自己创造出的荨麻和藤蔓几乎一瞬间就被吞灭，不由得胆寒。

　　“青春岁月”仿佛生来就是“黄金体验”的克星，生命能量在食腐的霉菌面前，就如同肥美的兔子面对猎鹰，除了沦为食物以外别无可能。

　　“「Sticky Fingers」！快！趁现在！快走！”

　　“钢链手指”击碎了脚下的砖块，让所有人的双脚得以解放，布加拉提大喊着让他们赶紧往上走，自己的双拳却因为刚才的攻击而被霉菌加速吞没，身形一个踉跄，倒在了“泥沼”中央。

　　“布加拉提！！”

　　瘟疫来临时，总要有人站出来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乔鲁诺眼圈一酸，咬着牙关朝更高处奔跑。不能辜负布加拉提的牺牲，必须、必须马上想出对策……

　　死亡是生命的归宿，所以活着的生命注定没法战胜散播死亡的“青春岁月”。

　　而无论是米斯达的子弹、还是“航空史密斯”的扫射，也都不可能起到什么作用——人类的枪械和武力在瘟疫和死亡面前太渺小了，简直不值一提。

　　……一个念头突然在乔鲁诺脑海中萌生。

　　如果死亡遇上死亡，痛苦遇上痛苦，毁灭遇上毁灭，又该如何？

　　“米斯达！”

　　被喊住的人猛地回头，漆黑的眼瞳睁得溜圆，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乔鲁诺！你有主意了？！”

　　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听候乔鲁诺的安排，他相信这个幸运男孩总是会想出好点子。

　　米斯达已经看明白了，乔鲁诺这家伙和布加拉提不一样——他们的好队长会舍身保护他们的安危，而乔鲁诺，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和光明。

　　“我需要你和‘性感手枪’们帮忙，米斯达，我们不能一直跑下去。”

　　乔鲁诺率先停下了脚步，纵容灰绿色的霉菌再度在身上生长。他身旁的阿帕基注意到了，当即破口大骂着就要过来拽着他继续跑：“……乔鲁诺！你个蠢货是找死吗？！你以为布加拉提给我们争取的时间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当然知道，阿帕基，如果你不想让布加拉提和我们都死在这里的话，就让开。”乔鲁诺瞥了一眼还留在原地的布加拉提，他的身体已经彻底被霉菌覆盖了，脚踝处已经被啃噬得只剩骨头……但愿还来得及，“米斯达，快点，我们没有时间了。”

　　“Sì, mio signore~（意大利语：遵命）”米斯达利落地拔枪，对准乔可拉特，“你的点子最好管用，乔鲁诺，这条命可就交给你了——「Sex Pistols」！”

　　“「Gold Experience」！不，米斯达，这不取决于我。”乔鲁诺将手搭上米斯达的枪，与他一同紧握扳机，将“黄金体验”的生命能量灌入其中，“确切来说，是把我们的命都交给福葛。开枪吧，请务必让‘子弹’射入福葛的身体。”

　　“……”米斯达愣了半秒，随即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他知道现在没有时间去问这么做的原因，但他相信乔鲁诺的决定。

　　子弹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乔可拉特鄙夷地哼笑一声，刚要唤出“青春岁月”，却见那颗子弹在空中兀地拐了九十度，直冲地上濒死的福葛而去。

　　……这群人疯了吗？还是因为知道已经没救了，所以打算把同伴体面地送走？

　　然而下一秒，子弹绽放成花。

　　血管与肌腱缠绕成茎叶，脂肪和皮肤生长如花蕊。

　　满溢的生命能量眨眼间流贯福葛的全身，他支离破碎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开始修复——代价是难以想象的生长痛。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福葛眼前渺茫一片，原本陷入混沌的意识被一阵电流般的震颤唤醒，浑身的骨头和皮肉似乎都在分解重组，剧痛伴随着令人窒息的酸涩感在五脏六腑之中翻涌——

　　死亡正离他而去。

　　毕竟尸体是无法感知痛苦的。

　　可这太难捱了。福葛感觉自己如一尾退潮后在滩涂上挣扎的鱼，整个人痉挛、扭曲、痛不欲生地求饶，只为得到一丁点儿生命的源泉。

　　“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在漫长如同一个世纪般的煎熬过去后，福葛睁开了眼睛。

　　扑面而来的是腥甜的腐肉气味，以及正在死去的同伴和他们孤注一掷的枪口。

　　不需要什么解释，在看见乔鲁诺满是希冀的眼神时，福葛就理解了一切。

　　——他的同伴们现在需要他。

　　“「Purple Ha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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