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从北边来》
*宋清远x乔一成
53
乔一成搬家时,才发觉这么些年来下来,他没什么东西。
攒了几箱书。
家用电器最贵重的当属冰箱与电视机,乔一成没想搬到宋清远家。宋清远家里什么都不缺,搬过去放在宋清远家显得格格不入,像堆破烂似得。打听二手回收价,只够买辆自行车。
也是,东西都是老物件,现在这年头,新奇的玩意一个塞一个,过年乔一成去商场,发现现在的电视机要比乔一成家的薄一半。送给他的弟弟妹妹?那他们就更不缺了。
乔一成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全都留给房东,房东跟乔一成处了很多年,乔一成不仅按时交租,就连房子的墙纸都给换了遍新的,替房东省了不少钱。听到乔一成家用电器都留下时,房东心里...
*宋清远x乔一成
53
乔一成搬家时,才发觉这么些年来下来,他没什么东西。
攒了几箱书。
家用电器最贵重的当属冰箱与电视机,乔一成没想搬到宋清远家。宋清远家里什么都不缺,搬过去放在宋清远家显得格格不入,像堆破烂似得。打听二手回收价,只够买辆自行车。
也是,东西都是老物件,现在这年头,新奇的玩意一个塞一个,过年乔一成去商场,发现现在的电视机要比乔一成家的薄一半。送给他的弟弟妹妹?那他们就更不缺了。
乔一成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全都留给房东,房东跟乔一成处了很多年,乔一成不仅按时交租,就连房子的墙纸都给换了遍新的,替房东省了不少钱。听到乔一成家用电器都留下时,房东心里盘了个价,下个租客,他可以因为房子带家具多收一些房费。
房东爽快的把租金退给乔一成。
宋清远没再把电脑放回主卧,他把原先的次卧收拾一下,又重新把那个卧室当成书房用,不再当杂物间。里面拍废的照片怪占位置,被宋清远一股脑的全给清了,乔一成拿起来看;“你不留着做念想了?”
“那我要留的东西太多了,家都放不下。本来就该清了,之前我懒来着。”
乔一成又看看,宋清远拍时一定是非常用心的,尽管是废片,但注入了宋清远的努力在里面,乔一成哪张看着都贵重;“放咱俩卧室里吧。”
宋清远吓的赶紧把乔一成手里的照片扔进纸箱里;“我还想换张大床呢。”
宋清远说完,就搬着纸箱去楼下扔垃圾。
宋清远在家工作,乔一成有时给他送水喝会留下来看看,他发现宋清远拍的照片什么地方都有,不像是在南京拍的;“你这都在哪拍的?”
宋清远在电脑上一张一张对比着照片回道;“好些个地呢,还有在国外的。”
乔一成一下凑近;“你什么时候拍的?”
宋清远给乔一成让了位置,让乔一成坐在自己位置上;“就放假的时候,我也没处可回,就出去拍些照片。”
乔一成问;“这是极光吗?”
宋清远弯着腰,手不自觉的就摸上乔一成的后脑勺;“嗯,我想想在哪拍的。”
“你猜在哪拍的?”宋清远充满爱意的转过头问乔一成。
“芬兰?我之前听别人说过。”
宋清远在乔一成的后脑勺上轻轻揉了两下,又去点开另一个文件夹;“不是,这是在黑龙江拍的。”
“这是在芬兰。”宋清远又去给乔一成看另一张照片;“好多年前拍的。”
乔一成跟着宋清远的照片好似被带到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只有美与神秘。
“下次我们一起去。”宋清远问。
乔一成又一下子被拽回来,听到一起去时,乔一成又觉得被绳子套住似的;“我..…没时间.….”
宋清远直起身想想;“现在这个月份确实不是观测的最好时间,咱们如果要去,一定得提前定,不然落脚地都没有,除了游客那的摄影师最多。”
“我是说我没时间..…电视台那么忙,家里..…”
没等乔一成说完,宋清远又道;“那就去黑龙江看,但是黑龙江要在六七月份。”
乔一成喉头被什么堵住了。他很想走出去看,可又走不出去。他像被绳子栓在柱子上,可以在柱子周围走动,却不能走的太远。
“我们攒些假。”宋清远把乔一成屁股下的转椅转半圈,弯腰两只手放在乔一成转椅的扶手上,跟乔一成面对面说;“不然,等你退休。”
宋清远扭头看电脑上的照片,向往般的道;“一成,你看外面多美呀。跟南京是不一样的美,你是可以出去看看的,用三天、七天、最长也只需要半个月。占不到你人生的百分之一,就能看到这么美的地方。”
宋清远又回头,歪下脖子,在乔一成的嘴唇上吸允一下,离开之后又亲了一下;“你想去哪我都陪你。现在通讯方便,交通也很便利,联系不成问题。我们回来还可以给你弟弟妹妹带些礼物,明信片,特产,什么都可以。”
乔一成生病住院时,常常听项南方说外地的一些好风光,他心生向往,他跟项南方约定出去旅游。但病好之后,生活琐事又继续来了。
他就像辆火车,按着设计好的轨道继续走,偶尔想停下来看看风景,但车上的乘客总是催促他快些到站。
宋清远说完,乔一成又觉得自己这辆火车可以停在半路上维修,维修时他就能看看好风景。
乔一成留恋的看看电脑的上照片道;“还是想出国。”
“那可不能让你冻着了。”宋清远说;“要不,搞一个全家旅游团,把你弟弟妹妹也带上。”
乔一成眯起眼睛看宋清远;“你出钱?”
“当然,谁让我刚过门?”说罢宋清远直了直身子,拍着胸脯道;“我这个大嫂也该..……”
“好好说话!”
宋清远痞笑;“你是大哥,我就是大嫂。你是爸爸,我就是妈妈。你乔一成想做的事,我宋清远就一定陪你到底。”
宋清远怀念似的又说:“像从前,周末加班,你在我就在。”
乔一成偏过头,手支着头掩盖笑意,宋清远是自己生活中的一道光,总在生活无法向前时,出现在他的身边。
乔一成掩饰性的咳嗽;“宋清远,我早就想问你,你到底衬多少家底,花钱眼睛都不眨的?”
宋清远大臂一挥搂住乔一成,坏笑的问;“哟!怎么着?现在就开始想管帐了?”
“去去去。”乔一成推开他;“谁爱操心这事。我只是好奇,你买这个买那个,换这个换那个。”
“宝贝儿,我告诉你个秘密。”宋清远贴在乔一成耳朵上说;“银行也有我的人,天天在里面给我印钱呢。”
乔一成白了他一眼,果然不能在宋清远嘴里听到句正经话;“宋清远,我和你是认真的,你不要再给四美花钱,或者给我们家的谁买东西了。”
乔一成望望电脑,手放在鼠标上,随意点着图片;“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你是说,就咱们两个人去旅游,不带他们。”
乔一成手从鼠标上拿下来,无奈的说;“我哪是说咱们旅游的事?”乔一成顿了会儿又说;“也是这件事。这么多年,他们都成我的牵挂了,停不下来的操心他们,但我家那老爷子没了以后,我出院了之后,我又觉得他们好像长大了,我想操心,没处使劲,跟着瞎操心。”
“一成,他们心疼你。你也要心疼你自己。你是他们的支柱,你可不能倒。”
乔一成酸楚,长兄如父,于他而言,弟弟妹妹是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卸下的职责,一直如此,从未改变。可当乔一成生病之后,弟弟妹妹为他争先配型,乔一成突然意识到弟弟妹妹虽然是他的责任,但成年后的他们很愿意用双手来拖起乔一成的人生,真如乔四美曾经说的;“将来大哥真的有事,我们兄妹是可以冲锋陷阵的。”
乔一成这才发觉,守护弟弟妹妹不止是他的责任,弟弟妹妹守护乔一成也是他们的心愿。乔一成才真正感受到他们不是乔一成的负担,乔一成“接纳”他们,彻彻底底的家人。
“嗯。”乔一成话锋一转;“怎么提这事了?我现在说的是你的事!”
宋清远把手从乔一成的肩膀上放下来;“我什么事?”
“你什么事?你说你什么事?你不能再给我家里人没由头买东西的事!尤其是乔四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偷偷摸摸还接济她呢。”乔一成指指电脑;“你是不是给乔四美入股没有钱了?还有过年买的那么些东西。”乔一成又想想;“去北京的花销,机票还有我住在你们家你买的菜..”
乔一成说起来没完,宋清远耳朵听出茧子;“一成,你这算的也太清楚了。”
“是我算的清楚吗?乔一成站起来;“你自己的钱你自己花起来都不心疼吗?赚钱针挑土 ,花钱浪淘沙!”
宋清远示好般的去搂他;“我给你花钱我心疼什么?给你花多少钱我都不心疼,如果我有一亿,恨不得全砸在你身上才好。”
乔一成用胳膊肘推开他,宋清远继续说;“还有四美,人家四美买卖做的好着呢,早不用我操心了。给你弟弟妹妹买的东西,那不是应该的吗?你说说.. .. ..”
宋清远的手指尖在乔一成的腰上画圈道;“他们宝贝儿大哥都在我床上了,我给什么都不为过啊,我要不给点东西,我还不踏实呢,就怕他们给你抢回去。”
乔一成耳朵里都窜着火,什么叫“宝贝大哥都在床上”?听着怎么就那么不舒服?乔一成使劲把宋清远推开;“你嘴里都是什么浑话!”
宋清远憋着笑说;“错了错了,你打我吧。”
乔一成“宽宏大量”原谅宋清远,又说;“我是觉得你....没必要因为想讨好我,就花钱。”
宋清远娇羞的靠在乔一成身上;“你心疼我啊?”
乔一成被踩着尾巴似的“嘶”了一声,又推开宋清远;“你认真点!我跟你认真的。”
“好好好,咱们认真,咱们认真。”
乔一成想了一会儿;“如果以后他们找你办事,你一定要先告诉我。然后,不过年不过节不许买东西,买东西也不要太贵,再就是咱家的开销,我来付。”
“好好,你说的算,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谁让是咱家呢。”宋清远又贴在乔一成身上。
乔一成推不开他,只能让他像块橡皮糖似得贴上来;“你拍的照片是给谁的”
“一个世界性的摄影比赛。”
乔一成这才了然,宋清远的“赚钱”并不是随意找份摄影工作做了,而是有目的性的拿获奖的奖金,除了赚钱,更多的是一份成就感。他的目光扫到宋清远柜子上的排排奖杯。
乔一成手放在宋清远的肩膀上,把宋清远推起来;“那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以前拍的。”
“你用之前的照片参赛?”
乔一成其实也不清楚摄影圈的事,但是乔一成知道,宋清远这么多天闷在房间里看图片,定是没一张合适的。
千万张照片里,只有一张最好。满柜子的奖杯和奖状,让乔一成望出了神了。
宋清远坐回转椅上,冷不丁的说:“又要上班了。”
半晌,乔一成轻声说:“回北京看看你爸妈吧。”
宋清远高傲,正因为这样,几次拿起电话,都没往北京按出去过,在家收拾卫生时,看见全家福也会愣上一阵儿神。
宋清远很想家,乔一成知道。其实,乔一成心里对宋清远的家人有一丝愧疚,如果没有乔一成,或许他们还可以维持之前的状态,闹不上断绝关系这条绝路。
宋清远缓缓开口:“回去做什么?他们又不可能见我。”又自嘲的说:“电话都不接。”
“回去吧。迟早会见你的。”乔一成把手放在宋清远的鼻梁上,宋清远刚才戴着眼镜,鼻梁上压出痕迹来。乔一成抹不去这痕迹,但是乔一成想摸摸。
宋清远冷冷的道:“不回去。”
“回去吧,我陪你。你妈肯定也想你。”
两个人趁春节假期的最后两天去了北京。嘴上,宋清远说不回去,回去他爸妈也不会见他。行动上,宋清远还是买了好些东西,拎着去见他爸妈。
这次,宋清远不能再随意进出军区。离大院一百多米,两个哨兵把宋清远拦下来,表情极其为难:“清远…你不能进去。”
宋清远道:“你告诉我…你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哨兵互相看看,有一个跑回大院,十分钟后回来:“对不起清远,你不能进去。”
宋清远不说话了,像个雕塑似的。乔一成把宋清远手上的东西接过来,废了些劲,给哨兵道:“那劳烦把东西捎进去吧。”
哨兵又摇摇头,伸出手,手里卷着一张宣纸:“这是首长给你们的。”
宋清远抢先乔一成一步打开,乔一成头偏过去看,宣纸上用毛笔苍劲有力写着四个大字:恬不知耻
宋清远把宣纸攥成团,拳头握的死死的道:“我们走。”
乔一成顾不得被羞辱后的怒气,因为宋清远比他还愤怒,走了一百多米,宋清远渐渐放慢脚步,注视着乔一成说:“对不起一成,今天情人节,让你跟我受这侮辱。”
宋清远的话顺着北京的冷风呼啸的吹着,被寒风一打,乔一成瞬间清醒。把手里的礼品放在地下,去夺宋清远手心里的纸团。宣纸撑开,还是皱皱巴巴,有些地方都破了。
乔一成茫茫然想了一会儿,把宣纸叠好,放进自己的挎包里:“你在这等我。”
然后乔一成往回跑,走到哨兵面前,从挎包里掏出笔和纸,写了几个字,把本子上的纸撕下来叠好,递给哨兵:“帮我给宋首长吧。”
哨兵犹犹豫豫不接,乔一成直接把纸塞进哨兵的军大衣兜里:“给他吧,他会看的。”
乔一成回身要走,宋清远正朝他跑来。就是这样,再大的风宋清远都不会把乔一成扔了。
“你干什么?”宋清远问。
“给你爸拜个年,明年咱们还来。”
两个人一起往山下走,宋清远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他知道乔一成自尊心强,被人骂不要脸还不如直接打他来的痛快:“还来干什么?他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乔一成平静的说:“你家就这条件,我不抱怨。”
乔一成给了宋清远破釜沉舟的勇气,宋清远搭上乔一成的肩膀,嘴就要靠过去。
乔一成躲开他:“外边儿呢。”
“哪有人?方圆十里没别人。”宋清远固执地说:“情人节,给你情人亲一口。”
“你正经点。”
宋清远这才作罢,又问:“你回去干什么了?”
乔一成目光落在宋清远的嘴上,笑笑说:“不告诉你。”
“告诉我吧!好一成?告诉我吧。”宋清远闹着乔一成,乔一成一个劲的往前走也不理他。
军区大院内,哨兵把纸条递给宋父,宋父骂道:“不是说一个东西也别给我带回来吗!”
随即摆摆手:“放这吧。”
想了好久,他才把纸展开看,只一眼桌子就被拍的“啪啪”响,嘴上破口大骂:“一对不要脸的小畜生!”
宋母从楼上闻声下来,捡起地上的纸看,上面写:
尊敬的首长,您好。
谢谢您对我们新年的期许。
我们会再接再厉。
今天同样还是情人节,祝您和伯母情人节快乐。
乔一成
《可爱侵略症》14、15
chapter14 YOUTH
本质上来说那应该叫**。
而且是两次,他那个鼓起来的大肚子就是第二次的罪证。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是勇气可嘉,如果我当时头脑非常的清醒,我一定不敢这么干,杭锦夺的意思几年前就挺明白了。
吃完饭分了蛋糕,还喝了点酒,今年送给杭钰的是一套渔具,我妈接过去的时候表情很微妙:“你跟你弟这是商量的?”
我才知道我跟杭锦夺送的一模一样,牌子款式挑不出半点区别来。
这种地方能有默契我是没想到的,蛋糕和酒精让人有一种甜蜜的飘飘然,我在浴室里洗澡,感觉热水一冲酒精遍布了全身每一个细胞。
洗澡是没办法把身体洗干净的,我很多次意识到这一点,我需要找......
chapter14 YOUTH
本质上来说那应该叫**。
而且是两次,他那个鼓起来的大肚子就是第二次的罪证。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是勇气可嘉,如果我当时头脑非常的清醒,我一定不敢这么干,杭锦夺的意思几年前就挺明白了。
吃完饭分了蛋糕,还喝了点酒,今年送给杭钰的是一套渔具,我妈接过去的时候表情很微妙:“你跟你弟这是商量的?”
我才知道我跟杭锦夺送的一模一样,牌子款式挑不出半点区别来。
这种地方能有默契我是没想到的,蛋糕和酒精让人有一种甜蜜的飘飘然,我在浴室里洗澡,感觉热水一冲酒精遍布了全身每一个细胞。
洗澡是没办法把身体洗干净的,我很多次意识到这一点,我需要找点什么东西。
找点什么干净的东西。
我穿着睡衣敲了敲杭锦夺房间的门。
然后直接推门进去,又把门在身后关上,后背贴着温度相对于体温有些凉的木门,观察这个房间。
房间里有很淡很清新的植物香气,让人联想到刚修剪洒水过的草坪,湿漉漉的叶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床是欧式的蓝白色,被子是海浪纹提花的缎面蓝色,床脚下铺了灰白格子的地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飘窗,下面摆放了两只乳胶海马抱枕,窗帘半开着,能看到外面的树和对面的小高层。
杭锦夺不在,房间的浴室里有水声,他在洗澡。
隔着磨砂玻璃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轮廓,身量高挑,腰腹处突兀地隆起,哗哗的水流声中,能看到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把手撑在浴室的玻璃墙壁上休息,似乎很累。
我走了过去,打开那扇玻璃门,朦朦胧胧的水声一下子真切了起来。
他发现了我,抬手关掉花洒,水流顺着他身体起伏的线条汇入瓷砖的缝隙中,他的下巴、手肘都在往下滴水,瓷白的肌肤在浴室的灯光下甚至能看到细小的绒毛,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散发着小苍兰的味道,跟我一样——
不,不一样。
他是干净的。
“我洗澡呢,”他说,“你就这么进来,招呼都不打啊。”
我没说话,盯着他发呆。
杭锦夺俯身低头看着我,微微皱着眉头:“醉了?”
他似乎想伸手来碰我的脸,被我按着肩膀坐在了后面湿漉漉的雪白的马桶盖上。“嘶——呃……”
他看起来不太舒服,大手在肚子上揉了两把。
我说:“你跟我**吧,好不好?”
杭锦夺脸色绝对算不上好看,他跟我呼吸之间对峙着,半晌,极轻地笑了一声:“喝多了就找人睡?”
我没太听懂这句话,但下意识地反驳:“不是。”
他问:“那是什么?”
我低头看着他,伸手蹭了蹭,被他抬手挡住。
他问我:“你是不是醉了。”
他好像对我醉了这件事很执着,我想了想,告诉他:“可能有一点。”我酒量不太好。
他说:“醉了就去睡觉。”
我点点头:“我跟你一起睡。”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已经忘记了。
总之花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撞开了,水流声大到听不清外界的一切声音,外面应该也听不到房间里的声音。
—这里不让播—
我的头发也是湿的,发尾被他攥在手里,到处都是湿的,可能有花洒里流出来的水,可能有汗液,可能有他的口水和眼泪,或者还有点别的什么。
他在生气,眼里的怒意让他看起来明亮而鲜艳,眼角下的朱砂痣红得像血——他眼角那一整片都泛着红。
我说:“你可以拒绝的,但是你没有,所以你明天早上也不准生气。”
——
然后我们被海浪纹提花的被子包裹了,但状态并没有什么改变,我在他肚子上留下了一个一个的齿印,我给他穿上了宽松的睡衣,但这有些多余,液体穿透衣物的纤维晕染出一小片湿痕,那片湿痕不断蔓延,直到也蔓延到我身上。
我觉得我变干净了一点,于是安心地抱着他的肚子入睡了。
从叶市回到舒台之后,杭锦夺对我冷淡了很多。
事实上当晚的一切我都记得,我甚至记得我跟他说第二天不准生我的气,因为他本可以拒绝我的,而他没有拒绝。
尽管我知道他不可能拒绝我。
我找他算账的时候,这人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微微眯了眯眼:“喝醉了就到处找人上*,你哪来的理?”
他说我酒品太差,建议我以后远离酒精。
我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反驳他:“我只找过你,所以不算‘到处’。不过你不高兴我喝酒,我会听取你的建议的。今天我没有喝酒,可以跟你做爱吗?”
年轻人鼓噪的心脏总是被风吹成各种形状。
我听到了他胸口呼啸的声音。
chapter15 恶习
我跟裴澍分手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我发现我没有办法跟他上*。
另一个主要原因是他性格偏激,动辄暴怒,无法接受任何有损他高贵人格的评价或者事件发生。我们差不多只差最后一步,他脸色难看:“江笋,你玩我呢?不做早说,没必要这么轻贱人。”
我穿上衣服沉思了片刻,跟他说:“要不我们分手吧。”
他冷笑一声:“你想好了。以后就是你求着我我也不会再回来。”
我觉得他这属实是想得有点多。
出于礼貌和旧情我没有冲他翻白眼,毕竟我已经受够了他的脾气,并且我认为我不会再有耐心忍受任何人的脾气——
“操,”杭锦夺捧着肚子夹着我的腰,“江笋。你他妈能不能……呃——轻点儿?拿我当狗呢?”
但实际上他的语气是很兴奋的——我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察觉到。
——
我掐着他的肚子把手机拿过来,开的是免提,那边人一说话,杭锦夺刚因为我的抚摸而眯起的眼睛就不满地看了过来。
“听说你们要订婚了?”许周渠上次在梅泉山的酒店送包到我房间碰到杭锦夺,大概就猜到了点什么,这次打电话来,语气有些沉,“江笋,我上次跟你说的你听进去没有?”
杭锦夺捧着滚圆的肚子:“他跟你说了什么?”
许周渠大概没想到这通电话里还有第三个人,“杭锦夺?”
“嗯,**呢,”他懒懒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冰冷至极,“学长,给我姐姐打电话有什么事儿么?”
如果他能把称谓换成未婚妻我想我会更高兴的。
许周渠毕竟是个正常人,我以为他会感到尴尬继而挂掉电话,但是他没有。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他说:“有事。”
“江笋,我喜欢你,并且希望爱你。如果能够跟你结婚,我想这可能是我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原本这些话不应该在电话里说——尤其是这样有些荒唐的状况下,但是很抱歉,我很少这么冲动。今晚我会在之前的咖啡厅等你。”
我没说话,杭锦夺也没说话,他大概是被气得说不出话了,半晌,笑了一声:“你可真敢想。”
药液此时流进了**,骤然的刺激让他失声,眼白翻了上去,身体开始抽搐,指尖掐进肚皮里去,“呃——!!”
我挂掉了电话。
这一阵刺激过去之后,他捧着肚子喘,难受得额头都是汗,又问了我一遍之前的问题:“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把已经空了的用来装药水的软胶容器扔进垃圾桶,拍了拍他汗涔涔的肚子:“说了某个失足孕夫的悲惨童年。”
他仰躺在床上,眉头皱了皱,猛地捂着肚子往一边撑起上半身,我十分熟练地把垃圾桶递过去,拍着他的背看他吐。
这一会儿工夫他应该连怎么报复许周渠都想好了,我琢磨着他毕竟是老高的表兄弟,真搞出什么问题来不好跟老高交代,希望他赶紧能忘记这个事儿。
但显然不太可能,我出去扔完垃圾回来,发现卧室里没人,卧室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被拉开了,夜风灌进来,不冷,甚至还挺凉快的。
这儿是8层,阳台是露天的,我穿过玻璃门走到他身边。
他斜靠在阳台上对我说:“我没想跳。”
我看了看他的腿,又看了看他那颗沉坠的大肚子以及阳台的高度:“你想跳应该也不太容易。”
我伸手摸了摸他眼角下的那颗朱砂痣,老人都说这种痣是吉相,命好,可见老人言也未必全然可信。
“你想问什么,不用从别人那儿知道。”他低头看着我,“我什么不告诉你啊?”
我说:“我好好地坐那儿看书,他非得过来告诉我。白捡的故事你听不听?”
他伸手覆在我摸着他眼下那颗痣的手上,语气古怪地问我:“善善,你喜欢我这颗痣吗?”
我说:“挺喜欢的。好看。”
他挺高兴地笑了,笑了一会儿,又说:“有人不喜欢。她一看见我这颗痣就尖叫,难听死了。”
“不过管她呢,”杭锦夺炽热的掌心贴着我的手背,“我这个是为了你长的。”
“善善,它是为了讨你喜欢才长的。”
《温室》11
chapter11 亲养
裴栖从裴静时卧室里出来,她妈妈皱着眉头担忧地问她:“怎么样?”
“没事,工作压力太大,让他睡吧,我们吃饭。”
她妈妈叹了口气:“这孩子,这么拼命干什么,我跟你们爸又不需要你们姐弟俩养……哎,这孩子是不是外面欠钱了?听他说在你附近买了公寓,这毕业才几年?哪来的钱?你打听打听,缺钱跟妈要,你也是……”
裴栖推她妈去吃饭:“好啦妈,我知道,放心吧。”
吃完饭后一家人去宁规家商议婚期,婚礼定在圣诞节,还有六个月,可以开始慢慢准备,宁规被裴栖他老爹灌得有点多,回去的路上裴栖开车,宁规坐在副驾难受地皱起眉头。
裴栖聪后视镜里看他:“你...
chapter11 亲养
裴栖从裴静时卧室里出来,她妈妈皱着眉头担忧地问她:“怎么样?”
“没事,工作压力太大,让他睡吧,我们吃饭。”
她妈妈叹了口气:“这孩子,这么拼命干什么,我跟你们爸又不需要你们姐弟俩养……哎,这孩子是不是外面欠钱了?听他说在你附近买了公寓,这毕业才几年?哪来的钱?你打听打听,缺钱跟妈要,你也是……”
裴栖推她妈去吃饭:“好啦妈,我知道,放心吧。”
吃完饭后一家人去宁规家商议婚期,婚礼定在圣诞节,还有六个月,可以开始慢慢准备,宁规被裴栖他老爹灌得有点多,回去的路上裴栖开车,宁规坐在副驾难受地皱起眉头。
裴栖聪后视镜里看他:“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爸千杯不醉,差不多就得了,干嘛非要陪他喝那么多。”
“因为我很高兴,了了。”
回去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裴栖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扶着他进了电梯回家,放他坐在沙发上去放洗澡水。
放完洗澡水回来替他解了领带脱了外套,扒了个精光扔进浴缸里:“只准你这一次,以后不准喝这么醉。”
宁规点头,又摇头,“我没醉。”
“醉鬼都这么说。”她把浴球打出泡沫搓在他脖颈上,然后是肩膀,胸口,手臂。
一抬头,发现他已经枕在浴缸边睡着了。
裴栖抬起他一条腿,这人的身材是没话说,漂亮的人鱼线和稍稍突出的胯骨,包裹在小麦色紧致的皮肤下,双腿修长匀称,踝骨性感。
他是一条她选定的,准备一头走到黑的路。
裴静时回公寓的时候在门口又见到了那个女人。
他视而不见地按锁开门,女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衬衣的肩膀,熨帖平整的衬衣被抓出了一把褶皱,女人扯着嗓子喊:“你没看见你妈我在这吗?叫人不会吗?”
裴静时甩开她的手,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滚开。”
女人被镇住了,张着嘴十分滑稽地呆愣了两秒钟,然后甩手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没天理了——兔崽子不认亲娘了!有没有人出来看看啊!老天爷你管管吧!儿子住高档公寓吃香的喝辣的,让老娘要饭睡大街啊!”
裴静时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女人的撒泼关在了门外。
女人喊了一阵,看确实是没人出来,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裴栖某天下班回家路过超市,想起裴静时空空荡荡的冰箱,于是买了些菜打算带去给他,提前给人发了消息,裴静时说他不在家,给了她密码让她先进去等他。
裴栖抱着几个纸袋通过门卫,忽然有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走过来问她:“你好,请问是裴小姐吗?”
裴栖迟疑地看了她一眼:“请问您是?”
女人腼腆地笑了笑:“裴小姐,我是元元的妈妈……我过来看看他。”
裴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裴静时,于是重新打量女人:“我没听他说……”
女人跟在她旁边走,“嗐,元元这孩子小时候也这样,有什么事儿都不爱说,他好像没在家,我能进去等他吗?”
裴栖刚打开门,女人不等她说话就挤了进去,她刚想提醒她换鞋,女人就已经踩着洁净的木地板进了客厅,在玄关留下一串隐约的脚印。
裴栖把纸袋里的蔬果放到冰箱里,女人已经在公寓里走来走去,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行为举止透出一股怪异。
裴栖心生警惕:“您真的是静时的生母?”
“那当然,”女人走到客厅架子前,多宝格上放的都是精致昂贵的建筑模型,她拿起一座问裴栖,“这东西值不少钱吧?”
裴栖脸色已经冷下来,但语气还是客气的,“是的,这些东西对静时很重要,所以您最好放回原处。”
“嗨,他的不就是我的。”女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抖开,拿着模型就往包里放,裴栖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夺过她的包。
女人怒了:“你干什么!”
裴栖看着她:“这句话该我问您才是。”
“我是他妈,拿他点东西怎么了?我养他那么多年,你们说抢走就抢走了,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把东西还我!”
“抢?”裴栖笑了一下,“他挨他父亲打的时候您在哪?他流落街头被带回警局的时候您在哪?您怎么偏偏这时候来找他呢?坐收渔翁之利吗?”
女人抓着袋子另一头跟她撕扯,“怎么我好好的一儿子就成你们的了呗?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事吗!你一个小姑娘欺负我你好意思吗?”
裴栖多少有些顾忌怕把模型弄坏,毕竟是精巧的东西,正在犹豫要不要放手,就被女人推倒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裴静时站在玄关看着那女人,待他的视线落到裴栖被模型扎透的胳膊上,眼神一下子变得异常恐怖。
【邦敖】忌日快乐
summary:邱刚敖被困在了自己死的那一天。
。
“张崇邦,祝我忌日快乐。”
「一」
他死在圣母怀里,胸膛穿过钢筋。
邱刚敖觉得这也算是结束,该死的人杀了大半,仅剩一个张崇邦,但也没差,未来午夜梦回,他一定能记起自己说的话,“那天雨夜,要是你去追可乐,一切会不会反过来?”。
多有趣,张崇邦七老八十,子嗣环绕的时候,也一定要被这句话惊醒。
然后他再次睁眼。
邱刚敖以为自己来了地狱,要受审判,可地狱怎的有桌子摄像机,倒像是他大半天前还在待的审讯室。
地狱颇有创意,他想...
summary:邱刚敖被困在了自己死的那一天。
。
“张崇邦,祝我忌日快乐。”
「一」
他死在圣母怀里,胸膛穿过钢筋。
邱刚敖觉得这也算是结束,该死的人杀了大半,仅剩一个张崇邦,但也没差,未来午夜梦回,他一定能记起自己说的话,“那天雨夜,要是你去追可乐,一切会不会反过来?”。
多有趣,张崇邦七老八十,子嗣环绕的时候,也一定要被这句话惊醒。
然后他再次睁眼。
邱刚敖以为自己来了地狱,要受审判,可地狱怎的有桌子摄像机,倒像是他大半天前还在待的审讯室。
地狱颇有创意,他想。
胸口的疼痛提醒他早已死去,曾被九十度弯折的手臂也在隐隐刺痛,刀刃一般割开他因为重新睁眼而导致的困倦。
他抬起手臂,有些困惑地望着完好无缺的手,审讯室昏暗的灯光透过他的手落下来,张牙舞爪地在他的身上攀爬,将他锁住。
邱刚敖挣开光的牢笼,看向同样昏暗的玻璃,里面的人并无什么伤口,崭新又漂亮。
…这就是那个审讯室!
邱刚敖皱眉:难不成真是耶稣显灵,要他再过一回今天?
门外,依旧蹲守的警员注意到邱刚敖怪异的动作,他们面面相觑一番,只听里面的人忽然狂笑几声,神经质一般地凑到摄像机面前,道:“喂,给报案人倒杯咖啡阿。”
张崇邦就在这时推开人群走进来,拿着他的陶瓷杯,咖啡、鲜奶少糖。
此时的张崇邦还有一丝未消耗的温和,大约二十四小时之后,他就要将他被燃烧的温和与蔓延的怒火化成招式,将邱刚敖按在钢琴键上,将他的骨头折成几瓣。
邱刚敖嗤笑一声,这温和又是做给谁看,早在四年前他答“有”,往日一切都早早撕碎,留给他的仅有监狱里被踩在脚下的苦痛。
张崇邦放下咖啡:“这点你倒是和四年前一样,少糖鲜奶。”
咖啡总是没罪。邱刚敖不接茬,只笑着喝了,嘴角那个疤像是装饰,帮他扯开一个更大的笑。
张崇邦又道:“几年前就在这个审讯室,你做好人我做坏人…”
“喔,”邱刚敖放下咖啡,“记得,审的鹤佬文,我监狱里见他,过得春风得意,倒比我好。”
这一下把张崇邦要说的话都压在了喉咙里。邱刚敖才不管他,喝咖啡。
放下茶杯,邱刚敖道:“味道正宗得很,监狱里都是泥土味,难闻又难吃。”
张崇邦又以为他要怀念往昔,决心与他打感情牌:“你从前还与我打乒乓,你球技没我好,还要我让球给你。”
邱刚敖好笑地盯着他。
“邦主,你要同我讲过去的故事啊?”
张崇邦试探了几回,最后也毫无结果,还是出门从别的地方找突破。
邱刚敖看着手表,还有六个小时他就要从这里出去,当然——五个半钟头后张崇邦要冲进来与他歇斯底里。
他没闲心与张崇邦斗智斗勇,只坐在椅子上歪着头想重来一天要做什么。
爆珠、阿华、阿荃,兄弟一定要救,等钱拿完了大家去吃一顿火锅,要辣的,去去晦气。
完事之后去埋了公子,虽是做尽蠢事但也是兄弟一场,自然要选个风水好的墓地。
他静静摩挲着咖啡杯,表情平和,倒不像是屠过人的悍匪。
这个人的皮相确实漂亮,早些年做警察,乖仔的皮囊下埋着要破土的骨,低头微笑时有几分不羁的气质,虽然已有了现在的几分样子,但更像是好人装坏蛋。现在却不同,头发打着卷,脸上挂着疤,皮相依旧是好的,倒不如说是更漂亮,垂目时淡笑着望自己的手心,那是练蝴蝶刀磨出来的茧。
身上武器被收走,怕他伤人,邱刚敖便用手指模拟握刀的姿势,上下翻飞。
期间警官们进进出出,玩了好几次囚徒困境的把戏,千篇一律得很,无聊得让他打了好几次哈欠。
这么有来有回的过了几个小时,所有人都显了疲态,邱刚敖倒是饶有兴致地望着腕上的表,果不其然,张崇邦踩着点进来。
他喊了声“所有人都出去!”带着压抑的怒火,穿透了本该隔音的玻璃。
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对视几眼赶紧走了。
张崇邦进来,拿着球杆,掀翻了在场的一切,摄影机,杯子,以及老旧的桌椅。仅剩一个有些病态的邱刚敖,和一个满脸怒气的张崇邦。
“邱刚敖,你连兄弟都杀!”
这话再听了一遍还是不得劲,他心想张崇邦总要如此,要大义凛然地替法制审判他们每一个人,又想救每一个人,可笑的是他谁也没救成,又把他们送进狱里。
邱刚敖歪头,摆出一个无辜的笑来:“张sir,我是来报案的啊,你没证据就定我的罪啊?”
张崇邦手里的球杆往桌上挥了挥,邱刚敖又笑:“你要动私刑啊?阿Sir。”
他不叫张崇邦邦主的时候声音很轻佻讽刺,带着一种睥睨的恨,像是混黑了好几年的贼头。张崇邦本能的觉得不该这样。
“你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姚sir,警局的八个兄弟,你要报仇,要报仇怎么不冲着我来!”
邱刚敖再一次的,定定地望着他,比第一次说这话少了好多情绪,“本来是你的,只是那天你不在。”
他看见张崇邦的表情带了一点变化,隐隐透出一种不可置信的痛苦来,邱刚敖见他表情大变,疑惑中带了一点好笑:这人竟想要自己给他一份独有的原谅。
张崇邦整理了表情:“你现在还有没有人性?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是个警察!”
“早被你送狱里了!”邱刚敖踢了一记桌脚,“你要是记得我是警察,就不该帮着贼把我送进去!”
他将四年里经历的事的话缩回,这种事说了一遍便不想再说,盛怒之下才会将痛苦送与他人品味,何况张崇邦,邦主,圣人一个,与他?这人与他共情都好似要践踏自己的警徽。
就在这种僵持里,袁家宝进门打破了僵局,他进门便是一句:“你老婆在舞蹈馆被绑了!”张崇邦先是惊疑又是恐惧,再将这一切化为无言的愤怒,对准邱刚敖。
邱刚敖则是淡然地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更是对他道:“快去救嫂子啊,看着我,做咩啊。”
让人恨得牙痒痒。
待人都出去之后,他又对阿宝指了指手表,轻快地出门了。
邱刚敖再一次坐在汽车上,望着屏幕里的画面。
张崇邦听见司徒杰的话,脸上透露出一种衰败,但又不全然等同于反思活着检讨,你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另外一种名为“正义”或者“希望”的东西。
曾几何时,邱刚敖也是这样的明日之星。
他便不想聊了。无论几次,就算告诉他所有的真相,或者他们所有的痛苦,张崇邦只会走在同一条路上,显而易见,他们走的不是同一条。
邱刚敖捂住了脸,厚重的茧蹭过凸起的疤,带起几分印刻在身体深处的苦痛。
爆珠他们见了,便一下坐到了他的身边,野狗野猫一般贴在一起,舔着灵魂深处的伤口。
该做的事还要完成,邱刚敖如同上次一般开启了司徒杰脖子上的炸弹。此刻,他见到张崇邦的挣扎,竟也觉得兴致缺缺。便将屏幕翻在底下,不再看。
马交荣那边依旧撕破了脸,霍兆堂也依旧一枪崩了头。再来一次只觉得得心应手,邱刚敖甚至在不知何出搜出好几个防弹衣,保证能中一枪换一个。
弹药也比上次再充足一些。邱刚敖换了条小路,反面包抄张崇邦他们。
他们边退边打,显而易见的,这次比上次的情景好上许多。爆珠他们身上仅仅受了点小伤,阿荃稍可怜些,被打准了腿肚,走得一瘸一拐,不过在监狱里一瘸一拐惯了,坡子都比健全的走得快。
邱刚敖走小路闪进一个没来过的小巷子,蜿蜒几下算是摆脱了追兵,他叫几个兄弟靠边休息,阿华却找到一个地方,招呼他们:“敖哥,你见我寻到一个教堂!”
邱刚敖忽的停了下来,前一日被穿过胸膛的疼痛又开始泛起,同样出现的是一种疑惑——怎么可能!分明不是这条路!
一种莫名的感觉上了心头,他如有所感,大喊:“阿华停下!!”
可已来不及了:一片片的警员竟埋伏在教堂内,红外线如针眼,密集地锁着他们。
砰——
「二」
“哈…呼……”
被枪,被无数的枪子打成筛子的感觉实在不好,那种皮肉飞离身体的痛依旧缠绕着他。
……怎么……回事………
邱刚敖睁眼,面前依旧是那个审讯室。
怎会又回到了这里?!
他的身上各处都隐隐作痛,那种被子弹杀死的痛也并没有遮盖掉胸膛以及骨折的痛,他们是叠加的,是一层层压在他身上的,想要将他撕裂。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重新寻找活着的感觉,但这种活着竟比死了还要痛苦。
门外站着的人也觉得奇怪:这是什么新把戏?难不成要装病?
张崇邦又一次地推门进入,他见到邱刚敖惨白的脸色,对师弟的疼爱又占了上头:“阿敖?你还好吗?”
邱刚敖对他回以一个充满恨意的眼神:“关心还是留在四年前吧。”
张崇邦竟生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怀念感,好像见到了那个四年前受伤强撑着的小警官,那个意气风发的明日之星。
于是他说:“阿敖,早交代,早休息。”
他记得阿敖曾经都只坐在他的位置,且从没在坐那么久。审讯室自然是找专人设计,显得昏暗且压抑,心理承受力差的犯人,或许被吓几下就要交代。
而邱刚敖已在这坐了那么久——甚至超过了48小时……
张崇邦捏了捏眉心,分明没到48小时,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甚至觉得,这一切他已经经历过了几次。
张崇邦甩掉这些想法。而此刻邱刚敖已再次习惯了这些看不见的伤口,脸色虽依旧苍白,但又有了说话的力气。
第三次坐在这里,他已经失去了与张崇邦虚与委蛇的兴趣,他决定换种方式。
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他们怎么软硬皆施,邱刚敖皆是面无表情,张崇邦出门又走进,质问他为何滥杀无辜,他没忍住又骂了句:“反正我做什么都是滥杀无辜。”再之后又怎么都不开口了。
张崇邦被阿宝喊去救蓝可盈,邱刚敖道了声:“请便。”然后踩着四十八小时的点走出审讯室。
爆珠见他状态不好,怒气几乎要炸出:“敖哥,他们是不是动了私刑?!”
阿荃阿华听了,都停了下来,随手抄起一个物件,就要把这里砸个遍。
邱刚敖摆手,道:“没事,先做正事再说。”
几人都没有放下手中物件,大有他一发话就开始砸人的凶悍。邱刚敖只得加大声音骂了句:“没脑子了是吗!”他们才放下。
炸弹开启的过程再无废话,邱刚敖懒得听司徒杰如败犬一般低劣的忏悔,只觉得虚伪又恶心。
邱刚敖道了声:“那你以死谢罪吧。”便把屏幕甩开,提前带着兄弟去找马交荣。
马交容依旧是那副生意人的做派,只认钱不认人,却又不讲什么诚信,说换人就换人。邱刚敖听他说换了一批人抢银行,便对着他冷笑,惨白的脸上,伤疤也与他一起笑起来,显得疯狂又诡异。
“荣哥,”他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中的u盘,“你行动方式都发我了,要是你要换人,我只能把这东西也发给警局咯。”
马交容脸色一变,周围小弟都纷纷举起了枪对准他,阿荃他们也要举枪反击,然而邱刚敖摆了摆手。
“我设了定时的,荣哥。”
马交容嗤笑:“抓的是我雇的人,又不是我,你拿这个威胁我啊?”
邱刚敖拿出手机,笑容满面地在马交容面前摆了摆:“啊呀,荣哥,我好像忘了,邮件用的你的邮箱啊?”
“你!”
“雇人做生意再毁约已是大忌,把消息卖给差佬就是断了根基了,哦……还是说,荣哥,你是个线人啊?”
“邱!刚!敖!”他拿枪指着邱刚敖的额头。
邱刚敖耸耸肩。
对峙一刻,马交荣终于咬牙切齿地放下手枪,问:“你到底想怎样?”
邱刚敖:“和气生财,荣哥。抢银行当然要去,你雇的人也照样走,我们不掺和。”
马交容皱眉:“你说半天就要这样?这与我说的有什么不同。”
邱刚敖笑:“你听我讲完。我是要你赚大钱,多抢几个银行。”
“……什么?”
“我惹的事大,那边都盯着我呢,我只要你给我分散点注意力,让我与兄弟坐船逃到泰国去。……我知道你对香港的银行都很有研究,荣哥。”
有目的就好办,马交荣的表情稍稍缓和,邱刚敖又道:“差佬们都盯着我,大部分都警力都要抓我呢,怕不是没时间管别的。荣哥,我们互惠互利,最后五五分成。”
马交荣变回了那副生意人的样子。虽然邱刚敖狮子大开口要五五分成,但有欲望好过没有目的的疯,他心中稍定,又要讨价还价:“三七分成。”
邱刚敖像模像样地思考了会儿,道:“四六,我四你六,我会把邮件删掉。”
“成交!”
他答应得很快,这让邱刚敖感觉自己被骗了,他露出一副有些懊恼的表情,马交荣见他这装出的样,心中得意感更甚,甚至好心地送他们了点装备。
出了马交荣的地盘,阿荃问他:“敖哥,我们真要去泰国?”
他们心中也都存了恨,虽听阿敖的话,却依旧想报仇。
邱刚敖随意道:“邮件早发了,用的线人的路子,还叫他们行动隐蔽点,搞偷袭。”
几个兄弟表情都亮了,久违地凑上去,笑嘻嘻地道:“敖哥厉害。”
几人并肩走着,倒有几分曾经还做警官时的味道。
张崇邦从被官僚压迫的事务解脱里出来,获得了24小时不停职的特许,被众人簇拥走出之时,他觉得这一切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而他那些为自己辩护的话语,就好像说了好几次般的熟练。
这到底……
他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想起曾经被押着走出法庭的、邱刚敖的身影,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天雨夜,要是你去追可乐,一切会不会反过来?”。像是邱刚敖死前的嘶吼。
如今这一切好像真的还到他身上,而他也确实为自己辩护,熟练地辩护。
那邱刚敖呢?他是不是也只缺一句辩护,缺一群能簇拥着他走出来的人?
不…不对。他摆了摆头,希望能将这诅咒般的话语散去。
他赶回自己的位置,阿宝与他说:“我们收到了匿名线人的举报,马交荣雇了邱刚敖去抢银行。”
张崇邦赶忙看了阿宝给的邮件,果然没错,且时间地点都写得太过清楚,显得像是个再明显不过的陷阱。
“我们已经派了一队人去了,将邱刚敖抓捕归案!”
张崇邦则摇了摇头,抓着衣服就跑,今日霍氏集团开股东大会,霍兆堂回国主持,邱刚敖怎可能不去!
那边银行的警员都一副怠懒的样子,张崇邦看了便觉得心中不忿,待他说出“这是陷阱!邱刚敖肯定在霍氏那边”之时,这几个人都露出几分嘲讽的笑:“你有证据?”
“他同霍兆堂有仇,我了解他,他一定会去找他!”无人理会他,张崇邦又咬牙道:“至少派几个人去那边!”
可他话音刚落,头顶就有爆炸声响起,一帮匪徒拎着枪支弹药向他们扫射。张崇邦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脑子一阵阵抽痛: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
可那些如碎片般的记忆没有拼合起来,只让他有些摇摇欲坠,几个警员都看他一眼,脸上似乎都写着字:这就是你说的了解?
张崇邦咬牙,只得先将这帮匪徒制服,幸亏警力布置得当,很快就解决了这边的事件。
他们将匪徒的面罩揭开,竟无一人是邱刚敖一行人。张崇邦心中不详的预感更甚,阿宝的一条消息坐实了他的恐惧:市区内竟然有三家银行同时被抢!
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崇邦发觉事件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被惦记着的邱刚敖依然闲庭信步地游走在霍氏大楼中,他脑子聪明,走了两回就记得所有的路。他们甚至是从厕所将霍兆堂拖出,吓得霍兆堂几乎要尿裤子。
邱刚敖拿他的脸怼了面部识别,再一枪崩了了事。
把钱装了大半,几人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出。
警力早就抽调到各个银行,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到处都是假警电话,谁还管什么霍氏集团?整个香港乱成一团,倒方便邱刚敖跑路,他真的定了几张去泰国的黑船票,走的以前区万贵的路子,也不算麻烦。
这次是不是能结束了?
邱刚敖心中稍定,开着先前抢的车飞驰向码头。码头人不多,仅几个贼眉鼠眼的船家,开着部不比独木舟好太多的船,但总能坐几个人。
他们可不管你是什么杀人犯、抢劫犯。只要有钱就来者不拒。邱刚敖从前逮捕了不少,现在又带着兄弟们求了上去,只觉得有些讽刺。
不过也与他无关了,去泰国,好好安置兄弟们和他们的家人,他孤家寡人一个不要紧,最大的希望便是与他共苦的兄弟能好好过上余生。
张崇邦…张崇邦便让他去吧,与他扯上关系就总有倒霉事,被枪打成筛子的事他不要再经历一次了。
或者……先带着兄弟们安顿下来,再想着报复……
他揉着眉心暗暗思索,与爆珠他们上了船,远处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冲来,他脸色大变,用不熟练的泰语喊着船家:“赶紧开船!”
阿荃阿华掏出枪往张崇邦那边扫射,都被张崇邦险险躲开,邱刚敖一边催促船家开船,一边尽力瞄准,直指张崇邦的大腿。
砰的一下,命中!还未等邱刚敖长舒一口气,张崇邦便拿枪对准这条劣质船的油箱。
轰——!
「三」
混蛋…混蛋…混蛋!!
邱刚敖紧紧咬着牙,才不让嘴巴发出一丝一毫的哀嚎。
他用手捂着头,半架在桌子上,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他脑子里闪过那个圣母像的身影,几乎要崩溃。
连你们都要站在张崇邦的那一边吗?我就是贼,他就是警吗?只要我做的就是滥杀无辜,只要他做的就是为民除害?!
我四年前也是警队的明日之星啊!我难道不想为好人做事吗?难道不是你们没有给我机会吗?!
凭什么不让他张崇邦体验一遍被关进牢子,被人折辱的痛苦,却让他一遍一遍地经历死亡?!
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来回翻滚,他的眼睛凝视着手表,在痛苦中记时:
3、2、1
23点43分。
张崇邦走入。
端着一杯咖啡,鲜奶少糖。
他连一个表情都懒得给,只低着声音骂了句:“滚。”
张崇邦没有滚,他坐下来,拍了拍惊惧交加的前警官:“阿敖?要是不舒服,可以和我说…”
“滚。”
“我在这里陪你,等你开口。”
“给,我,滚。”
张崇邦只是坐在那里,以一种注视曾经的那个邱刚敖的表情看着现在的他。
邱刚敖不准备浪费力气,在焦虑和身体的疼痛中思考让自己和爆珠他们活下来的方法。
霍兆堂的仇,一定要报!
但从杀死霍兆堂开始,警局动用的警力加上这个如同警犬一般死死咬住他们的张崇邦,就让他们毫无活下来的可能。
唯一的方法……唯一的方法,杀死张崇邦。
他猛地抬头,看向张崇邦。
而后者则像四年前那样看着他。
吃错药了?
邱刚敖却没有再问的力气,痛苦几乎要将他吞噬,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反复强调: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
早晨5点13分,公子尸体被发现。
早晨5点43分,司徒杰绑架蓝可盈。
早晨5点44分,走出审讯室。
早晨6点30分,张崇邦进入舞蹈馆。
3、2、1,引爆。
没有拖泥带水,连司徒杰的忏悔都只进行了一半。
张崇邦猛地扑过去,将妻子护在身下。
炸弹的威力其实没那么大——市面上买不大那么大体量的炸弹,火光飞起,只吞没了司徒杰与张崇邦。
然后是尖叫声和哭声,还有救护车的声音。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张崇邦在地上躺着,毫无生机,他的妻子在他的身边痛哭。
邱刚敖脑子空了一块,那个“杀死他”的声音在此刻戛然而止,身体的疼痛依旧,但似乎提醒着他:你活下来了。
他开始笑,那种疯狂的,无法止住的笑,他坐在车顶上,笑得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然后涌上来的是无法辨别的痛苦,像是精神上的空荡,老僧敲钟般砸在他的心上。
从那里翻上来难以言喻的感情,刺激着他的泪腺。
我是开心的,他想。
张崇邦死之后,警队像是一盘散沙。
邱刚敖与同伴极为容易地杀死了霍兆堂,也极为简单地坐上了前往泰国的轮船。
大仇得报,没有人再追着他们给轮船来上一枪。几个兄弟开了啤酒庆祝,邱刚敖却一言不发。
23点。
他似乎真的活过了今天。
23点20分。
不用再一遍遍死亡。
23点30分。
杀死了所有仇人。
23点40分…
「四」
昏暗,压抑的审讯室。
邱刚敖坐在椅子上,仿佛被夺走了灵魂。
到底哪里出了错?到底做错了哪一步?
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废弃的教堂,那个破损的圣母像。
明明倒下时在怀抱他,为什么又要高举达摩克斯利之剑审判他的过去和未来?
又为什么将他困在这一天?
他开始感到困惑。
灵魂上的重负让他开口都变得十分困难,浑身上下都是深入骨髓的伤,无法治愈,无法结束。
然后,他站起来,沉默地、一步步地走进自己的轮回。
…
「五」
他用蝴蝶刀将张崇邦一刀毙命。
「六」
他从教堂的铁架上坠落。
「七」
一枪崩了张崇邦。
「八」
炸了霍氏集团。
「九」「十」「十一」「十二」
死亡是他的乐园,轮回是他的游戏场。
…………
「二十」
没人能审判他。
…………
「三十」
张崇邦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但他想不起梦里任何的一切。
他拿着的咖啡杯险些倒下,旁边的警官问他:“邦主喝咖啡啊?”
我吗……
不是。
咖啡鲜奶少糖,邱刚敖的品味,他记了十几年,一辈子都不会忘。
对了,这杯咖啡是要给阿敖的。
他行尸走肉般走向审讯室。
大白鲨有些慌张地向他走来,对他道:“邦主,嫌疑犯昏倒了。”
“什么?”
“邱刚敖昏倒了!”
咖啡杯应声掉落。
他冲向审讯室,已有担架将邱刚敖抬起。
邱刚敖紧闭双眼,脸色青白,像是一具被冰冻的尸体。
张崇邦的头疯了一般地疼,他看向邱刚敖紧蹙的双眉,苍白的脸色,一幕幕的画面在眼前飞驰而过。
先是那个年轻气盛的阿敖,再是那个阴郁病态,对他冷笑的邱刚敖。
然后是…然后是,倒在圣母像上的,对他说“那天雨夜,要是你去追可乐,一切会不会反过来?”的将死的他。
不,他见过太多将死的邱刚敖了,他见他被枪扫射,他见他在爆炸中化为一团烟尘,他见他从高空坠落。
邱刚敖。邱刚敖。邱刚敖。
原来他已困在这轮回那么多天。
……
邱刚敖在做梦。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也放纵自己做梦。
即使他闭眼躺一天,睁开眼还是相同的审讯室,他都要将摄像头的死角摸清了,无趣到了极致。
他梦到一个法庭,那个将他推下深渊的开始。
邱刚敖在梦里转向张崇邦,听他说那一句“有”。
然后张崇邦说:“没有。”
邱刚敖怔在了原地。
“怎么了敖哥!”跳脱的公子搂住他的肩膀,“开心坏了?哈哈哈哈我就说邦主最爱我们!”
“走走走晚上吃火锅!辣的去晦气!”
“去晦气吃豆腐你不知道?人家监狱出来都吃豆腐!”
“你这才叫晦气!我们不没进监狱吗?”
邱刚敖机械地被带到张崇邦的面前。
穿过墓碑一般的桌椅,经过歇斯底里的律师,擦身满脸与己无关的司徒杰。
张崇邦拍拍他的头:“傻了啊阿敖,等下回来陪你打球啊。”
邱刚敖说话像念台词:“我打球很烂的。”
“那就让你几个。”
张崇邦起身离开证人席,搭着邱刚敖的肩膀走出门,像他爸一样唠叨:“你要注意分寸……还有,你们组的那些人,特别是公子,要好好管下了……”
“邦主。”他打断他。
张崇邦看向他,满眼都是温和。
“你怎么想要替我们说话,我以为……”
他忽的说不出口。
“怎么想到要说这个?”张崇邦笑笑,“你是阿敖嘛。”
邱刚敖盯着张崇邦的眼睛,那眼睛平和、温柔,那眼睛告诉他,他站在警队那一边,也告诉他:“你就是警队那一边”。
邱刚敖紧紧握住张崇邦的胳膊,忽然觉得委屈,他想哭就哭了,因为这是在梦里。
他哭得很大声,不像一个三十出头的警员,倒像是个被抢了糖的孩子,他在刺目的阳光下,蹲在地上大哭。
张崇邦摸了摸明日之星软和的脑袋:“今晚吃火锅?”
“好啊!”公子他们一同走进了阳光里。
……
张崇邦提前安排人去拆除了炸弹,杜绝了后患,自己在邱刚敖身边坐着,削一个苹果。
邱刚敖昏倒的消息传到爆珠他们耳朵里,几人都纷纷暴起,要和人拼命。
张崇邦知道再审讯也没用,便提交了申请提前让他们出来。几个上司也早被这几个熟知套路的老油条气个半死,更怕再晕倒什么人,最后警局落下个管理不力虐待嫌疑人的标签,很快就下了批条。
爆珠几人冲到邱刚敖病床边,见他脸色惨白如死尸,都气得发狂,爆珠更是直接冲上去揪住了张崇邦的衣领。
大白鲨他们也要冲上前去开打,张崇邦把他们按下,摇了摇头。
邱刚敖在病床上咳了一声,几人立马分开,望向邱刚敖那一边。
他还是未醒,表情却平和了不少,应当是做了什么好梦。
爆珠他们退后几步,长叹一口气,倒在椅子上。
张崇邦让警队的几个先离开,待他们带上门后,望向爆珠:“我想知道阿敖……你们狱里的事。”
阿荃阿华一下站起,大吼一声:“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爆珠冷笑:“你这是要忏悔吗?”
张崇邦则定定地望着他们。
爆珠站了起来:“好,你要听,我们就说给你听。”
他们说刚进去就被“上了一课”,进监的新人待遇本就不好,抓过许多人的警官更是如此,他们与这些人打了一场,结果自己却被关了小黑屋。
他们说邱刚敖其实怕黑,那种压抑的昏暗的环境呆久了就不知道时间,连痛苦都会被延长。
他们说克扣饭食是常事,没人愿意得罪监狱的大佬。
他们说每天,每天都会有人找他们算账,他们是折辱,放在敖哥上只会更狠,是凌虐。
他们说敖哥被按在地上,一把违禁的纸刀割开他的脸,血糊了他大半张脸,其他人围着他笑。
……这一切的一切像一只腐烂的巨兽,一点一点啃咬着张崇邦的心脏。
邱刚敖说张崇邦你什么都不知道,是——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又妄图理解他的一切,要替他说原谅,替神做审判。
张崇邦的双手在脸上摩挲,呼吸透过手掌传出,变成厚重的闷哼声。
……
邱刚敖在与梦里的张崇邦吃饭。
张德标说这事终于结束了,他要回去做报告。表情很是衰弱,又说张崇邦下次要单独请他,阿敖也要请,不枉自己帮他完成任务报告。
阿敖说好好好一定请,你要请几顿自己说,我请你吃大餐阿。
张德标说,这还差不多。
张崇邦请的大排档,那家店火锅是出名的。公子他们嘻嘻哈哈地聚在一起,张崇邦先是骂他们了一顿叫他们以后当警察也要遵守规矩,“不然早晚惹祸,耶稣都救不了你”,公子被吓一跳,去瞥邦主和阿敖的眼色,然后讪讪道:“我知道了。”
不是骂一顿就不吃东西了。张崇邦这人就是这样,骂人的时候骂,正气凛然得吓人,吃饭的时候又放下沉重的脸了。
他开了好几听啤酒分给大家,阿华就又带大家说开了,是女儿的话题,喝一口就讲一句自己女儿多可爱,那表情特别气人,喝得高了就说,“还好没有进去啊,不然女儿都见不到”。
阿华见邱刚敖未动啤酒,便劝他喝几口,说马上就要高升赶紧庆祝一下,邱刚敖摆手:“喝酒睡得快,想再见你们一会儿。”
公子说想要快点找一个女朋友,他们问你要什么样的,公子想象力贫瘠,半天挤出个漂亮的,听得爆珠直翻白眼。
阿荃和爆珠暂时不想找女朋友,都说要跟着敖哥向上走,跟着敖哥抓坏人,抓一千个一万个坏人,抓到全港就只有好人。
邱刚敖说:“那我就是最大的坏人了。”
几个人不懂,都哈哈笑开了,邱刚敖也微笑着看他们胡侃,心里只觉得开心。
邱刚敖问:“邦主,你要做什么?”
张崇邦说:“要做一个好警察。”
也与十几年前刚认识的他一样,张崇邦依旧坚持本心,要做一个好警察,他眼中光芒坚定,邱刚敖便笑,说邦主你已经是啦。
“阿敖,那你想干什么。”
我嘛,邱刚敖说:“我想长梦不醒。”
没人懂他,于是他倒了一杯酒,从嘴巴里灌进去。一杯酒下肚,天空渐渐崩塌,眼前的一切,那个一直陪着女儿的阿华,那个就想要个女友的公子,那个没与他说下辈子做兄弟的阿荃,那个依旧赤诚刚直的爆珠,那个要他请吃饭的张德标,还有……那个会说“没有”的邦主,一切都崩塌了。
邱刚敖与那个不存在的未来摆手,走向残忍又真实的现实。
他睁开眼,几个人的组合让他以为自己还未清醒,阿华阿荃爆珠围着他垂头,张崇邦在他床前一言不发。
可张崇邦比那个梦里的要老,更有一种颓唐的气质,阿华他们也比梦里的要老,要阴郁。
邱刚敖望向爆珠,问:“现在几点。”
爆珠开口,他才知自己快睡了一天。
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新的今天,原来他在梦里再次被审判、吃火锅,也快过了一天。
是个好梦。
十分钟,也不够他再杀一次霍兆堂。于是邱刚敖说:“邦主,我做了个梦。”
“梦里你说‘没有’。梦里阿华陪着女儿,公子想找女朋友,张sir阿荃爆珠都好好地活着。全凭你说的那句没有。”
反正张崇邦不记得。
邱刚敖于是说,“原来你说的那句话那么有重量。”
“可惜了,梦不是现实,你也不会记得。”
时钟攀爬到23点40,第三十一个忌日重启了。
「三十一」
或许是真的冥冥之中有什么预兆,邱刚敖觉得这一次真的算是结束了。
邱刚敖想,这三十一天,又算上最开始的那一天,他杀了邦主十四次,邦主杀了他十五次,一次被警队杀死,还有一次同归于尽,再加上一句梦里的“没有”,他与邦主谁也不欠谁了。
不对,邦主还是欠他。
也好,欠他一条命,才好他午夜惊醒想起他。
睡了整整一天,虽然身体各处依然传来隐隐的痛处,却比之前几次状态好上了太多。
张崇邦开了门找他,给他递咖啡。
三十一次融合的记忆在他脑子里重现,老天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叠加记忆,或许就是想让他在这无限的轮回里救回阿敖。
阿敖还年轻,虽已犯错,但还未不可挽回。
上一天那些被爆珠他们告知的阿敖经历的事还在张崇邦的脑子里回荡,他从未想过一句“有”让他们记了四年。
他也未想过一句“没有”,或许重量比他想的还大。
但他想,还来得及,如果永远地重过这一天,那就每一次、每一次地救下阿敖,救下很多人。
张崇邦坐在邱刚敖的面前,后者双手交叉,半阖着眼看他。
邱刚敖问:“你来给我送咖啡啊?”
倒像是老友相聚。
张崇邦说:“我带你出去。”
他记得阿敖还是怕黑,那就带他去阳光下走走。
这下换邱刚敖疑惑不解了,他像只猫似的歪头:“你疯啦?”
张崇邦:“去外面走走,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原来是新套路,走人情牌啊。
邱刚敖耸肩,不置可否地与他走出门。路过他从前的工位,路过他们打球的球台。
他并未多少怀念,看它们与看路边的野草野花并无不同,而他看张崇邦也与看它们并无不同。
张崇邦想同他叙旧,想与他讲讲过去的事。邱刚敖只觉得讽刺,他短暂的人生早已被切成了两半,一半是入狱前,一半是狱里苦恨的几年,这两半唯一的联系便是对过去种种的恨,而这恨的主人之一竟要同他叙旧。
邱刚敖可没这个闲心。
他趁着张崇邦看着草坪的时候,闪身走了。警局的路他记得很清,像附骨之蛆一般咬在他的记忆里,闭上眼就能走过谁的位置,然后走向监狱。
他去找的司徒杰。
无论重来几次,该杀的人总该杀,杀三十遍都不够,应该把他们生生世世地放在油锅里炸,也不平他们心中之恨。
张崇邦转头发现已经没人之时就觉得不好,他派人去寻司徒杰,邱刚敖却早已找到了他。
他已被戴上了炸弹,还未实行绑架,见邱刚敖来了,跪在地上求饶,说自己前几年鬼迷心窍,求求他放过自己。
邱刚敖只觉得无趣。
匍匐在地上的道歉实在无趣,一遍一遍的认错也很无趣,而即使他告诉张崇邦真相又如何——前面的三十一次早已证明,张崇邦依然是那个正义凛然的张崇邦,他永远是“警”,而他永远是“贼”。
他给司徒杰录了相,传到了网上,警官下跪道歉的画面总能吸引人的,不一会儿就有了好多评论,来往都是居高临下的语气,像是在俯视那一段过往。
邱刚敖把司徒杰的头揪过来,让他看那些人的评论。什么警局之耻,什么警局已经堕落了,什么警局多没用,腐败、恶心、垃圾、社会的渣滓。
站在他这一边也好,担心治安也罢,邱刚敖都没什么情绪。他懒得再去用司徒杰考验一遍张崇邦的选择,便摆摆手让司徒杰走了。
司徒杰以为邱刚敖要放他,歪歪斜斜地走,姿势实在不算好看,邱刚敖打了个哈欠,一枪把他爆了头。
“唉,你还真信啊。”语气竟然有点可惜。
张崇邦赶到时司徒杰早已没命,视频留下的影响还在发酵,上头下令封锁言论就更显得有鬼,只几个小时,路上的人就开始指指点点的对着他们,眼睛里满是不信任。
邱刚敖与爆珠等人在老地方相聚,拿着枪直接杀去了霍兆堂的家里。
他的家邱刚敖也早已摸清,如何绕小路进去,如何在床上找到他都是得心应手。
霍兆堂还与他新找到小情人纠缠,一听就知道,一方早已没力气,另一方是装兴奋,邱刚敖提着枪进去,指着霍兆堂的脑袋,也是一枪爆头。
他的小情人止不住尖叫,被邱刚敖一个眼神又吓了回去。
邱刚敖连他家的保险柜密码都早已清楚,他开了保险柜,往外拿钱,一叠一叠地,分给了爆珠阿华和阿荃。
“敖哥……?”
邱刚敖笑:“我定了去泰国的船票,你们先去。”
“敖哥,你不同我们一起走?”
又怎么走的了?
邱刚敖说:“没事,我后跟上,还要同你们吃火锅庆祝。”
见邱刚敖不容置啄的语气,几人只得离开。邱刚敖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微微放心,便对着床上的女人道:“喂,我走了,记得报警。”
张崇邦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蹲守在霍氏的大楼等邱刚敖。
他握着电话,心中隐约有些恐惧。
好像要,再也追不上邱刚敖了。
张崇邦放下电话,开着车各处找他。
他去了码头,黑船早已开走,审问之下才知道邱刚敖根本没来;他去了舞蹈馆,蓝可盈依然与孩子们做着互动,安稳得像是童话;他去了曾经交战的巷道,歌舞升平,所有人都好好的活着。
他是在教堂找到他的。
邱刚敖坐在钢琴上,身后是圣母像,悲悯地俯视着他的孩子。
他说:“你来了。”
张崇邦说:“阿敖,你下来,和我回去。”
“唉,”他轻巧地站起来,脚尖在钢琴上踏出不和谐的重音,在教堂里砸响,“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
“你会救我?”邱刚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对,我会救你。”
邱刚敖眯着眼打量他,见他表情坚定,不似说谎:“你这样,我还以为你都记得了。”
“我记得。”他说,“阿敖,无论过了多少今天,我都想起来了。”
钢琴重重地响了一下。
“原来你也都记得,”他冷笑,“记什么,记你怎么杀我,记我怎么杀你?”
“阿敖,总有别的方法。”
“有什么方法?如果你有方法,我们就不会进监狱。”
“我会想办法救你。”
“救我?”他露出个怪异的表情,“你替谁救我,你当你是耶稣还是圣母?”
“……阿敖,对不起。”
“原来你会说对不起啊。”邱刚敖有点惊讶,仅限于有点。
情绪波动对他来说都显得很累,邱刚敖很困了,他只想再睡一觉。
“那好,张崇邦,你杀我十五次,我杀你十四次。还有一次,你要永远记得,你欠我一条命。”
“我记得的,阿敖,下来,同我回去。”他的恐惧越来大,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今天是我的忌日,”邱刚敖很轻松,“你也要记得。”
张崇邦上前一步,想要拉他。
邱刚敖抬起头,阳光顺着教堂的彩色玻璃落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然后他翻飞着手中的蝴蝶刀,切开自己的脖颈。
“祝我第三十二次忌日快乐,邦主。”
他说。
猩红的血落下,洒在洁白的圣母像上,不像是亵渎,倒像是上妆。
邱刚敖落下来,轻巧地,安静地落下来,像一只残翅的蝴蝶。
张崇邦接住他了,张崇邦永远地失去他了。
他从此再没经历过轮回。
-fin-
试阅:不保准,有空写,以实物为主,试阅和正文之间的差别是零到正无穷(你们都懂)
之前发残次品番外的时候密码死活试不出来,想用登录邮箱改个密码,结果不知道怎么肥西,把登录邮箱密码给我改了(上次这么搞过我的网站还是雅思官网= =)。
微博号倒是可以直接进,然而我身边这台电脑上也没有微博账号……直到刚才找人抱怨,人家告诉我手机微博可以扫码在电脑上登=口=
以下为新文试阅,分割线我懒得打满了,凑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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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阅章节
南宛,太明二十八年,又是十年一度的“大选年”。
“大选”说的不是皇帝选妃,而是仙门择徒。每到大选时,国教“玄隐”就会派仙尊下凡,择英才,...
之前发残次品番外的时候密码死活试不出来,想用登录邮箱改个密码,结果不知道怎么肥西,把登录邮箱密码给我改了(上次这么搞过我的网站还是雅思官网= =)。
微博号倒是可以直接进,然而我身边这台电脑上也没有微博账号……直到刚才找人抱怨,人家告诉我手机微博可以扫码在电脑上登=口=
以下为新文试阅,分割线我懒得打满了,凑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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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阅章节
南宛,太明二十八年,又是十年一度的“大选年”。
“大选”说的不是皇帝选妃,而是仙门择徒。每到大选时,国教“玄隐”就会派仙尊下凡,择英才,引而入道,领其自此脱凡胎、登仙途。
玄隐一派,食国俸、保朝运社稷,讲究“叩问天地、克己修身”。与北边的昆仑剑派、西边的东衡三岳不同,玄隐选弟子更看重悟性和灵性,因此不选灵智未开的幼童。凡参选者,男子须年满十六,女子也须及笄,不得有“凡俗挂累”——也就是不得婚配。
仙门倒也没说备选弟子非得守身如玉,不让婚配只是怕弟子在凡间又妻又儿的,牵挂分心,有碍修行。只是历来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仙长们说“最好不要成婚生子”,凡人们听了,便将男女大防森严铸起。有点前途的世家子弟们都被家里看得死死的,恨不能拿贞节牌坊打副镣铐披挂在身,闹得大宛的公侯之子们都恨不能拖到而立之年才议亲。
幸好国教高贵得很,一向只从达官贵人子弟里挑人,没有老百姓什么事。因此民间倒是该婚婚、该配配,落地是娃娃、长大是牛羊,和和乐乐、也不误天时。
不过虽然仙人选徒跟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关系,人们还是都盼着玄隐大选年。
一个是仙人下山,这一年必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再一个也是热闹,各路英雄豪杰都跟着起哄架秧子——公子王孙们要竞选仙徒,举人老爷们要入京会试,各路镖局武馆以拳脚升擂,连花街柳巷都不甘寂寞,要跟着票出个“花魁状元”……茶余饭后的好戏一出又一出,都议论不过来。
最近的一场热闹,便是这“侯门父子勾栏遭遇,彩衣世子长街夜奔”。
这事说来话长。
头天后晌,永宁侯爷被一伙骚人名流死乞白赖地求着,跟他们一块去了醉流华。
醉流华是大宛帝都金平城里最负盛名的风月之地,这一阵正在办“鉴花会”。四月初一,花事将了,鉴花会也到了最终场,那可真是艳光逼走春色,胭脂碎扬了满城的红尘。
一个雅座万金难求。
状元的桂冠最后让名妓将离摘走了。将离当天晚上唱了首新曲,只带了一个乐师,自己素衣登场。琴虽只有单薄的一把,琴音却极灵,绸带一般,严丝合缝地裹托着她的嗓。琴歌双绝,一亮相,就把之前那些莺莺燕燕都衬得上不得台面了。
“花魁状元”是雅座中众恩客拿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将离下了台,自然要来谢座。座中便有人哄道:“状元娘子,你今日夺魁,有一半功劳在那乐人身上。我这耳朵还能听出点门道来,你这乐人必是新请的,比楼里之前的几个都高明,何不叫她出来一见?”
将离的乐师一直蒙着脸躲在纱帐后面,只下台的时候,露了影影绰绰的长裙一角,神秘得让人心里痒痒。
将离姑娘便先赔笑,然后轻声细语地解释说,她自己的乐师不巧伤了手,今天这搭曲子的,是临时从外面请的艺人,不便在醉流华抛头露面,请诸位老爷原谅则个。
老爷们不谅——什么“里面外面”的?这座中多少贵人,就是春闱的状元郎来了,也得下马作揖,你个半夜的状元娘拿什么乔?这才刚被大家伙捧上去的,也忒把自己当个人了。
将离是“脱俗”款的,看着招人喜欢,但脱得太远,难免不太会应付场面,僵在那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正这会儿,就听有人道:“来了,见就见,姑娘不必太护着我啦。”
众人一抬头,见那被将离藏藏掖掖的乐师本人倒是爽快,就这么大方地扛着……抱着琴下来了。
此人画的是时兴的仕女妆面,可能是为了上台,妆有点浓,脸上蒙了块半遮半露的纱。相貌倒也不俗,人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就是不知为什么,整个人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古怪。
她似乎过于人高马大了些。将离在女子中已经算高挑,往跟前一比,比那乐人足足矮了一头多。人高,骨架自然也大。醉流华里女乐长裙统一露着香肩,只见此人“香肩”上大马金刀地架着对突兀的锁骨,活像把大腿骨拆下来装上的,支楞八叉,扎得两膀子肩袖随时要崩开。两只大脚丫子将绣鞋撑成了一对船,看尺寸,下盘应当稳如泰山,可她不知腿脚有什么毛病,走起路来非得一步一扭,不把腰歪到胯上不罢休……还扭顺拐了。
乐人出来团团一拜,说话一套一套的,比将离强多了,一听就是个风月场面人。只是她琴音轻灵惊艳,嗓音却是说不出的低哑做作,那腔调一般人还挤不出来,听着教人鸡皮疙瘩乱蹦。
永宁侯爷看到这,便打算走了。
侯爷少年时,掷果盈车,号称金平第一美男子,对这些庸脂俗粉向来不屑一顾——他感觉名妓都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家揽镜自照。这大脚乐人更是丑人作怪,伤眼。
侯爷过来就是为了应酬,应酬得差不多了,也懒得看一帮黄汤浸的臭男人散德行,遂离座下楼。不料正好跟那退场的大脚乐女走了个对脸。他本是不肯正眼看风尘女子面孔的,无奈这位个头实在太茂盛,不正眼看就得翻白眼了。
侯爷被那张撞他眼里的浓妆脸唬了一跳,正心说这是何方妖孽……怎的隐约还有点面熟?
不等他看仔细,就见那方才应酬起恩客游刃有余的乐师脸色骤变,仕女妆差点从脸上飞出去,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她”是琴也不要了,绣鞋也上天了,奔将起来动静非同小可,活像头衣袂翻飞的大野马!
侯爷没料到香雾盈盈的醉流华里还有这等“风情”,茫然片刻后,猛地回过味来。侯爷一把捂住胸口,脸色铁青,左右家仆不明所以,忙上前搀扶:“老爷?”
就听侯爷从鼻子里哼唧出一声虚弱的颤音:“拿……给我拿下……”
家仆莫名其妙:“啊?拿谁啊?”
侯爷气沉丹田,爆喝道:“给我拿下那孽障!”
整个醉流华都让侯爷这一嗓子吼没声了,片刻后,所有人都听说了——列位兄台你们猜怎么着?刚才那花红柳绿的“乐女”啊,不是别人,正是微服在此的永宁侯世子!
男扮女装,还兜头撞上了亲爹,热不热闹!
永宁侯世子,大名奚平。
偌大一个金平城,万千败家子,据说未有能出其右者。
世子爷这回荒唐出了新花样,众纨绔还在为醉流华一张雅座的鉴花帖抢破头,人家已经登台自己当花去了,谁听了不得称道一声“会玩”?
当时,醉流华里众纨绔集体醒了酒,脖子仿佛老树逢春,人均长了两寸。只恨不会“飞颅功”,竟不能将脑袋抛出去围观永宁侯世子女装夜奔。
世子爷水袖飘摇、身姿曼妙,光着脚丫子,被他爹碾得狂奔五里地,最后跳进了庄王府的后墙。
庄王是当今第三皇子,皇贵妃奚氏所出。贵妃是永宁侯的亲妹妹。
奚平小时候,在庄王身边当过几年伴读,跟他这表兄很是亲厚,非常不见外。
他不见外,侯爷不可能半夜砸王府的门,只好杀气腾腾地鸣金收兵。
且说庄王府,突然飞进这么大一只幺蛾子,还以为来了什么别出心裁的刺客,好一阵鸡飞狗跳。
庄王天生不足,有“目暗不明”之症,这几天正偶感风寒闭门静养,早睡下了。闻讯,殿下披头散发地出来一看,本来就看不清的眼差点直接瞎了,连骂了三声“不像话”,忙叫人将这货拖下去洗涮,自己揉着太阳穴回去做噩梦了。
奚平倒是心有天地宽,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洗涮干净,他就干脆赖在王府住下了,还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第二天起来,美滋滋地吃饱喝足,换了衣裳,他不知从哪踅摸出一把折扇,摇身一变,又成了个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
人似的,他溜达到南书房找他表哥去了。
◆8.1将进酒群像24h · 终宣◆
离草萋兮霜露泊
北疆戍兮横刀卧
握长枪兮风漠漠
赴吾乡兮马革裹
荡明堂兮青史错
逐焦鹿兮狼烟着
辩伦理兮九歌喝
践人道兮自成说
问功名兮不仗佛
斩鬼神兮浑似我
-
◆staff◆
策划 - @纸鸢 @EIKO_
文案 - @纸鸢
题字 - @☲
美工 - @☵
◆时间表◆
00:00 文- ...
◆8.1将进酒群像24h · 终宣◆
离草萋兮霜露泊
北疆戍兮横刀卧
握长枪兮风漠漠
赴吾乡兮马革裹
荡明堂兮青史错
逐焦鹿兮狼烟着
辩伦理兮九歌喝
践人道兮自成说
问功名兮不仗佛
斩鬼神兮浑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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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ff◆
策划 - @纸鸢 @EIKO_
文案 - @纸鸢
题字 - @☲
美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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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 文- @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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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手都要顾虑些什么
“这个剧情是不是太背德了,会不会被小警察出警呀……”
“虽然写的是清水但是这里好像有一点点擦边,发出去可能会被屏蔽诶,要不挂个外链吧。”
“这个剧情虽然是烂大街的梗,但是会不会有人说我和《xxx》撞梗融梗啊……”
“原著没有具体提到前任的故事,我写前任不会被当成拆cp吧……?”
“文前预警打好了吗,避雷写全了吗,看到了还非要进来踩雷可就别怪我了啊。”
“评论放链接怎么秒吞啊,还让不让人发文了!”
“现在还有哪个外链能用来着?我去小号多套几层,别让大号炸了。”
“小号不要关注不要给热度加粗了应该不会看不见吧?跳转链接都在置顶,很好找的!”
“唉我怎么又被限流了,一天过去浏览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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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了不要在我评论区过度解读好吗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还有那个ky的真踩我雷了,我好膈应啊能不能删评啊删了会不会被说玻璃心啊救命我好想关评论。”
“太太,授权转载ks吗?”
“这个剧情让我想起xxx诶,跟那篇文好像。”
“链接在哪”
“是不是挂了我打不开”
“求私”
我一直相信,文字是有力量的,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条件下,文字里的声音能够被传达出来的还剩几分呢?
文手的生存环境本就艰难,在这个快餐化时代让人停下脚步去细细品读一篇文章比匆匆看一张图要困难的多,文手在妥协,在委曲求全,然而换来的是什么呢?是一再被压缩的创作空间。有人说戴着镣铐跳舞也可以美得惊心动魄,但那从来都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
读者能看到的每一篇文,背后有多少看不见的心酸,即使说出来也未必有多少人能感同身受。
之前和朋友开玩笑说,“要不是出了这些破事儿我都不知道有那么多外链网站”,文手们从一个网站流浪到另一个网站,不过是为了自己笔下的文字能够让人看见,可他们本来不该这样辛苦的。
大部分人看到的是“我们要和这里共同进退”,而我看到的却是文手们的心灰意冷。
我还有创作欲吗?有。
我还有表达创作欲的空间吗?没有了。
你说要和lofter共存亡,然而创作者心已死,又何来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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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一:反派有话讲
(1)公主吻醒了沉睡的恶魔(2)配角光环
(13)厨房里的女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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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一:反派有话讲
(1)公主吻醒了沉睡的恶魔(2)配角光环
(27)偷吃电话号码的小贼
系列二:她的幻梦集
系列三:纸笔中的迷宫
系列四:写给半夜醒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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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五:妖神绘卷
(9)吃WIFI的小年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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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外卖小哥与哭包雨神
系列六:吾味江湖
(1)天下第二剑
(2)天下第二刀
(3)断弦
系列七:小食轻语
(1)小食轻语(新年版)
(2)小食轻语(春日版)
(3)小食轻语(治愈版)
(4)小食轻语(暗黑版)
(5)小食轻语(水果版)
(6)失恋的杯子
(7)洋葱的报复
(8)酸甜物语
系列八:某小姐与某先生
(5)热先生与冷小姐
(1)下雪天与荷包蛋
(2)发薪日前的豌杂面
(4)一罐阳光
系列九:木偶与火柴人
(9)不懂痛苦的人
系列十:影子的私语
(1)赵太太与苏小姐
(6)死神、失眠与拖延症
(7)绽放的恋人
系列十一:神的临摹本
(1)神不语
系列十二:脑洞星球
系列十三:穷食记
(1)穷食记第一季
(2)穷食记第二季
(3)穷食记之烤红薯
(4)穷食记之深夜薯片
(5)穷食记之夜间烧烤
(6)大侠红烧肉
系列十四:地平线外的城市
(9)月光之城
系列十五:都市光影集
(1)午夜便利店
(2)乐乎的人设
(3)小冷和小热
(4)阿獾和包子
(5)苏米的烦恼
(6)勇者斗恶龙
(7)松饼与拿铁
系列十六:气泡里的梦境(此为脑洞合集)
25 玩偶世界
26 妖怪们的升仙历劫培训班
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一直努力写下去的~
PS:要是有谁能把这些文都挨个看完,可以管我要一个熊抱~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