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盘一盘小凡高古早老文里的封神之作
如果入坑还是比较早的童鞋,估计这些文都如数家珍,不过还是想理一理,顺便求大家给我安利些新文。
-阿十八《好人生》《土卫十八》
最早在我心里封神的文是这两篇,从声的三个月到两人结束声的分离差不多结尾,一篇be一篇he,写尽少年暧昧心思与拉扯感,记忆最深的是“输入法的记忆力”,以至于这个点反复戳我。可惜这位老师后来彻底离开了小凡高圈子,但作品是真的很绝很好!
2019年小凡高无数交集,但也有甜有虐,在我心里那段时光封神的作者有两位:
-张符离《吃一口怎么了》《左撇子》
吃一口是典型的酸甜口,少年感十足,文里的小高有点小任性,但又那么缺乏安全感,是我很喜欢的......
如果入坑还是比较早的童鞋,估计这些文都如数家珍,不过还是想理一理,顺便求大家给我安利些新文。
-阿十八《好人生》《土卫十八》
最早在我心里封神的文是这两篇,从声的三个月到两人结束声的分离差不多结尾,一篇be一篇he,写尽少年暧昧心思与拉扯感,记忆最深的是“输入法的记忆力”,以至于这个点反复戳我。可惜这位老师后来彻底离开了小凡高圈子,但作品是真的很绝很好!
2019年小凡高无数交集,但也有甜有虐,在我心里那段时光封神的作者有两位:
-张符离《吃一口怎么了》《左撇子》
吃一口是典型的酸甜口,少年感十足,文里的小高有点小任性,但又那么缺乏安全感,是我很喜欢的小朋友故事。左撇子也是一篇经典的be文,超黄杨早期的认定里,黄杨的初恋感,超杨的陪伴长情,还是挺多认同感的。
-无声告白《不要说话》
那句“黄先生从未爱过我”,那个科西嘉。因为长春网易盛典,多少人联想到这篇神作,以至于2019年也许封神只选一篇,很多朋友会选它吧。娓娓道来的文字里有淡淡的哀伤,可能是对小凡高除了少年故事的酸甜外,又一款特别受用的味道,爱却怕失去的彼此,一个性子太清冷,一个热而不得法,爱着也伤着,都是给彼此的烙印。
2019年其他神作
-cloud《燕燕》
-钥匙老师《晚婚》大英系列
-《禁区》【这篇是我私心大爱
……
声一一周年之后,小凡高圈子出现了又一位大神,海里的城,海老师的几篇大作,感觉当时所有的cpf都在看,也是因为疫情以及合作互动变少,好文成了维系热度的重要力量。
-海里的城《救赎》《独家记忆》《虎吻》
救赎是校园文,双向暗恋,你是我心里的一道光,文笔好,让人心疼的两个孩子,不长,却是酸甜口登峰造极之作。
独家记忆是现背,串起了小凡高从声一到2020年网络春晚的一路心路历程,点滴情怀,从暧昧到明朗,写的太好,我都信以为真了。
虎吻是护工文,两个人的人设都很带感,年下的勇,年上的宠,互相从py到真爱,中间的误会段落写尽虐点。
-皓月冷千山《重蹈覆辙》
2020年下半年小凡高在聚橙两个剧组,各自上山下乡,忙到飞起,两人交集却寥寥。也诞生了一篇破镜重圆文里的神作。皓月老师连载的时候,破镜那会儿好多评论都已经被虐到心碎,纷纷说不要重圆了,可见老师文笔有多绝,但最后一点点圆回来,大家还是求着让他俩快点见面。破镜重圆文,也许真的只能在文里,尽量让破时都是无可奈何的,让重圆都是动人心魄的。
2020年其他神作
-没有白桃了《保镖》《大佬》【也是我的私心,两篇都是棋昱弘杨双cp文
2021年以后,看小凡高文的数量减少了很多,所以也请大家给我安利安利这两年的神作吧。
斗牛
又名,猎罪图鉴真有第二季,金世佳x檀健次,不仅带第三人还带第N人
-01-
我最近总是睡不好。金世佳就说,睡前做一点运动,可以喝点热牛奶,我这儿还有,今晚拿给你,记得加热。说这话时他刚买了杯冰美式,食指卡在白色塑料的缺口处,锋利的边缘冒着液化的水蒸气。
“小檀,下一场准备了,导演找你。”场务在边上喊,我应了一声,把剧本递给他,“你别走啊 ,等会儿收工去吃你说的那家店。”
我看过金世佳背台词,左手食指和大拇指下意识并在一起,兜帽扣在头顶,眼睛闭着,台词越念越快,眉头越皱越紧。类似我在某句心虚的话末总会加一句你知道吧...
又名,猎罪图鉴真有第二季,金世佳x檀健次,不仅带第三人还带第N人
-01-
我最近总是睡不好。金世佳就说,睡前做一点运动,可以喝点热牛奶,我这儿还有,今晚拿给你,记得加热。说这话时他刚买了杯冰美式,食指卡在白色塑料的缺口处,锋利的边缘冒着液化的水蒸气。
“小檀,下一场准备了,导演找你。”场务在边上喊,我应了一声,把剧本递给他,“你别走啊 ,等会儿收工去吃你说的那家店。”
我看过金世佳背台词,左手食指和大拇指下意识并在一起,兜帽扣在头顶,眼睛闭着,台词越念越快,眉头越皱越紧。类似我在某句心虚的话末总会加一句你知道吧,这是他的下意识动作。
那天闷热的审讯室里,对桌是戴着手铐的嫌疑人,他皱着眉毛,眼神锐利,厉声问询时左手食指和大拇指并在一起。然后我就笑场了,“这是他本人你知道吧。”狭窄而逼仄的空间里,他毫无防备地笑倒在我身上,像是读书时潮湿的教室里不小心擦过同桌汗津津的胳膊。
所以归根到底,是太熟了。
其实金世佳是个好人。我的意思是,他是一个挺好的人。虽然这并不妨碍他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拍第一季那会儿,猎罪图鉴还是个小成本剧。学校的景只租了一天,我背台词背得死去活来,拍了二十四小时走路都打飘,他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最后总算是做了人,说下一场戏也没多久了就睡他车上吧。醒过来,已是暮色四合,我说你怎么不喊我,他就说你不是在睡觉吗。还挺理直气壮。
他把空调的温度又调低了一点,说你睡吧,我等你。
再然后我就醒了,这次是真醒了。哪有人等我,没人等我。
眼睛适应黑暗后,我看到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把窄窄的红绸吹得扬起一个怪异的角度。不是在谁的车里,是在公寓,横店的公寓。我拉开窗帘,看到几颗稀稀拉拉的星星。这是个不够有温度的城市,所以需要一点暖气,起码对我如此。最近的确是睡得不好,不然怎么会梦到他。
毕竟我们很久没见了。
-02-
浙江的气候本就不算好,又赶上梅雨天。符龙飞来找我的时候,还是阴雨绵绵。我和他挑了个馆子,五月份,他戴着潮得要风湿的毛线帽,筷子杯子摆出来一排,眯着眼睛笑,给我看了手机里女儿的照片。话题绕回最近,又问我和金世佳怎样。
大概是我诧异得有些浮夸,这位知根知底的老朋友露出一点玩味的表情。我微微一哂,只说怎么最近身边人人都要和我说起金世佳。
他问,还有谁啊?
比如,比如于正啊。我和于正有鬓边和骊歌行的缘分。上次和他接触本来是因为后者,他说哎呀我觉得你很适合我现在这个戏,我啊了一声,说明天就拍?
“京剧啊那可是!我都臊得慌。”片场我把这件事和金世佳说过,京剧的一招一式都在章法里,讲究颇多,一不留神就露怯。我连夜匆匆进组,脚底功夫全没练过,肩膀和腰身硬得不行,开头被戏曲老师一顿狂批,台词都是前一晚现背的,好在最后练出来也算能看。
前几天于正来恭喜我新剧大热,顺道就问起金世佳。于正惯会看风向一个人,十分精明,现在已经不是和需要他结交的时期,但我也没必要得罪他。我只堆着笑,说好的于老师,回头我和他说。可惜啊可惜,他又慨叹似的说,这人倔得像头驴,这不接那不接,到这时候才有点苗头,也不看看岁数了。我还是笑吟吟的,说没什么可惜的。
再比如,再比如肖顺尧啊。你知道,肖顺尧和我认识十几年了,要不说娱乐是个圈呢,他和金世佳演过一个戏,戏里金世佳还喂他吃过苹果。金世佳都没喂我吃过苹果,也没背过我。不是,我就是说,他和肖顺尧挺熟。然后肖顺尧笑嘻嘻来问我,问我站金世佳旁边,要入画,得垫多高的板子。
再比如,再比如陈哲远。他也在横店拍戏,前两天刚和我吃过饭。他说他看了我的新戏,说我也看过金世佳的扫黑决战,演得跟神经病似的,然后问我,檀哥,你觉得他演得怎样。我说我觉得挺好的,跟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当然,这还不止。还有我助理,最近似乎总背着我在做什么鬼祟的事。我一问她们就苦兮兮地喊老板,我还以为背着我点外卖呢,仔细一看才发现在看我和金世佳跳trouble maker的视频。我想了想还是没发给金世佳。一方面是换脸技术不成熟挺搞笑的,另一方面——这舞其实我会跳,女位也行,但金世佳肯定会踩我脚的,所以还是算了。
所以你看,周围许多人都在提金世佳,媒体采访就更不用说,好像他是哑巴,而我是他的发言人。说到最后我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怎么连你也提。”
符龙飞笑得像打鸣,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鸡公煲端过来,热气腾腾的烟里他又仰天喟叹了声,说檀健次啊,你聊某些人话真的很多诶。熟悉的广普,前后鼻音不分。
“檀檀檀,我姓檀,檀健次,不是唐健次,”鸡公煲的中辣过于辣了,我的脸皱成一团苦瓜,符龙飞又说,“你得原谅他,因为他现在确实不讲话。”
-03-
我不喜欢横店,金世佳也不喜欢。他不喜欢是因为回国后拍得中暑,且认为这这里人和物都十分浮躁。而我不喜欢是因为这是个带有我许多回忆的地方。我在这里拍过不少戏。
五年前拍军师,我提前两个月进了组,观察别人到底是怎么演戏的,房贷车贷压得我喘不过气,但我得承认,觉得艰难时往往在走上坡路。痛苦中的提升是无形的。打从那时候起,我不再抗拒孤独。某种程度上,我是个怀旧的人。比如直到现在我仍然保有一些老土而俗气的爱好,比如定个七点的闹钟起来收蚂蚁森林的能量,就像十几年前在QQ农场种菜和抢车位一样乐此不疲。
收工早的晚上,我会做完四十个俯卧撑,肌肉充血后绷起差强人意的线条。我看到汗顺着胳膊肘的青筋往下走,落在地板上,不可避免地回忆起遥远到发黄的岁月。酷暑之下穿着背心,倒立时血液涌到脸上,面部表情应该很狰狞。所以我和同组合的兄弟们就这样面目狰狞地相处了三年,再变成十年,在舞台上亲两口也是兴之所至,常有的事。
我们拼了命试图证明我们是国内顶级的男团,就像我们的团名一样,在一片漆黑的海洋中也闪闪发光,是那样气势恢宏、与众不同。
风云变幻,我们却仍然使着轻车熟路的惯用套路。我就这样,一路见证华语乐坛从兴盛再到衰落的全过程,尝到甜头,再吃到苦楚,只来得及抓住一点黄金岁月的尾巴,将繁华盛景窥得一隅,然后就迅速而茫然地,被蜂拥而上的时代洪流淹没并彻底遗忘了。
正伤感着,微信提示音响了。助理让我拍几张照片发过去,说帮我营业。我又咽下一口蛋白粉,按下发送键。我正严格执行着每日的健身计划,十分自觉且恪守职责地成为合格售卖、待价而沽的商品。这是我的工作。
端午节快到了,我打算买点粽子感谢剧组工作人员。这也是我的工作。上个月清明前夕,我请剧组的人吃了青团。上海老字号的青团。其实浙江也有青团,所以金世佳寄给我这一箱时我有些诧异。想到这里,我又打开和金世佳的聊天框,问他要不要粽子,腊肉的,咸口。页面上方几乎立刻出现输入中,给我一种一直在等待着这条消息的错觉。
绿色的气泡很短,是一个孤零零的好字。
但是金世佳是不会知道我和他说了晚安后还没睡觉的。因为他不关心。我于是又给他的蚂蚁森林浇了点水。
-04-
“这部呢?”过几天经纪人又递过来另一个本子,说这个不错,还可以拓宽观众群体。我充耳不闻地绕着圈,经纪人就跟着我绕圈。我放下手里的哑铃,收了吊耳郎当的笑,说这是我给另一部戏留出来的档期,你知道的。
一根手指头戳上我脑门,经纪人说你有病啊,不都和你说了出品方一二季度都没提上计划,我说之前答应过了。
好吧,我又一次想起金世佳。但这不怪我。
去年,大概是去年吧,金世佳说健次,我们跳水。他说走,我就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好不容易浮出来,发现他正无比干燥站在岸边,乐得像朵太阳花。我哎了两声,说佳哥你什么意思。他伸手过来,被我失重拉下泳池时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像遇见猝不及防的倾盆大雨。
“小心小心……”工作人员在旁边笑成一团,他仗着水性好,扔给我一个鹅头的救生圈。我们都湿透了,呼吸错乱、全须全尾地浸在水里,没人出去。蓝色的水面撑起巨大的浮力,我和他像睡在云上。
泳池戏拍完第二天我鼻子堵得不行,气得从耳朵出,还有点发烧。助理买了药,金世佳找来中药,苦得不行,也不知道哪里熬的。他靠在门口,侧脸落在走廊的灯光暗处,我拧着脸接过来,“谢谢啊佳哥。”
于是后来,厦门这座城市像个张不开口的贝壳,被封存在我的记忆里,带着点中药和海水的味道。
所以其实他也没那么异类,不过是个正常人。在我变得不正常之前,我也是那样。
几年前我第一次见他,我们都是被打分的学生,台下的评委里坐着法制咖。法制咖某种程度是我的伯乐,不可思议又语调怪异地质问他,像某种嘲弄,“你从不说假话?”金世佳笔直站着,神情倨傲,像某种油盐不进以至于难以驯服的动物,“我演过一个话剧,2018年,演完后我就不再说假话了。”
“可我说假话。”德高望重颇有盛名的法制咖笑了,然后金世佳说,哦。
我在候场的后台笑出了声。
“我承认我很装。”他后来说,“但我如果能装一辈子,那就不叫装。”
那时他穿红裤子,现在他不穿红裤子了,还告诉我,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演过某部剧的同一个角色。所以命运的线头很早就开始打结了,早在我意识到之前。而我很快明白,跟他这种人是没办法硬碰硬的,多笑,多听,多点头,他便很容易误解我的赞同。
那时候,在片场,空闲是很多的。话题由他负责找,而我负责听。他高兴起来的时候话更多,笑得人仰马翻,再后来就倒在我身上,堪称毫无形象。
海边的夜晚蚊子很多,是他晨跑经过并打了招呼的大排档。我够招蚊子咬的,而和他在一起时,蚊子就不咬我只咬他。根据我匮乏的化学知识,这应该算是某种牺牲阳极的阴极保护法。所以我乐意跟他在一块。虽然这有些违背我保持距离的初衷。
你知道,男人在一起,总是很幼稚的。我一灌风就容易打嗝,他就和我说捏住耳朵能有效止嗝,还非得让我试。金世佳酒量比我好很多,偶尔喝大了也健次多多一通乱喊,每次叫我小名都把我瘆出一身鸡皮疙瘩。
有时候我们比赛开啤酒瓶,我吆五喝六地给他模仿开红酒瓶的声音,告诉他这东西贼讲究,有门道的,他笑得快要摔在地上。一个又一个深夜,把我喝吐过不止两三次,最后常常是得被他架回去。
然而我总能神采奕奕地准点到达第二天的拍摄现场,并指导他说,得喝冰美式,容易消肿。组里姑娘很多,编剧偶尔过来跟组,有时候也向我讨教减肥的经验,张柏嘉也凑过来,兴致勃勃参与我们热火朝天的讨论。朱嘉琦端着杯咖啡路过,云里雾里地听了会儿,说你很懂这个啊。那是。我大言不惭地抛了个媚眼,和周围所有人一起哈哈大笑。
然后我抬头,看到了金世佳的眼神。他未必是在看我。他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翘着二郎腿,十分无意地,从手里的书抬起来那么一眼,淡漠得就像在看一阵风,一场雨。鬼使神差地,我却莫名不安起来。
我这人仗义,喜欢热闹,最受不了冷场,多年龙套跑出来的,跟条件反射一样,能敏锐地察觉到尴尬的前奏。同时我也喜欢来事儿,喜欢当第一名,喜欢成为目光焦点,甚至有点喜欢看别人看不惯我的样子。总的来说,我喜欢别人喜欢我,甭管真情还是假意,面子功夫我也爱看。但在他旁边我好像总有点拘谨,不那么能放得开——我是指没那么会来事儿了。
用符龙飞的话说,是乖了许多。
“佳哥,看我,诶对,看这边。”
南方的青砖潮湿,容易长苔藓。金世佳在片场看书。不是那种机场摆拍用的《演员的自我修养》,而是正儿八经的纸质书,一页页看,还做勾画。这让我觉得稀奇,所以我拿过拍花絮的摄像机。他躲了一下,笑着伸手来挡我的镜头。
他左眼眼角有一颗痣,镜头下皮肤质感粗糙,一点妆也不上,潦草得跟我好像不是在演一部剧。我扛着摄影机绕着拍他,“佳哥,再不保养下别人当你拍重案六组呢。”他不搭腔,却突如其来地冒出一句,“诶,健次,我发现你睫毛很长。”
其实我能感觉到他并不喜欢镜头,努力克制着不去表现出厌烦。我阻止不了别人拍我,所以他在我旁边很多时候都在忍耐。不知道是在忍耐随时随地冒出来的镜头,还是在忍耐我。
他好像常常与时代脱节。了解网络流行语不是那么必要,因为总过时的那天。拍摄中途我们做了个双采,结束后他问我,永远的神是哪里的神。我搪塞说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就宙斯啊波塞冬那些。他说他还以为是菩萨或佛祖一类的东西,再古老一点,再偏僻一点,或许得是山海经里的妖怪。
我说金世佳是一个好人,还体现在他打篮球时会让我。大概出于身高原因,他自愿放弃篮球比赛里激烈对抗的乐趣。我懒得捡球,于是欣然接受他的优待,等着他站在篮筐下伸手一捞,或是跑两步,又把球扔给我。现在想起来有点像读书时候我哄初恋的女生。被人照顾,这感觉其实不坏。
“你什么时候开始打篮球的啊?”我绕着鞋带,打了好几次,“跟我学游泳的时间差不多吧。”金世佳嫌我烦似的,伸手挡开我的手,系了笨拙的结。我观察了一下他的手法,是先各自绕两个圈,然后环在一起,再拉出来。
金世佳的确不一样。不仅体现在他不会打蝴蝶结,爱穿布鞋,不拍杂志不接代言,还骑自行车去走红毯,也许他只想做个朝九晚六的普通社畜,下班就切断和工作的所有联系,比如镜头,比如同事,比如我。
人的大部分情绪是需要有观众的,不管是马失前蹄还是春风得意。演员就更是如此了,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我们的自尊来源。但金世佳好像不需要这样的注目,他的情绪是往里走的,最后三百六十度闭合回去。
杀青前一晚我喝多了,直接断了片。第二天,朱嘉琦深表同情地对我说,檀健次,小檀老师,全剧组都知道了,檀健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金世佳膝盖上不肯起来,逼迫他给我剪指甲。我冷静地沉吟了会儿,问我有没有亲他。他的表情十分惊恐,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还想亲他?”
所以张局办公室里这最后一场戏拍完,我的情绪还有点没对劲,但我不知道为什么金世佳的情绪也有点没对劲。
拍完集体杀青照,片场人来人往,他又喊住我,“健次。”他低头看着我,却避开我刻意去够的眼睛。我坦荡地伸出手。
这是个十分合情合理的拥抱。
他比我高了十几公分,以至于我得垫着点脚才能抱住他的肩膀。他用了点力,我能听到他的心跳,“佳哥,咱们下次见啦。”有水落在我脖子,凉得我微微缩了一下,我有点发愣,拍着他肩膀说,“别哭嘛,戏都是假的。”
朱嘉琦好事地凑过来,大嘴巴地嚷嚷,诶诶金老师哭了啊,被旁边陆妍淇踢了一脚。于是我和金世佳又一起笑出来,因为这和戏里蒋峰跟李晗的人设恰好贴合,贴合得就像他真是杜城,而我真是沈翊,在张局办公室里刚结束一桩要命的案子,正嬉皮笑脸,斗志昂扬,在江北分局的黑夜里等待着将至的黎明。
可惜那时我以为我们很快会见面,所以没能好好道别。至少我不该嘲讽他的眼泪。
我能感觉到,金世佳应该比较喜欢我穿沈翊衣服的样子。T恤,衬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给道具组软磨硬泡一通后,我把那件沈翊那件卫衣带回了家,却很少从衣柜里拿出来。纪念隶属于某种隔靴搔痒式的闲情逸致,不是真要撕开旧伤疤见血光。
我离他越远,离沈翊越远,离厦门越远,就越是清晰地明白,地平线不会因为我的奔赴而靠近,它只会和我保持相对静止。
这没什么关系。
这个年纪还看不淡离别,太不成熟了。我的生命里经历过太多人,雨天撑伞的,过河拆桥的,萍水相逢的。我不会怀念,但都会记得。我三十二岁,到现在为止,走的每一步都作数。
后来剧组又聚了一次,我没去,金世佳也没去。我是因为没空,金世佳呢,他这人比较神经病,我不知道他,但他大概率是不喜欢这种场合,无论是哀悼还是庆贺,他不喜欢群体情绪。
这人有一种艺术家的通病,信奉着某种诗人不幸诗家幸的格言,认为艺术来源于苦难,不愿放过自己。世人皆爱一清二白穷困潦倒的艺术家,为理想而生,再为抗争而亡。他们在斯人已逝的棺椁前流下眼泪,然后载歌载舞歌颂他们的丰功伟绩——但这是无可厚非的。
诚然,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但旁人本就没有理解你的义务。
很多事是没道理可讲的。我也反问过他,所以干嘛活得那么清醒。他总是在思考,事实上他思考得太多了,这就显得有点没必要。
“以前也有人和我说做歌手没前途,我不信,然后被市场教训。有人和我说放弃舞蹈不值得,我不信,然后被自己教训。有人和我说做演员别自视甚高,我还是不信,然后被观众教训。”我摊开手,“所以现在别人说什么我都信,动脑子反而坏事。”
“经验是经验,不能代替教训。”金世佳对此总结道,“所以健次你看,成长就是一个不断不断受伤害的过程。”
鲜血淋漓的伤疤长好了就变成平平无奇的茧,厚厚的一层,谁也进不去。给别人递的绳索只会被用来勒你的脖子,所有的敞开心扉后来都只觉得后悔莫及。我盯着面前重了影的酒杯,“这世界上只有自己是完全可信任的,你知道吧。”
“那你今晚和我聊完会后悔吗?”金世佳看着我问,指间的烟零零碎碎还剩一丁点。我们的位置靠里,几乎贴着发黄的瓷砖。外面下起了雨,空气里有一点海水的腥咸味。
我意识到自己落入亲手编织的陷阱。
“会吧,应该会。”我思忖了一下,“也许下次见面,也许明早酒醒。”
是,我的苦难不算苦难,我的痛苦不算痛苦。人人都说,快乐没有捷径走,所以我必须经历那些不像话的苦难和痛苦。
十五岁那年,我跳斗牛舞,脚背紧得像陡峭的悬崖,逼仄的舞蹈教室背后贴的标语写着,克服困难努力学习争取更大进步,巨大厚重的旗帜在手里变得轻盈如羽毛。我忘记身份,忘记时间,陷入同女伴浓烈的爱意,成为全副盔甲的战士,能够有资格同诡谲多变的命运说不。跳到最后我用尽了所有力气,在最后一个鼓点里,筋疲力竭、近乎崩塌地跪倒在地上。
鲜红的斗牛旗盖在我脸上,我的呼吸剧烈起伏,大脑一片空白,我听到鸟叫,闻到舞蹈教室外面泥土和草根的味道。那是人生少有的时刻,觉得就这么死了也挺好。
可是到后来我才发现我想要的还有更多。
要名要利,要情要义。我苦笑着说,所以觉得自己很贪心。从不甘心开始,随之而来的嫉妒、愤懑和痛苦,几乎构成了那时全部的我。
“佳哥,你想说人生的意义,意义,那我他妈告诉你,人生就是在没意思的事情上过,就是熬,苦苦地熬,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金世佳盯着我,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比我大四岁,会比我往前走得更前一点,看事情更透点,所以很难说他是不是以寺庙和尚的视角,来看求佛不得而痛哭流涕的香客。但能看出来,他并不赞同我的某些选择,所以他又点了一支烟,说鲨鱼肚皮里不会有完整的尸骸。
除这一句文绉绉的话以外,他什么都没说。
“你凭什么觉得比我高贵啊?”我有点生气,仗着喝醉了开始酒后吐真言,趴在桌子上大着舌头嘟囔,“比起被人看不见、看不起,营个业卖个腐而已,利益交换,我做惯了的事情,你又凭什么、凭什么替我不高兴……”
他知道个屁。我小心翼翼地隐藏棱角,又适时露出一些无伤大雅的真性情。而真正出格的、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事,我是决计不会做的。大不了入土为安后,算完所有是非对错好坏善恶,阎王殿里数罪并罚于我,也好过活着的时候,卑贱如蝼蚁,任人冷眼践踏。就算成了鲨鱼肚子里的破铜烂铁,那又如何。
“檀哥?檀哥?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说什么?”我又眨了两下眼睛,眼前的人影模糊又清晰,最后重新变回了陈哲远的样子。
回忆和现实终于分隔开,我昏沉的脑子里缓缓构筑出时间地点的概念,2022年,我在横店拍戏,对面是陈哲远。陈哲远约我出来吃饭,理由是有个好消息,我撑着额头坐起来,“噢……对不住对不住,我好像有点喝大了。”
“我是说,咱们那剧好像有戏了。”他堪称狡黠地眨了眨眼,我于是努力把眼睛睁大了一点,露出合适的、惊喜的表情来,“那不是很好?”
来,碰一个。横店和厦门的热是不同的,我痛快地举起杯子,撞上他的酒杯叮铃一声响,烈酒入喉,我的心情一片祥和,“曙光就在前方。”
是的,曙光就在前方。在卑劣的、不被某个人希冀和祝福的前方。
其实我已经在尽量避免想起他。这有点困难,因为我看到有人留胡子、穿球服、出门不带花露水、关门顺手推两下,我总能很快地意识到,我在想他。有人认识十年,有人遇见不过三个月,就知道这辈子很难忘掉了。
不过挺矛盾地,我又明白,迟早,迟早有一天,我会心安理得地遗忘金世佳,同遗忘生命里其他过客没什么不同——如果他没有在我们第一次分别时流下眼泪,完成这件事或许会更快一些。
-05-
到了八九月份,横店的夏天真能把人热晕过去,再加上厚重的古装妆发,藿香正气水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去上海拍杂志的前一晚,我给金世佳打了个电话,大意是我准备来上海了记得请我吃饭,并点名要蓝鳍金枪鱼。第二天醒过来手机烫得耳朵都红了,我刚打了个哈欠,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醒了?”
声音经过电磁波传输有些微失真,但千真万确是金世佳。我确认了下,通话时间十小时三十六分钟五十三秒,且还在一分一秒地增加着。
为了拍古装戏,我剃了鬓角,拍杂志费了造型师不少心思。我怀揣着某种莫名激荡的心情,带着一身六神花露水的味道,风风火火地赶到他的小区楼下,然后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佳哥,我来给你报销话费了。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冲动了。
因为客厅里还有一个人,我认识,但不熟悉。帽子很长,脸拉得更长,拽得二五八万,通稿里常和金世佳一齐出现。夏天戴这种帽子的人我只见过两个,一个是符龙飞,一个就是面前的王传君。
“王老师你好你好。”我于是拿出那副谦逊而体面的姿态,“我叫檀健次不叫檀次键。”电视机传出上世纪九十年代经典的港片配音,王传君的目光虚无地越过我,看着电影频道光怪陆离的画面,并没有握我在空中的手。
我知道我今天做了两件错事。我穿了背带裤,又喝了一杯咖啡。其实这两件事单独来看并没什么问题,但我偏偏两件事都做了。咖啡这玩意利尿,背带裤又太难解,等我跑完第五次厕所,订的外卖终于到了,是我路上就选好的日料。
“世佳不吃鱼。”饭桌上氛围就更尴尬,我正绞尽脑汁找话题,王传君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我很快就噢了一声,哈哈笑说那算了。金世佳筷子一撂,落在碗沿上当啷一声,表情还带着点笑,“谁说我不吃。”
“人总会变的。”筷子细的那一头挑了块鱼肚,王传君看他一眼,金世佳脸上的笑慢慢冷下去,盯着他,流露出一种近乎冷漠的神情,“你能不变吗。”
“……味道有点淡吧这个。”我啧了两声,有了重大发现,“是不是还缺点东西比如饮料什么的。”然后狼狈地,逃似的下了楼。
交融自己的不同朋友圈子是件危险的事。我第一次真正闯入到他的私人领域,并因此意识到,哪怕做朋友,我们也不是一个阵营的。
走出便利店才发现金世佳也跟了下来。并不很近。隔着条马路,他正背着手,跟个老头子样,正在看其他老头子下棋,身后是上海老馄饨的招牌和老式小区的健身器材。他个子高,比旁人直愣愣支出来一截,站在那里,只安静地盯着棋局。他在等我。
人字就一撇一捺,能有多复杂。可我在红绿灯这头,看到夕阳照过来,建筑的阴影落在斑驳脏污的斑马线上。那头他穿着很素净的衣服和直筒裤,低头时,侧脸埋进某种深沉的阴影里。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中间是什么,那是一种庞大而具象的孤独,是我越不过去的对岸。
回去路上我挑了个轻松点的话题,说几个月前,媒体采访给我放了点扫黑的片段。他问我怎么样,眼神定定的,似乎是真的有点期待我的回答似的。我笑出声来,只说陈哲远反正是打了个三星。金世佳也笑了,说你知不知道他老师打了我多少个巴掌。
“张颂文老师,哐一耳光过来,耳鸣了,直接听不见。”天色暗下去,我们穿过条小路,他低头踩着地砖的缝,说得云淡风轻,“十几个嘴巴子,我挺不服的,加了句词。结果人回头,又是一巴掌,第二天喉咙都哑了。”
“真就,拍之前没和你打招呼?”估计是我的表情有点扭曲,他笑了,用某种介于显摆和诚恳之间的语气,“拍之前他说,一会儿我可能会打你,你可千万别还手——我可打不过你。”
他停顿了下,卖了个浅显的关子,才递出下一句,“所以他那个三星,多少有点对不住他老师肉疼的十几巴掌。”
没想到,还是很快有人认出了我们,我有些懊恼,金世佳说没关系,让她们拍吧。话到这里,他又看了我一眼,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带我拐进另一条老弄堂胡同。“走这儿人少。”
这条路更有些难走,一不小心就碰倒别人门口的家伙什。他接过我手里的塑料袋,“……对了,那人,就那臭脾气,毛病,不是针对你。”
我反应过来他在说谁,嗨了一声,说这有什么,搞艺术的嘛,心气高,正常。
搞艺术?搞狗屁艺术——他前半句的声调陡然拔高,又戛然而止。他近乎希冀地看着我,嘴虚空地张了张,然后模棱两可地低落下去,“……多多,你知道的。”这话像陈述,又像叹息,尾音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了。
是的,我知道的。不是艺术,狗屁艺术。比起遥不可及的艺术,他更在乎在现实的泥泞中保持沉默,成为打破羊群效应的尖利匕首。他只是想在这个圈子里做一个正常人,哪怕代价是失去朋友和清醒的痛苦。我该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只有沉默。
我们一路沉默。
我想,或许该早一点,在他花里胡哨年少轻狂而我天真烂漫的年纪遇见。或者晚一点,他不再孑然一身举着火把,踽踽独行于冰封之下,我也终于爬到花团锦簇、遥不可及的玫瑰色彼岸。总好过现在,相见恨晚,相知恨早。本就一触即发的矛盾,在最尖锐时激化,连窘迫也退化成无法言明的尴尬。
月亮就在到他家楼下这段路出现了。
“佳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的话。”我于是第二次问他,“我们去演第二季好不好?”
上一次提问尚有观众,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他大可诚实作答。我知道这问题需要很多前提——如果项目落地,如果影视寒冬过去,如果投资到位招商顺利。我去掉了所有这些前提,可他的回答也没留余地。
“好。”
成年人做承诺是很愚蠢的事,就好像我的问询一样。
回去后王传君还在看电视,态度和缓不少,至少这次终于叫对了我的名字。虽然那天直到我走,他也没能给我太好的脸色。但我其实并不在乎。只要场面别闹得太僵,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我打车走的时候,金世佳还站在后视镜里,揣着兜,影子安静地落在路灯下。轮胎压过减速带,他越变越小。快拐角的时候,他却突然抽手出来,一下下地挥动着,车越开越远,他挥手的幅度越来越大。先是左手,到最后变成两只手一齐上阵,雨刮器一样,动作夸张得好像生怕我看不见。
好傻,像个二傻子,像他最不愿回首去看的陆展博。
我忍不住笑出来。估计刚才凉着胃了,有点打嗝,我捏住右耳尖,金世佳教的偏方不奏效,还是止不住地打嗝。车身很快左拐,后视镜什么也看不到了。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他在道别。
金世佳在道别。
-06-
回横店后,我又睡不好了。金世佳给的法子也不管用,什么中医啊艾灸啊也都试过,没什么用。睡眠不好,天气也不好,拍摄也不怎么顺利。
“不好意思,能不能再来一遍。”闷热的天,死气沉沉的木头仿佛也散发出高温中腐朽的气息,我这句话好像在折磨在场所有人。我忽略掉其他几位演员有意无意流露的不耐烦神色,诚恳地抱歉,“或许我们可以再换一种演法,效果估计更好些。”
装什么啊,还没红就卖人设了。收工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这样说,声音不大不小,我刚好能听到。我似乎站在了金世佳曾经的岔路口,体会到一点他说过的悬崖之上看芸芸众生的自恋感。我有点困惑,恍惚察觉到好像在走他的老路。
现在回想起来,他对我的纵容只在某一次关于戏的讨论上露了破绽。
那是场回顾戏。杜城的师傅死了,七年前的沈翊还留长发,在审讯室里被苦苦逼问。我们在讨论这出戏的时候起了争执。
后来这场讨论变得白热化,接近面红耳赤的辩论。导演喊了停,卷着剧本出了审讯室,说大家都冷静冷静。
“健次,我是说,咱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来演,给出一个情绪递进的窗口。”他的脸色沉下去,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我断然否定了他的提议。我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只是固执地、跟他剑拔弩张地坐在审讯桌对面,“我不认为沈翊会在这个时候爆发。”
我知道他对某些东西容不得开玩笑,比如他会反复确认是孙志彪还是杜城还是金世佳,是我还是沈翊。这些形象在他心里是并不重叠且毫无联系的。
我近乎挑衅地看着他。我在等,等他说出那句,健次,你不是专业演员。就如同绷到了极限的弓箭,非得挑破他对我的蔑视。
金世佳的表情呈现出一种愤怒和痛苦的结合体。他陡然站起来,爆出青筋的手臂撑在审讯桌上,金属表带撞上去发出的当啷一声。他眉毛压低了些,昏暗狭窄的审讯室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这个微妙的角度显出一种莫名的凶狠,仿佛下一秒就会掐住我的喉咙。
很突然地,他的表情松懈下来,像是想通了某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健次,听我的。”他只是看着我,专注认真地注视着我,像是某种安抚,“你得把戏递给我。”
我好像被人戳到痛楚,防御的姿态差点不攻自破。我是如此不小心,以至于漏了馅,被他发现我已经很难再信任别人,潜意识里觉得沈翊应该同我一样,像个狂妄自大又固执己见的陀螺。
我沉默着。他仍然在看着我,口吻郑重得几乎像是在承诺了,“……多多,相信我。”
沈翊最终还是崩溃了,或者说,我认输了,到底还是屈服于他的蛊惑,选择了相信他。
拍完那场戏后我们去看了海。不是故意的,只是吃饭,吃完后顺便经过那片海。朱嘉琦忙着回去打王者,所以才只有我们两个。
绚烂的晚霞铺开来。我童心大发地捡了几串贝壳,又回头喊他过来看螃蟹,一阵剧烈的海风吹过,他的外套灌满了风,气氛变得很有些尴尬,因为我发现我喊的是杜城。他果然笑了,然后十分冷静地说,健次,戏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我追问道。
“戏是假的,生活是真的。”他蹲下身去,捡起一枚埋在沙滩里的贝壳,“健次,我是真的。”
我的手指下意识摩挲过贝壳在积年累月的风沙侵蚀中形成的花纹轮廓。他突然笑了,敲在我的膝盖上。我从没在站直的时候被人敲过膝跳反射,差点直挺挺跪下去。他扶住我的胳膊,手臂跟铁钳一样。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有点困惑,这真的重要吗?
他松开手,看向夕阳的方向眯了眯眼睛,答非所问,喃喃地念,“你没有羞耻心,你就是垃圾。不,也不全对,垃圾是有用的东西用过之后才成为垃圾,而你本来就没用。”
他坐在沙滩上,像是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语气十分平静,“刚到日本的时候,我的老师就是这样说我。”
“我现在还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羞耻两个字,我写过上千次。”
“后来他告诉我,他会对他每一个男一号说同样的话。有人的膝盖一敲就碎了,再也爬不起来。”
或许有什么火烧云之类的晚霞在边上,总之那副画面在我后来的记忆里是很美的。他拍了拍裤子,露出一个冷淡而坦然的微笑,“不过我现在还能站着,以后也会站着。”
我突然有点明白他的意思,真假不重要,但思考重要,没想明白就一直站着想,某个意义上讲,停下就是跪下。
我得承认,那一刻我切实感觉触碰到了他。一副平庸又不甘于平庸的灵魂,试图追求伟大又不愿承认,结局注定只能在无人知晓的夜晚遁入茫茫江流,或熊熊大火中挣扎着燃成灰烬。愚公移山,夸父追日,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他有股子古代人的蠢劲头。无怪乎一提到神,他不想到波塞冬耶稣等传说,而是菩萨佛祖一类的东方老神仙。
这时我再回想对金世佳的第一印象。是,他的确有病,病入膏肓,药石无用。这病发自体肤,深刻入灵魂,是好不了了。
我并不想品尝他的痛苦,他却让我和他共情,乃至共生。我有点恨他。这恨源于我无法抗拒内心深处的问责,但问题是我并不想如此深刻的自省,最终成为别人眼里的异类和怪物。所以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要怪罪到金世佳身上。我确实有点恨他。
毕竟谁小时候都听过神话故事。
夸父不量力,欲追日影,逐之于隅谷之际。渴欲得饮,赴饮河、渭。河、渭不足,将走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
我一个人坐在做旧了的亭子里,无聊到抬头看天。星星很少,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横店影视城很小,可以说是太小了,时空错位,被缩放的朝代之间只有一墙之隔,却总要演尽天下苍生的悲欢离合。镜头一关,悲悯天下的和尚、铁骨铮铮的将军不过是俗人扮演的。一派声色犬马歌舞升平的盛景里,谁会愿意做夸父呢?
-07-
只是人生并不总是在准备好的时刻重逢的。
第二季终于开机的时候已经是冬天。还是厦门。
开机那天,盖了红布的长桌放着油光水滑的苹果,还有两根高高的红烛。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我一一笑着打过招呼。金世佳戴了顶我没见过的帽子,黑框眼镜往鼻梁上一架,看起来就瘦了许多。
烧完香,他说你看起来挺累的,我只好坦白,已经许久都睡不好了。
他说你没联系过我。我说我并没有变得更好,哪怕只是睡眠变得更好,说到这里又笑了笑,说你不也没来横店探班,他沉默了会儿,说我不喜欢横店。
看得出来,我们都没真正想过有第二季。
这天晚上,有人敲我的房门。金世佳站在门口,这回慢吞吞递过来一杯牛奶,说没有微波炉,就着开水泡了二十分钟,试试温度。我接过来发现近乎烫手了,笑着说了声谢谢佳哥。
“……你还留着那件衣服。”他的眼神落在我房间打开的衣柜,我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是啊,很舒服,沈翊这衣服质量不错,当睡衣啊家居服之类的也挺合适,你这次也可以顺一件回去试试。”
这是个拙劣的解释。
其实真要算起来,我在他那算是犯了死罪了,因为我骗他,不诚实。比如我会打篮球,也会系鞋带,蝴蝶结能绕得比他轻松,篮球打得没他好,但也不算差。再比如我否认那件衣服所有的寓意,抹除进一步被戳穿的可能性。
不过还是得感谢金世佳的牛奶。那晚我久违地睡着了,做了一个长长的,醒来之后全然不曾记得的梦。
冬天就不好拍戏了,因为我们得拍北江夏天的戏,那得穿短袖,为防哈气还得吃橘子。转眼到了年底,我们在剧组简单过了个小年。酒店的一楼被包下来,人很多,很热闹,金世佳来得有点晚,大家起哄着让他罚酒,我吆喝了几句干嘛呢还敢不让佳哥坐,他摆摆手,笑着,痛快地一饮而尽了。
导演和编剧都在我们这桌,现场气氛很热烈,朱嘉琦有许多段子讲来听,我不需要热场,乐得轻松。偶尔瞥到金世佳,他也不和谁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他那刷新无数次也没有新消息的手机屏幕,也不知道是给谁甩脸子。但我知道他其实没有给谁甩脸子,只是不习惯罢了。
好歹也是过小年,场务扛来一小箱仙女棒。大家喝得上头,海边一片五光十色群魔乱舞。七八岁的小演员也跟着,纷乱之中金世佳把他抱起来,说这里危险,叔叔带你去旁边玩。
“佳哥你不是膝盖不好吗?我来吧。”我伸手把他接过来,用抱侄子的手法托住他的屁股,“你很喜欢小孩?” 金世佳愣了一下,我意识到说错了话。正巧小演员闹着要玩仙女棒,我便匆忙同他一起许愿。
完事儿后我们的约饭小分队又溜达出去,找了家熟悉的店加餐。朱嘉琦正吆喝着点菜,我叮嘱了几声啤酒牌子,又加了句,别点鱼。金世佳抬起头看我。这一眼好像隔着千山万河,有无尽的话要说,我心虚地躲开了。
喝过第二轮,我走路都有点站不稳。其他人起哄说反正沈翊是杜城的,让他负责,得扛我回去。我们两个落在队伍最末尾,我睁着迷茫的眼睛,看山是山,看海是海,怎么看他怎么觉得是我的情人,于是搂过他脖子,威胁着说背我,他慢吞吞地说别闹,最终还是拗不过地蹲下,喊我上来。
“我喜欢不世故的人,小孩恰好是这样的人。只是这样。”他的后背很稳,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回答我之前的问题。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懦夫衬照了英雄,是众生度化了佛祖。我是众生,也是懦夫,于是我抹了下眼睛,借机耍酒疯,最后也不过是靠在他肩膀上,小声地喊了句哥哥,别把我掉下去了。
我并未完全喝醉,所以那晚的发疯就到此为之了,必须到此为止。至于某些在老神仙们面前才敢吐露的心声,那是痴心,是妄想,是一枕黄粱。
是求不得中的求不得。
-08-
杜城和沈翊的故事离不开海。
又是一场海边戏,收工时夕阳下边界刚到擦过海平面。
道别后人稀稀拉拉地散了,我们还坐在岩石上,都有点懒得动弹。金世佳问我在干嘛,我一本正经地说,在搜自己的名字,看别人怎么骂我。于是他沉默地看着我搜完檀健次搜檀多多最后再换成檀兮尔,再搜檀健次金世佳,结果又蹦出来我俩的trouble maker。我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说最近骂我的人好像变多了。他说这说明你更火了,又问那他们说你什么了。我说他们说我矮,还油。
金世佳闷着声音憋笑,后来干脆笑出声来,问我怎么搜,并放心把手机交过来,等着我给他示范。
然而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他的手机打檀健次能直接打出来,打檀次健也能直接打出来,甚至健次、多多,这都是他的输入法能自动联想到的词。正巧天气推送弹出来,我一个不小心就误点了进去。
我有点发愣,转头去看金世佳。他正低头,伸手挡着风,用摇摇晃晃的火焰点燃一支烟。
我的喉咙被海风吹得很干,几乎要冒烟了。我低头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浙江金华赫然在出现列表里,显示着十一摄氏度。那是横店在的城市。
我的大脑在这瞬间才迟钝而机敏地触类旁通起来。比如他为什么每天三次按时给我的蚂蚁森林浇水。再比如他和我出门为什么从来不喷花露水。我穿的衣服太薄,我很冷,冷得哆嗦,整个人都要颤抖起来。
人这一生,对前途忠诚,对感情忠诚,对自己忠诚,这个三角形是没办法兼顾的。我早就习惯接受事与愿违的结局。但后来的后来,我们又聊起蚍蜉撼树的故事,我才发现我一直记错了愚公移山的结局,原来不是以残年余力,曾不能毁山之一毛,而是,自此,冀之南,汉之阴,无陇断焉。
雪白的海鸥略过海面,不真实得像电影里的场景。我的鼻腔被风吹得发酸,说你又让我抽二手烟。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风太大,我的手有点抖,试了好几次才点燃手里的烟,于是就这么咬着凑过去,含糊地说,那也得让你试试。
他一定听懂了,所以才回头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说你想好了。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像是一个绵长的深呼吸后不可避免的长长的叹息。事实上他看得太久了,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几乎没眨眼,所以眼睛都有点发红。
他说我他妈管呢。
健次。他的手在我脖子那里摩挲。然后他又喊了一声,健次。浪一下下打在我们脚下的岩石上,我闻到海水特有的腥咸味,听到命运呼啸作响的声音,像被不可抵挡的子弹击穿了心脏瓣膜,他问我,“健次,睡着的时候,你梦到什么了呢。”
我的心脏骤然地抽痛了一下,有点像连轴转二十四小时没休息的那天,在他的车睡到昏天黑地,中途醒过来,看到他把温度调成二十六度。而此刻,他仍然在我身边,说那天,我听到你在喊我的名字。他埋在我贫瘠的肩膀,鼻梁把我的锁骨硌得生疼,“健次,你在喊我。”
我扭过头去,看到海边的火烧云远远滚开来,缀在天边,是冬天很少见的绚丽颜色。我该大为光火,因为他捉弄了我。原来他早知道,早在那天就知道。我花十几年练就这一身刀枪不入又金刚不坏的钢筋铁骨,不是用来给人剥皮抽筋再走马观花的。
可是久违地,我感觉到了幸福。冬天的海风吹过,我却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春光里,还没来得及泛黄的、鲜红色的斗牛旗重新拂在我脸上,温柔得一塌糊涂。是的,这太夸张了。而金世佳的讨厌在这个时候格外凸显,他说,健次,你哭了。
-END-
【均棋】坏了!我成替身了!(中)
年下沙雕文学
伪现背,不太聪明树×异地登录圈
一些伪替身,真•灵魂相爱的温馨小故事
10.
郑棋元终究是又成了徐均朔的正牌男朋友。
不过是以一个替身的身份。
郑棋元一时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毕竟如果是作为郑棋元,他自然乐见徐均朔并没有忘了他,但如果是作为杨青洲,他又会...
年下沙雕文学
伪现背,不太聪明树×异地登录圈
一些伪替身,真•灵魂相爱的温馨小故事
10.
郑棋元终究是又成了徐均朔的正牌男朋友。
不过是以一个替身的身份。
郑棋元一时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毕竟如果是作为郑棋元,他自然乐见徐均朔并没有忘了他,但如果是作为杨青洲,他又会狠狠唾弃徐均朔这种把自己当替身的行为。
To be 莞莞 or to be 卿?
This is a question...
他一边出神地想着这些天与徐均朔的相处,一边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往自己的腿上抹脱毛膏,说实在的,他很难不发现徐均朔是将自己当成了替身。
徐均朔看向他时总会带着浓厚的怀念意味,他总是用又沉又深的目光望着他的眼睛,像要看穿他的灵魂,又像透过他看见了某位西辞故人。
搞艺术的人心思本就细腻敏感,更何况郑棋元还是徐均朔的爱人与挚交,自然更不能辜负当年他二人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论断——“我们是天造地设的,完美的一对”——故而一来二去,便是郑棋元再号称笨蛋美人也早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郑棋元还记得徐均朔第一次约他出去的那一天。那日二人结束了午场的表演,正是饥肠辘辘之时,徐均朔结束了sd便带着他一道去了他们从前经常约会的一家餐厅。郑棋元是饿急了,一到地儿就直想往里钻,可站在门口的徐均朔却踌躇了许久,直到他新任的男友已疑惑地开始催促了,他才努力调整了表情,口不对心地道了句没事,这才跟在郑棋元背后走了进去。
也许徐均朔根本不知道彼时自己的表情是如何的僵硬至极,笑比哭还难看上几分,可郑棋元却看得分明,他的小孩儿神色凄惶,其中还有几分烂柯人归乡,徒然梦黄粱的恍惚感——那一贯以演技著称于舞台的人却竟是连一丝一毫伪饰的气力都没有了。
徐均朔还是下意识地给他点素的,待郑棋元接过手机想继续点单时才发现这一点——已点的菜单上面全是他从前喜欢的餐点——他怔怔地看着小小一方的手机屏,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见他神色有异,徐均朔才后知后觉琢磨出些不对来,紧接着又显出几分黯然神伤,兀自喃喃自嘲道:“我忘了,他才吃素……”。他说着又道了声歉,便想急急夺过手机来清除那些印迹,却不防被坐在对面的人侧身躲了过去。
郑棋元抱着手机不撒手,非但不以为忤,反是狡黠地笑了笑,道:“哎呀均朔,你怎么知道我也吃素啊?这些我都很喜欢吃诶~”
徐均朔从不过问他的“也”从何而来,就如“杨青洲”也从不责难徐均朔口中的那个“他”究竟姓甚名谁一般,这份心照不宣是这对各藏心事的情侣的私人默契。
“哎呦!!!”思及至此,郑棋元手下失了轻重,将皮肉刮开了一道小口。好疼哦,他看着那道渗着血的伤处神思飘乎,明明当时演《一爱千年》的时候他都把自己作成那样了也没觉得这么痛。
妈的,郑棋元不记得这是这些日子里他第几次在心中说出这句话了,等相认了他得好好讹徐均朔一笔去做个冰点!
反正怎么想都是徐均朔的错.jpg
11.
郑棋元之所以如此注重“仪容仪表”,还不是因为徐均朔前些天心血来潮,突然邀请他同居,这才弄得他如此措手不及。
其实若放在平时,郑棋元才不会如此上心。毕竟两人从19年磕磕绊绊地走到今天已近三年了,从初时被友人们调侃的“少夫老妻”,到如今早可称得上一句老夫老夫,二人亦已磨平了热恋时的青涩与小心。
从前的徐均朔总将郑棋元奉为白月光,看他仿佛带上了八百米柔光滤镜,以是初初在一起时郑棋元总会有些担忧。在徐均朔的眼中郑棋元永远都是完美的,是他在十六岁那年初见时的样子,他美丽、温柔,又带着几分隐藏于良善表象下的锋锐,可他似乎忘了,在自己拼命向着光奔去的那些青春里,郑棋元也被光阴一刀刀镌刻出了新的模样。
又受了多少伤?又添了多少白发?又增了多少细纹?郑棋元早计算不清了。他总认为自己保养极佳,却在面对徐均朔的年少时才意识到何来无声岁月,又哪有无痕年轮。
时至今日郑棋元也不得不承认,一贯嚣张的自己当时有过害怕——他可以坦然地面对自己老去,却忧惧当徐均朔揭穿自己不完美的那一刻时的失落。于是他尽力修饰着自己,藏起白发,掩住疲态,将时光冰封,好满足年轻爱人所有的浪漫想象。
郑棋元后来想想都觉得当时的自己无稽,既决定了要同徐均朔在一起了又哪可能长久地伪饰下去?明知是无用功却还要做,大约爱情使人盲目,不外如是。
就像当年徐均朔也总喜欢在郑棋元面前装成熟,挺起少年人稍显单薄的胸膛,说着想给他一个依靠。他甚至小心翼翼到连接吻前都要嚼口香糖,直到那薄荷味儿几次三番冲得郑棋元喷嚏打个不停才作罢。
脱敏是个过程,日子长了也便好了。慢慢的,郑棋元接受了徐均朔总像狗窝一样的租屋,正如徐均朔也包容了郑棋元熬大夜打游戏后那晨起时的颓败。他们争吵又和好,慢慢在自己的领地中为彼此腾出了一半,他们又养起了狗,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有时郑棋元都会无厘头地想,也许即使他们do i时BGM突然变成《蛋之歌》自己都不会尬住了。
他们曾像最普通的情侣那样幻想着未来,即使他们都明知数十年后的伤痛早已如定时包裹般寄出,却也仍不愿在此刻放开彼此的手。他们本说好今年便去国外领证,举办一个小小的婚礼,甚至在郑棋元出事的前一晚他们还开着视频商量着婚宴的请柬该用什么风格,而后互道了晚安,又各自开打游戏……
似乎这样的幸福与平淡还可以继续许多许多年,直到那场意外来临。
郑棋元变成了杨青洲,于是一切都被迫清零。
平心而论,即使惦着郑棋元,徐均朔也并不曾亏待杨青洲什么,甚或者说,他待他极好。徐均朔仿佛像爱郑棋元一样爱着杨青洲,却更加堂皇,更加毫无保留,就像怕下一秒一切就都会来不及,于是只好在这一刻便竭尽全力地相拥。
徐均朔为他做了许多,嘘寒问暖、奔走牵线替他拉资源、省钱为他买价格高昂的礼物……他诚然该是个好情人,而郑棋元想自己也该知足,只是有些东西,徐均朔早已全数奉送给了“旁人”,再给不了他了。
竭尽全力的拥抱,郑棋元想,这仿佛是徐均朔唯一还能留给他的东西了。他口口声声说爱他,机械化地催眠自己,却终迈不过心里那道名为“郑棋元”的伤疤。
他们从不牵手,不接吻,更不做 爱,连相拥都是带着克制的疏离,看似紧密相贴的胸膛之间却永远隔着一个人,也横艮着一段晦涩的往昔。
可如今徐均朔却邀他搬进自己的家,能再一次过上从前的生活的诱惑让郑棋元干脆地点了头,而后才觉出些不对来——他知道,徐均朔这样急切定事出有因,而这个真相,也许会让自己的心更疼上几分,再猛刷一波说不出的脏话往肚子里咽的KPI。
12.
搬家那天徐均朔租了车来接他,两个人本也算不上心意相通,此时更觉无话可说,便只好边慢吞吞地往后备箱塞东西,边任由尴尬的沉默凝滞了空气。
郑棋元不开口是因为摸不准徐均朔突然要与他同居的具体因由,而徐均朔不开口则是因为这个因由本身实在是难以启齿。
徐均朔当然是存了私心的。他太痛了,他需要解药。
这些天他的状态实在不好,越靠近杨青洲,郑棋元便越要在他梦里纠缠,只是与从前不同,这回他的爱人在质问他为何要忘了自己,为何要爱上别人,他想解释说自己没有,想说他会和杨青洲在一起也只是因为这个人像他而已,可话到嘴边他却又说不出口。
他到底有没有爱上杨青洲,徐均朔自己也不知道。杨青洲是一个很好的人,身为音乐剧演员他专业细腻,身为朋友他豁达洒脱,身为情人他也温柔体贴,他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进退有度,也从不过问他与郑棋元之间的前尘往事。明明这人没比自己年长上几岁,却对自己总有种长辈看小辈般的欣慰与包容,他会体念自己的辛劳,鼓励自己的成长,他像永远在漆黑暗夜中照着前路的温婉月光。
他像郑棋元。
如果这世上从未有过一个“郑棋元”,徐均朔也许也会对杨青洲一见钟情,再误终身,只是郑棋元是真实存在过的,他太过惊艳,太不可替代,以至其他人都在他的光芒之下黯然失色。只可惜最无常是得而总复失,徐均朔曾以为自己摘下了月亮,可他却忘了那轮皎月是上苍赐下的恩典,他终是要回到天上的。
郑棋元走得惨烈,那张曾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已不能看了,更莫说直直受了冲击与碾压的四肢,徐均朔去领回他时看了他一眼,便忍不住地从心脏深处泛出恐惧与惊惶,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他先是不由自主地发着抖,而后便再也控制不了地失声痛哭。那时他无端地想,他的爱人瞧着恋痛,其实在生活里还是像个孩子一样怕疼,平日破个皮给他擦紫药水都直委屈,连在床上都得细细磨开才行,他又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疼痛?
徐均朔不是没有面对过死亡,可他从没想到强大到仿佛无坚不摧的郑棋元会就这样倒下,于是在巨大的痛苦之后他又生出悔意来——后悔前一天自己忘了说爱他。
旁人看着他坚强镇定,甚至显出几分薄情,毕竟在追悼会上他连郑棋元的最后一面都不愿看。可只有徐均朔自己知道,他只是不忍送别,只是兀自在逃避着这一切,他觉得只要不见那一面便不是永诀,他便还可以欺骗自己郑棋元还在——他就在北京呢,只是他不爱自己了,不回自己的微信,更不愿见自己了。徐均朔宁愿如此,只要他还好好地活着,怎样都好——所以郑棋元留给他的财产他分毫未动,即使连郑棋元的家人都说他还年轻啊,劝他卖了那房车,去上海重新开始吧,他也还是固执地想那是故人所赠,不能出售挥霍。
“不行啊爸妈,棋元他知道了会难过的……”彼时他这样回答,眼中空洞得可怕,而站在他对面的郑家父母愣了一下,而后又抱着他泣不成声。
可杨青洲是月光在湖面上的倒影,是徐均朔可重新掬一捧入怀的虚幻镜像。徐均朔曾以为自己此生只会爱一个人了,可杨青洲偏偏轻易唤醒了他早已休眠的心脏,每当他用那双像极了郑棋元的眼睛看向他时,少年人总会心悸得想逃离。
徐均朔有时觉得只有在杨青洲身边时自己才是真实活着的,是还有能力欢笑流泪的。也许是因为他那样像自己的故人,他会给自己煲八音亮嗓汤,他吃素健身,他连吸烟时的落寞神色都如此肖像那个人……
起初徐均朔总以为他在模仿郑棋元,可日子一久他却渐渐淡了这心思,毕竟再高明的演技也做不到在他面前日日扮演郑棋元至以假乱真,更惶论杨青洲也从未主动开口向他讨要过些什么。
或许他们本就相像,又或许他也只是将郑棋元视为白月光的万千人之一。
可如果不是为了名利,他又为什么要留在自己身边?——徐均朔不由瞥向副驾上的男友,正在玩手机的人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眼弯起猫唇冲他笑,叫他专心开车,别一会儿给干沟里去了——是因为他爱自己吗?一见钟情还是早情有独钟?那他知道自己把他当成了替身吗?而残酷的真相被揭开之时自己又要如何收场?
徐均朔思绪纷乱,最终却只落在令他大惑不解的一点上:杨青洲,他什么时候长出了猫唇?而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又为什么会有东北口音?
13.
郑棋元此时正看着满衣柜自己从前的衣物发呆。
半小时前,徐均朔将次卧腾给了他,彼时郑棋元才知道自己算是白刮腿毛了,这哪是同居,改叫合租还差不多。成吧,合租就合租,反正不花自己的钱就能住上房子,郑棋元也乐得轻快,再说他可不信徐均朔改叫柳下惠了,这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他自然有的是办法把自己运进主卧与人真正同居上。
当然,郑棋元会这么想也并非毫无因由。当初他俩在岛上的时候,为了方便练歌,徐均朔也总同毛二换房间与他住在一处,结果一来二去,郑棋元稍一撩拨他便上了钩,两人也就这样勾搭到了一处。后来确定了关系,尝到了甜头的年轻人更是贪恋那回事儿,再加上两人长期异地,徐均朔也回回都要得极凶。郑棋元已至中年,自不再像毛头小子一般压不住火气,可徐均朔想要,他也乐意陪人闹上一闹,次次累积之下他自己的心态也变上了几分,觉得有时做一做舒缓身心,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了,能吸引这么年轻的孩子也是自己魅力的明证,他们这种靠人的喜欢与热情过活的工作性质,又有哪个人能不爱这种迷恋?
于是徐均朔也彻底在郑棋元这儿留下了一个急色的印象,可如今爱人就在身边却备受冷落的郑棋元却觉得自己原来也挺嘴馋的。他需要他年轻的恋人,就如同对方渴慕他一样。
可当徐均朔打开衣柜想替他收拾行李时,郑棋元脑内的“钓熊猫十八式”却霎时飞得无影无踪——好家伙,他的Gucci!他的Prada!他的Shawn Stussy!——他此时差点热泪盈眶,只想扑上去亲吻他失而复得的宝贝们,可又实在惦着徐均朔在一旁,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郑棋元那两下犹疑之间的欲言又止自然被徐均朔看了个正着,他不敢想对方是否看出了什么,只搪塞说这些衣服是他自己的,让他想穿就穿。
这不说不要紧,话音一落徐均朔便感受到了杨青洲审视的目光,他本心中有愧,当下也不敢多待,只推说自己要去宠物医院接狗勾回家便夺门而逃,徒留郑棋元一个人怔在原地,脑子里还转着一句话——
“我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还用人东西啊?!”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郑棋元陷入了深深的关于自己身份的思考当中,毕竟这么一来他是莞莞还是卿的问题已经过时了,现在是2.0阶段了,他该思考一下自己究竟是林品如、艾莉还是高珊珊了。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看情况。彻底进入家庭伦理大悲剧怪圈里的大猫慢吞吞地套上了自己以前的睡衣,并决定放弃挣扎,直接开摆。
在郑棋元都快将自己的新窝收拾好了时徐均朔才拎着小狗姗姗来迟,而许是闻到了衣服上熟悉的气息,笼门一开贝带便撒欢似地扑向了郑棋元。那头的郑棋元也许久没见贝带了,心中更十分欢喜,当下便蹲下了身,像往常一样张开双臂准备迎接他。可真的近了前贝带却又退缩了,他在郑棋元身前站定,先是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而后又小心地凑上去围着他左闻闻右嗅嗅,似乎在确定些什么。
郑棋元无奈,他的味道变了,贝带自然闻不出来,这毛团子又素来怕生,多半是不肯与自己亲近了——得,这回“大狗”和小狗都不要自己了,以后自己往那儿一杵,人卖狗不理包子的都得失业——他如此想着突然有些难过,便泄气地打算放下空悬的胳膊。
可不料正在此时贝带却兴奋地叫了两声,乌亮的眼睛透着欣喜,二话不说便冲进了郑棋元的怀里,小尾巴摇得同螺旋桨一样,还不停地扒着郑棋元的前襟去舔他的脸。郑棋元被他冲得一下坐在地上,可巨大的惊喜袭来,当下他也顾不上徐均朔家的地脏不脏,只抱着贝带任由他胡闹。
“贝带...贝带哈哈哈哈哈,乖,别闹...”郑棋元被弄得有些痒,好容易才摸着贝带的脑袋把他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而彼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徐均朔似乎还在一边看着呢。
坏了,要出大问题。郑棋元瞳孔地震。
“你……怎么知道他叫贝带?”郑棋元心虚得不敢回头看,可徐均朔却兀自上前,抱起了还想抓着郑棋元不放的狗,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
贝带这些天一直不大好,许是乍然换了生活环境,又许是以为自己被郑棋元抛弃了,总之贝带是食不知味,也整日恹恹的,有事没事就蹭着徐均朔往他怀里拱,还呜呜咽咽地哀叫。徐均朔无法,只得安慰他棋元并不是不要你了,他只是出差啦,你知道吧,他以前也经常这样的呀,他会回家的,肯定会的……
他这样说,也不知道贝带能不能听懂,不过与其说他是在开解贝带,不如说他是在慰籍自己,事实上,在这段灰暗的日子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没人能理解徐均朔,喻越越不能、刘岩不能,连他的父母也不能。似乎所有人都在劝他该走出去了,该重新开始了,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也许这样才是对的,只是一则要忘记郑棋元谈何容易,二则他从前看过一部影片,叫《寻梦环游记》,其中说一个人一旦被遗忘就会真正地消亡,所以他总心有惴惴,即使明知道要被那永无天日的梦魇将折磨一生,他也仍不敢忘,更不忍忘。
似乎只有贝带能与他共情,只因为他们都是被郑棋元抛却在这世间的“遗物”,只因为贝带是唯一不会叫他去遗忘、去放下的朋友。贝带存在着,就像现在与过去的连结,也是郑棋元鲜活地活过的明证,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徐均朔,说你的生活中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眼见贝带长期处于抑郁之中徐均朔也终究不放心,近日好容易才腾出空来送他去了最好的宠物医院治疗。只是自古心病难医,徐均朔到底还是对此没什么把握,可不想今日贝带见了杨青洲却如此喜悦,难道他也觉得他像郑棋元吗……
“我……我听你在vlog里叫过他!”郑棋元想到自己口不能言,下意识地便想要圆过去,好在徐均朔的心思不在其上,也就这样被搪塞了过去,全然忘记了从前自己为了防止被粉丝扒出和郑棋元在同居而从未让贝带出过镜。
“哦……他很喜欢你,哥,你多陪陪他好不好?”徐均朔的刘海垂落在眼前,掩住了眸中失落的神色——他总不愿叫杨青洲的名字,只是含混地叫他“哥”,仿佛在心中有一个大窟窿急需凭此填补。
可郑棋元知道,贝带需要自己,而他的男孩儿也一样。
“那你呢均朔,”于是他问,“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14.
那天徐均朔几乎是落荒而逃,分明是从前说惯了的情爱,彼时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一向是一个不吝啬情感表达的人,爱与恨都鲜明到了极致,自然,他也对郑棋元讲过许多情话,露骨的、含蓄的、情、爱、欲念。可对杨青洲,他是永远在说爱,却也永远浮于表面,每一日程式化的告白,像在弥补那日一个疏漏造成的塌天大错。
杨青洲的问题其实不该出现在他们这样已经确定关系的情侣之间,可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徐均朔却发现自己从未对杨青洲说上过一句“喜欢”,这样带有少年人孤勇的词汇似乎早与郑棋元一道离开了他的生命。
徐均朔不敢承认自己爱他。
这些日子杨青洲忙,他也早出晚归,尽量不跟杨青洲打照面,实在要碰上了也就尽快回房间躲着,他实在恐惧:怕自己真的爱上杨青洲、又怕自己无法回应他的爱,更怕自己会因此忘了郑棋元。
事实上,自从杨青洲搬来之后,郑棋元的形象就已经开始越来越模糊了,或者说,杨青洲与郑棋元愈发相像了。若说杨青洲之前只是性格与行为上像郑棋元,那么现在他连长相都与那人趋同了。
他眼睛更加幼圆,鼻梁更加高挺,连唇也一点点变成了上翘的M型……可若要说像却又不像,只是眉眼间隐着四五分相似,又被那些与故人无二的神态全数勾了出来,落在思念已极的徐均朔眼中便更是痛苦与庆幸的交替。
慢慢地,两张相似的面孔在徐均朔眼前开始重叠,他逐渐开始忘却郑棋元从前的模样,转而把杨青洲的面孔记在了心上,他甚至也不再梦见他了。
自郑棋元走后,徐均朔总是不得安眠,在梦中的郑棋元纠缠撕扯,将他刀刀凌迟。或许在徐均朔的潜意识里,郑棋元总是怨他的,怨他不是一个好情人,怨他总是不成熟,总是无理取闹地发脾气,总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牵他的手……所以在梦中的郑棋元才总对自己露出那种失望的神色,而后背身离去,丝毫容不得徐均朔挽留,而事实上,他也不知该如何挽留——而后汽车尖利的刹车声摩擦地面,徐均朔再一次大梦方醒。
可近日来,他却不再做这样的梦了,每到紧要关头他总能听见另一个郑棋元的声音,那声音似乎隔着一层纱幕,缈缈无定,可他却知道那一定是郑棋元。那个声音沉沉的,还带着睡意未散尽的黏腻,显得温软甜蜜,他说:“均朔,我还好好的,你别怕,我爱你,更从未怪过你……”,而后,徐均朔便会感到一只略低于他体温的手覆上了他的脸颊,用指腹一点点为他轻拭去了泪水。
徐均朔半梦半醒之间下意识地就去拉那人的手,口中喃喃唤道:“棋元……”
“欸,我在,”那声音也缓缓应道,“快睡吧。”
于是困扰了他数月的黑暗于无声中悄然褪去,像神明将剪碎的光阴再度赐予,填补了他千疮百孔的回忆,从今往后,他也可以好梦安眠,直至天明。
但每每徐均朔醒时,他的床头却没有任何人,只有打着哈欠姗姗醒来打开房门的杨青洲,他自然也只好将自己的安枕归因于是杨青洲住在这儿——虽说他起初的确存了这样的指望,但却不想这人竟真能让他真得到了片刻宽慰。
只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清醒的自我折磨,徐均朔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不是郑棋元,但是又舍不得那些相似,越像越沉迷,而越沉迷就越痛苦,他一边沉迷又一边自我唾弃。他觉得对不起郑棋元,也觉得对不起现在眼前的这个人。
徐均朔只能试着对杨青洲好一些,再好一些,因为自己问心有愧,也因为他在试着重新开始,试着重新爱上一个人。
即使这实在太过不易。
15.
郑棋元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也终于走到了徐均朔的门路。
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太子做太子妃,于是被褫夺封号打入东宫的郑棋元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一波沪圈太子爷的资源,再也不用轧戏了,甚至不想努力了,反正脱贫致富奔小康了。
原来以前徐均朔是这种感觉啊——这几个月郑棋元总是痴呆地被徐均朔拉到各位导演的面前混脸熟,可彼时他资深社畜的social技能却莫名失了效,只会愣愣看着徐均朔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而后跟着赔上笑脸——讲道理,有、尴尬,郑棋元怔怔想,等等!自己之前是不是也吹他吹得特离谱,逢人就说“诶,这是我搭档,能唱会演特别灵,能不能给照顾一下”啊?
总之就差把“宁雇不了吃亏宁雇不了上当”几个大字给贴徐均朔脸上了。
人也不知道他一个唱音乐剧的哪来的“搭档”,难不成这玩意儿还带绑定的?只听说有演两口子演绑定的,没见过演父子也能绑上的,这多新鲜呐!但说到底大家都还是不好拂了郑棋元的面子,也便都应承了下来。
养面子千日用面子一时,若说郑棋元当年开口给自己找工作还得纠结到把手机攥得发烫,那后来他给徐均朔拉关系就显得十分丝滑了。有时徐均朔看见那些见过的没见过的前辈与导演看向自己时那慈爱的目光都感觉受宠若惊,直怀疑郑棋元在北京闲得无聊的时候是不是就在翻通讯录攒酒局,且桌上的核心内容也只有嘚吧嘚一通他男朋友徐均朔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然后感情深一口闷,他干了你也不许养鱼。
好在郑棋元乐于折腾,徐均朔没把他的老脸给摔在地上,这些年徐均朔的剧叫好又叫座,而眼见人打入了市场,郑棋元卖安利的频率也降了不少。
郑棋元没指望徐均朔能帮衬上他,他想自己早入行,理应护着他的男孩儿,别让他同当年的自己一样被生活挫伤了锐气又磨平了棱角,他一味地付出着,也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可直到如今,他才懂了徐均朔。
两个人的梦想与声名,总比一个人的要重上许多,更何况,在这样的羽翼下想张开自己的翅膀更得花上加倍的力量。他过早地将这个孩子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他习惯用25岁的自己去对标徐均朔,而外界,包括徐均朔自己,却都在用41岁的郑棋元来衡量这个才刚刚毕业的少年人。
害怕负己辜人,有时是动力,有时却是一种镣铐,一种残忍。郑棋元想起那些中老年专属连续剧,想起其中被巍峨殿宇锁困的太子——他想他也用重重期许为徐均朔筑了那座东宫。
所以徐均朔才总是在怕自己做不好,怕郑棋元对他有所不满,只是他也从不说这些,生怕话说出口就又变成不能体念爱人苦心的无理取闹,以是这些事郑棋元也是近日才知道的。
郑棋元本是个3点睡12点起的夜猫子,换了个壳子也依然如此,他会发现徐均朔做噩梦也正是因为他大半夜睡不着偷摸爬起来抽烟。徐均朔闹出的动静不大,只是从前的郑棋元起床抽烟被抓包抓惯了,DNA里便刻着对徐均朔的反侦察意识,以是心虚之下一听见那人叫自己的名字就立时吓得把烟往背后藏。可他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人出来,于是只蹑手蹑脚地往徐均朔屋里一瞧,这才知道原来这孩子是在说梦话。
也不知是梦见什么了,郑棋元拍了拍被吵醒的贝带,示意他继续睡,他自己则走了进去查看。而近了前他才发现徐均朔睡得极不安稳,双手死死抱着那只皮卡丘玩偶,浓眉紧锁,额上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棋元……棋元……”床上的男孩儿夹缠地唤,“对不起……你别走……”
哎呀,彼时郑棋元看着他颊侧的泪痕,心不由软成了一片,说好要好好长大的,怎么我一不在就又掉眼泪了呀?这样我还怎么能放得下心来啊?
于是从那时起,郑棋元便总悄悄在徐均朔睡后坐在他床头陪他,哄着他一次次脱离那恐怖的梦境,而徐均朔确也渐渐不再会被梦给魇住了。
除了郑棋元那对越来越大、快向男朋友看齐的黑眼圈之外,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正轨,而徐均朔也开始试着接纳他了,坚冰随着一顿早饭,一个拥抱,一个浅尝辄止落在他眉心的吻渐渐消融,郑棋元想这是个好现象。
要是现在正面对他的徐导的表情没有又奇怪又怜悯就更好了。
郑棋元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中的保温杯。
16.
徐俊,作为一个常常不干人事的导演,却意外地很给徐均朔面子,把杨青洲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收进了自己的剧组。
可能因为是本家吧,郑棋元想,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因为自己出了意外,《赵氏孤儿》彻底停摆,变成了小程勃找爸爸,这人一时找不着能演程婴的,所以只能玉玉得四处薅新人。
可你也不能逮着我一个人薅啊!毛都要薅秃了!郑棋元拿着《绝不可以》的谱子长叹了一囗气,他很想告诉眼前满怀期待的徐导,自己用不上谱子了,这玩意儿他比《天边外》还熟,蹬腿就能上。
几日前徐均朔将他引见给了徐俊,但到了约定好试音的这天徐均朔却不得空,他似乎临时要去处理一下郑棋元在东方卫视留下的那堆烂摊子,所以并没能陪郑棋元来面试。郑棋元也不拘这些,自己溜达着也便去了,谁知道又被徐导给薅了个正着。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自己都成94年的了还要演96年的男朋友的爹吧?!唱完之后郑棋元看着若有所思的徐导猫猫震惊。
但徐俊只是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走上前满怀怜惜地拍了拍他的肩,道:“青洲啊,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郑棋元比较无语,心说不但有人说我像一个人,以前还有人说我像一些非人的生物呢——比如说,猫。
“可惜啊,他走了,”徐导语重心长,“但你的处理也很好,假以时日前途无量啊,所以我想让你试试他的角色,要是反响好的话你就跟组吧。”
“不是…徐导,我94年的。”好不容易年轻了一把的郑棋元欲哭无泪,直想把身份证拿出来向徐导证明一下,虽说自家小男友多一个爹不多,少一个爹不少,但自己这如花似玉青春无限的年纪真不能和徐均朔演有情人终成父子了啊!
“这个倒是没什么关系,”徐导显然没能get到郑棋元的潜台词,“他以前长得也像94年的,反正化了妆全都一个样!”
一个样是什么样啊?!反正都是白毛狮子头是吗!郑棋元感觉自己礼貌的社交微笑就要蚌埠住了,真要一个样才完蛋了好吗?!底下的观众不得吓撅过去啊?那还演啥《赵氏孤儿》啊,直接打包去隔壁演《人鬼情未了》吧!
可惜的是,郑棋元最终也并没有能说出拒绝的话,一则是他,还有其他演员,都对赵孤投入了大量心血,郑棋元实在不想让这部剧就这样因为自己而停下步伐;二则,徐俊,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合同上的数字让已经告别小资生活许久的郑棋元热泪盈眶。
Sing!My angel of music!Sing!For 他和徐均朔在上海买房的首付!
当天晚上郑棋元回到家时,徐均朔却并不在,只留言说他要代替别人在台里录一期综艺,最近都会回来得比较晚,让他别等自己了。郑棋元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于是也不再多问,只发微信同他说了自己要进组的事儿,而那头好半天才有了一句回复,只简单说了句“好”,便再没了回音。
彼时郑棋元想他大约是太忙了,便也没放在心上。而程婴本是个消耗巨大的角色,以至这之后两人白天见完晚上见的,郑棋元也没能察觉到徐均朔的异样。日子就这么尴尴尬尬地过着,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个深夜,一切都改变了。
17.
郑棋元赵孤的“首秀”与徐均朔的综艺撞在了同一天,虽然在宣卡时饱受争议,但首演大获成功还是值得庆贺一下的。只是郑棋元身心俱疲,不得不回绝了徐导的好意,准备只身回家,徐均朔本想陪他,却被郑棋元拍了拍手劝了回去,说是赵氏孤儿没有孤儿像什么话。
徐均朔没再坚持,只是盯着那人微微佝偻的身影出神,残破、落寞,程婴从前寄生在了郑棋元身上,现在他也为自己找到了下一任完美的宿主。其实徐均朔今日在台上都几度恍惚了,厚重的妆容掩盖了太多的东西,他被大灯炽烤着,突然便看不分明眼前人究竟是谁,他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几乎就要以为郑棋元从没离开过。
在回家的路上,郑棋元摸出手机刷了几条repo,“杨青洲”这三字终于出现在了大众视野里,而那几条几乎都是在说他唱得好,说他像以前的郑棋元,再辅以一个泪流满面的大动作的。郑棋元哑然失笑,他记得当初这些孩子们口口声声说会认出自己,却不料还未到来世便已相逢不识了,实在是打脸得很。
思及至此,他一时心血来潮,想看看真正的自己的广场上大家在说什么,谁知这不搜不要紧,一搜却差点被一口气哽住喉咙——那儿铺天盖地的都是徐均朔今晚播出的综艺。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东方卫视在郑棋元出事后火速拉了徐均朔顶包,但不说郑棋元也知道,无非是那时徐均朔在微博上发的话让人嗅到了收视率的味道,那样隐晦的半公开自然吸引眼球,而徐均朔可能也早习惯了为他善后,这才应承了下来。
不,也许不止于此,郑棋元却盯着屏幕,怔怔地想,他还需要一场盛大的告别,一场站在聚光灯下对自己、对他们往日时光的告别。
徐均朔将《天边外》还给了他。
他的男孩儿一身素净的西装,只黑白两色,仿佛在为何人守丧,他就站在那儿,连目光都是沉而无望的。站定,举麦,引吭高歌,他不再改词,却将那歌中的锥心泣血唱出了十二分的惨痛。而最后一段副歌时,舞台上巨大的光晕亮起,郑棋元的声音也随之响彻演播大厅,徐均朔定定看着那光圈,连和声时都在颤抖。他几乎是在演出完成、灯光熄灭的一刹那便彻底崩溃了,徐均朔的泪止不住地流,他说:“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首歌,也送给曾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一个人”,他说:“别忘了他”。
于是郑棋元便知道,走上自己的老路是徐均朔逃脱不了的宿命,任凭自己如何保护他,也终让自己成为了他破败青春的潦草一笔。自己的情爱终究伤了他最爱的小孩儿,他把徐均朔也变成了那个绝望的歌者,他也同自己一样,含着泪,固执地等一个不会再从光晕中走出来的人。
“他想你了,你听到了吗?”
郑棋元看见无数人涌入他“生前”最后一条微博下面刷着评论,那些话让他滞住了呼吸,酸涩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敢想,若是自己真的不在了,徐均朔会怎么样,这世上又是否真的有天 堂,可让他在入轮 回之前听完这一曲泣血的悲恸。
人说人死如灯灭,万事皆休,千般负重都留给了所爱之人,逝者倒一身轻落。在与徐均朔的关系里,郑棋元似乎永远都是享有“轻落”特权的那一个,他幻想没有了自己徐均朔的生活还能如常继续,说不定还过得更好,他以为时间会冲淡离散,可他又偏听到了那些歌、看见了那些午夜梦回。郑棋元想这也许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皆是因为自己从前将离别想得太过简单,所以才要罚自己在生世也受一次这样的苦痛。
他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不开灯,只放任巨大的黑暗与寂静吞噬了自己,他在反思过去,也在为他们的未来腾一些余地,直到喀嗒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徐均朔回来了。
几番悲喜让郑棋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直直迎了上去,抱住了他的男孩儿,他环着他,像从前那样闭着双眼把头轻轻偎在徐均朔的肩上——他想自己一定又流泪了,不过如今他还年轻,哭上一场也算不得丢人。
“棋元……哥?”徐均朔在庆功宴上喝得半醉不醉的脑子算不得清醒,只是双手兀自僵硬地悬在半空中不敢回抱,“我又做梦了……那不行呀,我一碰你,这梦肯定便醒了……”
“不是梦,”徐均朔话音刚落便听见耳侧那人沉沉的声音,“我回来了,你抱抱我,都不是梦。”
徐均朔怔住了,半晌方试探着回抱住了郑棋元,而后又像要确认他切实存在般将他紧紧拥在怀中。
“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郑棋元听见男孩儿哽咽的声音,“我好想去找你,可越越姐说你希望我好好活着……但你知不知道啊郑迪,一个人活着好难好难,要流好多眼泪,吃好多的苦……”
“父亲留我一个人,你也要留我一个人吗?他们说程婴薄情,可你也如此狠心!明明说了‘再见’的!为什么不来见我了?”
这是郑棋元失去理智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他便只能竭力打开自己的身体,任发了狠的徐均朔扯开他的衣服予取予求了。
彼时他还不知道,伏在他身上口口声声哭着唤他“棋元”的人根本没搞清楚他究竟是谁。
18.
郑棋元是在第二天被剧烈的疼痛唤醒的,昨天情绪过载上了头,导致他完全忘记了这壳子以前是个直男——他的灵魂身经百战,他的肉体不堪一击——好在徐均朔还记得去给他清理,要不然自己这一把老骨头非撂这儿不可。
他刚睁开眼,便看见一样睡眼惺忪的徐均朔也睫毛颤了颤醒转了过来,郑棋元下意识地就想去亲亲他,好你侬我侬一番,度过一段温馨的晨起时光。
谁知徐均朔将将看清他的脸便被吓得一蹦三尺高,一声“卧槽”脱口而出,而后空气便诡异地沉默了,徒余大脑还在重启中的两人尴尬地大眼瞪大眼。
不知过了多久,徐均朔才试探性地凑近了目前只有脖子以上能动的郑棋元,心虚开口道:“哥你……我……我昨天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吗?”
郑棋元这才反应过来,这徐均朔似乎是不太聪明,这会儿还搞不清楚状况呢,他一个气急直接咆哮了一句:“啥玩意儿啊!我就是你男朋友郑棋元啊!!!”
但显而易见,按着他消音键的不知哪路神仙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
郑棋元气极败坏无能狂怒,心说弄半天你对着我叫了一晚上别人的名字?!这什么混账东西?!要不是我就是郑棋元本元我已经生气了哟!虽说我现在可能没本事让你在业内消失了,但我应该可以试试让你在物理上消失。
于是郑棋元当下也没了好脸色,只冷冷骂出了他攒了好久的脏话:“你这问得保守了,大胆点,你昨天嘴里就TM没一句好话!”
TBC.
抱歉抱歉我好鸽!
下一章有人要来棒打鸳鸯了!
撒老师一开口便是一篇满分作文
《英雄》
英雄的本色是什么
是雨打灯难灭 风吹色更明的坚韧顽强
是一年三百六十日 多是横戈马上行的不辞艰辛
是高情已逐晓云空 不与梨花同梦的超越平庸
是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的满腔壮志
是一腔热血勤珍重 洒去犹能化碧涛的不惧牺牲
是回看射雕处 千里暮云平的襟怀坦荡
是富贵非所愿 与人驻颜光的无私奉献
英雄自古常如此 愿逐月华流照君
成败何足论 英雄自有真
每一位英雄都在书写最真实的人生
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屈原的炽热情怀
旄尽...
《英雄》
英雄的本色是什么
是雨打灯难灭 风吹色更明的坚韧顽强
是一年三百六十日 多是横戈马上行的不辞艰辛
是高情已逐晓云空 不与梨花同梦的超越平庸
是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的满腔壮志
是一腔热血勤珍重 洒去犹能化碧涛的不惧牺牲
是回看射雕处 千里暮云平的襟怀坦荡
是富贵非所愿 与人驻颜光的无私奉献
英雄自古常如此 愿逐月华流照君
成败何足论 英雄自有真
每一位英雄都在书写最真实的人生
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屈原的炽热情怀
旄尽风霜节 心悬日月光,苏武的不灭气节
出师一表真名世 千载谁堪伯仲间,诸葛亮的鞠躬尽瘁
作事循天理 博爱惜生灵,范仲淹的爽直磊落
镜里朱颜都变尽 只有丹心难灭,文天祥的至死不渝
英雄探寻着生命的真谛
若有人知春去处 唤取归来同住
无情未必真豪杰 英雄的身上闪耀着人性的熠熠光辉
他们有若遇早梅开 一枝应寄来的高尚友情
有不思量 自难忘的真挚爱情
有从今别却江南路 化作啼鹃带血归的不舍乡情
有生民百遗一 念之断人肠的痛楚悲情
有一寸丹心图报国 两行清泪为思亲的拳拳亲情
更有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的满腔豪情
英雄的真情总会化为人间甘霖
东风洒雨露 春日在天涯 月缺不改光 剑折不改刚,有志向的人自信自强
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 有志向的人心有远方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有志向的人情深意长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有志向的人不会虚度时光
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有志向的人看淡名利
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 有志向的人是最可靠的力量
愿君学长松,慎勿作桃李
新时代 新舞台 让我们 共矜然诺心,各负纵横志
《青春》
人生有那么一首诗 往往是当你拥有它的时候 你没有读懂它 可是当你在读懂它的时候 它又离你远去了 这首诗就是青春
青春是草长莺飞二月天 拂堤杨柳醉春烟的年华美好
青春带着倚门回首 却把青梅嗅的甜蜜 青春也会走过雾失楼台 月迷津渡的困惑 但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青春总会激荡出 一身能擘bò两雕弧 虎骑千群只似无的力量
张扬着大鹏一日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的义气
愿君学长松 慎勿作桃李。
新时代 新舞台 让我们共矜然诺心 各负纵横志
《友情》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多少真诚的友谊,因诗词而长存。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是激励。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是真挚。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是牵挂。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是温暖。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是告慰。”
”向古今伟大的友谊致敬,让阳光照进生命。”
《成长》
“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
“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从小我们就因为“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而懂得了珍惜;从小我们也是因为“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而懂得了奋斗;也能学到“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积极坚韧。
少年时“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少年时“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少年时“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岁月新,时节新,脚步新。在通往幸福的路上,我们都是追梦人。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撒老师一开口便是国泰民安。
仍旧是某追夫脑洞
高杨追夫Be like:假装自己喝醉倒在前夫怀里,歪歪斜斜躺到床上,在人(一顿天人交战之后)要走的时候抓住人手腕,迷迷糊糊说头好痛啊,手机在这能不能给我老公打个电话。
黄小狗气(醋)得吐血,心说你有老公了还使唤我,另一面又想你都这样了他还不见人影肯定没我当时对你好,就这样你还喜欢他......然后骂骂咧咧(委委屈屈)地从通讯录里找到“老公”两个字(气死了)点上去——
结果自己手机响了。
羔羊:🥺🥺🥺🥺🥺🥺🥺🥺
高杨追夫Be like:假装自己喝醉倒在前夫怀里,歪歪斜斜躺到床上,在人(一顿天人交战之后)要走的时候抓住人手腕,迷迷糊糊说头好痛啊,手机在这能不能给我老公打个电话。
黄小狗气(醋)得吐血,心说你有老公了还使唤我,另一面又想你都这样了他还不见人影肯定没我当时对你好,就这样你还喜欢他......然后骂骂咧咧(委委屈屈)地从通讯录里找到“老公”两个字(气死了)点上去——
结果自己手机响了。
羔羊:🥺🥺🥺🥺🥺🥺🥺🥺
【均棋】请问您是骗子吗?
沙雕年下文学,同性可婚背景
整活区up主树×笨蛋(?)富婆圈
又名“一条素材引发的血案”
01.
熊猫鸽子汤,B站当红up主,本身是音乐区的大宝贝,可惜一直不大火,直到后来开始整活,拍了一期恶搞室友的日常才一路扶摇直上,直至现在坐拥六十余万粉丝。
视频能火,一方面是活确实整的好,毕竟装作把男朋友不小心带回寝室这种社死的事也不是一般人的脸皮能承受的;另一方面就是,室...
沙雕年下文学,同性可婚背景
整活区up主树×笨蛋(?)富婆圈
又名“一条素材引发的血案”
01.
熊猫鸽子汤,B站当红up主,本身是音乐区的大宝贝,可惜一直不大火,直到后来开始整活,拍了一期恶搞室友的日常才一路扶摇直上,直至现在坐拥六十余万粉丝。
视频能火,一方面是活确实整的好,毕竟装作把男朋友不小心带回寝室这种社死的事也不是一般人的脸皮能承受的;另一方面就是,室友长得帅不算,第一次露脸的熊猫鸽子汤本人也长得相当奈斯。
熊猫鸽子汤,AKA整活区一哥,AKA汤鸽,人如其名,善于当鸽子,曾被评为B站最有潜力做颜值主播的up主之一。江湖传闻他是上音在读大学生,当然本人也不姓汤,而是姓徐,这条信息一被扒出,他所有视频的开头立刻就被“小徐鸽鸽我爱你”、“徐学长搞快点来娶我”等等表白给刷满了。
弹幕玩得不亦乐乎,但在屏幕的另一头痛失真名的徐均朔本人就尬得手脚蜷缩了,彼时被当了多次素材的顾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妹妹啊,欲做百大,必承其尬嘞!”
徐均朔顿悟了,他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又为顾易增加了那么几次在社死程度top1的视频里出镜的机会。
02.
身为一个整活区知名up主,徐均朔也有自己的烦恼,而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缺素材。整顾易吧,一则他本人有了防备,二则观众也审美疲劳了,下期肯定是不能选他了……徐均朔掰着手指头算:龚子棋不行,容易被线下碰一碰,自己那点肌肉给人当沙包人都看不上;王敏辉?可以是可以,但人间昙花好像最近在和个英国的海归富二代谈恋爱,现在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还是算了吧,那……
等等!谈恋爱!徐均朔一拍脑袋计上心头,这么绝妙的素材他怎么没想到!现在大都市的年轻人大多数在为恋爱和结婚焦虑,他现在就要把这个社会现象以幽默的方式展现给大家,深挖“催婚”背后的系列产业与行业乱象,连标题他都想好了,就叫“一期可以转给爸妈的好活”。啧啧,听听,这立意,他都想瑞思拜他自己。
后来的徐均朔会无数次为这个草率的决定想逃离这颗星球,但此刻的汤鸽已经决定了,他要勇闯相亲角!
03.
可当小徐同学胸怀壮志,举着做好的牌子来到上海某著名公园时,他却发现那些叔叔阿姨都避着他走,偶有凑上前来的,也是看了一眼他的介绍板就一言不发地又走了。
徐均朔大惑不解,他盯着自己打印好的板子——照片不够帅吗?本人够不就行了?那身高谎报被发现了?一两公分还穿了内增高,也不至于被当场拆穿啊?总该不会是自己的黑眼圈让人想起某位时间管理大师吧?!叔叔阿姨我这是天生的!你们倒是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啊!!!——他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这相亲也不能王婆卖瓜吧,上赶着推销自己感觉也很giguai,弄得和插标卖身一样……
“哦哟!侬个小年轻呀”,徐均朔对人生的怀疑被一个打扮贵气,风风火火的上海阿姨打断,“96年的侬急着谈朋友伐?”
徐均朔听了有人搭话就像见了亲人,忙殷切地换了张笑脸,问人家要不要考虑一下自己。那阿姨摆了摆手忙往后退:“那不行的呀,侬这个,这个太年轻了,长的老标致哟,又是搞什么艺术的,哦哟,到时候感情上拎不老清楚的,我家囡囡不会喜欢侬,侬这也没有本地户口,我们做家长的也不放心的晓得伐!”
阿姨说着就挥挥手消失在了人群中,只留下了本还对自己颇有自信的徐均朔在风中凌乱,今天他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太年轻靓丽了也是一种罪过。
04.
眼见夕阳西下,叔叔阿姨们都打算“收摊”回家了,徐均朔还一条素材都没收集到,可正当他也准备好无功而返,下次改成86年再来的时候,一个男人单薄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
那个男人低着头缩成一小团,拿着个小马扎坐在相亲角最不显眼的位置,与徐均朔一样,他的“摊位”前同样是门可罗雀——这让男孩儿几乎立刻就嗅到了素材的味道,他知道,他的身上一定有故事。
于是他当机立断,拿着牌子便走上前去同人打招呼,那个男人似乎被他的一声“嗨”给吓到了,慌慌忙忙抬起头来,活像只受惊的大猫咪——徐均朔这才看清眼前人是个堪称漂亮的男人,鼻梁高挺,眉眼含情,小臂同耳垂上的青色花样让他更显几分张狂不羁,可他乖顺地搭在额前的黑发与那张偏粉的猫猫唇却很好地中和了这种叛逆又锋锐的美艳,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柔软了起来。
“你好呀,你也是来相亲的吗?”美人扬起一个笑脸,在夕阳下的眸子清澈动人,再加上那温吞软糯的语气,还颇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感。
这让徐均朔的眼睛不自觉地就去看他放在地上的纸板——少见的是用手写的,那字迹细瘦锋利,不知为何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能联想到这字的主人——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徐均朔才知道这人不招人待见除了和自己一样的原因外,还有这付诸纸面的信息也太少了点。
“郑棋元,1980年……卧槽!”徐均朔才看了两行便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你是80年的?!别是在骗人吧?”
不怪徐均朔惊讶,单看这脸,这身材,眼前这人往小里说得是个在读研究生,往大里说也不过三十左右,哪里像个年近不惑的人?
名叫郑棋元的男人一听就着了急,委委屈屈去翻身上的口袋,还边辩解着:“我从来不说假话的,你不信,我……我给你看身份证还不行吗?”。徐均朔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连忙按住他的手道:“哎呀,不能随便拿身份证给别人看的知不知道?万一碰上人盗用你信息怎么办?”
“可你不像坏人呀”,郑棋元听话地止住了动作,无辜地看着他,“均朔”。
草,笨蛋美人竟在我眼前!徐均朔心里的小人已经颇为夸张地捂住了心口。于是他忙松了覆在郑棋元手背上的手,悄悄红了耳尖,仍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看了下去,全然不知自己的眼神乱飘,落在旁人眼中就是活脱脱一副手足无措之态。
“处女座,爱好擦灰、种花、打游戏、吃素,特长是……平板支撑?”徐均朔迷惑地看了郑棋元一眼,却见那人十分得意地冲他点了点头,看上去还很骄傲,不过再往下看徐均朔才知道还有更离谱的,“辽宁沈阳人,无上海本地户口,主业是给公司当吉祥物???”
“是呀!我还有副业呢!”郑棋元自豪地站起身来。
“是什么?”徐均朔都不由好奇眼前这个人还能怎样的不着调。
“去酒吧当驻唱!”带美人的眼睛亮亮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徐均朔头上的黑线都快实质化了,别说这人再摆上十天摊也不见得能相上亲,他现在都有点怀疑郑棋元这三十八年是怎么活过来的,生活的铁锤是从来砸不到他头上吗?难道说他就是传说中的绝美幸运E,死侍里的那种?队友祭天法力无边?
但任凭心里的小人暴走了多少次,面对星星眼的郑棋元徐均朔还是狠不下心,于是他迅速调整表情,露出了标志性的假笑,伸出大拇指道:“哈哈,哥,牛牛”。
开玩笑,阿拉专业演员,不惧挑战。
05.
自从那日同郑棋元吃了晚饭,又互换了联系方式后,徐均朔才渐渐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翻翻某绿色软件的聊天记录,一连小半个月他都和郑棋元聊到深夜,从一开始郑棋元傻乎乎地问他一些问题,到后来自己忍不住地要去找他,乃至到了现在连一些琐事都要与他分享的程度。
淦,自己对前女友都没这么上心过。
等等,为什么要拿前女友类比郑棋元?!
徐均朔无奈地打开微信,反正遇事不决找顾易就对了。但顾易最近在申“缘•启”公司的实习,据说那家的富不知道几代的大老板为人精明、雷厉风行,更兼人美心善、条靓盘顺的,总之把顾易迷得不要不要,之前月均在微博上狂吼十条以上“偶像看看我”,以至现在上头到明知人家大老板已经退居二线了还贼心不死地要去投简历。
这样的顾易很显然只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敷衍一下自己的好妹妹。于是在草草浏览了一遍徐均朔发来的一大堆洋洋洒洒、声情并茂的情况描述后,他简单粗暴地下了一个定论:“你van了,这还不知道?还好意思说自己谈过恋爱嘞?这不明显就是你春心萌动,喜欢人家呗!”
网线那头的徐均朔忿忿不平,正准备打字去辱骂一下对方的智力和节操,却不防突然眼前又浮现出郑棋元的脸——
“我承认他是长得很漂亮,但……”徐均朔打下这行字,又想起那人神秘繁复的纹身,圆圆的杏眼,微微上扬的猫猫唇,还有那极适合上镜的脸型,乃至眼角的细纹与鬓间的白发。救命,他太喜欢了。
删掉。
“他人有点笨笨的……”但好可爱,妈的,徐均朔打字的手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更何况人还那么温柔,郑棋元的生活已经够辛苦了,可在他烦躁的时候,郑棋元永远都以年长者的身份包容着他,无措又徐徐的安慰与理解却又不会让他觉得不快。几番接触下来,徐均朔发现与其说郑棋元“笨”,不如说他天真,他那么进退得宜却不显世故,总会没防备心且极真诚地待生活中的每个人,特别是当他看你的时候,你就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对他好。没人可以不被一颗真心融化,再坚不可摧的心脏也会动摇,更何况徐均朔生来柔软多情,自是百炼钢成剑,皆作绕指柔。
删掉。
“我们之间没有共同的话题,要真在一起了,以后怎么……”徐均朔打到这儿又哀叹一声,不得不说,郑棋元此人吧,别的方面是干啥啥不行,艺术鉴赏上倒真是第一名。徐均朔是真不知对方是哪来的经验,但无论是音乐剧还是流行,两个人都能谈得极为投契。更何况,同自己一样,郑棋元也是个难得感性的男人,敏感而善于共情,欢喜与悲伤的表达都极为鲜活,徐均朔有时都怀疑他是出身极好、从未经过困苦又被爱意包围的世家子,要不然为何能在人至中年时还保有一颗透明的心?所以能和这样的人过一生大概也是一种幸运吧。
删掉。
“年龄呢!他比我大那么多!”呸呸呸,这话徐均朔讲出来自己都不信,什么年代了?他又不是老封建!而且棋元他那么好学,都会喊奥力给了!进步多快!
删掉。
“好吧,我喜欢他,怎么办?”
发送。
徐均朔点下这个键,放弃了抵抗,抱着手机在床上扭来扭去,嗷嗷怪叫。
06.
顾易没给他回信,倒是备注着“棋元”的聊天框又弹了出来。网线那头的人是发的语音,用温吞的声音请他周末去他驻唱的酒吧聊聊,不知为何,徐均朔还从中听出些许缠绵的羞怯。
男大学生听红了脸,当下便把剪视频的事抛诸了脑后,汤鸽明天要鸽鸽,要去追求好哥哥。徐均朔想到这儿不由美滋滋,一瞬间就连明天要策划一场什么样的盛大表白,而郑带美人会怎样扑到他怀里都想好了。
徐均朔就怀着这样的心情准备好了惊喜,来到了约定好的酒吧门口。他来的早,店面还没开门,只有郑棋元一人倚在铁闸门上等他。他夹着一根细长的烟,夕阳的余晖镀在他优越的侧脸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不知为何,徐均朔竟从中读出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孤傲——可这样的一个天真烂漫,不识人世愁滋味的人又怎会有这样冷性冷情的时分?
看见徐均朔走过来,郑棋元忙灭了烟,扬起笑脸看着他,冲他小幅度挥了挥手,他脸颊红扑扑的,仿佛方才那一刹的孤寂只是徐均朔花了眼,恍了神。
“朔朔,谢谢你能来”,徐均朔只觉得郑棋元的声音柔柔地拂在他的心上,“但我一会儿可能没时间陪你,你先等我一下,我唱完了有话想和你说”。
“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哥”,徐均朔说这话时内心暗暗较劲,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叫郑棋元“哥”,不是都说年下不叫哥,想得有点多吗?那他就要让郑棋元看看自己想得有多多。
他要直接上去自信“嗨,老婆”!
冲啊!徐均朔!
07.
可惜郑棋元一上台,徐均朔就懵了。
他几乎不敢认台上那个化着淡妆的人是谁。郑棋元穿着一件淡蓝色衬衫,领口解开,袖子自下挽至手肘上,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与攀附着青色花样的小臂,他一手扶着立麦,一手上下抚着那麦杆,就像在对待自己情人的身体那般温柔流连——那几乎是一种带着色情的暗示。更何况,台上歌手的眼睛中总透着丝丝缕缕的情欲,轻易便点燃了夜场中人的双眸,扰了寻欢猎艳者的呼吸。
他摇曳着身体,操着不标准的粤语在唱着《勇》,他唱“旁人从不赞同,连情理也不容,仍全情投入伤都不觉痛”……他唱着什么,唱给谁听,都被淹没在喧嚣红尘之中。
人群沸腾拥挤,他们都想一亲芳泽,想带台上的人回去妆点一番寂寞长夜,可徐均朔却突然觉得那聚光灯下备受追捧的人极为陌生。那样的张扬,那样的风情万种,那样的薄幸寡恩,与他平日所见的明媚又孩子气的郑棋元不可联想作一人。
他又想起彼时尚还未放弃相亲的郑棋元嘟嘟囔囔的抱怨,说为什么总有些奇怪的人来找他,要养着他,要给他很大一笔钱。徐均朔当时只觉得那些人是看郑棋元傻乎乎的好骗,可现在他明白了,郑棋元是一朵开得馥郁的花,狂蜂浪蝶自然会结群而至。
自己对他而言是否也是其中无关紧要的一只?甚至还是不太起眼的那一类?徐均朔满满的自信碎了一地,退堂鼓打个没完,他觉得自己再想下去马上就要放弃了。
郑棋元正是在这时来到他身边的,他轻轻戳了戳已经自闭成一团的熊猫仔,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问他:“我唱得好不好听!你喜欢吗?”
“好不好听”是个极易回答的问题,眼前人的嗓子醇厚,音色漂亮,从音准到韵律感也都让徐均朔这个上音专业第一都挑不出错来。可论及“喜不喜欢”,徐均朔自问却不好作答,时至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爱的到底是那个温软可人、善解人意的郑棋元,还是眼前这个明艳动人、久浸风月的歌者,又或者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与分别?
他不想对郑棋元撒谎,于是他以沉默应对了这个问题。
郑棋元也并不要他一个回答,他看着徐均朔,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些许期冀,他说:“朔朔,其实我今天是来同你告别的,如果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我明天就动身去北京了……”
徐均朔如蒙雷击,他嚅嗫半晌,才挤出一句:“怎么……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才来上海吗?”
“上海……因为一些事我待不下去了,我准备去北京从头开始,有人愿意捧我,我可以过得很好,可”,郑棋元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么锐利清明,可谓在用一双眸逼问着眼前人,“我在上海有一个放不下的人,我也可以不过更好的生活,我只求他一句话,只要他愿意接受完整的我,我就愿意留下来,其余的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可他“放不下的人”却不敢直视他。徐均朔太年轻了,年轻得接不住他不顾一切的爱,再说,徐均朔问自己,自己有什么能力给他安稳的人生?与其拖着他,把他拴在自己身边,不如放他去更广阔的天地追梦。
于是他扯出一个笑容,说:“哥,那我就祝你赚赚大钱,多多人爱”。
08.
那天之后,郑棋元便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有如从未出现过,决绝而不留情面,来去如风,与他平日娇憨的处事之风大相径庭。
后来徐均朔总在午夜梦回时想起分别那日红着眼眶看着自己的郑棋元,他最后同自己说的话也言犹在耳,他问:“你是骗子吗?我知道你一开始接近我是为了拍视频,可……难道这些日子你对我好也全是在骗我?!是我在自作多情是不是?”
郑棋元的泪砸在徐均朔的心上,轰鸣地击起巨浪,他终于明白,那天被自己随手丢进了垃圾桶的本不止于那束干枯了的粉白玫瑰。
他想了很久,自己到底爱郑棋元什么,不就是爱他的那份洒脱,那种不为世俗左右的纯粹灵魂吗?那当他把真正的、完整的自我坦白给自己时,自己又为什么要动摇?
直到顾易约他出去吃饭时他还心不在焉,碰巧的是对方也一样。只不过是后者是失恋后的郁郁寡欢,前者是偶像被坑的义愤填膺。在听完了好友洋洋洒洒描述了三千字他未来大老板如何被觊觎股分,如何差点被其他几个股东踢出董事会,又如何重出江湖力挽狂澜的传奇之后,徐均朔立刻变成了假笑男孩.jpg。
是要我一直笑着吗?你失去的只是偶像……甚至还没失去!可我失去的是差点就追到手男朋友啊!
顾易不以为然,说人跑了不会再追啊?
可徐均朔表示他又不是没试着挽回过,但无论怎样的微信轰炸郑棋元都视若无睹,现在聊天记录一翻都只有满屏自己单方面输出的绿色气泡,好在微信没开发出已读不回提示功能,不然恐怕会显得自己更像卑微舔狗。
顾易闻毕老神在在地放下了筷子,说这个追是物理意义上的追嘞,“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听过没?就那种追嘞!你得一路追到北京,然后跪求原谅,说我是个渣男,再给我一次机会8!嘤!
停停!徐均朔打断了顾易声情并茂的表演,友好地表示不如省点力气上表演课,还有少看点狗血言情小说有助于身心健康……
“但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徐均朔露出了睿智的眼神,打开了订票软件。
09.
此时的郑棋元正坐在人均消费四位数往上的素食餐厅里看着“熊猫鸽子汤”最新发布的视频。
内中风格与此前的视频大相径庭,只是用镜头平铺直叙,记录了up主与一个男人从相遇到离散的故事。视频的主人公全程没有露脸,当然它也没有徐均朔本人预想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标题,而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奇缘”。
在一片花花绿绿的“这是谁”、“失踪人口回归”、“我失恋了呜呜呜呜”与“小徐鸽鸽恋爱了🐴”的弹幕中,视频的进度条走到了末尾,那是一行字幕,简简单单写着一句来自杨千嬅的歌词:“我没有温柔,只有这点英勇”。
郑棋元熟练地一键三连,而后微笑着退出了粉红色的软件。他抬头,正好对上对面的好闺蜜喻越越太过精彩纷呈以至扭曲的脸。
“我说元元啊,你不觉得你一大把年纪跑去跟一孩子卖萌,还千里送炮惨遭失败,恼羞成怒指责人家是骗子,这事儿干的有点丧良心吗?”
郑棋元当即露出一副“元元不知道,难道这也要怪元元吗”的表情,委委屈屈道:“我这怎么就丧良心了?我这不就利用自身优势,争取一个和喜欢的up主共度余生的机会吗?”
这里就需要重新介绍一下了,郑棋元,京圈贵妇,著名撩人大师,缘•启的幕后大老板,AKA熊猫鸽子汤头号粉丝,守护熊me~狂热分子。在某天被小侄子拖着看了一期徐均朔的视频后就开始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每次发“鸽鸽娶我”的人里就有他一个。这回好不容易稳定了公司卸了任,郑棋元立刻多方打探,一路杀到上海去守株待熊猫。
可惜的是,他忘了,爱情守则的第一条就是真诚,于是本已上钩的徐均朔在情理之中地放弃了他。后来这头北京公司内讧,那头他在酒吧里揍了个胡搅蛮缠的猥琐男被老板开除,郑棋元也就只好回到北京。
不过他还是为自己留了后手,期望着徐均朔对自己有情,还能来北京找自己……
“得了吧”,喻越越不以为意地夹了口菜,“我还不知道你,说得自己有多有耐心似的,我看他再不来找你,你就得一路冲去上海收购B站了吧?”
“说什么呢喻大力!”郑棋元一把夺过喻越越手中的红酒杯,“我有那么有钱吗?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说着他不顾喻越越的阻拦把酒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顶多去入个股嘛。”
喻越越翻了个白眼,也不再管他,只说:“欸欸,你拿我酒干嘛?”
“回去你开车呗”,郑棋元假模假式抿了口酒,“司机今天请假,你个大明星可不能酒驾。”
“无商不奸。”我们当红影后一线女星,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喻越越女士用这四个字替郑总盖棺定论了。
10.
于是徐均朔一下飞机,刚打开微博就看见热搜上“喻越越 男友”顶着“爆”字登顶了榜一。本着反正一时半会儿郑棋元也不会回自己微信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徐均朔点开了热搜。
只是他没想到,这瓜竟吃到了自己头上。
热搜的内容大概是诸如“已婚女星喻越越在某高级餐厅密会帅气小男友,两人一通打情骂俏,而后由包得严严实实的喻越越亲自驾车与人一同前往经纪公司,新姐夫疑已获公司认可“正宫”身份,影后多年婚姻将何去何从”此类的通稿。评论区更是粉黑互撕一地鸡毛,这头说没见过美女有关系好一点的男同事啊,那头就已经给人扣上出轨的帽子了,当然还有真路人在真情实感地吃瓜,你一言我一语地扒着男主是谁,顺便再感叹一句这小哥哥真的好帅,侧颜无敌,要不要考虑出道。
徐均朔看着照片,脸都黑了——那全网扒不出姓字名谁的男主他可熟得不能再熟了,不就是静静躺在他微信列表里的郑棋元吗?好啊好啊,原来自己煎熬了半个月,对方却早搭上了带明星,名表高定香车美女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徐均朔委屈得皱巴巴。郑棋元才是骗子好不好!明明说了放不下他,说了心里有他,怎么能……怎么能转头就去当男小三!他把自己当什么了呀!
不行!一定要去问清楚!徐均朔握了握拳,他从来都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他不信自己看错了人,所以不听郑棋元亲口让他死心,他没法告诉自己就这样放弃这段感情。
徐小葵!加油!拿出点勇气来!正面对线碰一碰!
11.
徐均朔一路杀气腾腾地找到郑氏下属的经纪公司时,喻越越正毫无形象地围着装憨的大老板郑先生转圈圈,一通无能狂怒对空输出,指着热搜榜一无情指责这什么无良媒体——
怎么能说郑棋元比自己年轻!他们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一直觉得自己保养得很好的喻姓女艺人感觉身心俱受打击。
“多用SK-II哟亲,亲测超有效~”郑棋元在自己办公室瘫成了猫饼,边回怼着闺蜜群里叮叮当当弹出来的幸灾乐祸发言边憋着笑假装关心地提醒道。
喻越越只觉得一股茶香直冲天灵盖,甚至已经在认真考虑自己现在暴打老板一顿要上几天热搜了。不知是不是天道好轮回,就在她那句“郑元元你再笑我一下就要遭报应的”话音刚落时,郑棋元的私人手机开始响个不停,她一眼瞟到备注上的“朔朔”二字,当下就不狂躁了,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郑棋元像炸毛猫似地从沙发椅上弹了起来。
“朔……朔朔啊”,郑棋元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怎么了呀?你找我有事吗?”
“你下来,我就在你公司楼下”,那头徐均朔的声音显得格外阴沉,听得久经商场,见惯威逼利诱、笑里藏刀的郑棋元都有些发怵,当下也只得在喻越越玩味的表情中乖乖照办。
徐均朔一见他就沉着脸把他拉走了,徒留前台的小姑娘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叫保安来解救郑总于危难之中。
12.
“朔朔,朔朔!徐均朔!”郑棋元用力挣开了他的手,却见小孩儿停了下来,不肯回头看他,只是肩膀一耸一耸的,仿佛是在哭。
郑棋元也心软了,还是放轻了语气拍着他的背哄劝着:“对不起啊朔朔,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我没……我没有”,徐均朔用手背抹着眼泪,哭得直抽抽,“我这叫泪失禁体质,你不……你不懂!”
年长者哑然失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安慰他,好容易等徐均朔哭完了,他刚想开口解释,却被徐均朔堵了回去。
“你……你不要我了!你要大明星!她多好,她给签公司,让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你去吃好吃的,还给你买车又帮你开!我……呜呜呜我也四年驾龄呢!我以后也可以赚钱让你不用那么辛苦去酒吧唱歌了!我真的讨厌……讨厌那些人碰你……我也会努力对你好的,给我个机会嘛好不好呜呜呜!”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郑棋元一看他又要哭,不由也急了,实话连珠炮似地往外冒,“中午吃的是我买的单,车是我的,这身行头是我的,连公司也是我的,喻越越是我闺密我和她没一腿我喜欢的是你,这回我解释清楚妹有?”
徐均朔吓得转过头来,眼眶红红的,只盯着他看,郑棋元被盯得心虚,低着头,语气也弱了下去:“对不起啊,朔朔,我知道你以前在视频里说过不喜欢我这种身份的人,你讨厌资本,也讨厌操纵它的人……可我生在这种家族里,我身不由己,我只是……只是很喜欢你。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也不勉强,我……”
他话没能说完,便被徐均朔一把按在公司的玻璃幕墙上,狠狠吻上了唇。
半晌徐均朔才气喘吁吁地松开他:“郑棋元!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别人啊!我喜欢你,不论你是谁,我都喜欢你!”
郑棋元感动地点点头,转过身来才发现玻璃后已叠罗汉一样趴了一堆自家公司的员工。
带头的就是举着手机,满脸写着kswl的喻越越。
13.
当晚便拎包入住帝都豪宅顺便全垒打了的徐均朔同学满足地描摹着郑棋元肩胛骨上汗湿的纹身,嘴上却得理不饶人,故作生气道:“棋元,你才是骗子吧,你一开始还跟我说什么本职是当吉祥物,兼职是驻唱!”
“我是兼职驻唱啊,你又不是没看到,”大猫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窝进新任男友怀里,“我那时候也隐退了,就在公司挂个名去参加个股东大会的,可不就是吉祥物吗?要不是公司出了点问题我现在指定还是吉祥物呢!也不算骗你吧……”
徐均朔隐隐觉得这经历怎么听怎么耳熟,似乎有谁总在他耳边念叨来着?是谁呢……淦!
徐均朔僵硬地转过头,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棋元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你的主产业是……?”
“缘•启啊!”郑棋元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徐均朔一下支棱起来,片刻后又绝望地倒在了柔软的床上,幽幽道:“完了完了,你的小粉丝要杀了我辽!”
14.
至于顾易知道了徐均朔把自己的偶像睡了之后重拳出击,与他怒而割席,又因为见到了偶像本人而唯唯诺诺;
还有徐均朔百场那天郑总是怎么装了一次熊猫公仔大跳尬舞,并被男朋友勒令不准再从事吉祥物相关职业;
以及熊猫鸽子汤怎样凭借一场婚礼成功跻身百大;
则都是一些后话了。
我们的大骗子与小骗子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来真诚地面对彼此。
END.
最近太忙了db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