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购自汉化】
《箱子里的两只鸟》by みっか
一个关于睡觉的故事
一共42p,翻译:cilin
*本人日语水平有限,有的地方可能翻译得不到位,或者有错误,还请见谅。orz
(漫画里有很多可爱的语气,我水平太差翻译不出来,所以希望大家还是能去看看原作!)
*请勿转载、请勿二改,如果喜欢有能力请购入漫画大力支持原作者!
【自购自汉化】
《箱子里的两只鸟》by みっか
一个关于睡觉的故事
一共42p,翻译:cilin
*本人日语水平有限,有的地方可能翻译得不到位,或者有错误,还请见谅。orz
(漫画里有很多可爱的语气,我水平太差翻译不出来,所以希望大家还是能去看看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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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seus/Newt】餐前狩猎
现代校园AU,没有魔法
研究生哥x高中生纽特。英国学制有点短,不要在意年龄bug
这是一个坏哥。好孩子不要学
“我不会随便恋爱。”
忒修斯说。他正微微皱着眉,研究手里的一份成绩单,而他的同学不屈不挠地试图让忒修斯在校园里谈一场恋爱。
“来吧,忒修斯,”这位同学把脸藏在书的后面小声说,“我也参加了赌局——赌你毕业前会不会恋爱。我赌的是会。这其实很美好的,随便在哪个舞会、联谊会、社团,追你的女孩子一大把。当然男孩子也有,如果你吃这一套。”
他越说越激动,图书管理员不得不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那位同学立刻低下头假装翻书。
大概静默了几分钟,忒修斯把成绩单夹入自己正在看的一本书...
现代校园AU,没有魔法
研究生哥x高中生纽特。英国学制有点短,不要在意年龄bug
这是一个坏哥。好孩子不要学
“我不会随便恋爱。”
忒修斯说。他正微微皱着眉,研究手里的一份成绩单,而他的同学不屈不挠地试图让忒修斯在校园里谈一场恋爱。
“来吧,忒修斯,”这位同学把脸藏在书的后面小声说,“我也参加了赌局——赌你毕业前会不会恋爱。我赌的是会。这其实很美好的,随便在哪个舞会、联谊会、社团,追你的女孩子一大把。当然男孩子也有,如果你吃这一套。”
他越说越激动,图书管理员不得不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那位同学立刻低下头假装翻书。
大概静默了几分钟,忒修斯把成绩单夹入自己正在看的一本书中。他起身走出图书馆,回头看了一眼持之以恒地跟着自己出来的同学,终于决定说些什么。
“首先,”他礼貌地,“我不可能为了恋爱,或是为了满足你们对于我是否恋爱的好奇心,而去随便谈一场恋爱。”
“真拗口。”同学小声嘟囔。
“其次,”忒修斯看着他,“我实在也不认为,随便的恋爱有什么乐趣。”
“很多乐趣,比如,”同学绞尽脑汁,“比如你会知道更多你不知道的东西,也会喜欢上更多你以前没注意到的东西。”
忒修斯微微点头。
“还有……呃,你也会乐于将你的想法分享出去。就是有时候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就立刻想要让对方也知道。”
“继续。”
“你会为了某个人魂牵梦萦,想起就会微笑,远离就会思念。”
“不错。”
“还有……”同学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开始流汗,“我怎么觉得我是在考试?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傻透了?”
“没有。”忒修斯说。“我很赞同。但是——”
灌木微微动了一下。
“我认为,随意的恋爱少了一个关键步骤,因此让整个过程都变得索然无味。”忒修斯停下脚步,“如果恋爱的过程是正餐,为了保证正餐足够美味,前期的准备必不可少。”
“前期的准备?”
同学茫然地看着忒修斯俯下身,研究这块灌木,接着用手轻轻将它拨开——一只受伤的小刺猬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狩猎。”忒修斯轻声说。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这只受惊的小动物。
临近六点,纽特匆匆赶到忒修斯的家。忒修斯正随意地靠在厨房的门边,衬衫整齐地卷到胳膊肘,手里认真地削一颗土豆。
“它在哪,呃,”纽特想起自己似乎应该先和忒修斯打招呼,“忒修斯,我是说……我来晚了,因为社团活动拖延了一点时间。”
“其实我很高兴。因为我们刚好可以一起吃晚饭。”忒修斯温和地点点头,“我临时腾空了储物间,它很害羞。”
纽特立刻背着自己的包冲进储物间。那只受伤的小刺猬正团成一个刺球,窝在忒修斯的一件外套里,折断的腿已经被包扎好了。这让纽特有些吃惊。
“我还……”他转过头,望着靠在储物间门边的忒修斯,“特意带了双氧水和夹板。”
“我毕竟不是那么专业,需要你再来看看。”忒修斯说。现在他正在拌一碗沙拉,非常有生活气息。
“我也不是专业的……”
不知道为什么,纽特有些不太敢看着现在这个样子的忒修斯。他逃避地转过头,继续查看这只受伤的小家伙:“他睡在你的衣服里……忒修斯,你的衣服基本上报废了。其实你可以用围巾什么的。”
“我也很想,但是,”忒修斯只是陈述事实,“我今天戴的那一条刚好是你送的,所以我只好用外套裹住它。”
纽特努力盯着刺猬身上的刺,假装团在衣服里的不是刺猬,而是自己。
“呃,好吧,好吧。”他说,“那条围巾也不是很贵。下次,呃,以后,好吧,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幸好忒修斯放过了他,走进厨房继续准备晚餐了。
两天后纽特再一次来到忒修斯家。他很高兴地看到那只小刺猬已经能够在忒修斯的储物间里到处乱跑了——并且在墙根留下了自己的伟大杰作,现在又在忒修斯准备的纸箱里躲着不出来。
“一个烦人的小家伙。”忒修斯在门口站着点评,“晚上从不让我好好睡。”
“是的,毕竟是夜间动物,又喜欢挖洞,肯定很吵。”纽特点点头。
那只小刺猬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肯出来见纽特,纽特也不想强迫它出来。他傻傻地在地上跪了半天,直到忒修斯在他的身后清了清嗓子。
“阿尔忒弥斯。”他说。
纽特茫然地转过头。
但很显然,忒修斯喊的不是他——忒修斯的目光正注视着那个小小的纸盒。
“没事的,阿尔忒弥斯。”忒修斯继续说,“纽特比我更会照顾你,请你听话一些。”
纸箱轻轻动了动,好像是小家伙努力地想要把自己藏起来——非常执着。忒修斯只得叹了一口气。
“过于害羞。”忒修斯评价。
“它只是……”纽特疑惑地感到自己正在为自己辩解,而不是为了刺猬,“怕生。熟悉了就好了。”
两秒后。
“……但你为什么给它起这个名字。”
“因为我是在月亮湖畔上的灌木里发现它的。”忒修斯说,“而我喜欢这个名字。”
纽特无话可说。他只能瞪着纸箱子,希望用自己的目光为这个小刺猬再凿一个洞出来。
“让我们继续上次的话题。”
又是一个学习的早晨,同学孜孜不倦地劝说忒修斯谈恋爱。他这次还多了一位盟友——没有课的时候,纽特会跟他们一起来图书馆。
苦劝忒修斯无果,那位同学试图拉纽特下水。
“小纽特,”他亲切地对纽特说,“你想谈恋爱吗?”
纽特微微瞪大眼睛,钢笔在纸上留下一条扭曲的线。
“我不许你勾引我弟弟。”忒修斯翻过一页。
“我不是这个意思!”同学说,在察觉到图书管理员的目光之后迅速压低自己的声音,“而且你未免管的太宽。假如小纽特会对我心动,那么我肯定会去勾引他的。——小纽特你会对我心动吗?”
“心动。”纽特忽然脸色苍白地背诵,“哺乳类和鸟类都有二心房与二心室,鱼类仅有一心房一心室。它们的共同点是心脏持续跳动直至主体死亡。”
“不错。”忒修斯温和地点头。
同学被“斯卡曼德式无懈可击”给击垮。
“那,”在沉默了将近十分钟之后,这位同学再一次试图挣扎,“说真的,你们有过为谁心动的时候吗?”
这回纽特脸红了。同学自认找到了入口,但纽特只是小声地说。
“我……刚上中学的时候和忒修斯一起去看恐龙化石展,当时有一只翼龙的模型,在我的面前挥舞翅膀……”
忒修斯礼貌地笑出声来。
他们又获得了二十分钟的平静——期间纽特一度以为他和忒修斯刺伤了这位同学的心,因而担忧地抬头看了他两三次。在纽特第四次抬头的时候,那位同学孤注一掷地将一张纸条递到纽特的桌上。
纽特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一句口号:我们需要恋爱!
纽特只得违心地跟在后面写了一句“我同意”,接着递给忒修斯。隔了会儿忒修斯将纸条递还给了纽特(都什么年代了)。纽特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如果纽特恋爱了,那么我会考虑”。
于是,那位同学得到了这样的回复。第一行:如果纽特恋爱了,那么我会考虑。第二行:如果忒修斯恋爱了,那么我会考虑。
你们两个谈恋爱算了。那位同学自暴自弃地在纸条上总结。这张纸条最后被忒修斯夹进了自己的书,当做临时书签。
“但我很矛盾。”纽特小声对“阿尔忒弥斯”说。
刺猬在他的面前团成一个刺球。
连着来了数次,这个小家伙终于对纽特有了一些记忆,不过仍然不肯交出自己的真心。纽特对它充满了好奇,但又实在不想每天跑到忒修斯家里来。
特别是——特别是当他们两个共同拥有一个名字的时候。
“阿尔忒弥斯,”忒修斯从远处对储物间的小家伙说,“不要扒纸箱。”
纽特小声叹息。
他起身走进厨房,和忒修斯一起准备晚餐的食材。忒修斯给苹果切片,然后留出一部分放在一边,准备当做小家伙的晚餐。
“它不爱吃皮,所以我还要给它削干净。”忒修斯说。他只是在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可是它好像依旧很怕我。不仅躲着我,还时常逃跑,虽然只是逃进纸箱。对我来说完全是小把戏。”
纽特被呛到了,咳了半天。
“不过为了不吓到它,我只好当作它逃跑成功了。”忒修斯把削干净的苹果片和一些干猫粮放进小餐盘,交到纽特的手里。纽特立刻接过盘子逃出厨房。太可怕了,他想。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可怕,反正“太可怕了”。
而事情正变得越来越糟。
他们在厨房准备晚餐。
“阿尔忒弥斯。”忒修斯喊。
纽特条件反射的一惊,然后克制住自己,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几秒种后,果然——忒修斯急匆匆地从他面前走过去,径直进入了储物间。
晚餐的时候。
“阿尔忒弥斯。”忒修斯叹息地喊。
纽特拿着叉子的手微微一抖——他抬起头,看着忒修斯一脸无奈地望着储物间的方向,小家伙又在划拉墙根了。
他们去储物间给小家伙换垫子。
“……阿尔忒弥斯……”忒修斯无奈地说。
纽特又是一惊。他缓慢地转过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忒修斯。忒修斯的手被小刺猬扎出血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纽特发现忒修斯比起动物更容易吸引自己的注意。他仓惶地走出储物间去寻找创口贴,满脑子都是忒修斯各种各样语气的“阿尔忒弥斯”。他简直要怀疑忒修斯是故意的。
他找到创口贴,回到储物间跪在地上为忒修斯检查伤口,一边疑惑地打量忒修斯。奈何忒修斯的眼中只有正直。并且,在感觉到纽特的视线之后,忒修斯还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纽特一眼。完全的正直,毫无杂念。
纽特只能安慰自己是想得太多。
但是。但是。
不管到底是不是想得太多——
连着受惊数次,纽特简直无法忍受。他们把小刺猬安顿好,开始收拾被小家伙弄得一团糟的储物间,当忒修斯再一次准备开口的时候,纽特终于忍无可忍。
“能不能……”他磕磕巴巴地,“能不能不要老是喊这个名字。”
忒修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你不喜欢它叫这个名字?”
“不是……”
纽特简直要被自己的张口结舌烦死。他努力组织了一番语言。
“因为我总是以为你在喊我,但是并不是。”
忒修斯停下了手上正在做的事。
“纽特,”这位哥哥带着些歉意地说,“抱歉让你感到困扰。我用一个新的名字来称呼它吧。”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喜欢这个名字,而且你也不是经常用这个名字叫我。”纽特立刻摇头,“不要改了。刺猬的记性都不太好,换了名字它可能就记不得了。”
“它现在可能也没有记住。”忒修斯看向了小小的纸箱,“我怀疑就算喊它‘忒修斯’,它也会在箱子里拱来拱去的。你试试?”
“忒修斯?”纽特朝向纸箱的方向轻声喊。
果然拱了拱。
纽特笑出声。他看向了忒修斯。对方正温和地冲他微笑,眼睛却像是一片深海。隐秘的情绪被海水覆盖着,变成微乎其微的波澜……
一阵致命的眩晕——纽特心乱如麻。
“我去……我去一下书房。”
他在忒修斯的注视中落荒而逃。
为什么慌乱?纽特问自己。
他茫然地站在忒修斯的书房,不知道自己过来要干什么。他不知为何又一次想起了忒修斯的话——小刺猬时常逃进纸箱,对忒修斯来说只是小把戏,但是为了不吓到它,忒修斯就装作它逃跑成功了。
……这绝不是在说我。纽特安慰自己。
他在忒修斯的书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书。离手边最近的是忒修斯最近一直在看的那一本,里面夹着一张成绩单。
他于是将那本书翻开,先看了看被忒修斯勾画过的属于自己的成绩单。他们曾为了纽特的志愿争论过,最后忒修斯妥协了,不再强求纽特跟随自己的步伐,而是选择一条新道路。
纽特将成绩单夹回去,随手翻了一下书。他就这么看到了夹在书页当中的另一张纸。那是他们那天早上在图书馆传的纸条,被忒修斯仔细地叠了几道当作了书签。纽特知道忒修斯一向有这样的爱好,但这张纸条不应该叠成这个样子。它完全不是整齐的对半折叠,而是根据文字内容一行行叠起来,不要的文字都折在里面,要的放在外面。
展现在外面的只有两句话:一句,同学写的“你们两个谈恋爱算了”,另一句,纽特自己写的“我同意”。
纽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把椅子给带翻了。这动静不小——纽特怀疑忒修斯已经听见了。他立刻把纸条原样夹进书页,再把书放回原处,接着立刻走到书架前,假装自己正在挑选想看的书籍。
当然了,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那些书脊上的字全都变成了鬼画符。
怎么回事?他心乱如麻地想,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也许忒修斯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巧叠成了这个样子,他没必要想太多……和那个名字一样,他没必要想太多……
“阿尔忒弥斯?”忒修斯在外面说。
冷静一点,忒修斯只是在喊那个小家伙。纽特劝自己。
他从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书,假意地阅读起来,努力将那些鬼画符重新变回文字塞入自己的大脑。
忽然的……一只手从他的身后伸过来,将那本书合上了。好不容易把一行字读下去的纽特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忒修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这本书有更好的版本,让我帮你拿吧。”
纽特差点腿一软跪到地上。他连头都不敢回——忒修斯就站在他的身后,呼吸近在咫尺。忒修斯站在他的身后抬手将书放回书架,接着抬高手臂,从更高处取了另一本——纽特什么也不知道了。他的感官战胜了一切——忒修斯的呼吸,忒修斯的体温,忒修斯卷起的衬衫袖口,忒修斯手腕的骨节……
他克制着自己的颤抖,抬起手接过了那本书。他没有办法把这本书翻开,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努力地躲了忒修斯几天,期间只是更糟。一方面,纽特始终惦记着忒修斯家里的小家伙,另一方面,忒修斯的话时不时浮现在他的脑海,让他怀疑自己的逃避方式对忒修斯来说完全只是搞笑。忒修斯只是容忍这一切。
于是周五,纽特又来了——忒修斯先问他感冒如何了,纽特说还可以(实际上压根没感冒)。忒修斯接着问他这一周的社团活动有什么进展,纽特说大家多观察了一些动物(实际上这一周的活动暂停了)。忒修斯最后问他,上次拿走的那本书看了多少——纽特一下子打翻了自己的餐盘,慌不择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半盘面条从他的腿上温和地坠落。
“我,实际上,”他一下子不知道应该先处理哪一个,“我还没有来及看,但书一直放在我包里,如果你急着要的话。”
他又慌忙地翻自己的书包,把两张电影票一并带了出来。纽特想这真的是非常糟糕的一天了。
忒修斯什么都没说。他翻出自己的衣服给纽特换上,收拾了桌前的狼藉,帮纽特重新把书放进书包,然后才问电影票的事。
“如果你急着去约会……你可以先告诉我。”忒修斯温和地看着纽特,对方正在努力躲避他的目光,“我看到日期是明天。如果你想换上自己的衣服,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家。”
“不是约会……不是。”纽特小声说。“本来也许是,当然了,也不是你想的那种——我的朋友雅各布本来准备明天带女朋友去看,但他的女朋友忽然和他吵架,自己跑去看演唱会了。雅各布去找她,于是票就送给了我。我本打算送人或者干脆让它过期就……”
“所以你今天晚上一直惊慌失措,是因为想要邀请我?”忒修斯问。
纽特一下子愣住了。不,他想。他从未想过要邀请忒修斯,那太可怕了,他受不了……但他更加无法解释自己的慌乱。“如果你想去的话。”
纽特根本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他本来只是打算看一眼小刺猬就走,忽然变成周六和自己的哥哥约会了,还穿着忒修斯的衣服。忒修斯的衬衫领口笔挺地磨蹭着他的脖子,下摆柔软地贴合着他的小腹——纽特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电影更是糟糕到了极点。电影本身是好的,问题是里面充满了令人不安的隐喻——一个热爱保护自然的女孩为了动物而死,她的姐姐继承了她的遗愿继续为大自然奔波。纽特不安地在电影院的座椅上来回更换坐姿,期间瞥了忒修斯无数次。
忒修斯的目光却始终认真地落在荧幕上。作为看电影的伴,忒修斯确实是非常好的人选。
“但我不会那样做。”
结束后两个人随便找了一家餐馆,忒修斯主动提起了这部令人心情抑郁的电影。
“什么?继承我的遗愿保护大自然?”纽特问。两秒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忒修斯,对不起,我不会让你继承我的遗愿的。”
“纽特。”
他的哥哥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温和而严肃:“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已经无数次地做好失去你的准备。”
“……”纽特感到自己嘴里的西兰花正在失去滋味。他艰难地将它咽下去,“我想……我还不至于活得这么危险……”
“不是这个意思。”
这家店的灯光过于旖旎了。纽特不明白忒修斯为什么选择这家店,虽然他当时也认可了——当一个人被衣服,被电影情节,被身边的人搞得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是分不出心思来选择到底在哪里吃饭的。
他喝了一口柠檬水,嗓音依旧干涩:“那是什么意思?”
“没有谁能真正陪伴谁到永远,纽特。你有各种理由离开我,比如毕业,比如选择去其他的国家生活,而我于你也是如此。每个人的路都是一段一段的。”
忒修斯说。
纽特继续喝柠檬水,假装研究玻璃上的灯光倒影。
“我只是希望我们的这段路能够走得更长。而你离开我时,我也不至于过多感伤。”
说完,忒修斯开始沉默。忒修斯应该是说完了。纽特感到自己也被柠檬水灌够了。
“有些事……”他感到自己说出来的话都变成了柠檬味,“我们都无法控制。比如电影里的那场意外。”
“遇到这种状况,谁都无能为力。”忒修斯说,“我只有一个要求,纽特……如果你面临死亡,我希望你能把我一起带走。”
这不是……这绝不是一个哥哥会对弟弟说出来的话。
纽特吓坏了。他差一点将自己的叉子掉到地上,手指因为这场差点发生的事故而微微发抖。
“……带我去给你带来危险的地方。”忒修斯缓慢地补上了后一句,“这样,至少我还可以保护你。”
“喔,喔,”纽特这才意识到自己理解错误了。他用叉子戳一颗切开的小西红柿,假装自己非常平静,“我不会的,忒修斯。我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最好如此。”这位哥哥最后说,“因为我也不想……在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才去追寻你的脚步。”
小西红柿滚走了。叉子戳在餐盘上,留下刺耳的一声。纽特吃不下去了。他的手在发抖,放在餐桌下方的左手用力抓住了自己的腿。他麻木地看着忒修斯将自己的小西红柿放到他的盘子里。他麻木地将它吃下去。
他实在睡不着……实在睡不着。他在客房辗转反侧,最后索性爬起来,悄悄溜出房间,从丢在沙发上的书包里找出忒修斯的那本书,蜷在沙发上打着手电筒翻看起来。
这本书谈论的是一个过去的年代,比现在早了将近一百年。这是一个魔法的世界,里面到处都是各种神奇的动物和神奇的事件。这书完全是纽特喜欢的类型。纽特不明白忒修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本书(还特意买了一本精装版)。他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想要偷看一下结局。他翻到了最后一页,几行钢笔字缱绻地留在了封底。那上面写着——送给我的小弟弟。希望它能伴你的梦想一同起飞。忒修斯。
纽特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他立刻将这本书合上了,防止自己的眼泪将封底上的字迹打湿。他不可控制地回想起他和忒修斯为了大学志愿的那场争论。忒修斯妥协了,但纽特无法忘却忒修斯当时的失落和浸在眼底的悲伤。纽特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他停止思绪,再一次翻开书的封底。有些事情他不能理解:这本书是忒修斯准备送给他的,但是这本书却为何藏在忒修斯的书架上?为什么他随便地拿了一本书就是忒修斯为他准备的礼物?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他当时根本没有心思看书,压根不知道自己拿的书是什么内容。
忒修斯故意把这本书交给了他。
纽特从沙发上下来,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忒修斯的书房。一切都维持着原样——纽特刻意忽略掉桌上那本夹着纸条的书。他来到了当时他站立的书架面前,目光跟随自己的记忆在一排排书脊上掠过。他的手凭借着感觉,找到了他当时可能抽出书的位置——两本经济学,一本哲学大部头,一本百年全球经济史,一套英国经济现状上下两册,一本经济史理论——纽特当时拿的绝对是这其中的一本。
纽特拿着那本精装版魔法读物,感觉自己可能得了心动过速性心肌病。
忒修斯为什么这么做?纽特想不明白。他察觉到自己这些时日考虑忒修斯考虑得过多,都打乱了自己的生活步调。忒修斯这个名字忽然就变成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他很想去问问忒修斯到底是为什么……走出书房他就停住了。他不能去问,因为——为什么他当时没有立刻发觉两本书不是同一本?
为什么他当时没有把书看进大脑里,却假装自己正在仔细阅读?
他当时到底想伪装什么,才没能立刻识别出忒修斯这个简单的试探?
忒修斯知道他正在隐藏些什么,为什么没有说破,而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切都是因为……
因为忒修斯知道他看到了那张纸条。纽特脸色惨白地想。
他几乎是发着抖从书房走回了客房,把自己麻木地裹进冰冷的被子。他像是烤玉米一样在被子里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最后他决定去看看小刺猬,或许那个小家伙能够缓解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他早该想到的——在看见坐在里面的忒修斯的时候,纽特在心里把自己骂穿了孔。忒修斯挠着小刺猬的肚皮——他们已经这么熟了吗?
“纽特,”忒修斯抬头看着他,“你也被它吵醒了吗?”
“……是的。”纽特违心地说。实际上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哪怕有个炸弹在他耳边爆炸了,他估计也是毫无反应。
“它一天比一天健康,也许再过不久就能送它回它应该去的地方了。”忒修斯说。“希望它以后不要再随便地把自己的腿弄断。”
“送回月亮湖边吗?”纽特问。
“没错,”忒修斯点头,“动物受伤后会选择自己足够熟悉和安全的地方来躲藏自己。这是你以前告诉过我的。送回那里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它和你这么熟了。对一只小刺猬来说可不容易。”纽特看着那个小家伙在忒修斯的面前完全袒露自己的弱点,有些感慨地叹气。
“是的。要获得一个害羞的小家伙的心,确实很不容易。”忒修斯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句话像是把纽特给击穿了一样。他差点没站稳。
“但是正如我所说……”忒修斯柔和地看着那个小刺球,“人生是一段一段的。这一段陪伴,我很感激。”
“它也会很感激的。因为你,它重新获得了奔跑的权利。”纽特干巴巴地说。
“对,不过最终只能……”忒修斯的声音温柔地压低,“小阿尔忒弥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更好地离我而去。”
纽特待不下去了。
“……我去给它换水。”
他蹲下身,端起还没喝掉多少的水碗,落荒而逃。他的大脑乱作一团,一切都不对劲。他的手撑着洗手台,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轻声喘息。他的心跳的实在太快了。
他用冷水洗了脸,给小家伙换了水,又切了一些水果块,然后才慢吞吞地回到储物间。
他们已经睡着了……小刺猬在忒修斯的腿上找了窝,忒修斯则靠着墙角,一只手还护着小家伙的身体,防止它从自己的腿上掉下来。
纽特轻声走进去,将水碗和食盆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在忒修斯的身边跪了下来。
他打量着忒修斯的脸——双眼闭合着,眼睫毛垂落下疲倦的影子。忒修斯大概确实很累。这些日子里,他几乎每晚被小刺猬吵醒一次,还要为纽特的择校志愿思虑,为小家伙的健康成长思虑,并空出时间来准备两个人的晚餐。纽特其实很喜欢看忒修斯卷起袖子做饭的样子。那样的忒修斯身上总是带有一种特殊的矛盾感。纽特知道,这种矛盾感以后同样也会呈现给别人——人生是一段一段的,他只能拥有其中一部分。
这就是他害怕的根源。
他长时间地看着忒修斯,甚至感觉不到膝盖隐隐作痛。他有那么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到意识恢复的时候,纽特才发觉,自己竟然偷偷吻了忒修斯。
太可怕了。
纽特立刻想要逃跑,但是……跪的太久,他的腿似乎忘记自己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他有些烦恼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不经意地抬起头——最最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忒修斯睁开了眼睛。
纽特和忒修斯对视着——纽特已经再一次将一切都忘个精光。他哑然地望着忒修斯,手还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整个人傻乎乎的……他只能寄希望于忒修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忒修斯看着他,缓慢地,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纽特在心里尖叫,口中却像是机器卡壳,发不出声音。
“忒修斯……”他简直像是在用气声说话。
“看来你想和我多走一段。”
忒修斯低声说。
他抬起手,将整个石化了的纽特拉向自己——纽特根本动不了。他被拉得往前,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仓惶间,整个人摔向了忒修斯的胸口。他看起来整个人都要原地爆炸了。
“忒修斯,对不起,”他口不择言,“我不应该,对不起,我马上走。”
“这倒有点超出预期。”忒修斯点评纽特的“投怀送抱”。
纽特正挣扎着从忒修斯的身上爬起来——他慌乱地看了忒修斯一眼,对方就在这个时候伸手托住了他的后脑勺,掌根缱绻地磨蹭着他的后颈。
他再也动不了了……
忒修斯凝视着他,而后,将一个同样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
“我也很乐意,和你多走一段,纽特。”他的嘴唇在纽特的嘴唇上轻柔地磨蹭,“直到你带走我,或是我带走你。”
他温柔地抚摸着纽特瑟瑟发抖的脊背……这小家伙怕成这样……
他将一个深吻落在纽特的嘴唇上,热烈而缱绻,直到那具发着抖的身体彻底软成一团棉花,融化在他的怀里。
“你赢了。”
三天后,一个新的学习日,忒修斯对自己的同学说。
“我恋爱了。你去和他们索要你的赌资吧。”
“不要哄我了。”那位同学早已为自己的投资哀悼过了,“你就是在逗我开心。”
“难道还要我给你写个字据,证明我恋爱了吗?”忒修斯说。他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书——半分钟后,那位同学惊愕地直起身,盯着忒修斯。
“是真的?”他不可思议地质问,“这不可能,距离我第一次劝说你才过去了一个月!你说过你不会随便就谈一场恋爱的。”
“确实。”忒修斯点头同意,“这不是‘随便的恋爱’。”
同学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呃……长期的‘狩猎’?别告诉我你一直有个目标。”
“确实。”忒修斯再一次做出肯定,“我只是误判了战线长度。”
“完全不可能。”同学说。“我从没见过你追求某个人。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
“这该从何说起呢……”忒修斯这回将目光从书中抽离出来了,双手交握放在唇边,“你有没有看过那些母亲是如何教自己的孩子学走路的?”
“看过。公园里很常见。”
“那么事情就很好解释了——”忒修斯看着他,“首先,放开手,然后站到不远处,释放各种讯号,表明他将会投入到一个足够温暖和亲密的怀抱。持续等待,不断释放讯号,直到小家伙自己尝试着走到你怀里。就这么简单。我的失误就在于,我的小家伙是跑着过来的。这一点我没想到。”
那个同学简直是瞪着忒修斯了——他的眼睛睁得巨大,嘴微微张开:“……忒修斯,你简直太可怕了。我不敢想象你的恋爱对象到底承受了什么,我现在不知道是祝福比较好,还是心疼比较好。”
“劝你祝福,因为心疼只能是我来。”忒修斯说。那位同学简直要被吓得当场倒地不起——神啊,忒修斯竟然开始开玩笑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足足两分钟,这位同学都在喃喃自语。
在经过了安静(对同学来说是恐怖)的二十分钟之后,那位同学再一次说话了。
“好吧,我得承认你的方法是对的。虽然大部分人不这样做。”他蔫蔫地抓自己的头发,“你总是这样,我早就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和你恋爱了。能经受得了这些的绝非常人。”
忒修斯微笑着不作答。
“说起来,小纽特今天怎么没来?他今天不是没课吗?”
“他今天不来了。”
忒修斯说。
“他昨晚有些累。”
当然了。他只是陈述事实——非常正直,毫无杂念。
END
[茸布茸]Eterna
*六部承太郎存活if,有自己的一点捏他
*有点慢热的一篇!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我已经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你留存。”
——《圣经·提摩太后书》
父亲死去的时候是在一个下雨的午后。他下车准备去买一些水果,因为我在早上跟他说最近的石榴很好吃。
在父亲跌宕起伏的一生中,他曾经躲过十四次暗杀,一次行刑,最终却死于水果摊前。他死时身上只有一个弹孔,雨下下来将他的血冲得一干二净,等盖多叔叔他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上,金色头发依然闪耀,神色平静,好像他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在葬礼上,盖多叔叔搂着我的肩膀,可我却觉...
*六部承太郎存活if,有自己的一点捏他
*有点慢热的一篇!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我已经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你留存。”
——《圣经·提摩太后书》
父亲死去的时候是在一个下雨的午后。他下车准备去买一些水果,因为我在早上跟他说最近的石榴很好吃。
在父亲跌宕起伏的一生中,他曾经躲过十四次暗杀,一次行刑,最终却死于水果摊前。他死时身上只有一个弹孔,雨下下来将他的血冲得一干二净,等盖多叔叔他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上,金色头发依然闪耀,神色平静,好像他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在葬礼上,盖多叔叔搂着我的肩膀,可我却觉得他好像随时都要跌倒。他说这很突然,他从没想过这样。“我总以为乔鲁诺是杀不死的”,他说着这话很凄凉地笑了一下。
但是我却知道,父亲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立遗嘱了。有一次我晚上睡觉起来喝水,看见他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布鲁诺,”他叫住我,抚摸我的头发,问我怎么还不睡觉。我看到他写,“不要让布鲁诺继承热情,将他送到美国”等字样。接着他一个闪身将那封遗嘱挡住了。我抬起眼来看他,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他老了,双眼寂静,金发披散,一时之间我只感到鼻子发酸。
父亲掌心的温度还留在我身体里。我看到他们为他献上礼花,看到人们一个个上前鞠躬,有些人甚至亲吻他的棺木,如同离开栖居已久的老树的乌鸦。我不觉得父亲死了。我还记得关于他的一切,他的长相,他的味道,他在下午雷打不动的吃甜点的习惯,他熟睡时的神情,我全都记得。我不觉得父亲死了。
组织暂时交由盖多叔叔和福葛叔叔管理,但是他们也渐渐力不从心了。盖多叔叔的女儿即将结婚,他前几天才高兴地带着父亲去给他的女儿选婚纱,对福葛叔叔滔滔不绝地夸耀米斯达小姐有多么漂亮。这些事就发生在几天前,可现在他再也没有提过一句关于婚纱的话。
我应该知道的。在意大利,一个黑手党组织多是由家族管理,而父亲仅有我这一个儿子。热情的继任人可能会是盖多叔叔的儿子,鉴于福葛叔叔终身未婚;至于为什么不是我,或许是因为我不是父亲亲生的孩子吧。
在我离开意大利之前,我感到自己有必要一定得写点什么东西,关于我的父亲。我必须写点什么,以免在多年之后我再度想去写他,却已经忘记了他皱眉的神情。
我已经不记得我是怎么被父亲带回来的了,那时我还太年幼,仅仅是个婴儿。当我长大后,我曾问过他我的母亲是谁,他沉默已久,告诉我她是位美丽的黑发女性。
“你长得很像她。”他总是这么说。年幼的我信以为真,不止一次缠着他要母亲的照片,他却告诉我在一次次搬家中遗失了。那时的父亲还很年轻,将近三十岁,不像黑帮的教父,反倒像好莱坞黄金时代的电影明星。他身材高大,偏又蓄着金色长发,使他看上去颇似基督花园中没有性别的天使。
父亲很少说话。他似乎并不了解如何做一个父母。他很少有时间能同我在一起——童年于是时常被抹上孤独的色彩,然而神秘,回想起来只觉得遥远,同我对父亲的印象相同。我记得那栋别墅,装潢漂亮,定期有工人来院子里修剪玫瑰的枝桠,我坐在窗边看着太阳缓慢地落下。黄昏。父亲有时会在黄昏时刻回来,夕阳在他头顶晕染开金色的光圈,让我总是害怕一不小心他就会长出翅膀离我而去。
盖多叔叔经常会来我们家找我玩。他性格开朗活泼,有些迷信,总说“只要跟你爸在一起就会感觉无论做什么都很顺利”,我很喜欢他。有时福葛叔叔也会来,他很温和,对待我也很好,不过有时我会听见他跟盖多叔叔吵架的声音,盖多叔叔常说他是个十分暴躁的人。
他们是父亲的至交。盖多叔叔结婚比父亲早些,米斯达夫人是个莫妮卡贝鲁奇式的漂亮女人,他们膝下也育有一男一女。然而即便是在和朋友们聚会的时候,父亲也依然沉默寡言,虽然他性情平和,不时露出微笑,也常问我要不要多来一份布丁,但我依然感到他坐在那时,只像一尊漂亮的神像,他注视着一切,却从不向任何人投去一瞥。
慢慢长大,我也慢慢了解到父亲真正的职业,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亲生的孩子这一事实。奇怪,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我对这些真相并不感到震惊,从某个时刻开始,我就认为他那样的人本就不该有子嗣。假设人的一生是一团火,有些人始终在熊熊燃烧,有些人是烧过的余烬,有些人却来不及燃烧就已死去。父亲是那种狠狠烧过一次的人。他燃烧过,痛苦过,最终熄灭了,连一粒灰烬也没有剩下,或许是因为过去烧得太用力的缘故。
写到这里,我突然感到惘然。以这样的方式回想父亲,竟不自觉地感到悲从中来。我曾一直认为我是离他最近的人;现在我却感到我对他一无所知。葬礼已经结束了,我写到这里,夜已经很深。别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盖多叔叔说等我去美国之后就会将它卖掉。我没有说话。可是我多想求他留下来,在这里,我曾日日坐在窗前等待父亲的归来;他曾经在院子里种满我喜欢的玫瑰花;他曾经在这里入睡,在这里醒来,在这里接待客人,举办宴会;只要依然待在这里,我就依然能感到父亲的气息围绕着我。现在我在他的卧室里,我好像听见他说,“布鲁诺,很晚了,快去睡觉吧。”
可我回过头,身后只是空无一人。
父亲写下的遗嘱送到了盖多叔叔的手上。这很显而易见,他因为害怕我悲伤过度每天早上都来看望我,而今天过来时他的眼睛有些红肿。父亲已经仔细地交待好了后事,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符合他一贯的做事风格。盖多叔叔递给我一封信,他说这是父亲单独留给我的。
“去收拾你的东西吧。”他说,“明天你就要去美国了。”
离开这里。离开那不勒斯,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父亲遇害的那天早上,他少见地没有出门去料理公务。我和他之间也久违地发生了一次对话——进入青春期后,我便有些抗拒跟他交流,我一方面怨恨他几乎从不花什么时间陪伴我,一方面对他那遥远又高贵的气质感到难以接近。很多时候我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不是也不可能是父亲的儿子。他注视着我的眼神,并不像父亲注视儿子的眼神,而是一个男人注视痛苦往事的眼神。
但是,我清楚他是爱我的。他爱我胜过其他所有人爱我,甚至超过我自己爱我。因为这样爱着我,他才会在为我买石榴的时候被人暗杀。我的手写到这里时已经微微开始颤抖了。然而这个时候他会说些什么呢?“不要怕,布鲁诺,写下去”——他会说。
就当是为了我。
我问他为什么还不走,他说他想多陪我一会儿。那一天他看上去格外容光焕发,坐在窗台边被阳光照耀着,叫人看不出他已经是个快年过半百的男人。他问我一些在学校里的事;他听得很细心,展现出那副能够俘虏一切的温柔姿态。他说到希望我能考上大学,因为他当年差点与大学失之交臂。这时我才得知他成为黑帮教父时才只有十五岁,正是我现在的年龄。
十五岁。我感到惊讶无比。我现在想的最多的是就是作业、考试和漂亮姑娘,而他那时面临的却是时时刻刻确切的一线生死。这是我第一次真正了解到父亲的过往,而他似乎也是第一次对其他人谈起。
他讲到上位前的事迹。他说那“短暂而惊险”,拍成电影应该很不错。在结束了之后他回到学校,翻开日历,发现仅仅过了九天而已。他感到难以置信。也正是在那一时刻,他放下日历,突然感到悲从中来。
“人的生命是可以在一瞬之间消失的,布鲁诺,”他对我说,眼神沉郁,神情晦涩,“在你反应过来之前,它就已经消失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接着他又讲到一个男人。布鲁诺·布加拉提,他与我同名。他好像要鼓起勇气才能说出这些话。父亲说那是他一生中最敬重的男人。
他沉默了很久,我记得。他注视这窗外,好久才说,过了这么多年,布加拉提,我还是没法忘记他。
但是关于另一个布鲁诺,他并没有多言。他紧接着说到他的宿敌,迪亚波罗。他说到迪亚波罗还没有死去,但每日都在他的监管之下;他已经将这个男人流放了很久很久。他叫我不用担心,在他离开之前,迪亚波罗都不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
但是今天早上,他死了。迪亚波罗死了,是自然老死的,在监狱之中。这是父亲告诉我的,他说这话时露出那种快意又狡黠的神情,叫我觉得恍惚。
“他就跟你说了这些?”
“就说了这些。”
盖多叔叔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他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在他思考问题的时候他总是这样,但他很少能得到问题的答案。
我以为迪亚波罗早就死了。他说。接着他打电话给一个人——不是福葛叔叔,是特里休阿姨。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自从特里休阿姨为了躲避被传为教父情人的绯闻之后,那是在我被父亲带回家之后不久发生的事,他们坚持认为我是他们俩的私生子。
但是特里休阿姨仍然会时不时地过来看看我们,她之前是个有名的歌手,在闹出那些事之后很快她就结婚了,对方是一个黑头发的高大男人,脾气温和,和我一样有一双蓝眼睛。从那以后她来看我们的次数慢慢减少,父亲说是希望她不要再卷进一些麻烦事中来。十几年前就应该这样,他强调。
为什么要叫特里休阿姨来?当特里休阿姨风尘仆仆地赶到我们这儿的时候,我这么问盖多叔叔。
“因为我是迪亚波罗的女儿。”特里休阿姨平静地说。
父亲在遗嘱里交待了发现迪亚波罗的地点。他仅仅说他发现了而已。他问特里休想不想认领自己的父亲——尸体已经由他装进了棺木之中。特里休阿姨打开棺门,我们只看到一个头发花白且奇长无比的老人,死前似乎备受折磨。她长久地注视着他。
“能看到他真正死掉的那一瞬间还是挺好的。”她微笑着说。人们都说她年轻时非常漂亮,和父亲站在一起像是一对神子神女。我问盖多叔叔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他只是大笑。
永远不可能,他说,他们两个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
临别之前,特里休阿姨吻了吻我的脸颊。她说我的父亲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能被他爱着,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她露出一种有些凄凉的神情。
我打算在到美国之后再打开看父亲给我的信。飞机起飞的时候,我注视着脚下的城市,直到那不勒斯变成意大利,意大利变成欧洲,欧洲变成了云层。我离开了这个地方,同时,也离开了我的父亲——离开了他的尸体,他的故乡,以及关于他的所有回忆。
我从未后悔过成为父亲的孩子。回忆父亲,也相当于回忆我的一生。有时候我难免会对他产生怨恨。他的情感总是那样克制,不动声色,我好像从未真正接近过他。父亲。我想起我去到死亡现场时,他手里紧紧攥着装满石榴的纸袋,即便那些艳红的水果已经滚落到了地上,埋葬在一片泥泞之中。
到美国之后,我被安排住在空条博士的家中。他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孔沉着坚毅,身形依旧高大。他好像是我父亲更老一些后的版本。据说他是我父亲的远房亲戚,但老实说我几乎从未听过父亲提起过他们。
“这就是那位汐华初流乃的孩子?”他问道。汐华初流乃——这对我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乔鲁诺乔巴纳,我告诉他。我的父亲叫乔鲁诺乔巴纳。
对,乔鲁诺乔巴纳。他注视着我,顿了一顿说道。盖多叔叔挠着头说,乔鲁诺好像是讲过,汐华初流乃是他的曾用名。
“这孩子也是替身使者?”
“实际上,并不是。”盖多叔叔回答,“这也是乔鲁诺执意让他离开组织的原因。”
替身使者,又一个崭新的名词。实际上,我的英文还没有那么好,所以这个词出现在我脑中的时候,我甚至无法翻译成意大利语,因而也就不能很好地理解它的意思。但是我直觉感到这个词与我父亲之间有什么很重要的联系。
他们又简单地交谈了几句,空条博士对我的到来似乎有些头疼。“跟我在一起并不是一个很安全的选择。”他说。但是总比待在黑手党家族的中心要好得多。
盖多叔叔离开了。他的背影消失在机场的人流中的时候,我恍惚间看到了父亲离去的背影。父亲的背影与他的重合在一起,在我的视线中慢慢消失了。再见,布鲁诺。我看见他回过头来微笑着说。再见,我的儿子,我永远爱你。
我突然跪倒在地。空条博士蹲下来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无法言语,只看见自己的泪水滴落在地上。一滴,两滴。那一刻我知道,父亲真的死了。
觉醒替身是多久以后的事呢?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如果说出现预兆的话,大概就是在到美国一两个月之后的事吧。
住在空条博士家的生活很平静。我努力适应着新的环境,训练自己的英语口语。空条博士与我的交谈并不很多,他是个有些严肃而且沉默寡言的人。在某些方面,他与我的父亲非常相似,使我不禁相信他们确实就是远房亲戚这一事实。他有一个叫做空条徐伦的女儿,比我父亲稍年轻些,性格倒是完全与空条博士相反。她有个打扮古怪且名字女性化的丈夫,叫安娜苏。空条博士似乎并不喜欢那个叫安娜苏的男人,因此大多数时候都只有徐伦一个人来博士家里拜访。我跟她的关系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希望能有个母亲。
他们俩具对我的父亲有深刻印象,因为“他们曾经经历了一场很重要的战斗”。那场战斗对家族的意义都是很重大的。那个时候父亲还很年轻,大概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徐伦总是笑着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大概明白,所谓乔斯达家族的美貌是怎么一回事。”
空条博士对此总是冷哼一声。
但是有很多细节,她都选择对我搪塞过去。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终究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的原因。会不会有遗憾呢,父亲?我时常这样想。他来到这世上的时候是孤身一人,走之后也没有留下任何属于自己的血脉。像这样,始终孤身一人的父亲,会不会感到遗憾呢?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有某种特殊能力的时候,是在我打开父亲的信的时候。当我打开它,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某种图景。我看到自己在桌上埋头写着什么,仔细一看,发现正是我手中写的信。我感到十分讶异,因为这图像是如此栩栩如生,虽然有所间断,如同老旧电视信号不好时闪烁的雪花。我低下头,看见自己肩上散落的金发,更加确定这就是父亲的视角。
但是这图像才出现没多久,就消失了。很快,我又只能看到自己手中的信。我有些留恋刚才的感觉——哪怕是作为父亲存在那么一两秒,也好像能让我感觉到他依然活着。
后来,我能看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的图像,而且这图像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最后,我计算到,我可以看到的图像大概是在一分钟左右的样子,这已经不再是图像了,而是真切的影像。在这一分钟内,我可以完全感受到当事人所能感受到的温度、气味、触感,总之,就是完全的还原。我曾经试过触碰许多物品,这些物品上都会留存下来一些它主人的记忆,每次我看到的记忆都是随机的。如果我孜孜不倦地尝试,我甚至可以还原出某个人的一生;不过这个能力似乎不是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轻易发动的,而且以一分钟为单位的话,工程量实在太过浩大。
这项能力被空条博士发觉,已经是我十六岁时候的事了。我曾经偶然触碰到他摆在书桌上的一张相片,上面是五个男人在沙漠中的合影。我看到他拿到那张相片时露出微笑,耳边传来几个男人打闹嬉笑的声音;也看到他在黑暗中攥紧相片,默念一个叫做花京院的名字,似乎是一个日本名字。接着,我感到泪水滴在手背上;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那不仅仅是泪水,还是血滴。
但是空条博士很快就发现我的替身能力还并不完善,因为我甚至无法召唤出替身。而且就算是召唤出了,我的替身估计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我这才了解到父亲他们也是跟我一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而我父亲的能力则是可以将任何物体变成任何生物的能力。这听上去可比我的能力有用多了。
不过很快,我也能召唤出我的替身了。那是一个人头蛇身的东西,看上去未免有些丑陋。但是很快我发现,我不光能通过触碰物体得到记忆,还可以通过触碰人体得到记忆,只是记忆的时长仍没有什么变化。这使得我的替身变得有些危险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倒是很适合窃取情报。”空条博士如此说道。我被他警告不允许用替身能力做危险的事,更不能趁他睡着的时候试图窃取他的记忆,因此每次他入睡之后都会将门反锁。
事实上,我对空条博士的记忆根本不感兴趣。我想要知道的,是关于我自己的信息——我的亲生父母是谁?父亲究竟因为什么选择我成为他的孩子?以及父亲,我那在一年前的某一个下午,偶然死于某人的枪口之下的黑手党父亲。
一年前,我将父亲的遗物带在身上来到了美国。几个瓢虫胸针,他生前十分钟爱,他认为这种昆虫总能带给他好运。有几个已经旧了,他很久都不曾穿戴,只是放在衣橱里。还有几个他一直戴到死去。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伸出手触碰了第一个瓢虫胸针。
是水。
我能感觉到我整个人浸在水中,脖颈处传来阵阵要命的刺痛。我的呼吸已经有些困难了,视野也很模糊。我看到我从身上取下一个瓢虫胸针,手指闪烁着金光——这也许就是父亲发动能力的表现。我被脖颈上的一个东西拉入水中,仔细看是一条长相异常凶狠丑陋的鱼。我听到有人大声呼喊着父亲的名字——“乔鲁诺!!”接着是散弹打在水面上的声音。在昏迷过去之前,我用尽力气将胸针扔了出去。(*见于纳兰迦的面部特写与冲击战)
记忆到这里就终止了。作为发动能力的副作用,我感到脖颈上残留的阵阵强烈的刺痛。回忆父亲的记忆真不轻松,我依然能清晰回想起父亲伸出手时,手背上斑驳的血迹。这段记忆没头没尾,看起来颇像噩梦,我也根本无法理解。
手。这次是手。我的手断掉了,那种更加强烈的痛楚几乎一瞬之间麻痹了我的神经。但是早在那之前,我,也就是父亲,已经发动了能力。又是一个人在大声呼喊着乔鲁诺,这个声音跟刚才的那个不一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人质问着,声音愤怒又不知所措。
只有这样。我听见父亲低声说。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大家——
这句话没来得及说完,双手已经被割断,我因为剧痛而倒了下去。有个人跑过来接住了我。在记忆消失之前,我隐约看到那是一个黑头发的男人,他焦急地呼喊着父亲的名字。看到那个男人之后,父亲就闭上了眼睛,身上的瓢虫也随之滚落。
这两段记忆之中,父亲好像都是同样的年纪。我能看到他身上都穿着艳粉色的衣服,与他十五岁时的照片一样。既然父亲在这里断掉了手,难道他后来的手是他自己发动能力为自己接上的吗?我难以想象。
接触到父亲的记忆越多,我越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的震慑。他们都盛赞父亲是意大利最年轻的教父,声称他的帝国笼罩整个意大利,只要在抬手之间便会有人为他而死。但是他们却不明白我的父亲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他曾经历过怎样的挣扎与绝望。不知道命运在他身上强加的锁链,以及他为挣断这锁链所经受的所有痛苦。
“瓢虫是太阳之虫,也就是生命的象征吧?”
太阳之虫。这句话父亲经常如此说道。然而此刻,在父亲的记忆中,这句话却不是父亲说出来的。
在看到那个人的长相时,我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如出一辙的黑头发和蓝眼睛,注视着这个男人,如同注视我自己。他与我的长相是如此的相似。我想起父亲在幼年时对我说,“你的母亲是一个拥有黑色头发的美丽女性”。然而我面前的这个人,虽然留着女性化的头发,可确确实实是个男人无疑。
“这是你的护身符吧?”
“是的。确实,瓢虫能唤来幸运。”
父亲将那个瓢虫取下来,攥在手中。我能感到他又一次发动了能力。这次的能力,是将这个瓢虫变成了探测器。
接下来,这个瓢虫被交到了那个黑头发的男人手中。父亲的记忆就此中断。所幸的是,接下来的记忆毫无缝隙地对接上了,我获取了那个黑发男人的记忆。
那个男人死了,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
他死了,而且是一击致命。那个瓢虫被他挂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迪亚波罗,也就是特里休阿姨的父亲身上,所以我得到的这段记忆是迪亚波罗的记忆。这简直令我难以想象。他那超乎寻常的替身能力,在所有人的面前都具备着压倒性的优势。我无法想象父亲是怎样打败他的。因为我自己特殊的替身能力,我能从迪亚波罗的视角看到那个男人的一切动作如同慢动作播放,他的行动未来的轨迹全都被我了如指掌。
这种帝王般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感觉。
迪亚波罗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打败了他。但是他的毅力和精神力之顽强令我印象深刻。他用尽一切,将特里休带离了我的身边,用他那[拉链]的能力。
当我爬到那拉链闭合的地方时,我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呼喊着一个名字,[布加拉提],这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我第一次听见父亲发出那样的声音。那样惊慌失措又无助的声音。然而在迪亚波罗的行动之中,瓢虫胸针意外地掉落了,记忆也就这样被迫中止。
布加拉提。我听过父亲提到这个男人,仅仅一次,是在那个上午,他遇害那天的上午。他说到布加拉提是他一生中最敬重的男人。
这个男人跟我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我想到那张与我如此酷似的脸。我想到父亲注视我的眼神,在遥远的童年记忆中,他总是拿那种眼神注视着我。他看着我的眼神如同在赎罪,在忏悔,他好像在说,上帝,请救我。
他们总说我的父亲像神。闪耀的金发,完美的容姿,无时无刻都能将局势掌握在手中的冷静与智慧。他们说我的父亲是神。然而即便是这样的父亲,也有希望上帝能将他从某样诅咒之中拯救,那究竟是什么?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我触碰了另外一个瓢虫胸针。
“求求您,乔巴纳先生。”
父亲的脚下躺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很明显是死于他的命令。一个老妇人跪在地上哀求,他蹲下身来。
“很抱歉,您的儿子冒犯了我们。这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他说话的声音如此温柔。我熟悉父亲这种俘虏一切的仁慈。“至于您,您的眼泪真令我心碎。”
他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在那个男人的血流到他脚下之前移开了鞋子。但是也正是这个动作,使他看到了在另一个房间,半掩的房门后熟睡的婴儿。他朝那婴儿充满歉意地微鞠一躬。但,就因为这个动作——命运是如此的巧妙神奇,他看见了那个摊开的相册。很显然,在他的手下闯入这个房间之前,这位老妇人正摊开相册在同他的儿子回忆往事。
他疾步走过去。追随着父亲的视野,我看到那个相册里面收藏的照片。是看起来十分幸福的一家三口,已经是上世纪的老照片了,泛黄、脆弱得可怕,却被老妇人精心保留着。那张照片上有一个微笑着的黑发男孩。看到这里,父亲的手开始颤抖,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他往后翻,相片中的黑发男孩逐渐长大,最后一张照片中这个男孩出现时,他已经成为了青年,黑发蓝眼,橄榄肤色,高挑挺拔,穿着白色蝌蚪纹西装。那是布加拉提。
“这是……”他冲出房间。老妇人颤抖着说,“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是我的上一任丈夫的孩子。在这张照片之后……”她顿了顿,“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父亲跪倒在地。他杀死了布加拉提同母异父的兄弟。那本相册也随之掉落在地上,被血泊浸染,成为不可回视的破纸一张。
那个婴儿就是我。在痛悔之下,父亲收养了我。他将我的祖母送到了遥远的地方。我的亲生父亲死在他的手上,我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死。身世之谜在这一瞬间意外解开,我瘫坐在地上。
我不仅不是我父亲的孩子,我的亲生父亲还被我的父亲所杀。可是即便如此——我的内心涌起复杂的感情——我也无法仇恨我的父亲。乔鲁诺·乔巴纳。我记得他跪倒在地时的绝望与沉痛,他好像突然之间被往事袭击,一时间痛得不能自已。
为何曾经几乎被咬断喉咙、自断双手的父亲,仅仅因为一张照片就会被击垮?我不得而知。
接下来的记忆让我感到惊讶,因为那似乎不太适合一个未成年人阅读,而事实上拥有这段记忆的父亲也并未成年。他在剧烈的喘息之中拥抱着某人,而那人的温度却是如此冰冷。他的眼泪滴到那人的脸上。有人抚摸他的头发,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乔鲁诺,乔鲁诺——而他仅仅是就着泪水低下头去亲吻他。
布加拉提。他轻声呼唤道。
我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震颤。居然是布加拉提!我怎样也没有想到——父亲的眼神,父亲终身未婚的原因——全都是,全都是关于,布加拉提。也正是为了这个男人,他宁愿忍受一生的孤独。在他死去的时候,他想着的是谁?他的神情那样平静,是否是因为他感到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在亲眼目睹了迪亚波罗的最终死亡之后,他可以回到布加拉提身边?
“我不能接受。”他低声说。
“这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乔鲁诺。我已经死了。死亡是既定事实。”
“我可以再次发动能力,让你继续活下去。布加拉提,”父亲的声音始终带着哭腔,像小孩子一样,“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
“没有必要,乔鲁诺。”布加拉提微笑起来。这一刻,在月光下,我第一次仔细注视着那位布加拉提的脸。他看上去那样平静,那样美丽,苍白神圣宛如神铸雕像。他让我的父亲将一个瓢虫胸针交予他。
“这样有朝一日你也来到天堂,可以凭这个认出我。”
“我不想在这个没有你的世上……”
“你会活下去,乔鲁诺。”布加拉提说,“你会活下去,完成我们的梦想。”
他的眼睛那样坚定,在夜晚中闪闪发亮。那几乎成为某种死亡的预兆。父亲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在这之前,他曾经失去过他一次;在这之后,他将再度失去他。
“我会永远记得你,布加拉提。”他俯下身再度亲吻他。那个姿势像神普渡世人,又像世人渴望神赐。“我们都将永远记得你。”
时隔多年,我终于明白父亲目光中那深沉的意义。那与他一生中唯一挚爱酷似的面容,使他每每注视着我,便会被往事击倒。然而在他遇害前的那天上午,在他说他确认了迪亚波罗的死亡时,我看到有种火焰在父亲的眼中重新燃烧了起来。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他已经守住了他的承诺,他完成了他曾经说过要完成的一切。此刻,就算是死亡,他也不会惧怕了。
我伸出颤抖的手,触碰了下一个胸针。
“乔鲁诺,之后就拜托你了。”
“在故乡那不勒斯遇到你的那刻起……我逐渐死去的心,就已经复活了。”
“这就是所谓的幸福……乔鲁诺,你无须在意。”
父亲一生之中从未有过情人。男人女人簇拥在他脚下,如同围绕圣像盛放的鲜花。他带着悲悯的眼神注视着他们,却只是探下手背宽许他们每人献上一吻。
他一生唯一的爱人消失在十五岁罗马金色的天空中。斗兽场的中央爱人尸体被雨水冲刷后洁白如新。我不知父亲怀着怎样的心情将他领回;不知道父亲以何种方式将他下葬。我只知道父亲始终希望上帝能解救他的,不是某种诅咒,而是爱情。
我想起父亲在那个夜晚曾经做出的承诺,“我会永远记得你”,其意义究竟是如何?突然之间,我竟感到死亡对于父亲而言,是一生辉煌的陨落,也是一生苦难的终结。那一日教堂里响彻的哀歌迄今仍徘徊在耳边,当我再度回想,我竟隐隐约约看到父亲的灵魂坐在教堂顶部五彩斑斓的壁画中央。他俯首注视着我们,微笑着同我们一一道别。他的面庞逐渐融入岩彩之中,当他最终消失的时候,他手边画中的神使突然睁开眼睛,将他温柔地拥入怀中。黑发蓝眼,神情温和,那是布加拉提。一时之间金光闪耀,灿烂的阳光透过大殿顶部的天窗洒进来,我听见盖多叔叔轻声说,他们一起走了。
空条博士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昏倒在地上。因为过度使用替身能力消耗了太多精力,所以体力不支晕过去了。醒来之后我躺在美国的医院里,注视着异乡的太阳缓缓升起。
“我想回到意大利。”
空条博士从他那老花眼镜中抬起眼来看我,“你阅读了你父亲的记忆。”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对不对?”
我费了好大劲,才说服盖多叔叔把我接回去。一路上他絮絮叨叨地教训着我,希望我回心转意。可他不知道,在我十六岁那年,我用尽力气,拼凑出了我父亲的一生。我经历了他晦暗的童年,残忍的少年,沉痛的中年,我经历了他所经历的一切苦难,我注视他为情欲灼伤,为爱恨翻滚,我见证他黄金般的觉悟在黑暗与荆棘之中燃烧。我无法作为父亲的儿子,却只能一直这样平静地苟活下去。为了父亲曾经做过的一切,我愿意将自己的生命献上。
或许我不是父亲的孩子。从来不是。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敬他爱他,甚至最后成为他。
“他们接下来要涉足的苦难之路,或许存在着某种意义。
他们的苦难,或许会给某处的某人带来希望。
成为带来更大意义的开端吧。”
我闭上眼。每当我抚上那带血的瓢虫胸针,也是父亲临死前佩戴的胸针,我都能看到父亲在死亡前看到这世界的最后一眼。他注视着昏暗的天空,心里想着过一会儿便会有一场大雨降下,在这样的大雨中,他曾痛失一生所爱。
但是没有关系,他们即将再度重逢。他亲眼见证宿敌的死亡,他终于战胜了不可战胜的命运。他守住了他的承诺,也做到了他说过一定要做到的事。马上,他也将见到他一直想要见到的人。他带着微笑凝视着天空,在他十五岁那年,那里曾有黄金之风久久飘荡。
“布鲁诺。”
他死了。死前留给世界的最后语句是他的名字。
“无论是你的黄金精神,还是你和他之间的爱。
父亲啊,它们都已经永恒了。”
-END
标题是意大利语中的'永恒'之意
不光想体现茸布两人之间的深刻羁绊 还想体现黄金精神的代代传承 甚至突破了血脉的限制
中间引用一段话就是黄金之风中的原台词 回忆片段都是直接扒的原台词 想表达的东西有很多 不知能不能表达到位 鞠躬!
树上的小猫(不是)
乔鲁诺在刚刚交到那个金黄的“朋友”时,总喜欢借助他的力量爬到树上,枝叶的簇拥总能让他获得安全感。树下的小孩在玩捉迷藏,身居高位的乔鲁诺一下子就找到了所有人的所在,这让他起了点小心思,如果能更早的遇见这位无言的朋友,他肯定能在捉迷藏上百战不败,尽管从来没有人和他一起玩捉迷藏。
我不知道哪个好看就都发了(?)有点问题明天再改改(大可能不改)
看起来像原图的黑衣是调色,P2微调P3原色,某种意义上也很强吧(混乱发觉)
树上的小猫(不是)
乔鲁诺在刚刚交到那个金黄的“朋友”时,总喜欢借助他的力量爬到树上,枝叶的簇拥总能让他获得安全感。树下的小孩在玩捉迷藏,身居高位的乔鲁诺一下子就找到了所有人的所在,这让他起了点小心思,如果能更早的遇见这位无言的朋友,他肯定能在捉迷藏上百战不败,尽管从来没有人和他一起玩捉迷藏。
我不知道哪个好看就都发了(?)有点问题明天再改改(大可能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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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加拉提和乔鲁诺原本应该在跳スタイリッシュいちまんじゃく
总之请一直跳下去!(然后热情完了)
B站走这里
请给我一点弹幕嘛!!我想要弹幕55555555弹幕真的好van
之前吃完饭脑子一热开始做的,所以说人还是不要吃饱了撑着(?)
欸不过居然刚好是tag第1014草,跟我生日同数就当提前生日(并没有)
一直在被来回限流,我不管了!!(有被气到)
布加拉提和乔鲁诺原本应该在跳スタイリッシュいちまんじゃく
总之请一直跳下去!(然后热情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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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吃完饭脑子一热开始做的,所以说人还是不要吃饱了撑着(?)
欸不过居然刚好是tag第1014草,跟我生日同数就当提前生日(并没有)
一直在被来回限流,我不管了!!(有被气到)
【联耀】玛丽苏与玛丽苏(12)
额.....车.还在下一章
01
“APEC峰会期间,你承诺要送我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送我。”去另一个浴场的途中,跟在身后的伊万突然开了口。
王耀惊疑不定地琢磨了一下,觉得伊万是在诈他。这几天他的表现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一定非常奇怪,阿尔弗雷德能起疑心,那么伊万一定也会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再者王耀非常重视外交关系,不同世界的自己也一定如此,承诺了的事一定会立刻差人去办,按照中国人的办事速度不可能出现三个月还没办完的事。思及至此,王耀转过身,疑惑地抬起眉头,问道:
"是吗?我承诺过什么?"
"看来你最近劳累过度了,以至于你根本不记得对我的承诺。"...
额.....车.还在下一章
01
“APEC峰会期间,你承诺要送我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送我。”去另一个浴场的途中,跟在身后的伊万突然开了口。
王耀惊疑不定地琢磨了一下,觉得伊万是在诈他。这几天他的表现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一定非常奇怪,阿尔弗雷德能起疑心,那么伊万一定也会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再者王耀非常重视外交关系,不同世界的自己也一定如此,承诺了的事一定会立刻差人去办,按照中国人的办事速度不可能出现三个月还没办完的事。思及至此,王耀转过身,疑惑地抬起眉头,问道:
"是吗?我承诺过什么?"
"看来你最近劳累过度了,以至于你根本不记得对我的承诺。"伊万的语气冷了几度。
"对俄罗斯事务,我一向很上心,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对你,我敢说我承诺过的话一定会做到。前提是,我真的承诺过什么。"王耀认真地说。
"怎么?这才过了几个月就翻脸不认账了?果然是本性难移,当初你和我冷战时信誓旦旦地说不会依赖苏联人也不会投靠美国人的怀抱,可才忍了十年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北京的大门让美国人登堂入室。你说的话在我这里早就信誉破产了!"伊万的神情似乎是较了真,横眉怒眼的样子令王耀想起来伊利亚,他和伊利亚决裂那时,伊利亚便是这样义愤填膺地和他说话。
"我不想和你翻旧账,如果我说的话在你那里没有半点信誉了,你就不会追问承诺的事了。"王耀声色平静。
"你今天问我还记不记得上个世纪签军火订单的事,我还记得很清楚。现在我倒是想问问你,那夜我被灌醉了,你照顾了我一夜,我们聊了很多事,你还记得我们聊了些什么吗?"伊万的语速又快又急。
虽然知道眼前的伊万拥有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关于过去的记忆,但是在伊万质问的时候,王耀还是忍不住想起了伊利亚。伊利亚喝醉了后的确是他留下来照顾伊利亚,但是伊利亚并没有醉到不省人事,在喝了醒酒药吐了几回后就清醒了。不过虽然说是清醒了,却依然显得力不从心,王耀但凡有一丁点的不配合,他自以为是的霸王硬上弓就是个笑话。那是让王耀最后悔的一次性爱,清醒时候的伊利亚办事就总是急躁又粗鲁,更不用说血管里还残留着酒精的时候。更可气的是在王耀强忍阉了他的冲动时,他还在疯狂地问:
"你爱我吗?"
"你会爱我多久?"
"假如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
"是的,我们聊了很多,但我不记得聊了什么。"王耀若无其事地笑道。
"其实我们没有聊什么,我醉的很厉害,根本说不了话。"伊万说。
王耀的笑容僵了片刻,"那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你知道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不能指望我记得每件事的细节。"
"你是记性不好还是对我不上心?”伊万愤怒地指责,“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口头上说礼轻情意重,但你会给阿尔弗雷德送大葱送白菜吗?还有那个时候......”
听他这样熟练地翻旧事,王耀不能适应,一时心乱如麻,“抱歉,最近实在太忙了,过段时间我会亲自把东西送到莫斯科。"
“三十年前的事你记不住细节,但三个月前的事你总能记住一切吧?”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不能到此为止,因为你根本没有承诺什么,我不知道你打算带什么东西到莫斯科。”伊万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戏谑地笑了。
空气安静得如同不存在。王耀欲言又止地看着伊万。
良久后,伊万先打破沉默,问道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是王耀,如假包换。其余的我无话可说。”王耀说。
“我知道你是王耀,我看见你背上的伤痕了。我听见阿尔弗雷德和本田菊在讨论关于你的事,他们都在怀疑你,但是又认为你不是替身,对于你身上出现的令人疑惑的改变,阿尔弗雷德推测是因为你有两重人格。”
“你怎么想的?”
“你有多重人格吗?”
“没有。”
“既然排除了阿尔弗雷德的猜测,也许我的想法更接近真相。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失忆了?记不得某段时间之后发生的事,但是为了应付我们,从他人口中或者历史档案中恶补了许多和我们有关的事迹,可我们相处的细节是无法被他人的口述或者档案资料还原的,所以你才会在我的追问下露出破绽。”
王耀愣住,原来伊万的想象力这么丰富。
“你的洞察力很敏锐。”
“阿尔弗雷德他们迟早也会发现你的秘密。”
“所以我需要你的掩护,毕竟我们是世界瞩目的准盟友。”
“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阿尔弗雷德说你喜欢我是怎么回事?”伊万稍显紧张地抿了抿嘴唇。
“我跟阿尔弗雷德拌嘴的时候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而阿尔弗雷德历来又喜欢以讹传讹。”
“这么说都是误会?”
“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尔弗雷德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但你为什么要钻进我的被子?"
"......我们是朋友,我怀疑我的房间闹鬼我不去找你难道去找阿尔弗雷德?"
"可你还抱着我。"
"我被吓坏了。"
"......非常有说服力的解释。"
02
伊万侧过头,视线落在靠在浴池边闭目养神的王耀脸上,在完全放松的神态下,王耀的嘴角依然习惯性紧抿,微微下垂的线条勾勒出冷漠的厌倦感。
伊万忽然能理解弗朗西斯为什么总说王瑶是个美人。原来在他看来,王耀和本田菊乃至和人家两兄弟都是同一类型的皮相,弗朗西斯却只对王耀偏爱有加,还形容王耀是"人间四月天"、"人间富贵花",伊万十分不理解。他和王耀关系不浅,隔三岔五便能因公或因私见上一面,他自认为比弗朗西斯更了解王耀,并不觉得王耀如何惊艳。更何况见惯了东欧人的深邃眉目,东亚人稍显扁平的长相在伊万看来是有些寡淡的,对本田菊的青睐究根到底其实也源自伊万的猎奇心理,本田菊像一只安静又似乎带着野性准备随时亮出尖牙的猫,他想捕捉他。而王耀伪装得再好也改变不了他是狮子的事实,如果有人眼神不好使非得说他是大猫,甚至想去捕捉他,下场不是两败俱伤就是被反噬。因为知道他的力量和危险,所以伊万从来不用看美人的眼光或者心态去看他,伊万也几乎没有想过王耀美或者不美这件事,王耀对于他而言仅仅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存在,与利益有关,与美丑无关。唯一一次让伊万意识到王耀原来真是人间殊色的契机是在1971年的冬天。
那时苏中正值决裂期,但在联大恢复中国在联合国合法地位的决议中,苏联仍然为中国投了赞成票。王耀亲自来到纽约出席大会并在之后筹备了一场招待会,主要邀请那些在表决中支持了中国的国家。伊万顺理成章在邀请之列,但是万万没想到投了反对票的美国也成为招待会上的贵宾,并当着众人的面邀请王耀跳舞,惊呆了资社两大阵营的国家们。意外的是阿尔弗雷德跳了女步,王耀跳了男步。
"看见中方人员在发请柬,阿尔弗雷德就故意问王耀那是什么,王耀说他们准备一了一场招待会,阿尔弗雷德便默认他自己在受邀之列,告诉王耀他会带葡萄酒出席。这样一来,老好人王耀就不得不给他发邀请函了。"知晓一些内情的立/陶/宛向伊万解释道。
"真不要脸。"娜塔莉娅从鼻孔里发出不屑的哼声。
宴厅的人议论纷纷,他们除了关注这惊世一舞的两位主角,更不时注意伊万的脸色。除了感受到莫大的羞辱,伊万体内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发酵,让他的愤怒更加狂躁。但在愤怒之余,他惊讶地发现舞池中那两个家伙在摧残的水晶灯下都有别样的魅力让人移不开视线。尤其是王耀,伊万没想到他在比他更高比他更强壮的阿尔弗雷德跟前一点也不落下风,且他没有故作强势姿态,因为阿尔弗雷德似乎正和他说什么有趣的话,他脸上有像女人那样温柔内敛又从容镇定的笑容。
"这是怎样一张充斥着嫉妒的脸呀。"弗朗西斯端着红酒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伊万身边。
"别跟我阴阳怪气地说话,否则我会忍不住用拳头教你怎么正确地说话。"伊万冷冷地暼了他一眼。
"去找面镜子瞧瞧自己的脸吧,你的嫉妒都写在脸上, 就算哥哥我不说,别人也会看见。"
伊万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中的玻璃杯,弗朗西斯挑眉,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漫长的华尔兹结束后,伊万一直在找机会和王耀单独聊聊,但是阿尔弗雷德像牛皮糖一样一直黏在王耀身边。
终于,伊万看见王耀单独往卫生间方向去了,他一口气喝尽杯中酒把空酒杯放到侍应生的托盘上,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王耀站在盥洗台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他才拧开水龙头。
伊万快步走到王耀身后,身后卡住王耀的脖子,迫使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两人,咬牙切齿地说:"瞧瞧这个没骨气的家伙!接下来还会怎么做?干脆把阿尔弗雷德请入你的卧室!"
王耀因为呼吸困难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隐隐浮现,眼睛里也渐渐地起了红血丝,但他靠在伊万肩膀上,没有任何反抗。伊万松了些力道,让他能够呼吸和说话。
"他说我穿的太保守,像个传教士,他邀请我去逛街,买几身新潮的西式正装。"王耀心平气和地说。
在伊万听来,这就是对他的嘲讽和反击。他气昏了头,也没有注意到王耀说话的时候居然没有带那个奇怪的口癖。
"你一定是脑子糊涂了!"伊万将王耀的脑袋按到水龙头下,想让流出的冷水浇醒王耀的理智。
王耀扭着脑袋大力挣扎,但仅凭蛮力他不是伊万的对手。直到他的头发都被淋湿了,伊万才稍显冷静地放了他。
重获自由的王耀用手抹去了脸上的流水,然后狠狠地给了伊万一巴掌。弗朗西斯恰好走进门,瞧见了这一幕,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
王耀的这一巴掌力道极重,伊万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想说什么,但顾念弗朗西斯突然闯了进来,也不好再发作,忍着怒火拿出手帕递到王耀跟前,"把脸擦干。"
王耀显然也是顾忌弗朗西斯,没有和伊万彻底翻脸,接过了他的手帕,草草地擦干了脸上的水珠。
弗朗西斯犹豫再三还是默默离开了。他一走,伊万立刻变了脸色,凶狠地警告王耀:"别指望美国人能成为你的新靠山,记住你永远也搬不走你的邻居!"
"谁也不是我的靠山。"王耀仰着头,直视伊万愤怒的眸子。
湿发还贴在王耀的额头上,他说话的时候一缕清水从湿发下流出,又划过了他的额头和脸颊。伊万抬手,粗鲁地替他拭去了脸上的水珠,"你的翅膀还没硬到能单飞的时候!你和我们的实力还差的远,从现在起,我和阿尔弗雷德就算原地踏步,你也得赶几十年才能看见我们的背影!"
在伊万强势的俯视下,王耀的眼神脆弱地闪动了几下。他有一双非常干净清澈的眼睛,这双眼睛是他周旋在各个场合中的利器,能为他扮演无辜,平添柔弱,也能为他凸显倔强,释放锐意。但在所有刻意的情绪都褪下后,这双眼睛里镌刻着的是忧郁。
弗朗西斯中意的美人从来不仅仅只拥有好皮相,气韵也一定十分独特,尤其是落魄的华贵,在泥土中绽放出颓废又坚韧的美感。
王耀深呼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伊万眨了眨眼,自然地收回视线,看着烟雾缭绕的浴池,用口哨吹了首曲子。
"你吹的什么?"王耀问。
"你不记得吗?"伊万反问。
"不记得。"王耀说。
伊万无奈地回答:"【回音】。"
王耀点了点头,把浮在水面上的托盘推到伊万跟前,随口说道:"阿尔弗雷德说他掌握了你的情史,你有几个情人,跟情人们的故事他都了如指掌。"
"他不做狗仔真是浪费他的天赋。"伊万从托盘上端起一杯清酒。
"准确地说是他的情报员们有做狗仔的天赋。"
"你要是对他的情史感兴趣,我可以向你提供他数以百计的情人资料,闲来无事就当阅读八卦杂志消遣时间。"
"你们对对方可真是上心。"
"我敢说我不是唯一一个被阿尔弗雷德这么关照的对象。当然你不用担心,你没有什么能被他记录的情史,你的情史只能从史书文献寥寥几笔的记载中寻找。"伊万开玩笑道。
王耀也抿嘴笑了笑。脑海中却突然浮现了APEC峰会期间他和原世界的伊万吵架时,伊万说过的话:
"从我出现后,所有人都在告诫我和你保持距离,他们说你是害死伊利亚的帮凶,对你和伊利亚的旧情绝口不提,但这又有什么用,我读那些苏中交往的档案,就像是在读你和伊利亚的情史,瞒不住的。"
"阿尔弗雷德为什么会告诉你他掌握了我的情史?"伊万忽然狐疑地看着王耀。
王耀摇摇头,"也许是想证明你不是个好情人,让我对你敬而远之。"
"他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他给你的东西多半也是伪证。"伊万没好气地说。
王耀和伊万刚穿好浴袍,本田菊的助理便来请走了伊万。王耀只好独自去浴室冲洗身体,他刚从浴室出来,阿尔弗雷德就突然出现,不由分说拉着他便走。最后把他带进了一间VIP休息室,王耀正准备质问他为什么带他来这儿,阿尔弗雷德就跟吃错了药一样,将他推倒在沙发上,王耀还没明白他想做什么,他就已经蹲在王耀双腿间,掀开了王耀的浴袍,亲吻他的肚皮,一边亲吻一边问:
"他舔过你这里吗?这里呢?还有这里......"
王耀哭笑不得,用力推开阿尔弗雷德的脑袋,那头耀眼的金毛在他们的角力中变得乱糟糟。
"够了,我们还没有做过!"王耀努力地佯装严肃。
"还没有做过,那是打算之后做吗?"阿尔弗雷德不依不饶。
03
伊万漫不经心坐在矮几前听本田菊讲日本菊花之盟的故事,他以前对这些包含了日本文化传统的风俗轶事颇感兴趣,但眼下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力。
"布拉金斯基先生看起来有些疲乏了。"本田菊关切地说。
伊万心里想着是的,赶紧结束今天的夜谈吧,但嘴上还是客气地说道:"本田讲的故事非常有趣,我想听下去。"
"真的没事吗?"本田菊问。
伊万硬着头皮回答:"没事,继续讲下去吧。"
虽然都是内敛的民族,但日本人说话做事都给人一种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感觉,同样的情况,王耀一定会说:"布拉金斯基先生看起来很疲倦了,就早点去休息吧,改天再聊。"
本田菊温柔地讲故事里鬼魂赴约之美丽,伊万强打精神却还是忍不住走神。本田菊讲菊花,他却想到了一个传言:阿尔弗雷德在樱花树下对本田菊一见钟情。
樱花树下的本田菊有何动人之处,伊万无从考证,他倒是知道当年欧洲出现了一副从东方皇宫流出的画像,据说是那个遥远又神秘的古国的肖像,在画市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最后画像被神秘买家高价买走,伊万只见过那画像一次,便彻底失去了它的下落。不过当时有传闻,那位神秘买家是亚瑟.柯克兰,那幅画像一直挂在他的卧室中。
亚瑟一直是个猎奇心很重的人,他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阿尔弗雷德多少受了些影响,一向热衷于追逐异域风情,但他的审美还是典型的钢铁白男审美,不论是什么肤色什么种族的情人,总体而言都还是美的,只是近些年口味渐渐地有些清奇了。据伊万所掌握的线索,阿尔弗雷德最近一次的"情场猎物"是类似东南亚黑珍珠类型的女孩,但阿尔弗雷德的狩猎行动只开展了一半就自动放弃,之前好几次也是这样半途而废。伊万还颇有些惊讶,难道浪子转性了?
阿尔弗雷德有一副好皮囊,在美人扎堆的国家先生中,虽然他不是最英俊或最性感的那个,但他一定是最具欺骗性的那个,他会用真诚又动听的言语、会用自信又不羁的神采迷惑人心,不管做过多少坏事,肚子里藏着多少坏水,他永远都像个孩子一样放肆地自称Hero自诩正义。他把他这些本事运用到情场上自然也十分奏效,除了几个长期的情人,他几乎是见一个爱一个,然后转眼就抛到脑后。他对那几个固定情人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心,至少在伊万看来是缺乏尊重的。而他早看出来了,阿尔弗雷德对王耀很不一般,似乎是又傲慢又耐心又有些无所适从,嘴上说着嫌弃,却又总是身体力行地在王耀眼前刷存在感。
71年王耀虽然拒绝了阿尔弗雷德的带他去买几件新潮的西式正装的建议,但阿尔弗雷德并没有放弃这个念头,中美正式建交后,阿尔弗雷德再一次向访美的王耀发出了同样的私人邀请。王耀没有再拒绝,那是他和阿尔弗雷德相处的"蜜月期",他不再顾忌曾经的兄弟国家对他的看法,也不再对资本主义的东西警惕又排斥。他和阿尔弗雷德私下逛街约会的照片很快就被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报故意披露出来,其中就包括他们在服装店里定制西服的照片。
美中暗中勾搭的蜜月期确实让伊万一度以为阿尔弗雷德会对王耀下手,阿尔弗雷德带王耀认识一些他以前没见过或不了解的新事物时大方又热情,像极了热恋期的男孩忍不住在心上人面前献宝,但阿尔弗雷德始终没有和王耀越过那道禁忌线,他们变成了一类特殊的朋友,伊万也就打消了对他们的怀疑。可就像阿尔弗雷德自己承认的那样,他喜欢和王耀呆在一起,有一次在联合国总部时,他让本田菊拖住原本和王耀有约的伊万,然后自己带着王耀去玩模拟枪战游戏了。
利用本田菊来拖延伊万这种事,阿尔弗雷德做起来驾轻就熟。伊万突然想起了什么,打断了本田菊的话,站起身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