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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知知


    

  翻墙,逃学,喝花酒,玩时倒是恣意,结果回头被夫子一状告到家里,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同窗们顿时个个面色如土,双股战战。


  只有邓知面色不改,心里还回味着莺歌燕舞,对比同窗们的神情,更品出几分幸灾乐祸的快意来。


  同窗们无非是怕家里的爹娘责难,他便不同了。他母亲是赫赫有名的女豪商,不过在他十岁出头的时候因为旧疾复发撒手人寰。他那时只是个小儿,继承母亲的家产,几如抱金于闹市,周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块肥肉。


  这个时候,周维清站了出来。


  他出身清流,家风端肃到近乎严苛,文采斐然,品貌上佳,年纪轻轻便是天子宠臣,前途不可限量,曾经也是无数高门大...


    

  翻墙,逃学,喝花酒,玩时倒是恣意,结果回头被夫子一状告到家里,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同窗们顿时个个面色如土,双股战战。


  只有邓知面色不改,心里还回味着莺歌燕舞,对比同窗们的神情,更品出几分幸灾乐祸的快意来。


  同窗们无非是怕家里的爹娘责难,他便不同了。他母亲是赫赫有名的女豪商,不过在他十岁出头的时候因为旧疾复发撒手人寰。他那时只是个小儿,继承母亲的家产,几如抱金于闹市,周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块肥肉。


  这个时候,周维清站了出来。


  他出身清流,家风端肃到近乎严苛,文采斐然,品貌上佳,年纪轻轻便是天子宠臣,前途不可限量,曾经也是无数高门大户嫁女的不二人选......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一直到年近而立却迟迟没有娶妻。


  关于他难听的流言有很多,邓知也听过一些,诸如说他其实是兔儿爷啊,说他那方面有隐疾啊,甚至连他生来雌雄同体,女扮男装的说法都有。


  周维清从未正面回应过,只是在朝中几番变动之后,那些流言慢慢的也就止熄了。


  那时候邓知只当听个乐子啊,朝堂啊,江湖啊,大官大侠们之间斗来斗去的离他实在太远了。直到他第一次见到周维清,那时候他还穿着孝衣,跪在母亲的灵堂之前,茫然的,狼狈的,脸上挂着还未干去的泪痕看着几个管事的叔叔因为什么事情彼此争的面红耳赤,破口大骂。


  周维清带着官差走进来,他先给母亲上了香,然后转过身来,站在了邓知前面。


  他自称是邓知母亲的故人,受故人之托,来照顾邓知。他拿出了信物,邓知认得,那是母亲从不离身的玉珏。


  邓知选择相信周维清,但其实当时的他根本就没有太多选择,相较觊觎他家产的豺狼虎豹,出身世家,注重名声的周维清本身就已经是他最好的选择。


  况且周维清是个货真价实的君子。


  他守着邓家的金山,不仅丝毫不取,还派人帮忙打理,丝毫不在意沾染铜臭是否会有损他的声名,他对邓知极好,士农工商,作为商人子,邓知这辈子也只能在寻常私塾读书,然后继续行商。


  但周维清为他求来了一份恩典,让他可以同官员子弟一般在国子监读书,以后他若想,也可以入寻常子弟一般去科考。


  旁人都以为周大人高风亮节,但邓知却知道为什么......因为他是周维清的亲儿子。


  人都是有父亲和母亲的,他也一样,他的母亲是女豪商邓玉嫣,他的父亲是周维清。


  只不过从前母亲从来不会提起父亲,他问起的时候母亲也只是敷衍,时候久了邓知也就不问了......如果不是他整理母亲的遗物时发现母亲收在床底的信件,大概他还要些时日才能知晓自己身世的真相。


  母亲和周维清阴差阳错有了露水情缘,后来也有过一段恩爱缠绵的日子,周维清承诺了会娶母亲,他准备回家禀明父母之后,便三媒六聘,风风光光的迎娶母亲过门。但是在他离开不久,母亲发现自己已经有孕,于是揣着他跑了......而周维清从此便没有再娶。


  于是信物,故人,周维清近乎无底线的维护就都有了缘由。


  不过,邓知抽抽嘴角,到并不是觉得意外,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母亲能靠自己闯出来一片天地,她本来便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大概那会儿也只是忽然想要个孩子玩,所以就有了他......不过这个故事里,莫名的,周大人就显得有些无辜。


  邓知看完之后,便把信全部销毁。母亲已经死去,往事成灰,她的身后名决计不能再被玷污。


  邓知在周维清的庇护之下,过了一段安稳时间,他逐渐从丧母的阴霾中走出去,而周维清也在某一天像他坦白自己是他生父的事实。


  身上穿着官服,年近而立容貌依旧昳丽,深得天子宠信,被委以重任的男人小心翼翼的问他愿不愿认祖归宗。


  邓知当时没有应,是为了母亲,母亲至死没有成婚,他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母亲向往自由,向往能做一番大事业,却一直困于女子躯体......她或许是和周维清是有感情的,但她不愿意被婚姻束缚,不愿屈居后宅,做一个花团锦簇,却泥塑木偶,终生被规矩所束缚的周夫人......而如果自己认回周家,便不能再承继母亲的姓氏,甚至母亲也会因为他在死后间接的失去自由。


  在一次长谈之后,周维清了解了他的想法,也认同他遵从母亲的意志,于是他退了一步,说只是算作义父义子也好。


  但邓知还是拒绝了,他没有父亲也习惯了,突然多出一个父亲反而有些怪怪的。而且时候久了,他渐渐也尝到了一些好处——


  周维清待他很好,他不认周维清,但照样能享受到周维清给他的助力,但同时因为他不承认周维清的身份,周维清就不算他名正言顺的父亲,比如此刻,因为他和周维清的关系没有过明路,于是周维清就没有管教他的权利。


  所以招了祸事,同窗们都畏惧挨打,他却不需要畏惧,毕竟他母亲已经死去,父亲不详,孤零零自己当家做主,谁还能管到他的头上呢?


  想想明天同窗们个个如坐针毡,而自己依旧肆意,还能继续翻墙逃课,邓知的心情便越发欢快起来。得意之际,他手指无意中转着刚买的笛子,吹他其实是不会吹的,不过这年头年轻人就流行在腰上挂着一两件乐器,至于原先的什么香囊折扇,现在早过时了。


  邓知当然也是要赶上这种流行了,他们这个年纪的郎君,终日无忧无虑,天塌下来都有长辈们撑着,最喜欢追逐这些新鲜事物。


  邓知回的他母亲生前置办的,如今已转到他名下的一处院子,这些日子他都住在这里,还没进门他便招呼守在院子里的丫头给他端饭来,烧热水,但半晌没听到应答声,他心里奇怪,一开门,顿时惊了一惊,院子里丫头们一个都不在——只有周维清一个把玩着折扇坐在石凳上。


  “......您怎么来了?”


  因为身份尴尬,不在人前的时候,邓知往往会隐去称呼,只用您做代称。


  不过......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看已被驱散干净的下人,再想起今天怒气冲冲告状的的夫子,邓知心里猛然冒出个不妙的念头来。


  不,不能吧。


  他可还……还没承认周维清是他的父亲呢!


  周维清还没资格对他动手......吧。


  


  邓知咽了咽口水,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这是他娘留给他的院子,他凭什么走,要走也是周维清走!


  周维清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个年轻人,对他笑了笑。


  邓知生的肖似他母亲,容貌十分漂亮,尤其一双眼睛,眼尾微勾,眸光潋滟,明明尚且青涩,却已带着不自知的风流多情的韵味。


  “你回来了。”


  他察觉少年有些紧张,心里也很惊异这份小动物般玄妙的直觉,但是没有戳破,只是温和的冲他笑“来,坐。”


  茶水早已煮好,周维清执起茶壶,先一杯冲去浮尘,才将第二杯推到少年身前。


  茶香袅袅,带着热气钻入鼻腔,邓知不自觉的放松了一些,但是衣袖下的双手交握,目光在周维清身上和院门之间来回徘徊,显然还在警惕。


  周维清知道他在警惕什么,但没有戳破,语气也温温柔柔,不带一丝怒气“我有些要紧的事要和你说,所以才打发了旁人,毕竟事已密成,语已泄败......你不要紧张,我哪里舍得害你。”


  微带着些自嘲的语气,男人黯然的垂着眼,在外风光无限的男人,上赶着送来关心却还小心翼翼怕被误解,瞧着甚至有些可怜,少年果然更放松一些警惕,微微扬起下巴,这是他一贯在周维清跟前的样子“有什么事?”

  

  

赤霄

【古风父子】冷宫记事(三十一)

  君父的声音循循善诱,一如幼年时,他每一次哄劝顽劣的儿子听话。

  可他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无论君父能不能放下当年的恩怨,他都宽恕不了自己,也宽恕不了父亲。

  于他而言,重徽殿早已不是温暖适意的家,而是冷宫外另一个囚笼,君父要斩断他的双翼,让他在这殿宇中做一只笼中鸟,忘却往事与执念,无权无势,无亲无友,无欲无求,苟且而求生,他怎么能够忍受?

  他久久没有说话,皇帝本也不指望他立时说出什么服软的话来,但见他红着眼睛低垂着头,却是温顺乖巧的模样,并没有顶嘴反驳,心中也柔软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儿时一般将他轻轻搂进怀中:“书儿乖。”

  赵怀远在殿外等得忐忑,唯恐父子俩又闹得不...

  君父的声音循循善诱,一如幼年时,他每一次哄劝顽劣的儿子听话。

  可他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无论君父能不能放下当年的恩怨,他都宽恕不了自己,也宽恕不了父亲。

  于他而言,重徽殿早已不是温暖适意的家,而是冷宫外另一个囚笼,君父要斩断他的双翼,让他在这殿宇中做一只笼中鸟,忘却往事与执念,无权无势,无亲无友,无欲无求,苟且而求生,他怎么能够忍受?

  他久久没有说话,皇帝本也不指望他立时说出什么服软的话来,但见他红着眼睛低垂着头,却是温顺乖巧的模样,并没有顶嘴反驳,心中也柔软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儿时一般将他轻轻搂进怀中:“书儿乖。”

  赵怀远在殿外等得忐忑,唯恐父子俩又闹得不快,忽然听得皇帝传唤,他忙小跑着入内,见皇帝面色晴和,而谨书站在身侧,虽有些哭过的模样,但也没有十分难堪,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去宫学给书儿告个假,就说他身子不爽。”

  他这声书儿叫的十分自然,赵怀远颇有些惊讶,笑呵呵应了一声,正要领命去办,却被谨书拦下:“臣没有大碍,可以进学。”

  他小时候,除非病的伤的爬不起,不然父亲舅父谁也不会宽容他休息,今日这顿打算不得什么。

  皇帝闻言,略略颔首,倒没有反对:“用了膳再去。”

  赵怀远忙叫了小内侍传膳,刚回身,又听皇帝道:“叫尚衣局备些布料送去侧殿。”

  他看着谨书一身单薄的素衣,想起当日去冷宫见他,他穿着破旧的黑袍,血和水混在一起,在冬日冷得发抖,心中不是滋味,抚了抚他的胳膊:“选些鲜亮的,小小年纪,穿得这么素做什么。”

  虽然嘴上要强,但到了校场骑上马,伤处摩擦间,谨书仍疼得满头冷汗,昨日的冲突谨义自然不知情,只以为是除夕的伤没有好全,他知道兄长在君父手下不好过,心中关切,却也不敢多问,只趁着歇息的间歇,给兄长送上点心,顺便说几句话。

  “淑妃娘娘已让她的侄子做了我的伴读,二哥若有吩咐……”

  谨义口中的侄子是淑妃兄长郑简之子,郑简也是皇帝的表兄,素来受他倚重,现在吏部尚书的任上。

  “住口!”

  谨书低低呵斥一声,蹙眉道:“不许你再管我的事,好好读你的书,谨言慎行,听见没有?”

  重徽殿伺候的人虽多,却无一能为他所驱使,他的确需要人帮忙查当年的事,但他不想再将谨义牵涉进来。

  自除夕夜他再没有见过谨义,却听赵怀远说过,君父几次传命淑妃约束谨义,淑妃恼怒他触怒君父,先前是罚跪教训,后来又叫人责打他,除夕后谨义已告了好几日病假。

  淑妃一心想靠谨义正位,故而愿意以母族倾心栽培,但毕竟不是亲生母子,谨义若不与他割席,自求上进,反而一味陷进他的事情中,只怕终有一日成为郑氏的弃子。

  见谨义被他呵止,有些畏怯的模样,他心中有些不忍,但也只得当做不知,自他手中接过糕点,微微退后躬身:“多谢六殿下。”

  谨义有些无措地躲过,见兄长不愿与他多说,咬了咬唇,自己又去练习骑马。

  “大将军,属下这一招式不大熟稔,还请指点。”

  谨书拿起枪,对着萧审拱手,萧审是爱才之人,虽对他有成见,却也喜他勤勉好学,点点头随他一起走到角落。

  四下无人,谨书举枪摆好,听萧审指点了姿势,状若无意道:“属下记得,萧逸将军也习得一手好枪法,只可惜……”

  萧审脸色遽变,意识到他话中有话,还未待他有所反应,谨书已再次道:“萧逸将军的儿子尚在流放吧,将军没想过,救一救自己的侄儿?”

  萧审之兄萧逸,当年是东宫的属臣,壬寅时因附逆而获罪,子嗣皆被流放,充军边塞,其中最小的那个熬不过,已死在三年前,余下两个如今也不过十五六岁。萧审如何不想救回侄子,但谋逆大罪,能留一命已是不易,他有些警惕地望着谨书,半晌才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谨书也是观察他数日,见他为人耿直方正,才敢出言试探,闻言道:“当年东宫之祸……实有隐情,望得将军襄助。”

  他不是个说大话的人,萧审心中微动,抬头向四下望了望,略略颔首,示意他直言。

  谨书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低声道:“萧将军以附逆诛,然为东宫臣,听从太子之命调兵,本无过错。失察还是附逆,于萧将军,不仅关乎身后之名,更有坐罪家人之分。故人已矣,但活着的总要保全。当年之事千头万绪,我已有些线索,但一时也说不清,一切要看过壬寅的旧案才知。”

  萧审神色复杂,沉吟不语。谨书知道当年之事干系重大,自己如今一介庶人,的确难以取信于人。他沉默了一时,又道:“我别无他求,将军之父曾为廷尉,据我所知,如今在廷尉府也有不少故旧,查一份卷宗应当不是难事——将军的侄儿流放在瓜州吧,我于瓜州刺史徐京墨有救命之恩,若将军有所顾虑不愿相助,我也答应将军,从中斡旋,免除他们充军之苦,以解性命之忧。将军,可愿信我?”

  他所谓救命之恩,萧审也隐有听闻,当年乱军之中,徐京墨为敌军所掳,眼看要被斩于阵前,是眼前这位三殿下,亲身折返,将他救回。这等恩情,但凡不是泯灭人性的畜生,没有不报偿的,但人情岂能轻用,这位三殿下愿意平白为了自己侄儿浪费如此大的人情,虽有所图,这份诚意,也十分动人。

  他如今被困深宫,身边无人,却能知悉朝廷内外这么多人事,揣度人心,运筹帷幄,人尽其用。萧审轻轻叹口气,也不得不承认,纵然成见在先,这位三殿下,也的确是个有情有义,有勇有谋之人。

  他想起那日的有意为难,不由问道:“你就不计较那日之事?”

  谨书苦笑道:“将军,我非圣人,岂能任人折辱而无所怨,但将军兄弟之情,我却是……感同身受。我与将军本无私怨,皆是为了至亲至爱,当戮力一心才是。”

  君子喻之以义,动之以情,晓之以利。萧审别无他言,郑重道:“但有一线希望,萧审愿为驱使。”

月月想暴富

太子今天听话了吗(一发完)

     “伸手。”成帝拿着镇尺,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昀。

  

  小皇子一听到这话,立马跑到门后面,只漏出小小的脑袋。

  

  “爹爹。”江昀软糯糯的撒娇,“昀儿今天很听话,作业都做完了。”

  

  成帝随意翻了翻,上前就揪住他的耳朵,“这是你写的?你写字多难看,朕又不是不知道,又找你皇兄代笔。”

  

  “呜呜痛。”小孩子抬起朦胧的双眼,眼泪不要钱的掉下来,不一会,成帝一大片衣裳就被他哭湿了。

  

  “你啊。”成帝心疼的松了手,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要有你皇兄一半稳重,也不至于让朕操碎了心。”

  

  江...

     “伸手。”成帝拿着镇尺,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昀。

  

  小皇子一听到这话,立马跑到门后面,只漏出小小的脑袋。

  

  “爹爹。”江昀软糯糯的撒娇,“昀儿今天很听话,作业都做完了。”

  

  成帝随意翻了翻,上前就揪住他的耳朵,“这是你写的?你写字多难看,朕又不是不知道,又找你皇兄代笔。”

  

  “呜呜痛。”小孩子抬起朦胧的双眼,眼泪不要钱的掉下来,不一会,成帝一大片衣裳就被他哭湿了。

  

  “你啊。”成帝心疼的松了手,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要有你皇兄一半稳重,也不至于让朕操碎了心。”

  

  江昀无所谓的吐了吐舌头,他还小,他才不怕这些呢。

  

  门外有人来禀告,“晋王求见。”

  

  成帝摸上江昀的脑袋,“让人带你去马场玩,朕和你皇兄有事。”

  

  江昀点了点头,他还是不要打扰爹爹和哥哥议事了。

  

  等人走后,成帝坐到主位上,冷眼盯着走进来的少年,“昀儿年纪尚小,你多大了?他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

  

  说到气处,成帝随手拿起一旁的书本丢了下去。

  

  江宇跪伏在地,“臣知罪。”

  

  低下头时,余光正瞥见陛下丢下来的东西,那是他熬了一晚代写的功课。

  

  “知罪?”成帝哼了一声,“昀儿是太子,你是臣下,他做的不对,你自当规劝,你倒好,教唆他做错事,又故意让朕发现端倪。”

  

  “朕看你不是知错了,是觊觎他的位置。”成帝眉目愈冷,“传杖。”

  

  眼前之人不过就是贱婢生的孩子,无需怜惜。

  

  若不是昀儿求情,成帝早就废了他的王爵,另封其他了。

  

  江宇不敢辩驳,只能伏首请罪,“臣教唆太子殿下,谢陛下赐罚。”

  

  成帝冷哼一声,对他的认错态度不置可否。

  

  很快,殿外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杖声。

  

  成帝盯着奏折,思索该如何解决掉江宇这个麻烦。

  

  昀儿性情纯良,决计是斗不过江宇的。

  

  他招来御前总管,“你传朕旨意,即日起,晋王禁足在府。”

  

  总管躬身应是。

  

  杖声停了之后,江宇撑着身子在殿外谢恩。

  

  皇帝的宠妃张氏正来为成帝送汤,遥遥便见一人跪在殿外,侧身避了过去。

  

  等人离开,她方才入内参拜,“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成帝不耐烦的一挥手。

  

  纵使张氏再像他早逝的皇后,也终究不是她,此时此刻,他正为如何处置江宇心烦,见谁都没有好脸色。

  

  张氏察言观色,知自己来的不和成帝心意,可那又如何?

  

  她提起裙摆,温柔的捏上成帝的肩膀,“妾做了海鲜粥,陛下尝尝。”

  

  先皇后是太子的母亲,也爱为皇帝洗手作羹汤。

  

  想到爱妻,成帝面色缓和,让人盛了一碗。

  

  凡是陛下入口的饮食都该由人试毒,但张妃先尝了一口,而后才换了碗给成帝盛粥。

  

  守在一旁的太监自然也就没有上前提醒,平白得罪宠妃。

  

  一疏忽,便酿成大罪。

  

  成帝胃口不好,只吃了几口,便觉得腹痛难忍,再看向张氏时,见她嘴唇发紫,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拿下!”

  

  殿内顿时乱成一团。

  

  成帝的后妃仅张氏一人,如今二人双双中毒,一时竟找不到主持局面的人。

  

  太子年幼,如何理事?

  

  幸好还有晋王殿下,且就在宫中,不必派人去请。

  

  晋王赶到后,自然也就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他当即下令封锁宫门,不令消息外泄。

  

  事情一发生,御前总管就让人传了当值的太医,此刻都在内室为成帝解毒。

  

  太子伏在晋王怀中,啜泣不止,“父皇一定会没事的。”

  

  晋王没有说话,此时此刻,他才觉得自己终于有了未来。

  

  皇妃张氏,是他的人。

  ——

  一篇很早之前的草稿。

  结局在彩蛋~

  

宇季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小满胜万全(下)

“殿下,马车已经在咱们宫外停着了,陛下让您快些出去。”长乐宫中,冯崑快速地为萧满更衣。


今日是元宵,一大早起便下了好大一场雪,外面冷得很,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日子,熙帝和萧满二人要外出。


“今日穿那身新做的冬衣,另外把那件红色的披风带上。”萧满兴致高昂地指挥着,人虽在此,但心早已飞了出去。


换好了衣服,披了披风,又拿了手炉,萧满快步上了熙帝的马车,准备往宫外走。


“冷不冷?”今年的元宵比往年温度都要低,熙帝见着萧满的脸色有些白,心中便多了丝担忧。


“不冷,我披了披风,还捂了手炉。”萧满笑意盈盈地看向熙帝,同时向他展示着手中的东西。“爹爹不必担心,我没事……”...


“殿下,马车已经在咱们宫外停着了,陛下让您快些出去。”长乐宫中,冯崑快速地为萧满更衣。


今日是元宵,一大早起便下了好大一场雪,外面冷得很,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日子,熙帝和萧满二人要外出。


“今日穿那身新做的冬衣,另外把那件红色的披风带上。”萧满兴致高昂地指挥着,人虽在此,但心早已飞了出去。


换好了衣服,披了披风,又拿了手炉,萧满快步上了熙帝的马车,准备往宫外走。


“冷不冷?”今年的元宵比往年温度都要低,熙帝见着萧满的脸色有些白,心中便多了丝担忧。


“不冷,我披了披风,还捂了手炉。”萧满笑意盈盈地看向熙帝,同时向他展示着手中的东西。“爹爹不必担心,我没事……”


今日既然是要出宫,宫外只有父子无君臣,萧满便不再拘谨着,直接唤了“爹爹”,而熙帝对于这个称呼,自然也很满意。


马车慢悠悠地往前走着,白雪之上留下两道明显的车辙印。萧满坐于马车之上,不断地朝外看着,渐渐的,车驶入闹市,人也开始多起来。


俗话说得好,瑞雪兆丰年,尤其是元宵这样的大节日,下了雪,更衬得新一年是个好年,因此今年街上的人比去年还要多些。


“爹爹,今年还是和去年一样的安排吗?”见着马车朝着那酒楼驶去,越来越熟悉的建筑出现在眼前,萧满便眼中含光地看向熙帝。


“差不多吧,不过你要是有想去的地方,爹爹也陪你去,今日高兴最重要。”


说话间,马车停在酒楼的门口,店小二早已搬了板凳来扶二人下车。他们径直走进已经预订好的雅间,唤来了点菜的小二。


“一盘烧花鸭,一盅白玉琼汤。”熙帝二人刚落坐,萧满便笑着抢先开了口点菜。不得不说,这两道招牌菜味道确实不错,那个味道,至今未忘……


熙帝坐在一旁,看着兴致如此高的萧满,并未说一句话,只是看着他,慈爱地笑着。


菜很快就被端了上来,热腾腾的蒸汽带着饭菜香钻进萧满的鼻腔,一阵肚子的咕噜声后,萧满率先拿起了筷子。


同去年一样,萧满先给熙帝夹了一块鸭肉放在碗里,随后才大口地吃了起来。而熙帝,也拿起筷子尝了一些,却感觉这味道有些变了,可细细品,又好像没变……


物是人非事事休,时过境迁,总归是现在有些不同了……


二人吃了饭,便又驾着马车去了清水寺。还是去年的那位主持,对着他们二人施了一礼,然后便唤来了小沙弥带他们去禅房。


“主持,等一下。”萧满并没有动,而是叫住了他,同时从怀中缓缓掏出一轮写的厚厚的纸张:“我娘亲早逝,我便写了些《地藏经》,不知主持可否帮我念一念,全当给娘亲攒攒功德……”


斯人已逝,生人勿念。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皇后的死,依旧是萧满内心最不愿意面对的往事。


后悔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现在能做的,怕也只有抄抄佛经,为娘亲多攒攒功德了……


主持见着萧满如此孝心,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便带着他们二人去了大殿,打坐诵经。经文声起,六根清净,不过一个时辰,萧满却感觉已经度过了很长时间……


从大殿出来,熙帝和萧满二人便往禅房走。今日这大雪还未停过,这短短一段路,身上便落满了雪。


到了禅房,熙帝将萧满的披风解下,替他掸了掸雪,随后将其放置在炭火旁烤着。


“若是冷了便过来烤烤,暖和些才不至于受凉。”熙帝呼唤着萧满,而后者好像情绪有些低落,并没有动。


熙帝自然知晓萧满的心境,可有些事还是得自己消化想通,他只能轻轻劝着引导着:“斯人已逝,生人唯剩思念。你娘亲若是泉下有知,看到你抄写的那些经书,应该也会欣慰的……”


萧满回过了神,有些茫然地望向熙帝,可仅仅一个瞬间就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安抚。


是啊,一切都得朝前看,留在原地,是永远不会往前走的……


萧满笑笑,重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往暖炉旁靠了靠,朝着熙帝重新露出了笑容,“爹爹,我明白了……”


冬天的日头太短,不知不觉间,雪已经停了。而夜色慢慢笼罩了大地。熙帝和萧满二人出了清水寺,便准备回宫,可就在这时,萧满发现城中升起了很多的孔明灯。


民间有说法,若是在元宵节这日,买一盏祈福用的孔明灯,将自己的心愿写在上面放飞。灯随风飘向上空,天上的神仙看到了这些灯,便会帮助人们实现灯上的愿望。


萧满看得欢喜,转头便对着熙帝祈求到:“爹爹,我们也去买一盏孔明灯放飞吧……”


熙帝笑着应下,等到了城里,直接买了两盏最好最精致的。他们两个站在河边,各自写下自己的愿望。


萧满去年许的愿,如今也算得上得偿所愿,如今要说还有什么愿望,那便一如往日。只不过,如往日,却不是往日。


思索之下,萧满笑笑,提笔在灯上便写下了今年的愿望——祈愿年年似今朝,似今朝,又胜今朝。


满空灯火照天明,熙帝和萧满点燃了自己手中的灯,瞧着它缓缓升起,带着无尽的祈愿,飘向未知的上空……


“爹爹许了什么愿?”眼瞧着孔明灯已经飘得看不到影子,萧满这才笑盈盈地看向熙帝,好奇着他刚刚写下的内容。


而熙帝,同样笑意盈盈地看向萧满,半开玩笑地说着:“爹爹许了很多的愿,不过最大的愿望,还是希望我的满满永远开心……”


萧满听后,心中动容,主动张开了双手,抱住了熙帝。这一刻,萧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怀抱的温暖……


莹莹白雪,明灯三千,繁星闪铄,恰似流萤。天空的最高处,一盏祈愿孔明灯随风飘飞,精致的灯上,只有短短七个字——


       人生小满胜万全。


——全文完——

        今日第二更奉上~至此,本合集HE结局已完结,非常感谢大家的喜爱~

        接下来,本合集还会有两个隐藏结局和部分番外,预计十月底完成。一切结束后,我会进行本合集的修改和再创作,预计年底出TXT,需要的伙伴到时候可以进群领取~

       最后的最后,推荐未来主更合集:《雾隐》 希望大家多点点小蓝手(推荐)支持一下~




宇季

第一百一十章 竹藤

三天后,一直到午后,萧满都还没有出长乐宫。若是之前,他肯定想出去走走,可是今天,一想到他要去安阳宫请fa就有些恐惧。


而安阳宫里,也是一番不一样的光景。


“陛下,要不要老奴去传一下殿下?”今日一早,熙帝便下了命令,今日谁都不见,安阳宫一切守卫都被清了出去。于和作为熙帝身边的老人,自然知道此举何意,不由得担心起这个小主子来。


“不用,朕就在这里等着他。”熙帝坐在上位,拿着奏折在看,似乎并不在意,“于和,去传个太医提前过来候着。”


等到太阳将要落山,萧满终于扭捏地出了门。行走在宫道上,竟有些不同往日般安静。


……(见彩蛋)


“殿下不用在此gui候,陛下已经在里面......

三天后,一直到午后,萧满都还没有出长乐宫。若是之前,他肯定想出去走走,可是今天,一想到他要去安阳宫请fa就有些恐惧。


而安阳宫里,也是一番不一样的光景。


“陛下,要不要老奴去传一下殿下?”今日一早,熙帝便下了命令,今日谁都不见,安阳宫一切守卫都被清了出去。于和作为熙帝身边的老人,自然知道此举何意,不由得担心起这个小主子来。


“不用,朕就在这里等着他。”熙帝坐在上位,拿着奏折在看,似乎并不在意,“于和,去传个太医提前过来候着。”


等到太阳将要落山,萧满终于扭捏地出了门。行走在宫道上,竟有些不同往日般安静。


……(见彩蛋)


“殿下不用在此gui候,陛下已经在里面等您一天了,您来了直接进就行。”


等了一天?这下感觉更罪上加罪了。


萧满有些犹豫地迈进殿内,只见微弱的烛光处有一人影,不用想也知道是熙帝。


……(见彩蛋)


“书背得倒是还行,那就先二十竹teng。”熙帝接过了萧满的戒尺,随手扔到书桌上。


“啊?”


“觉得二十竹teng有点少是吗?不行就六十。”


熙帝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萧满连连拒绝,“二十就好,二十就好,请父皇责罚。”


……(见彩蛋)


熙帝狠了狠心,又收了两分力,快速地将剩余的五藤打完,随后便宣了太医。


太医进来时,萧满倒有些放不开。刚刚受罚哭过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害羞,他不想让人见到他这副样子,故而竟有些抵触太医的触碰。


“好好治伤,今日这罚还没完呢!”



:大晚上和审核斗智斗勇的我😭

    完整版在彩蛋

    今天先更到这里,若是热度高,明天继续双更,大家晚安~

宇季

第八十九章 讨人

接下来的这几日,日子好像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宫中的生活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般不起波澜。


萧满每日去熙帝处学习,偶尔挨两戒尺,萧落在自己宫里跟着康达,师生二人虽有些不似从前那般畅谈,但终归也没再提起那件事。


熙帝这几天倒像个闲人一般,在这两兄弟之间来回转。他努力撮合两兄弟见面培养感情,可这矛盾的根源未解决,一切都是徒劳。


“父皇,您就别操心了,他并不想见我,我觉得我们这样相处就挺好的。”萧满坐在安阳宫里,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这安阳宫的糕点极为甜腻可口,不愧是御膳,每次课间休息,萧满总要吃上几块,只有这样心里才觉得甚是满足。


“少吃点,吃多了当心你的牙。”...

接下来的这几日,日子好像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宫中的生活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般不起波澜。


萧满每日去熙帝处学习,偶尔挨两戒尺,萧落在自己宫里跟着康达,师生二人虽有些不似从前那般畅谈,但终归也没再提起那件事。


熙帝这几天倒像个闲人一般,在这两兄弟之间来回转。他努力撮合两兄弟见面培养感情,可这矛盾的根源未解决,一切都是徒劳。


“父皇,您就别操心了,他并不想见我,我觉得我们这样相处就挺好的。”萧满坐在安阳宫里,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这安阳宫的糕点极为甜腻可口,不愧是御膳,每次课间休息,萧满总要吃上几块,只有这样心里才觉得甚是满足。


“少吃点,吃多了当心你的牙。”虽是糕点,可终究是甜腻,吃多了牙疼,这罪还得自己受着,但是萧满却不在乎,一时之间给熙帝整的也挺无奈。


“儿臣知道了,只是父皇这里的糕点比我宫里的好吃一百倍,儿臣实在是有些馋,不若父皇割爱把这个糕点师傅送去长乐宫,让儿臣也多尝试一些不同的糕点?”自从萧满认了熙帝,这每天撒娇是一刻也不会停,他口中那九分真心在别人看来都已经成十二分真心了。


“朕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还如此无赖呢?要人都要到朕这里来了!”熙帝虽是责备,但语气没有丝毫愠怒,相反还带着些宠溺。


说到无赖,萧满更来了劲儿,反正他在陛下处放肆陛下也不会怎样,那也不差今日这一次,于是便又用一种更为撒娇的语气说到:“好不好嘛?父皇!”


这语气,这话让熙帝很是受用,他想了想之后还是同意了,但是却有个附加条件:“人你可以带回去,但是每天不可多食,如果让朕发现你阳奉阴违,仔细你的皮!”


“人可以带回去”这几个字就已经让萧满高兴的手舞足蹈,以至于后半句他根本没有听进心里。他看了看时间,还没到上课,便决定先去见见这个糕点师傅。毕竟,提前打个招呼,才更容易促进感情,这样以后想吃什么也好意思说。


在熙帝的默许下,他赶去了小厨房,可并未见到人。安阳宫的小厨房时刻为熙帝准备着,按道理说人不应该擅离职守,莫不是内急离开?


萧满准备等上一等,可于和却在此刻过来召萧满赶紧回去上课。想想若是迟到了必然挨手板,萧满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还是决定先回去,毕竟糕点师傅这人也不会无缘无故跑了。


另一旁的榕月宫里,康达在上面授课,眼神不断看向萧落,他总觉得这几日萧落有些不在状态。


“殿下,臣刚刚讲的这句话你来解一解。”萧落走神走的有些严重,康达实在是忍不了了便把人喊了起来,果然,萧落有些无措地看向康达。


“殿下,做文章要专心,若是三心二意那这课不上也罢,臣自然会去回了陛下。”


“夫子恕罪,学生不会如此了。”萧落嘴上说着,但心事依旧挂在脸上。康达叹了口气,如今,萧落心里话是越来越不会同他说了,人也越来越孤僻,这样的性格属实算不上好。


康达刚想说些什么,便见萧落身旁的近侍走过来同他耳语几句,萧落的眉头有些舒展,但片刻之后又紧皱起来。


看这样子,萧落是有事要做,康达也不想多问了,只能选择把时间交给他:“罢了,今日上到这里,殿下回去把今日所讲抄写十遍,明日来了臣要检查。”


萧落行礼应是,随后便转身要离开,只是在他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康达的声音又悠悠传来:“人生如下棋,一子落错,满盘皆落索啊……”


————

彩蛋:萧满贪吃糖葫芦被抓包的故事

           独立番外,和正文无关

Chrisanty
好想看见巅峰时期的王权父子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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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被面次
“你我二人,朋友二字,何足珍贵...

“你我二人,朋友二字,何足珍贵啊”

“你我二人,朋友二字,何足珍贵啊”

陌上花开何须记

庆闲文(好爹设定)

京都繁华之处,青栗桥边。


往日的商贩消了踪影,劳师动众地闹中取静取景,倒是李承泽的一贯风格。范闲望了望四周,见不远处还有百姓抑不住好奇驻足打量这边,忽然觉得这深处权利漩涡中央被实体化了。


“新鲜刚炒出来的。”李承泽抛过去一粒还有些微烫的栗子,金黄的果肉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李晨泽大手一挥,挨个指了指前后左右被清场的空地,“一人一两银子,比表歉意。”


范闲已经剥起栗子来,嘴里塞的两三果肉还没来及咽下,鼓鼓囊囊的嘴里也没空和接李承责的话,直到喝了茶水,缓了一阵才说道:“不好意思,实在太饿了些,今儿一大早就被范思哲拉着看了一上午图纸,这些个月量产的存货太多,原先的仓库根本堆不下...

京都繁华之处,青栗桥边。


往日的商贩消了踪影,劳师动众地闹中取静取景,倒是李承泽的一贯风格。范闲望了望四周,见不远处还有百姓抑不住好奇驻足打量这边,忽然觉得这深处权利漩涡中央被实体化了。


“新鲜刚炒出来的。”李承泽抛过去一粒还有些微烫的栗子,金黄的果肉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李晨泽大手一挥,挨个指了指前后左右被清场的空地,“一人一两银子,比表歉意。”


范闲已经剥起栗子来,嘴里塞的两三果肉还没来及咽下,鼓鼓囊囊的嘴里也没空和接李承责的话,直到喝了茶水,缓了一阵才说道:“不好意思,实在太饿了些,今儿一大早就被范思哲拉着看了一上午图纸,这些个月量产的存货太多,原先的仓库根本堆不下。”


自从范闲从北齐回来,庆帝算是默认了他的身份,只不过既没有为其正名,也没有制止那些“谣言”。朝野上下也都知道范闲是陛下亲子,但现下庆帝态度不明,谁都不敢提这一茬,古往今来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毕竟皇帝以别的名义安置自己的私生子也不是什么奇闻。


两个月前,范闲造了一种可以代替人工的织布机出来,再后来其他类似可以造肥皂,玻璃的机器也相继而出。以往需要大量人工的物品现如今平均只需一盏茶时间就可造出成品,范闲将这些价格昂贵只供达官显贵享用的物品低价出售,瞬而百姓疯抢,内库下的那些相关产业没了出路,已经月余没有营收了。


太子与二皇子的财路被挡了一半,但很快,京都又出了另一件事。内库产业下雇佣的工人纷纷被解雇,没了收入来源的他们没了法子,在月初庆帝出宫祭天时跪了一路。


这件事就这么被推到了庆帝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老实说,我不准备做什么,陛下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本来就是气气你们的。”范闲笑着闷头吃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就是要让太子和二皇子知道,他就有本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膈应到你们,就当是北齐回来的见面礼。


“范闲,我真的觉得我们很像。现在的你,很像当年的我,只不过你好像比我当年享受多了。佩服!”李承泽拱手致意。


范闲佯作一副惊恐状:“这话说得怎么听起来心有怨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呐!” 


李承泽会意一笑饮尽杯中酒,“来了。”


每十日,庆帝都会宣三人入宫用膳,时间不定,上一次便是天还未亮就邀他们在京都新开的茶楼吃了一顿早茶。那天范闲同世子殿下在外喝酒到半夜,将世子喝得将其认成了若若,足足表露心迹了半个时辰,最后范闲只能将他敲晕送回府。他刚回范府还没来及睡上一会,就被洪公公连拖带拉带上了马车。


那次陛下明知道他一宿没睡,还故意将早茶喝到了正午,明里暗里一直在损他。哎,真的老阴阳人了。


范闲照例以收拾下着装为由晚些进去,太子与李承泽还是规矩地行跪拜大礼,他为了不显得格外差些,就晚些时候进殿。


庆帝难得发丝不乱,着装完整,范闲进去的时候三人已经坐下了。正值冬季,还有一月有余又是新年,内殿烧了地炕,暖烘烘的,范闲脱了外衣由洪公公挂在门口架子上,鞋也换上了室内的棉拖。


洪公公见他慢悠悠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催道:“诶哟,您快些吧。”使了使眼色,范闲顺着朝里看过去,正巧撞上庆帝的目光。


“受你启发,朕今日见你们前也整理了一翻。”帝王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范闲有些懵,他也只是与太子和二皇子来时才会故意晚来些,否则就他一个人不跪不显得大逆不道么,之前陛下也没表现出不悦啊。


范闲僵在原地,榻上两人面对帝王时一向不多敢放肆打量,双双忍了神色低头等范闲接话。


“陛下可是问责?”范闲微微弯腰,表现出一副你要我跪我立刻跪的架势,实则毫无诚意。


庆帝脸上突而和风细雨来。“哦,这倒没有。”待范闲乐哼哼坐下,顺便把洪公公赶走,“他们都有手有脚,不用你伺候。” 遵循一向的习惯,三人都默契得强装其乐融融,尊圣命而不得不放松。


范闲心想,这大概和陪领导吃饭是一个性质,只是陛下这位领导太阴了些,不仅变相语言暴力,还武力暴力。


“安之想好应对法子了?明日期限一到,你造出来的那些东西可要被暂且禁用了。”


“回陛下,还没有。”


“哦。”


二皇子先后为陛下以及太子,范闲斟茶。


“那你们开心了。”庆帝陡然一句话,另两人尴尬对视一笑,却也不敢否认。


“恩?”庆帝没打算轻松放过这个话题。


太子抬首望了一眼庆帝,迅速垂眸,“协律郎此事虽有不妥,确是天资过人,才能造得出如此神物,受影响的百姓虽然心有怨怼,但也不是无法可解,况且大多数人还是因此以庆国为荣。”



“恩…就是法子不聪明,老二,你说聪明的人干蠢事,是不是危害更大?”


“……”李承泽突然被点名,心头一紧,对于庆帝,他血缘上的生父,他有着超乎寻常的本能畏惧,帝心如渊,这位庆国的主宰者似乎对于任何东西-女人,儿女,包括当今太后都没有过多的感情。二十多年来李承泽都没想明白庆帝为何选了李承乾当太子,难道真的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气氛忽而有些怪异,每次都是这样,说好了家常便饭,可每每说公事的还是他。范闲吃饭快,也吃得香,但这气氛让他咽不下饭菜,他擦了擦嘴上的油,“陛下,吃饭分心可对肠胃不好。”


庆帝哼了一声,“你在范健那吃饭比朕这里舒心?”


可不是么,你这里谁受得了,范闲皮笑肉不笑得作乖巧状,赶忙道:“哪是啊,陛下这里的膳食自然一顶一的好。”想了想,范闲还是不想拖到明日了,“陛下,臣当日之举是太过急于求成了,做了那些机器本以为可以让庆国的百姓都能够用上好东西,却没想到带来的弊端不仅让百姓丢了工作,还危害了内库财权,国之根本。陛下怎么罚臣都不会有怨言。”


“罚?”庆帝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李承泽,惊诧道:“我大庆诗仙,文武卓绝,北齐之功还未封赏朕怎会责罚?这样,老二还懂些经商之道,你与太子一起将那些机器收了,怎么处理,你们看着办。”范闲呆了,您老那演技不演戏着实可惜了,合着就是他造的那些机器上缴国库了呗。也是,工业化的东西出来了,封建王朝还怎么继续?


另外,怎么没…罚。明明北齐回来伤一好就被强行打了一顿,疼虽早就不疼了,可昨日洗澡的时候身后的青黄印子还没消。


李承泽和太子遵了命,之后就再也没人说话了。范闲心里琢磨事,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会儿五竹倒是在京都,可皇宫里九品高手太多,一般没有事五竹不会来宫里,但范闲自从那次在宫里被痛打一顿后长了心眼。


本来被打一顿也无关紧要,可那老阴阳人太过阴险,下狠手,方式还变态,他疼不过羞不过,万一像上次那样疼哭他真是要窝囊死。


今日按照惯例,范闲是要在宫里留宿一晚的。他住的是离庆云殿很近的主殿之一,听说他娘以前也在这里住过数月,后来住不惯又搬了出去。在宫里确实挺没劲的,到了晚上没啥声,怪不得老娘呆不惯。


早早洗漱完,赶走一众宫女太监,范闲跳上屋顶,躺下来看星星,自从在北齐知道自己身世,范闲曾戏剧化想过老娘的死和庆帝有关,权利可以改变人心,恐惧亦是,范闲想起百姓们看见他娘给他留下的那些自动机械化设备时所露出的惊恐神情。他有些后悔了,这种扰乱了秩序的进步,突破了常理的进步究竟是不是进步。而他,虽然拥有另一个时代的思想,可那些思想已经距离他越来越远,他本就是范闲,活在庆国的范闲。


“诶哟,祖宗啊,快下来吧,可别摔着。陛下让您过去呢。”洪公公知道范闲不会摔着,可看他躺在高处,还是心里直哆嗦。


“诶?洪公公,陛下让我现在过去?” 


“哪能有假呢,陛下还说让您立刻过去,不得耽误呢。”洪公公这回不管了,直接拉着刚落地的范闲的手就走。


“陛下心情如何?”


“每回您进宫呀,陛下心情都不错。” 


“陛下今日政务可否繁忙?”


“这…这老奴哪能知道。”洪公公好不容易将人拉到庆云殿外,赶忙道:“陛下,协律郎来了。”


“让他进来。”


此话一出,洪公公舒了口气,这表明他不用跟进去。


范闲进了屋,轻车熟路就绕到了内殿,之前每次住宫里,庆帝都让范闲晚上陪着,还有几次直接让他睡在这,也没法,他只好睡一旁的榻上,可睡着睡着,早上却是在龙榻上醒来的。他从小跟着五竹习武,即便睡得深也不至于被人挪了地方也没醒。


“陛下晚好。”这个问安方式有些怪异,但范闲第一次晚间私下见庆帝就不自觉脱口而出。当时庆帝还愣了一下,看他的眼光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却没有说别的,算是默认了他这种方式。


庆帝没理他,只当他不存在,奏折有些多,看样子是刚开始批。


大概不管是亲爹还是养父都有晾人的习惯,怪不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连坏习惯都惊人相似。范闲倒不缺耐心,站着等了小半个时辰。


庆帝拿笔批奏章的方式有些独特,他不是握笔的姿势,只是两三根手指搭在笔上,然后在奏章上画圈圈或打叉。


忽然,庆帝用笔指了指砚台,却没抬头看范闲,范闲受意过去站在一旁,开始研磨。砚台就放在奏折不足一寸的距离,范闲总能有意无意看到上面的内容,可他总不能闭眼吧?纠结了半天,索性正大光明看了。


就这样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庆帝站了起来,将笔递了过去,“剩下的批完。”


“啊?”这什么套路。


庆帝轻皱了眉头,本要去榻上歇息的脚步停下,回过头来,“刚刚白看了,不知道怎么批?”


“不,不是。您默认臣看这些臣也斗胆看了,可这…还是不好吧,万一陛下一会翻脸不认人,臣还想好好活着呢。”


庆帝不理他,只管坐对面歇着,“剩下那些讲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你随便画。”


“那成。”范闲犹豫了一会,还是应下。记得陛下对他动手那日问他将来想做什么,他如实告之:“臣愿做只衷心陛下的孤臣,做庆国第一权臣。” 挨完打后陛下又问了他这个问题,他改了回答:“想让自己活得更快活些。” 陛下沉默良久,“你娘也说过这话。”


“批完后就跪好。”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范闲彻底头皮发麻。


“?”范闲半张着嘴,差点就把“您有病吧”骂出声。


“理想是要付出代价的。平日可以不跪,挨打还是要有挨打的样子。”


范闲被气笑,“不,不是。臣又是哪里做错了竟惹得您生气要打人啊。”


“朕不生气,只是你,该打。按规矩,不知错处要在朕来说是要吃苦头的。”庆帝见他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连耳根都红了一半,调整下坐姿欣赏着范闲被气到语塞的样子。


“难不成您也是这么罚太子和二殿下的?” 范闲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将右手藏到身后,他袖里藏着一哑铃,此铃的铃声寻常人听不到的,只有五竹可以。


“老五来了也没用,洪四库和朕的人打不老五,但联起手缠他个把时辰还是可以的。”


范闲心虚得收手作罢,这…他咽了咽口水,心不在焉得批完剩下的奏章,“陛下,其实您可以罚臣别的。还有…您的手段,其实不利于身心健康。”  此时此刻,范闲十分怀疑李家人的不正常是被这种教训手段打出来的,而太子和二皇子的品性就充分证明了这点。


“朕只对你如此。朕说过,你脸皮厚,别的行不通。”


范闲第一次感受到了脸皮厚的坏处。

























碳烤鲫鱼片

【庆闲】当庆帝和范闲双重生(11)

本文又名半生盼,ooc预警

  陈旧的记忆回拢藏匿于范闲的思绪,他享受着在太平别院避暑的时光,他选择短暂的忘掉其他,简简单单的陪庆帝在湖边垂钓,好像拿来了所有的乖巧

  

  庆帝知道,范闲此举无非是想让他对放松警惕,看似满心欢喜陪她聊天的小孩,心里正盘算着该怎么拿到枪呢

  

  侍人端来了冰镇西瓜,范闲撂了鱼竿,亲自侍奉君父,庆帝虽知范闲此举多为作态却也是万般享受

  

  看着自家孩子小心翼翼的插起一块西瓜,眼睛扑朔着闪着莹莹的光点,一手执着精细的银叉挑着西瓜,一手在下方遮着防止滴落的汁水玷污了白色的衣袍,好像期待着他对这西瓜有所称赞,同时也等待着对自己的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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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又名半生盼,ooc预警

  陈旧的记忆回拢藏匿于范闲的思绪,他享受着在太平别院避暑的时光,他选择短暂的忘掉其他,简简单单的陪庆帝在湖边垂钓,好像拿来了所有的乖巧

  

  庆帝知道,范闲此举无非是想让他对放松警惕,看似满心欢喜陪她聊天的小孩,心里正盘算着该怎么拿到枪呢

  

  侍人端来了冰镇西瓜,范闲撂了鱼竿,亲自侍奉君父,庆帝虽知范闲此举多为作态却也是万般享受

  

  看着自家孩子小心翼翼的插起一块西瓜,眼睛扑朔着闪着莹莹的光点,一手执着精细的银叉挑着西瓜,一手在下方遮着防止滴落的汁水玷污了白色的衣袍,好像期待着他对这西瓜有所称赞,同时也等待着对自己的夸奖

  

  庆帝不由得一笑,吃下西瓜,又喂了范闲一块,心里关于对范闲拿枪这件事的忧虑和阻塞也消去大半,沧桑底色之下平静如止水般的眸子里已全是释然

  

  时光可贵,珍惜当下

  

  即便,范闲明日便会与他对峙,他也会坦然接受

  

  前世恩怨了却,他们才能真正坦诚相见,只是……庆帝凝眸于范闲嘴角沾上的细小碎屑,抬手轻轻拭去,赢得少年明媚的笑

  

  只是庆帝怀着份希冀——这份坦然莫要留到地府相见才好

  

  ……

  

  “父皇怎么这么着急回宫?”范闲看了看在一旁侍立的侯公公,疑惑地问道

  

  “内阁阁老今日面圣,陛下公务繁忙,陛下知道您喜欢这里,特地让老奴来告知殿下,不必陪同回宫”侯公公毕恭毕敬的对范闲说道

  

  范闲颔首,谢过圣恩便差人送侯公公离开

  

  五竹适时出现在范闲身旁,他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说道“我看过了,禁军守卫已经撤去大半,湖周围没有其他人,现在是拿枪的最好时机”

  

  范闲环顾四周,眸子里多了几分决然,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个莫大的决定

  

  “叔,替我把风”

  

  说罢便跳进了湖中,浅层湖水被阳光晒得微暖,不过还是把范闲激了一下,他屏息潜入湖底,心脏跳动的声音异常激烈,熟悉的感觉牵引着他很快确定了箱子的方位,这是他与叶轻眉的默契,可是等到他看到眼前的一幕,他顿时觉得有些窒息,不是生理上的憋气,是心理上的

  

  熟悉的箱子,静静躺在水草丛生的湖底——老娘,你好歹弄个掩体啊,这种绝世神兵怎么就随手扔湖里了?!

  

  范闲心一沉,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所以,庆帝早就知道这一世箱子在湖底了吗?所以,庆帝真的无意寻找箱子吗?

  

  他到底想做什么?

  

  事不宜迟,也顾不了那么多,范闲拉起箱子向上浮去,破开潋滟的水波,气还没喘匀,目光已经搜寻四方,还好,岸上只有五竹一人

  

  “叔,怎么样”

  

  范闲已经换好了干爽的衣服,拿着帕子擦自己的头发

  

  五竹已然打开了箱子,里面依旧是上一世那两封熟悉的信,一封给五竹,一封给他,不过枪却是完好无损的,黑色的外表之下藏匿着血光,安然地躺在箱子底部,等待新的主人启用

  

  拿到箱子,范闲已经没时间再给五竹读信了,他得给这把神兵,找一个好去处

  

  ……

  

  鉴查院

  

  陈萍萍正在给墙边盛开的花浇水,湛蓝的花瓣在阳光直射之下显得晶莹剔透,他察觉到渐近的脚步声,转动轮椅就看见范闲背着箱子脚步匆忙地走进来

  

  陈萍萍看见那箱子目光一滞,范闲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院长,帮我个忙,藏好这个箱子”

  

  陈萍萍抬眸看着范闲,试探地问道“这是,你娘当年那个箱子?”

  

  范闲颔首,目光停留在墙边的野花上,脸上闪过犹豫和挣扎“是……我有些话想问你,一些心里憋了很久很久的问题”

  

  陈萍萍示意范闲跟上,带着范闲一路来到鉴查院输送密令的密室

  

  “想问什么就问吧”陈萍萍注视着那双带着水光的眼睛,他知道,这孩子心乱了

  

  范闲缓缓蹲下身子,把头靠近陈萍萍放在膝盖上的手,千丝万缕的想法在这一刻却阻塞了起来,他低眉轻声道“我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已经大概推测到这一世关于叶轻眉之死庆帝并没有插手,但是他只是想要确认,只是想与自己妥协

  

  陈萍萍面色冷了几分“有什么人与你说过什么话吗”

  

  范闲摇摇头,语气多了几分坚定“没有,我自己想问,杀我娘的是谁?皇后还是太后?”

  

  陈萍萍觉得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为什么李承闲会突然问起这些,为了拿到小姐的箱子复仇吗?

  

  范闲看着陈萍萍沉默的神情,轻笑道“那就是都有了”

  

  “陛下有没有参与?”

  

  “陛下听你这么说怕是要心寒……陛下对你娘很好,他从没有过这般念头,他只是没有保护好她……”

  

  陈萍萍知道这孩子此次来一定要问出真相,左右也没什么好瞒的,便将当年之事一一告知

  

  “秦家及皇后母族已被尽数屠尽,就连太后党羽也被清扫……我这仇还真是没处报了”

  

  范闲起身闭眸,就连呼出的气也在颤抖,他注视着从小窗里透进的丝丝缕缕的阳光,回忆道“院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另一个世界,一个和这个世界看似相似却大相径庭的世界,有个人叫范闲,被众人所熟知的身份是司南伯范建的私生子,他从小长在儋州,有五竹叔教他武功,师父费介教他用毒,还有爱他的奶奶和一直在等着他的妹妹,后来他遭到刺杀,被迫前往京都查明真相。

  

  到了京都,他入朝堂,醉酒吟诗被赋予诗仙之名,接手内库,掌管鉴查院,成为了无双的权臣,但是他偶然得知,自己居然是当今陛下的亲子,自己的人生早就被安排好了,他的每一次得意,每一次失落,每一次受伤都是父辈们的算计,他注定要孤苦无依,做一个位高权重的孤臣。

  

  他亲眼看见世间的不公,权贵草芥人命,就连自己亡故的母亲也在他一出生就在陛下的授意之下杀死,血海滔天,可是他不认输啊,他偏要闯出自己的一条路。

  

  后来,他最信任的人为了替他母亲报仇,谋反弑君……被…………千刀万剐……他再也忍不了了,于是他调动所有的势力,要求与自己的君父公平一战,可谁知……陛下居然是那位藏匿许久的大宗师,他败了,经脉寸断,所有爱着他的人都因为他的鲁莽离开人世,他被囚禁在深宫,每日浑浑噩噩,就连自己的生死也决定不了,好在,他终究解脱了”

  

  陈萍萍听着范闲的话皱着眉头,他紧紧握住范闲的手,这故事听着荒唐,可设身处地去想又太过真实,总觉得从范闲的眼神中能读到两世为人不该在他这般年纪出现的沧桑

  

  “李承闲,静心,我不知道你的故事到底来自哪里,但是如今,陛下对你的情感是毋庸置疑的,莫要叫梦魇惑了心神”陈萍萍无从寻找范闲反常的真相,只能如此安慰着他

  

  范闲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拾心情,他反握住陈萍萍的手道“我可能需要点时间,好好想一想,箱子麻烦您帮我藏好,不要让别人瞧见”

  

  说罢范闲就准备转身离开,陈萍萍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范闲的方向说道“等等,你娘在我这给你留了封信”

  

  “什么?”范闲骤然回首,声音的尾调显然在发颤“既然是信,为什么不早些给我?”

  

  陈萍萍看向被范闲放在地上的黑色箱子,好像在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你娘说过,这封信要你拿到箱子之后再给你”

  

  

  tbc

  ……

  我更了,好耶我终于不是大鸽子了

  彩蛋没写好就不发了,大概是安之长出狐狸耳朵和尾巴的小甜饼,下章再发吧,之前说的那个庆帝教范闲修炼那个再往后放一放吧

  想要评论谢谢大家

弼马温

一万年歧路往复[上篇]

上篇字数2w

庆帝死后失忆“重生”回青年世子时期,私设多

原著向,时间线接书版结局后,庆帝范闲角色性格均偏向书版(更强势自我一些),慢热,直掰弯


推荐搭配bgm:刹那芳华曲 

 

本文简介:

-不正经版:

儿子错把爹爹当弟弟,世子殿下错把儿子当老婆。

将错就错还是知错就改,总得选一个。

 

一统天下不过留名青史,复兴文明才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壮举。

只是,这重任交给了两个疯子,能行吗?

答曰:没关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再毁灭一次世界,一回生两回熟。

 

-正经版:

「致新人类们:」

人类群星难得闪耀,就这样熄灭太过...

上篇字数2w

庆帝死后失忆“重生”回青年世子时期,私设多

原著向,时间线接书版结局后,庆帝范闲角色性格均偏向书版(更强势自我一些),慢热,直掰弯


推荐搭配bgm:刹那芳华曲 

 

本文简介:

-不正经版:

儿子错把爹爹当弟弟,世子殿下错把儿子当老婆。

将错就错还是知错就改,总得选一个。

 

一统天下不过留名青史,复兴文明才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壮举。

只是,这重任交给了两个疯子,能行吗?

答曰:没关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再毁灭一次世界,一回生两回熟。

 

-正经版:

「致新人类们:」

人类群星难得闪耀,就这样熄灭太过可惜,不如留下星辰做灯塔,指引未来文明方向。万年太久,神庙覆灭在即,我们再也无力控制历史进程,兴亡由人,无论选择什么答案,都是你们的自由。

「世界上最后一个前文明机器人,留」

 

-


                                序

 

庆帝驾崩后,按新帝年号算,已经是“永安”五年。新帝并无大一统的雄心,和邻国相安无事,封存国库中的铁剑久不见天日爬上了苔锈,北齐边境驻军一批批卸甲归田,唯有商旅兴盛,抵达了未有人踏足的大陆,听说那边的百姓居然长着一头金色头发,真是荒唐。

 

史官欲为先帝评断生平功过,回望前朝兴亡时,几乎恍如隔世。

 

自世间第一奇女叶轻眉踏冰雪涉重洋而来,庆国的历史先后经历了诚王夺嫡、诚王登基、诚王世子入主东宫受封太子,再至太子领兵伐大魏暴政,太子继位称庆帝后攻伐四方,期间近百年浩荡历史,庆国都重兵兴武,意在一统天下,眼见席卷大陆的旷世之战即将揭幕,庆帝却在深宫中遭人刺杀。

 

真可谓江山不管兴亡事,一任斜阳伴客愁。

 

庆帝半生金戈铁马,伐大魏、攻北齐、斩宗师,前半路兴盛受助于叶轻眉,后半路夭折覆灭于其子范安之,因果循环、恩怨相抵,这般命运巧合,这般荡气回肠,叫史官久久难以下笔,踱步出大学堂在屋檐下沉思。

 

京都城脚下,天朗气清,湛蓝高远的天空之下群鸟高飞,冲出重殿楼阁。

 

庆帝之子被贬尽官职在堂前授课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再向前推去,甚至他与黑骑一同自儋州入京都的那一日也仿佛就在昨天。

 

尽享天恩位极人臣,而后君臣决裂贬至布衣,最后提剑入宫刺杀皇帝,事后拂身离京都而去,再归芸芸众生。

 

众人云官场如泥沼,却唯独困不住那人。大逆至极,却也……洒脱至极。

 

史官感怀之际,不由得吟诵起诗仙曾著下的诗句。

 

“有诗云——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史官长叹一声,心头怅然,“也不知那小范大人,如今身在何处呢……”

 

                               一

 

春末夏初,南海城边,美丽的长留湖景色如画,堤岸旁垂柳丝丝缕缕,一名白衣青年男子的柔顺长发也随之拂动,他坐在竹椅上投入地观察着钓竿的起伏,自在而平静。

 

钓鱼不过寻常事,惹人注意的是男子的面容十分秀丽俊美,薄唇自带三分温柔恬淡的笑意,容貌之仙姿超乎男女界线,这样一名美男子在湖边垂钓,难以分清是景色更美或是人更美,湖岸旁一些不更事的少女几乎看得痴了。

 

盐商之女胡明月提着果篮赶来时,顺着朋友的痴态目光看清是谁坐在那,却是吓了个透心凉!她自幼跟随家中长辈走商路见多识广,常在江南一带游历,对于江湖上宫廷中的著名人士都知会在心。认出此人是谁后,胡明月暗自跺脚着急,把城门守卫骂了个狗血淋头,有这等大人物来到广城竟不通报几番!

 

那个亲手颠覆王朝的逆臣范闲居然从杭州西湖来到南海城了!

 

若是惹了这个权势滔天的疯子不高兴,脑袋都不知道够掉上几次!

 

胡明月水果也顾不得吃,拖着朋友们生拉硬拽地跑远。

 

骚动吓跑了白衣男子杆边蠢蠢欲动的鱼,他轻轻抬起漂亮的桃花眼,瞟了女子们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拂袖收杆,心想今日是与鲤鱼无缘了,还是去酒楼吃现成的吧。

 

一直等到离开了湖边,远离了男子的视线,胡明月才心有余悸地说:“便是春心萌动也要寻个好去处,认不得那位大人是谁吗!”

 

“他既不穿官服,身边也无护卫,在这农忙时节出来钓鱼玩乐,不就是个寻常纨绔公子哥吗?只是亏他生了张漂亮脸蛋,让姐妹们欣赏一下总无妨。”

 

“是啊,再说胡姐姐也是出身自杭州有名有姓的商贾大户,胡家受皇命在南疆开拓商路,在江南都是数得上号的,看他两眼而已,有什么可怕?”

 

胡明月满头大汗,快要给无畏无知的妹妹们跪下了:“快闭嘴吧,那可是小范大人啊!”

 

“小范大人?”几人对视一眼,显然对于这个名字的印象十分模糊,最年幼的女孩掰着手指数数,懵懂道,“又小又大,他到底什么年纪?是想占便宜还是想显得年轻?若是根据年龄定,难道他以前叫小范小人,是不是将来随着年岁增长,要改口叫大范大人、老范老人?这可真是拗口啊!”

 

胡明月:“……”

 

远处正在收拾钓具的范闲听得噗嗤一声乐了,心想哪个时代都有适合说脱口秀的奇才。

 

也不怪这几人不认得他,实在是天下安定太久,五年前南庆第一权臣悍然在皇宫中刺杀帝君亲父的骇人传闻早已尘埃落定为说书中的一章,在口耳相传中变为了旧日故事,故事便是过去之事,人活在当下看着眼前,没有人一直关注故事,哪怕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四海第一的逆臣,也终究会在隐姓埋名中回归苍生。

 

身后树影中王启年探出头,两颗眼珠的视线黏在范闲的鱼篓上看了又看,想夸一夸主子的垂钓技术,但任他把鱼篓看穿了也没找到哪怕一条漏网之鱼,千真万确是空荡荡,这已经到达了另一种境界,他不由得鼓掌惊道:“搭进去一盒土虫,垂钓一上午竟无一落网。”

 

范闲坦然说:“前半辈子造杀孽多,是时候行善积德了,我今日少钓一条鱼,下辈子变成他人盘中鱼的可能性就少了些。”

 

“原来如此,大人真是菩萨心肠,这般不忍心伤害生灵。那敢问中午吃……”

 

“吃鱼。”范闲擦了擦手,“红烧的、清蒸的、烧烤的各来一条。”

 

“行善积德呢?”

 

“肚子饿了,吃饱再积德。”

 

中午在当地最好的清风酒楼用餐,二楼是雅间,一楼大堂人来人往,鱼香酒香扑鼻,许多刚刚出海归来的商人多从港口而来在楼中饱餐一顿,耳边听得不是南庆历史上老掉牙的说书,而是新鲜的海外风闻。范闲沉醉地听着,仿佛灵魂也已超脱限制去往四海之外那异域探险。

 

南庆人有所不知,但作为拥有现代人灵魂且洞悉了这个世界真相的范闲却十分了解,这世界上远不止南庆北汽东夷这些国度,在遥远的远方,重洋之外,还有几片辽阔的大陆。

 

也不知那些地方,是不是也会有神庙这类的军事博物馆,文明又发展到了何种水准。

 

人至中年乐趣不多,男女欢爱之趣味伴随后代降生已被责任取代,与婉儿、思思更多的是相濡以沫的陪伴,至于剩下的乐趣,除了游山玩水,便是四处寻罗美食。

 

范闲吃进一筷鱼,满足喟叹一声,对王启年道:“这南海城趣味颇多,我们是不是多住一段时间?”

“全听大人安排。”

“不想夫人?不想霸霸?”

王启年摸摸鼻子,苦哈哈道:“我家小女也到了读诗书的年纪,近来很是沉迷,都不跟我一起捉小虫了,我久留家中只怕也是打搅她。”

范闲感慨地和他碰了一杯:“恭喜你,孩子到青春期了,往后还有你哭的时候。”

“这……何为青春期啊?”

范闲只是笑。

 

范闲南下之事瞒着身边一众女眷家人,只带了亲信王启年一人,对于这般厚信,王启年感慨不已。今非昔比,范闲贵为当世唯一仅存的大宗师,实力傲视天下,也不似庆帝需要忌惮五竹这等来自神庙的天外高手,行走江湖如鱼得水,无人敢拦,王启年驾着马车带范闲的这一路上,竟是连一次威胁都未曾遭遇。

 

听到王启年提及此事,范闲笑说:“是陛下管得好,天下太平百姓富庶,山匪都绝迹了。”

 

王启年拍马屁:“皇帝治理朝政得当,却也离不开您的势力在庆国内外调度。”

 

范闲摇头说:“事关社稷,无论谁坐在那个位子上,我都会尽力辅佐。”

 

话说到一半,范闲回忆起些什么,内心起了波澜,往事冲上心头,方才吃菜的高兴渐渐褪去,他默然地喝下一杯酒,自嘲道:“算了,毕竟还背着个弑君父的名号在身上,这话也轮不到我来说。”

 

王启年抬着袖子小心地喝了一杯酒,闭嘴不言。

 

有关先帝,他不敢轻率接话。

 

范闲疯名在外,当年闯法场救陈萍萍一路截杀、前朝当街毒杀大学士、入皇宫刺杀先帝,实在是杀出来、靠鲜血堆积的名声,世人都以为此子阴晴不定、以杀人为乐,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范闲心中的逆鳞并不多,只要不触及在乎的人的安危,平日里打趣玩乐不论谈及什么他都能心平气和。

 

但自从先帝离世后,范闲不愿提起的话题便极为稀奇、少之又少地增加了一个。

 

他任人评价先帝或小范大人的功过,只是不和任何人表达自己的看法,也从不出面评价谁对谁错。似乎在他看来,这些都毫无意义。

 

外人不解,而王启年作为范闲亲口认下的朋友,是极少的见证了事后全程、知晓范闲真心的人。正因如此,他才和范闲一样,对有关先帝的事保持了沉默。

 

王启年还记得,那日范闲回到家中,手指脱力地发着抖,一身血迹,一身暮气,如同身上支撑着他强硬活到如今的一根筋骨被硬生生抽走,不仅不像是报仇雪恨,倒更像失去了什么无法挽回之物,安顿好重伤的五竹之后,范闲倒头便睡,一睡就是两天,期间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不曾快慰,只剩疲倦。

 

下人守在落雨的别院屋檐下说,这场雨下得只让人叹气,老爷的样子,叫人想起陈院长离开的那天啊。

 

总管讳莫如深地让其闭嘴,望着禁闭的重门门扉,摇头不语。

 

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场景何其相似,可是只要范闲不主动开口,谁也不该提起这糊涂账。陈萍萍死于先帝的酷刑,范闲痛哭理所应当,范闲报仇亦是名正言顺,但坏就坏在仇人并非路人野狗——随手杀了也不至于在心中介怀。

 

那是范闲的亲生父亲,是亲手一步步把他捧到云端宠在手心凌驾朝政的皇帝陛下。

 

如果复仇,就必须要杀死一个在他生命中同样不可取代的人,此路走到尽头,并非世人以为的畅快,有的只是以失去报复失去、由此而来无尽的萧索罢了。

 

两天后范闲推开门,披着狐裘清瘦许多,在待客的大堂接见礼部尚书,他慢条斯理喝了一碗粥,这才有力气搭理客人,问尚书来做什么。

 

范闲刚起床,衣服穿得很松垮,并不遮掩在那场生死之战中留下的印记,尚书一眼看到范闲脖子上的青黑淤痕,慌忙将目光下移,结果又看见手腕处没拭净的干涸血渍,想到那是谁给他留下的伤、来自谁溅上去的血,尚书眼睛左转右转不知道往哪搁。

 

“你慌什么?”范闲随口问。

 

尚书强装着镇定,沉声道:“先帝尊体……尚且停在庆庙之中。不知……”

 

范闲似笑非笑说:“我杀了人就算了,还要负责给他收尸吗?陛下在后宫养了那么多妃嫔,夫妻一场,天恩荣宠,哪个不比我这个不上台面的私生子更合适管事呢?”

 

“这……”

 

“想问什么,有话就说,别支支吾吾。”

 

尚书苦涩道:“实在是,我等不知这国葬规格该如何议定,先帝毕竟是一国之君,丧礼不可草草了事,否则恐邻国耻笑、百姓心寒,但若是如此,又害怕小范大人您心有不悦……毕竟小范大人威望在外,牵一发而动全身……”

 

范闲挥手疲倦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顾虑我的意见。”

 

“小范大人英明!”

 

“这就算英明了?”范闲讥诮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夸得违心,实际不知道把我骂成了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

 

“老臣不敢呐!”

 

范闲饶有兴趣道:“瞧瞧你急成了什么样子,我不是皇帝,你对着我称什么臣?”

 

没等到尚书的回答,范闲转而又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道:“难不成是因为我和庆帝其实长得很像?都说子继父业,怎么我继承不着什么好处,只有这些劳神伤感的东西。尚书大人,你觉得呢?我是不是被骗得很惨?”

 

尚书几次三番掉进坑里,心中起了火气,道:“老身诚心请教,小范大人又何必说话夹枪夹棒。”

 

“诚心请教?好一个诚心请教!”范闲一拍手,身旁候着的王启年便上前去,把范府截获的信件丢在尚书面前。

 

“趁我闭府不出,就想把手伸去江南三大坊,问过我的意见了?”

 

尚书脸色大变,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这……同僚糊涂啊!”

 

“我虽对皇帝这位置没兴趣,但是若我想当,有许多种办法让你们跪下来求着我当。” 范闲用手指指着他,神情阴霾道,“放眼庆国,只皇帝陛下一人令我忌惮而已,他不在,朝堂上下加起来也就是一盘无足挂齿的小菜。我珍惜庆国人民百姓,因此不愿做起兵这些劳民伤财之事,然而——不愿不代表不能,所以我把话摊开了说,少试探我的底线,你们承受不起代价。”

 

一番敲打之下,尚书彻底收了周旋的意思,表情变得真正恭顺起来:“小范大人放心,待老朽回去,一定好好警告那些不安分的小子!绝不会再有下遭!”

 

他是听话了,范闲心头的无名火却还没发泄干净。

 

范闲轻轻扫了一眼尚书的官服,一身的麻布白衣。

 

他放下粥碗,碗不轻不重地砸在桌上,声音不大却让人心颤,范闲冷笑一声:“你们不是他儿子,倒抢着披麻戴孝。”

 

尚书登时汗流浃背。

 

“皇帝乃天下人之君父……古来今往皆是此理……”

 

范闲不客气地评价:“原来如此,如此一说倒是情有可原,看来是陛下继位太早,给天下当爹太久了,早就忘了当儿子的难处。”

 

转念一想,他又愉快道:“有趣,他从前瞧不上儿子们,如今我就拉着全天下人一起给他当儿子,让他九泉之下慢慢选,不想选也要选,过足了爹瘾,且让他看普天王土、四海八方之中,究竟有没有能既能当狗、又能当龙的儿子。”

 

尚书心中叫苦,小范大人受了刺激后这阴晴不定的性子,竟是越来越像他的那位父亲,方才短短几番对话交锋,就让尚书回想起入宫见驾的过往……一样的令人如芒在背,一样猜不透真实用意,一步步被裹挟进了惊天的棋局。

 

范闲自顾自乐了一会儿,这才回神瞥一眼快把腰杆埋到土里的尚书,突然展颜笑道:“不必紧张,从我这听到的话当做戏言,听过便忘即可。”

 

尚书松了口气,但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题,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这几日阴天,寒露凝重,范府不喜生炭盆,府中冷寒异常,尚书深呼吸几口气试图冷静却越发通体生寒,范闲一张苍白的脸无喜无悲,让尚书看不出端倪,反倒愈发心惊,从前他看不懂皇帝对私生子反常的纵容,如今也看不懂范闲的喜怒不定,只觉得皇家事如同噬人的深渊,这对父子纠葛实在诡异,不可道。

 

尚书只能闭着眼继续试探道:“先帝下葬时,不知小范大人是否前来悼念,若是到场……还请小范大人静心屏气,万万不要做出冲动之事。”

 

范闲勾了勾唇角,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嘲讽道:“怕我不去,再丢一次陛下的面子,又怕我去了,忍不住对陛下砍上几剑,是吗?”

 

范闲的狂言太多,尚书已经听得麻痹,只是接连几次错称,这却是不能再装作没听到,尚书鼓足勇气提醒道:“小范大人可不要再口称陛下,皇宫里的龙椅不日就要换主人,那位……已然是先帝了。”

 

范闲一怔,笑容僵在嘴角。

 

他默然许久,轻笑一声道:“叫了这么多年,一时让我改口,还真不适应。”

 

“你说,他活着的时候那么霸道,死了之后又会如何?也会像普通人一样腐烂、消亡,归于泥土大地么?”范闲出神,一双澄澈干净的黑眼睛盯着虚空中的一个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范闲喃喃道,“你刚才说,他的遗躯停在庆庙?”

 

这弦外之音简直不能细想!

 

尚书吓的心脏差点从嘴里蹦出来,悚然劝道:“人死万事了,庆帝乃一代霸主、名震天下,小范大人已经是背上弑父之罪,若还要对其遗躯不敬,恐遭天下人不耻啊!”

 

范闲眨眨眼,失笑说:“你想到哪去了,只是问问而已,我当然没有这么变态,无聊到对着死人撒气。先帝已死,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曾经他没有为难我的妻女亲友,他死后,我也不会打搅他的后事。”

 

尚书一脸不敢轻信。

 

范闲把尚书的紧张和戒备看在眼中,只觉得十分无趣,挥手道:“你回去知会礼部吧,先帝的葬礼按历朝历代皇室最高规格操办……不,要比最高规格还宏伟,令万民同哭,邀四海来臣,若是国库短缺,着人来问就是,内库和太平钱庄皆在我手,我有的是钱。活着时我断了他大一统的梦……他死后,我至少还有能力补偿些许,叫天下最后来崇敬地朝拜一次。”

 

接连得到两个本以为谈不下的允诺,尚书精神大振,深深作揖后赶忙离开。

 

看着尚书这般惊喜,范闲托着下巴,心中莫名不悦,对王启年说:“他觉得我连让先帝入土为安都不愿意,你们眼里,我就那么恨他?”

 

王启年说:“外人离大人远,自然看得不够清楚。”

 

范闲转过头:“你离得近,看得清楚,你觉得如何?”

 

王启年心中叫苦,随口一句应付竟把火烧在了自己身上,看着范闲的认真神情,想必是真的好奇身边人的看法,那他的作答就不能再继续敷衍。

 

王启年沉思良久,慎重地回答道:“爱恨一事太难讲明,具体如何……这世上,唯有您自己清楚。”

 

范闲笑道:“只问你有多恨,怎么还无中生有提到了别的。”

 

王启年沉默地看着范闲嘴角不在乎的笑,说:“世间万物众生本就是两级相生相克,雪地中的污泥最肮脏刺眼,正午的阴影最强烈,若是陌生人之间无缘无情,哪怕因仇生恨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至亲至近之人因爱生恨的恨,才刻骨难忘。”

 

范闲的笑容慢慢消失。

 

“小的不敢多言,只能肯定一句,那就是……若大人心头只有恨这样简单,想必不会如现在这样心绪复杂。”王启年说,“大人若想迈过此道伤疤,必得先看清心中所想。”

 

范闲脸颊肌肉抽动几下,嘴角古怪地翘了翘。

 

“你是说,要让我在杀死了庆帝之后,再后知后觉地想清楚,承认我对他其实不光是恨……王启年,你没发现这有多残忍?”

 

王启年无话可说。因为这的确残忍,与心头割肉无异。

 

王启年顿了片刻后,道:“家父身体健康,勤于锻炼,从未有病魔缠身,奈何和小人之间终究隔了无法逾越的三十年时间,人生百年,再如何孝顺也无法抹平这段寿命的差距。我的轻功是家父传授的,家父有一天想吃京都的糖葫芦,我租不起马,硬生生靠这双脚从滨州跑到了京都,脚心都磨烂成一片血泥,我怕啊,我怕子欲养而亲不待……家父等到了我的糖葫芦,但路途遥远,糖壳都化成了水,山楂也馊了,我拦着让家父别吃,可他还是吃得香甜。我怪罪自己,觉得是这双没用的脚还不够快,没让我爹吃到好东西,就拼命地练轻功,才成了这世上唯一的轻功九品。”

 

“大人,您能成就大宗师之境,不也是与先帝千丝万缕的关系……”

 

范闲紧紧抿着嘴角,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若是我希望大人只图一时好受,现在自当应该痛骂先帝,把他骂成是个畜生不如的昏君,让大人觉得是为民除害、大义凛然,什么恨或不恨的都不用多说,大人该觉得痛快才是。”

 

“可是,我知道大人不是那般自欺欺人的狭窄之人,先帝……斩大魏暴君、拓四方疆土、立不世之功,雄才大略,配得上千古一帝的壮名,即使他为人父、为人友有所不足,但对待大人您也的确是与众不同。父子血脉割舍不断,您身上流着一半的血来自先帝……大人就算能骗得过自己一时,也不可能骗得过自己一世。”

 

这些话字字诛心,范闲忍无可忍,大喊一声:“够了!”

 

范闲别过头不再看他,脸白得像纸,手指不住发抖,神情却肃然冷漠,指着门厉声喝道:“滚出去!”

 

王启年低头离去,走到一半,突然听见身后范闲低声道:“……站住。”

 

王启年定住脚步,透过门框玻璃的倒影,他看见范闲慢慢抬手,用手背盖住了眼睛。

 

沉默良久后,范闲疲惫道:

 

“是我错了。”

 

往日历历在目,他闭上眼时,仿佛还能听见那人淡淡的声音。帝王素来无情,所以难得温情时,叫人想忘也忘不了。

 

尤其是见过太子与二皇子的下场,才更加知道,帝王为数不多的温情,其实确实是都给了他范闲。

 

 「此去江南,你自己多注意些,不要什么事情都冲在前面……听说你在北边儿也是这么闹腾,堂堂大臣,也不知道惜身存命。」

 

「留在这里陪朕赌命没必要,回京吧,如果事情的结局不是朕所想象的那样,随便你去做,谁要坐那把椅子,你自己拿主意。」

 

「她是你的母亲,莫非朕便不是你的父亲?」

 

「你入了监察院,你上了悬空庙,你陪朕入了小楼,你被朕支去了江南,朕必须承认,你就是朕的儿子,还是朕最喜爱的那个。」

 

「你母亲曾经说过一句话,喜爱就是习惯,朕习惯了你的存在,当你还小的时候。」

 

「你这张脸生的似你母亲,偏生这双唇却有些似我,薄极无情。果然不假。」

 

“你说得对。”范闲动作粗暴用袖子地擦了擦眼角,冷漠地说,“如果只是恨……我又为什么会哭呢?”

 

眼睁睁看着庆帝身死时,范闲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是直至尘埃落定被人质询爱恨时,他才像偷懒做梦被无情唤醒的顽童,终于恍然醒觉现实中没有吃不完的糖葫芦,也没有不会死去的父亲,笼罩半生的阴影离去,往后的路不管艰辛甜蜜,都不再有一个盘踞在森严皇位之上的庞然巨物督促着他找出一个答案。

 

明明梦寐以求的安稳近在眼前,他却措手不及地落下泪来。

 

“只是,我无论怎么想也分不清……或许这辈子也都分不清楚多少是恨,多少是爱,反正也不会再有老家伙非要问我我不愿回答的问题,答不出就要掉脑袋,那就一直糊涂下去罢了。”

 

陈萍萍身死时他想着哭得小声一些,不能让庆帝旁观这般狼狈落魄的失败者姿态,可是肺腑郁结,最后还是让全京城都听见了悲痛欲绝的恸哭。

 

庆帝身死他决定更进一步,决不能哭,这个混账爹这么过分,为他哭何其可笑,也确实忍到了现在,但到头来依旧是事与愿违转头空。

 

思及王启年的那个问题,范闲便会不受控地想起皇帝陛下临死前对着他抬起又转变方向的手。那只手强大、稳定、尊贵,纵然是濒死绝路也掌控着皇权无上的权柄和天下第一的力量,他让范闲陪葬就如同掐断一朵路边的野花那样简单,设身处地,范闲想不到不那么做的理由。

 

但是,皇帝终究没有按下那只手。

 

在那一刻,皇帝陛下的手褪去神化的面纱,手背结实的肌肉上浮着凸起的青筋和深刻的皱纹,就算挥手之间负着流血千里,原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到底是和世间寻常为父之人一样的手。

 

范闲掩耳盗铃地折腾了一会儿流泪的眼睛,发觉这眼泪和人对着干,越是生憋越是流的凶,如何也擦不干,索性放下手不做无用功,认命了,他就是一个软弱之人。

 

四周特意模仿太平别院的典雅陈设在此刻触景伤情,倒成了伤口上撒的那一把盐,范闲回想自己这一生何其嘲讽,往后人生再风光又如何,长到十八方知生于十八,前十八年无母,后八十年无父,纵使他结识天下人,也弥补不上这两道生命中永恒的孤独的缺口。

 

这可笑可怜的私生子,终其一生也讨不到正大光明的父爱,在夹缝中寻求一点似是而非的慰藉,儿子爱父亲本该是天经地义,可是唯独在他身上就是忘恩负义,唯独他不能爱父亲,否则对不起母亲和陈萍萍的死不瞑目,本以为这样一条路恨到黑也是个答案,现在倒好,托庆帝临死前那放下的手,他的恨也无法再落到实处了。

 

范闲痛恨庆帝,恨他为何不能像自己恨他一样痛下杀手,庆帝心狠手辣了一辈子,凭什么在最后关头才唯独对儿子表现出这假惺惺的心软,像这条命是受他恩赐才留下的,以后活着的岁岁朝朝都不得不让那只轻轻放下的手成为梦魇。

 

谁稀罕呢?倒不如真的和庆帝一同死在那天,一了百了博个痛快,也不用在午夜梦回心头自疑到底是不是亏欠了那个亡魂。

 

爱不成爱,恨不成恨。

 

他忍俊不禁,又哭又笑地狼狈道:

 

“现在我总算是知道,我爹杀了我娘之后,为什么总要说自己没错了。人已经死了,不能再活,所以杀人的人必须没错,只能没错,不然,错的就是杀人的人,他那种铁石心肠尚且背负不住这么重的愧疚,何况是我?”

 

范闲语调渐渐尖利起来,喃喃道:“我也没有错。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王启年心痛地看着他。

 

这对皇家父子在生死永别之后,一个事实才愈发清晰——他们确实是天底下最像的两个人。

 

我没有错——那便是范闲对先帝之死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反应。

 

先帝将他几次逼入濒死之境,夺走至亲至爱,皇宫一战后,按理说范闲该尽情享受胜利者的从容快感,如此大仇深冤昭雪之时,不论是何等寡言少语之人,都该是难抑怨愤诉说不平,更何况范闲平日是那般开朗健谈的性子。于是许多亲近之人以为,或许《红楼》之后能再添经典,小范大人要重临文坛,撰写一本隐忍多年一朝复仇的旷世巨作,虽说对象是先代皇帝太过轻狂容易被列为禁书,但毕竟小范大人手眼通天,掌管天下文坛传承,想要偷梁换柱也不是难事。

 

然而,出乎许多人的所料,五年前,宫中代表皇族驾崩的金钟敲响的那天之后,范闲缄默异常,从未主动谈及先帝与他的生前种种前尘过往,也绝不对身边人吐露雨中深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着先帝身死,恩仇一朝间失去寄托,从儋州到京都的千里路途,写遍世道无常,尽享君宠后又深恩负尽的二十年,被范闲尽数锁进了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内心深处。

 

                                 二

 

“这鱼有那么好吃吗?”

 

再怎么鲜美少刺,也不至于硬生生吃了一下午,吃到快日落,眼看着暮色染红楼上酒旗,王启年的屁股都坐疼了。

 

范闲漫不经心说:“多吃点吧。”

 

王启年一惊,压低了声音:“大人是要在南海久留……?”

 

范闲看他一眼,满意道:“我就知道你果真聪明。”

 

“我了解大人性情,虽喜爱玩乐,却不是贪玩之人,您此次南下,虽打着游玩散心的旗号,却特地带上了小的,而且一路上刻意走山路,不进城,隐蔽行踪,尤其是进了这南海城,更是弃车以轻功深夜入城……想来,绝非是仅仅来长留湖钓鱼这么简单。”

 

范闲叹气道:“长留湖的鱼确实难钓。”

 

“大人心有忧虑,鱼也不愿上钩扰您清思。”

 

“王启年,你嘴上跑马车,说话比放屁还不正经,但这次你说对了,我还真是心有忧虑。”

 

范闲随手抹开第三壶酒坛的陶红泥封,在手中摇晃几下,仰脖便灌。

 

上次喝的这么凶,还要追溯到七八年前的大殿诗会,御前醉酒吟诗三百首,从此成就诗仙之名,世人以为是神仙入梦眷顾豪情才思,只有范闲知道,那时的他满心最浓厚的情绪其实十分简单,用一种就能概括。

 

那就是想家。

 

时过境迁,当年皇位上坐着的人已经不在了,范闲如今却突然怀念起那时。

 

年少的他初入京都,势力与今日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可范闲却总会怀念那时。长公主还活着,她有百般恶毒算计也罢,总还是婉儿的母亲,她活着时,婉儿不会在深夜摆弄着发簪悄悄流泪。陈萍萍还活着,白发梳得齐整,衣冠洁净,坐在轮椅上关怀地看着他,在他醉的把酒杯砸到皇帝面前时,陈萍萍的眼神就会变得复杂起来,那时范闲还不懂那双眼睛包含着什么意思。

 

……自然,庆帝也还活着。

 

皇帝斜靠在龙椅上,目带笑意和赞许地看着范闲作诗。那时的范闲还不知道自己和庆帝的父子关系,现在想来那情景真有几分幽默,算是封建时期的家长会了。老东西,给你长脸了吧?那时的老东西神采奕奕,一点也看不出疲相。以为他能祸害遗千年,怎么后来却老得那么快……接连遭遇故人身死……难道他也是会伤心的吗?……活该!他难道不知被他杀死的人的家人同样不愿别离、也会伤心?

 

若是、若是他没杀了陈萍萍,一切本不必走到这一步……

 

王启年劝道:“别喝了,这都是烈酒呐!”

 

范闲喝得太急,酒顺着嘴角滑下来,他笑道:“烈酒好啊!酒不烈,我怎么喝得醉?”

 

大宗师级别的高手能以雄厚内力化开酒劲,千杯不醉,但范闲今日很想醉一场。

 

见范闲闷头喝酒,王启年焦急道:“大人……四海升平,不知您为何而虑?”

 

“你真想知道?”

 

范闲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烧灼的清澈液体划过口腔,却怎么也解不了渴。他醉醺醺的绯红眼角如一道明艳晚霞,直勾勾地盯着一楼的客人来去,像是在寻找一个人。

 

“先帝野心勃勃,我那几个兄弟和姑母也是天下第一等的阴谋家,但我不一样,我是个顾家的、没出息的人。能让我发愁的……从来无关这江山,唯有家事。”范闲长叹一声,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至于老李家的这一本糊涂账,阎王亲自来了都要皱眉头。”

 

王启年一惊:“皇家事?但先帝已死,当今陛下和亲王殿下都安分守己……还有谁能……”

 

“我本以为,先帝藏起来的孩子,是到我为止了。”

 

范闲眉头轻轻一拧,目光定住,远望着长街上迎面走来的一道修长的人影,他扯扯嘴角,轻轻地笑了一下,像是高兴,又像惆怅。

 

“老王,如果我说,除了老大和老三,我那死了的爹……可能还给我在这世上留了一个兄弟,你信吗?”

 

王启年:“……”

 

范闲放下酒杯,起身的一刹那,湛蓝云纹广袖拂过酒盏如雁踏雪泥般轻盈无痕,人过而酒水纹丝不动,他一个纵身,衣袍在空中徐徐展开,竟是扶着木窗直接从二楼跳了出去。

 

玄色酒旗猎猎而动,古道黄昏,范闲乘风而下,如一片落叶,拦在那个男子身前。

 

男子停下了脚步。

 

男子一身黑色干练短袍,身量高大精壮,腰间佩剑,显是习武之人,王启年特意观察了他走路的姿势,此人应该还有过不短时间的军旅生活,下盘非常稳定,腰杆极度板正挺直,每一步的距离都十分精准,走姿也明显有着军队严格训练的影子。

 

最惹人注意的是,男子脸上戴着一副玄铁面具。

 

范闲认识的老熟人之中也有人戴面具,从前范闲对影子的评价是,不戴面具还正常,戴了面具才显得你鬼鬼祟祟身份不正,影子回答说,只要实力够高,不让任何人碰得面具见到真容,鬼鬼祟祟的自然就成了别人。

 

范闲对男子笑说:“这位兄弟,我瞧你十分合眼缘,想结识一番,只是不知……为何遮面?”

 

男子的面具比影子的那副遮盖得更严实许多,连眼睛都只露了半边,那一只丹凤眼极为幽黑深邃,正冷漠地打量着拦路的范闲。

 

范闲突然觉得这眼神在哪见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男子比范闲高了少许,他微微低着头,把范闲从头到脚扫完一遍,没有说话,只是极为淡然地挥了挥手,简直像驱赶路边的野狗野猫。

 

王启年倒吸一口凉气。

这世上也真是改朝换代了,居然有敢嫌大宗师挡路碍事的人!

 

就算此地远隔京都杭州千里之外,隐姓埋名之下范闲的形象不为当地人所知,但大宗师的武功气度在习武之人看来绝对与众不同,举手投足之间超脱万物,凛然不可侵犯,这种云泥之别,越是高手越能体会深刻。

 

此人看着并非武道新手,也不像是个痴傻愚笨之人,怎么敢对着范闲如此不敬?

 

范闲并未动怒,依旧温和道:“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可否移步酒楼一叙……”

 

男子没说话,向左打算绕开范闲。

 

范闲也跟着向左,依旧挡在男子面前。

 

看着执着地拦在路中央的范闲,男子站定,总算是开口了。

 

他说的话极为简短,语气也不带一丝怒气或轻蔑,就这样,男子用十分冷静平淡的语调,说出了极为狂妄的一个字。

 

“滚。”

 

范闲笑了。

“自我那便宜老爹死后,还没人敢这样对我说话。”

 

“便宜老爹?”

 

男子把那四个字咀嚼着重复了一遍,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你有兄长么?”

 

“我大哥忙得很,哪来的功夫管这些有的没的。”

 

男子点头,漠然说:“家中无父兄管教,口无遮拦,娇纵蛮横,也难怪敢道中拦路,你……欠教训。”

 

范闲不怒反笑,哼了一声:“哪来的小迂腐,年纪轻轻口气不小,你倒是教训我一个试试?”

 

男子便轻轻举起了胳膊,那只手同样包裹在密不透风的暗色金属护腕与黑皮手套之下,显得非常神秘冷肃。

 

范闲端着自信的笑意,想要看看在绝密情报中这被认为是李家皇室遗落在外的小皇子的功夫如何。

 

起手平常,看不出什么具体的功法。

 

手掌贴近,掌风如刀。

 

避无可避。

 

范闲的笑意凝固在嘴角。

 

男子没有附带真气或任何高深招式,这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巴掌,却把身为当世最强者、凌驾于人间武力巅峰的大宗师,给结结实实地、毫无反手之力地抽翻到了地上!

 

范闲几乎被抽懵了,眼前痛得直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跌坐在地上,他本能地抹了一把破损嘴角,满手是血。

 

刚才那一巴掌简单至极,抬手,照着人的脸,扇下去。不带一点花架子。

 

只是,快和狠到了非人力可及的极致。

 

范闲看着男子包裹得密不透风的装束,再加上这大道至简以力破巧的一巴掌,终于把他给打清醒了,从世间唯我独尊的美梦中惊回,猛然想起这熟悉的感觉从何来。

 

这个男人,和五竹一样,是从神庙中来的。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虽不仁,臣不可以不忠;父虽不慈,子不可以不孝;夫虽不贤,妻不可以不顺。此为三纲。”

 

男子缓缓走近,漆黑高大的影子如乌云压在范闲身前,那种强烈的侵蚀感和压迫感,竟让范闲不受控制地牙齿打战。自庆帝死后,多少年没感受过这种生命不受自我掌握的威胁了?多久未曾这么害怕了?在男子弯腰凑近的时候,范闲几乎本能地手撑着地往后躲了一下。

 

男子观察着范闲,如同观察一件艺术品,他与范闲素不谋面,不知这猖狂的小子姓甚名谁,于是只能在心中以美人代称。

 

就算是以男子遮面后只留半边局限的视野和苛刻的审美标准来看,这位拦路之人也当之无愧地称得上一句美人,这也是他没有刚被截下就动手的理由,人对于美好之物总有格外的容忍限度。

 

奈何美人三番两次挑衅,叫人忍不下去,男子看得出美人的实力的确傲人,若非今日道中阻拦的是他,当能在凡俗之中横行无阻。

 

可惜……

 

男子漠然地甩了甩手,这才回头看着跪坐在地上的人,美人负伤依旧是美,嘴边流血狼狈至极,然而白肌玉骨染血,触目惊心,却更添几分柔弱情态。

 

在强大而绝对的武力压制之下,那双猫似的圆润眼睛流露难以掩盖的畏缩,男人却并无怜香惜玉之意,蹲下来欺身逼上前去,冷淡地观察着身下之人本能后退的动作,只是满意于美人终于收起了张牙舞爪的姿态,变得乖顺驯服起来。

 

倒是十分识时务、知进退。男子心想,本以为还需要再动手扇第二个巴掌,没想到刚出手就如此听话,男子推断,从前美人是受过管教,只是被纵容太久忘了疼罢了,非如此难以记起往日教训。

 

如今美人这幅谨小慎微的样子尽管凄惨,却是比方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顺眼许多。男人伸手轻轻拍了拍美人通红烫热的左脸,存着警告,尽管并无轻佻意味,却比调戏更显得侮辱,仿佛仅仅是将美人当做了一个需要管理和修整的物件。

 

戴着黑手套的拇指擦过范闲的嘴角,粗糙布料摩擦皮肤,血渗入黑布而不显,范闲吃痛躲了一下,男子便捏住他的下巴固定好,范闲稍动就感觉下颌骨快被捏碎,男子赏罚很分明,只要不动就不会捏痛范闲的骨头。

 

范闲怕痛,于是堂堂大宗师竟像吃饭流口水的顽童一样无法自主,只能老实地仰着头,随男子动作。男子自顾自把血擦了个七七八八,如同清洁上好珐琅瓷器,动作专注细致。

 

旁人决猜不到,这凶狠不留情的一巴掌就是此人打的。

 

“我不认识你,本不该多管闲事,只是你太过轻狂,叫人看不过眼。你要教训,我便给你一个教训。可怜你的父亲没教好你,竟轮到别人来替他行管教之责。”男子认真道,“这一掌是教你记住,你不该对你的父亲出言不敬。”

 

                                 三

 

王启年扶着一瘸一拐的大人回客栈,一直坐到床上,主仆二人尚且大眼瞪小眼,久久未曾从下午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忧心伤内,多思无益,大人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王启年搬来镜子和清水伤药。

 

“我心里有数,伤倒是不重,只是看着不好看。”

 

范闲扫过镜中,只看了一眼便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巴掌没伤及经脉内力,只是看着难堪,若范闲是个薄脸皮,顶着这样的脸恐怕三天不会再踏出门外去。

更不可能再去寻找那神秘男子的踪迹。

 

这应当也是那个神秘男子选择对脸动手的目的之一。

 

可惜,他不了解范闲,这世上也有人虽然长得貌美如花,却脸皮厚比城墙。

 

“这点伤就想阻拦我抛头露面,未免天真。”范闲摸着下巴道,兴致勃勃地转着角度观看镜子,“倒是能成为卖可怜的资本,明天出门,我也蒙面而行,若能和他碰面,也是有了共同话题。”

 

王启年嘴角一抽:“……大人真是乐观。”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就是这样练成的!”

 

王启年满头问号。

 

“不过,小的还是疑心,您真不是在演戏吗?”王启年怀疑地说,“就算是五大人,恐怕也不能把如今的您抽成个陀螺啊。”

 

范闲皮笑肉不笑:“好哇王启年,你是不是趁机损我呢?”

 

“小人哪敢啊,小人只是据实描述方才那震惊的画面……”王启年拍着大腿表忠心道,“还好我机灵,一看那人气势觉得不对,立刻就在酒楼里闹了点动静,吸走了大伙的目光,这才没让闲杂人等看到大人的窘态……”

 

范闲磨牙道:“面子重要还是脸重要!”

 

王启年苦不堪言:“小的可挡不住那一巴掌……您被扇一下都是破相,换成小的就成碎西瓜了。”

 

范闲没好气道:“谁让你挡?我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

 

说到这,范闲的语气飘忽了些:“毕竟,我也没想到那小子竟是……”

 

虽说脸不重要,面子也不重要,但弟弟的真实身份却让人无法冷静,范闲退一步越想越气,终于无法再忍,运气于掌心,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王启年看着大人发疯,心惊胆战,眼睁睁目睹一张黄梨木桌子给活生生拍成了细粉。

 

等范闲撒完脾气气喘吁吁歇下来,眉宇间戾气散去许多,王启年才敢开口问道:“那人看着古怪,实力奇高,和五大人是一个路数,莫非是……”

 

范闲理所当然道:“这还用问,当然是神庙来的人。”

 

“神庙中人岂是世俗之力能抵挡,大人输得不冤。”

 

“呵呵,神庙……好一个神庙,真是活见鬼了!

 

连续念了几遍神庙,范闲终究是难以和解,破口大骂道,“五竹叔居然不是最后一个神庙使者!那劳什子神庙怎么还有电!海棠朵朵说自己砸了神庙,砸的难道是回收站吗?!”

 

范闲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难言,既有多年纵横一朝吃瘪的屈辱,又有怕死的巨大恐惧感——是的,他必须承认,如今的自己怕死,怕得心跳如鼓,怕得寝食不安,本以为到达大宗师之境后天地广阔任我游,世间再无威胁,如今才发现生命依旧是他人囊中之物随时可被轻易取走,这种巨大的落差让范闲无法接受。

 

此情此景不免让范闲想起庆帝在深宫中避世蛰居的几十年。如今才终于理解,那人君临天下,睥睨江湖,却是一日日生活在怎样的恐惧和无助。

 

人身处绝境悍不怕死,匹夫孤勇,因为没有可供失去的东西、可供牵挂的亲友,范闲初次来到这片大陆的前十几年,虽然珍惜这重活一世的机会,却从不畏惧死亡。

 

然而至今,在这片土地上落了根,有了归宿,一切便也就不一样了。

 

他开始害怕死亡,害怕永寂的黑暗将他和家人亲友永隔。

 

“我本以为神庙中人都像五竹叔寡言却性情温柔,没想到神庙中也有这样暴力野蛮的疯子。”

 

“先前听闻大人说先帝还留有子嗣,难道就是那位……”

 

说到这,范闲也沉默下来,一脸想不通。

 

“此事乃五竹叔所说,他伤愈后便四海游历,近些年来融入世俗,越来越像普通人,再也没有失忆过。去年春末他找到我,没头没脑地让我去南海,说在南海藏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与我关系极深的李家人。五竹叔说的话,我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范闲摸着下巴,奇道,“奇怪,我观察了一天,唯有那人符合五竹叔提供的情报……可是,李家人怎会是神庙人士呢?”

 

说到此处,范闲眼神一暗,骂道:“该不会是我那爹不仅在神庙外和我娘有染,还闯进神庙里去跟人有了奸情吧?如若是他,倒也不是做不出来。”

 

王启年拼命咳嗽几声:“大人,谨言慎行!可不要再说先帝的坏话,小心隔墙有耳。”

 

范闲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心知王启年说得有理,要避免再惹来那个满脑子纲常礼教的变态,只能愤愤不平地闭了嘴。尽管如此,但是他思忖一番,还是觉得自己的这番猜测十分有理,不然无法解释为何李家人竟能出了一个神庙的本地人。

 

只可怜了他那弟弟,竟是在鸟不拉屎的神庙中出生的,活到如今才得以出世。范闲对他又多了几分心疼。

 

“五大人没向您说清他的身份其实是神庙中人吗?”

 

“五竹叔如果知道,一定会提前警告我的,他若没说,应该是另有隐情。我猜……绝非他有意隐瞒,而是他也没看出来。”范闲叹息道,“那年皇宫一战后,五竹叔受了重伤,而俗世中又没有能彻底修好他的科技……呃,你理解成医术不精就行了。总之,他不再失忆,却也与神庙的联系越来越淡,天下之事本就是如此,没有得而兼之的道理,五竹叔选择了一边活下去,便要放弃另一边,我为他的选择感到高兴。”


“退一万步说,若那人真是大人的兄弟,大人该当如何?”

 

范闲沉默片刻,道:“我身为兄长,自然要好好对他,看他冷冰冰的苦瓜相,想来也是被神庙催眠弄坏了脑子,他大言不惭要教育我,我便也要教他这浮生之中其实有万般乐趣,李家染血太多,绝不可让他重蹈覆辙。”

 

王启年复杂地看着范闲。

 

“您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这个?”

 

范闲笑道:“家人,仅这一条理由,还不足够吗?”

 

王启年感佩地拱手道:“大人重情重义,佩服!”

 

“老王,你我可没必要来这套,有空说这些虚的,还不如帮我分析分析,这小子在南海城究竟要做什么。”范闲叹气,摇头道,“我只怕打草惊蛇,他从此避开人流隐秘行事,唉,怪我今天太轻率……卸任监察院院长这么久,都忘了调查情报的忌讳,只仗着一身蛮力乱来了。”

 

“不过,您既然……”王启年艰难地把几个词选了一遍,还是无可奈何地选不出好听的,“您既然打不过他,就算追上也恐怕带不回西湖。”

 

范闲轻笑:“硬的不行,便就智取。”

 

王启年嘿嘿道:“那是,那是,您的魅力我最清楚。”

 

范闲看他那淫笑不爽,抬脚就踹。

 

“那是我弟弟,不是战豆豆海棠朵朵,你少想些龌龊东西!”

 

“大人怎确定是弟弟?那人看着分明比大人高壮,言谈也掷地有声,看着比大人成熟不少啊。”

 

范闲:“……”

 

“你过来,我打不过神庙中人,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

 

“大人何必与小的斤斤计较——哎哟!哎哟!”

 

第二天。

 

顶着满头包的王启年和肿着半边脸的范闲再次来到了清风酒楼。南海城与世无争,远离兵灾,连打架斗殴之事都十分稀少,所以一路上巡逻卫兵看到这俩人的惨状全忍不住放慢脚步多看几眼。

 

王启年掩着面藏头露尾,可惜受灾面积太广,遮了此处露那处,实在无法兼顾。

 

王启年悄声道:“大人,我们的回头率真是相当之高啊。”

 

范闲十分坦然:“或许是你头上整整齐齐七个红包,正好被打成了北斗七星的排列,想不多看几眼都难。”

 

“大人,您说得这样事不关己,我莫非出现幻觉了,还以为昨天揍我的不是您呢。”

 

“是我吗?”范闲惊呼,“难道不是那个比我高壮、比我可靠、比我成熟的弟弟?”

 

王启年:“……”

 

小范大人哪怕成家立业,这记仇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

 

提到范闲找弟弟的正事,王启年也收了玩闹之心,两人仍坐在昨日一样的位置,在二楼观察着一楼的来去客人。范闲今日没叫酒,手中拿着一壶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几口。

 

王启年问道:“大人既然担心打草惊蛇,为何还来昨日的酒楼?”

 

“他能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范闲笑说,“而且,清风酒楼之所以客人络绎不绝,靠的可不只是饭菜好吃,这里是南海城最大的情报交易市场。”

 

范闲在二楼等到日暮时分,直到码头商船渔船都归岸,也没再见到昨日那人的踪影,便知道自家弟弟果然是机警过人,忍不住在心里欣慰地给他点了个赞,然后准备启用无耻的手段——去一楼买情报。

 

内库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庆国的江南和京都一带,此外便是北齐和东夷,这庆国的极南之地对范闲来说,属于真正的人生地不熟。不过好在人行走江湖主要靠两样东西:钱和拳头,范闲钱多、拳头硬,想必一番恩威并施之下,定然能在情报市场中斩获颇丰,就算豪掷黄金万两,也得把弟弟给挖出来——

 

范闲自信满满地下到了一楼,目光扫过左边一群不吃饭只坐着喝茶的人,见这些人都神色机警,便知找对了人,范闲笑意吟吟地迎了上去。

 

“劳驾各位兄台,我正在找一个戴面具的男人,身高大约这么高,说话声音比我低沉些……”

 

范闲描述滔滔不绝,生怕错过一个细节,说到一半,一个刀疤脸打断他,莫名其妙看着他,指了指范闲身后:“你说的人不就站在你背后吗?”

 

范闲:“……”

 

范闲缓缓转过身,身后站的果然是昨天的男人。

 

他如鬼魅一样站在那,贴得极近,范闲差点迎头撞上男人结实的胸膛。

 

范闲崩溃道:“我正找你,你怎么就送上门来了!”

 

男人淡淡道:“我光明正大,又未曾躲着你。”

 

“你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莫名其妙道:“来酒楼自然是吃饭,这里的鱼好吃,难道你不是为吃而来?我见昨天你足足点了一桌菜,吞了个精光,很是能吃,街头那饿了几天的小猫也不过如此。”

 

范闲面色涨红:“……”

 

男人看着范闲,语气有些不善:“昨日拦路,今日打听,你找我究竟何事?”

 

他存在感太强,一旦散发气势更是引人注目,一时间情报市场许多人都抬头往这里看来。

 

范闲赶忙把人拉到角落,压低了声音恨铁不成钢:“我是在找你,但我找你,你应该躲着啊!面对陌生人,你得有些戒备心!”

 

……找人的人责怪被找的人躲得不够好,也真是天下一大奇观了。

 

男人指了指范闲被头纱盖住的左脸:“该当心的人,是你才对。”

 

范闲本能地捂了一下。

 

“紧张什么?既没犯错,何必害怕挨打。”男人眯了眯眼,伸手撩开范闲头纱。

 

这个动作其实有些冒犯,但由他做来竟是极为理所当然的味道,有一种我做的都是对的、不容置疑的气场。

 

男人扫了一眼范闲头纱下的脸,皱眉道,“为什么不敷伤药?。”

 

范闲理解方才王启年的郁闷心情了,奇道:“明明是你打的,怎么好意思来关心我?”

 

“我打你是教你长幼尊卑有序,疼痛是为了达成结果不得已的手段,本身并不是目的。”

 

范闲无语凝噎。

 

男子从口袋掏出一瓷瓶伤药,不咸不淡道:“回去抹了,晨晚各一次。”

 

看着手中的药,范闲心中一暖:“你还挺关心我。”

 

“你的脸,留疤可惜了。”

 

范闲笑:“夸我漂亮呢?谢了,我眼睛鼻子都随我娘,可惜嘴长得随我爹,不然还能更漂亮。”

 

也不知这美人和他父亲到底什么仇怨,三句话不到就要听他骂一次爹。只是,既然骂了就不能装作没听到,男子捏了捏手指,指骨一阵作响,淡淡提醒道:“慎言。”

 

这威胁很有用,范闲缩了缩脖子。

 

“你刚才说尊卑有序……”范闲忍笑,“若你知道你我的关系,恐怕要向我低头谢罪了。”

 

“什么关系?”男人道。

 

范闲只是笑而不语,温柔地注视着男人,片刻后道:“你放心,我不是来害你的,我们渊源颇深,等会儿我和你细聊。”

 

本以为寻人要花上好大一番周折,结果得来全不费功夫,范闲心中十分欢喜。弟弟虽然守旧了些,但一番交谈之下,范闲看出他的本性并不随庆帝那般扭曲暴虐,行事看似严厉实则有所依据,这直来直去的性子颇合他意。

 

这些年来老三登基成帝后,范闲与其疏远了许多,每每老三要来登门拜访,范闲便以君民有别或已不是大庆臣子此类借口避嫌,而老大又是领兵在外久不得见,身边同龄的兄弟一个个走远,范闲心中其实很是孤独。

 

天降一个弟弟,范闲起先是为李家的一头烂账心怀悲凉与自嘲,如今亲自见到人,哪怕上来就挨了一巴掌,竟也让范闲感到难得的趣味和热闹。

 

不知为何,范闲与这弟弟分明是初见不久,可是看他身形、听他言谈亲切得很,仿佛有种故人再见的熟稔之感。

或许……这就是他不愿承认的血脉相连?

 

范闲心中高兴,见男人迟迟不动,一急之下,直接去抓男人的手,道:“你不是来吃饭的吗?我请你,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我们上楼慢慢聊。”

 

男人低头看着那只白皙纤长的手不设防地搭在他的手腕上,习武之人最要紧的脉门就那样裸露在外,只要他想,就在这肌肤相交的一瞬间便能以内力震断此人的脉门。

 

他犹豫了一下,并未动手,任由对方把他拉上了二楼。

 

王启年在一楼看哨。

 

范闲把菜单从头到尾点了一遍,原本打算问出此人目的就走的男子改了主意——人没必要和美味过不去。

 

菜一道道上齐,范闲慈祥地看着男子用餐。

 

令他讶异的是,男子进食动作十分优雅有礼,仿佛受过专门的礼仪培训,要不是知道弟弟的出身是神庙,范闲简直要以为他和那群皇室的兄弟一样在宫中王府长大。

 

“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这自来熟的做派本就让男子很不适应,冲着请客吃菜的面子没忍多久,随即又听到范闲得寸进尺问名字,男子不悦:“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何告知于你?”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你我已经打过一场,怎么称得上素不相识?”

 

男子摇头:“……歪理。”

 

范闲挥挥手:“瞧你这小气劲,我先告诉你我叫什么,我姓范名闲字安之,好啦,你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男子默然不语。

 

“你不是重规矩吗?礼尚往来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看着范闲执着闪亮的眼睛,男子心知若是不答,这荒唐的对话还要拉锯个没完,他叹了口气,无奈回答道:“……吾名李云潜。”

 

范闲一口酒没咽下去差点喷了,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了,他不可置信地震惊道:“啊?你叫……李云潜?!”

 

“正是。”


这世上叫李云潜的人不多,偏偏范闲还真就认识一个。


上一个叫李云潜的人,便是他那亲爹庆帝。

 

范闲嘴角抽搐:“我方便问问……谁给你起的这名字吗?”

 

“自然是家父。”

 

范闲:“……”

 

所谓“家父”不用问也知道是庆帝。

 

庆帝那个神经病,竟是给这藏的最深的儿子起了跟他一样的名字?!

 

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庆帝,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变态的程度。范闲同情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道:“你也不容易。”


男子被范闲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堂堂诚王世子威名在外受人所惧,活到现在整整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被用老母鸡护崽那般柔情似水的眼神盯着看。尤其此人长得比女子都漂亮,真、真是……成何体统!


tbc 


矜矜

他不但是世人眼中的谪仙人,也曾是一个以不世之才自居的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传言说,他泛舟江上,喝酒赏月,看见月亮的倒影便跳入水中捞月亮,可是却永远沉在了江水之中。他一生肆意追求自己的月亮,或醒或醉,走过高山低谷

他不但是世人眼中的谪仙人,也曾是一个以不世之才自居的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传言说,他泛舟江上,喝酒赏月,看见月亮的倒影便跳入水中捞月亮,可是却永远沉在了江水之中。他一生肆意追求自己的月亮,或醒或醉,走过高山低谷

小樊不知道

  感觉此时他感动的都要哭了。

  在潮流波涌的宫里漂泊几十年,勾心斗角贪贡压迫的事情都做过,但可能从没遇见过像洪竹这样的人。对他来说 可能这也算是死前最值得慨叹的一件事了吧。

  没有洗白戴公公的意思 只是觉得这一幕他挺可怜的。但是他该死,嗯。

  感觉此时他感动的都要哭了。

  在潮流波涌的宫里漂泊几十年,勾心斗角贪贡压迫的事情都做过,但可能从没遇见过像洪竹这样的人。对他来说 可能这也算是死前最值得慨叹的一件事了吧。

  没有洗白戴公公的意思 只是觉得这一幕他挺可怜的。但是他该死,嗯。

青花玄想

论不同视角下的家宴(甜的)

第六集的家宴太阴间了 站在闲儿视角看得我又脑梗又心梗

但是老二结尾说了一句 父皇对范闲也太宠了

我??? 这还宠? 遂分析之

————————————

从老二视角来看 

他和长公主诸多谋划 只为了拉下一个新进京的 不仅没成功 长公主被谴回封地 他自己走私的事也被明晃晃点破

假死欺君 都没受到惩罚 一顿廷杖整半天还是假打(众所周知范闲九品 真打 轻易也不会打出个好歹)

没有一点证据就指证皇子 皇帝明显已经震怒还敢二次指证 皇帝气急了 ...

第六集的家宴太阴间了 站在闲儿视角看得我又脑梗又心梗

但是老二结尾说了一句 父皇对范闲也太宠了

我??? 这还宠? 遂分析之

————————————

从老二视角来看 

他和长公主诸多谋划 只为了拉下一个新进京的 不仅没成功 长公主被谴回封地 他自己走私的事也被明晃晃点破

假死欺君 都没受到惩罚 一顿廷杖整半天还是假打(众所周知范闲九品 真打 轻易也不会打出个好歹)

没有一点证据就指证皇子 皇帝明显已经震怒还敢二次指证 皇帝气急了 也不过是把他提司腰牌扔湖里(这里闲明显是还没混过官场 没摸清庆帝的套路 才觉得被夺权了 老二肯定知道这只是想让他赶紧闭嘴)

另:经此一役的闲 应该很快就摸清了和庆帝的相处之道 然后才有了预告里四个儿子靠边站他自己在庆帝身边说说笑笑的剧照

  

从太子视角看

闲跪趴在饭桌边 换来一句“还是打轻了”

对太子来讲 这种程度可能只是洒洒水

第一季 用后宫清誉毁范闲名声那回 被一顿臭骂

和陈萍萍林若甫对峙那回 一顿臭骂加禁闭三天 长公主被赶回来信阳前一晚 求情 在外间跪了几个时辰 无果 (所以 即使闲看起来都快碎了 他还是要讲查史家镇 要要回提司身份)

  

从大皇子视角看

他在外五年 回来之后父皇在城门口就开始利用他和范闲相争(老大自己可能意识不到)

家宴前 儿子们全丢下 先在内室召见范闲 

好容易入席了 大皇子关心了庆帝身体一句 换来庆帝一句“死不了”这可是父子五年来第一句对话啊

  

从三皇子视角看

这孩子目前戏份太少了 自述长于深宫 

抱月楼事件里 他这个皇子身份的人 知道范闲假死还私自回京的事 结果城门前被对方一句话就给封了口 

  

总而言之 狐狐啊 那是你的君父 不是你的爹爹

他对你不好 他对他所有的儿子都不好

其他儿子早已习惯了皇家子的如履薄冰 只有你还抱着一腔热忱期盼着父爱

要快快成长 要做权臣 要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

……………

……………

以下是我根据剧情自己想象的 

我嗑CP是为了什么 为了糖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 满地乱爬 开始发疯)

入席时候闲挂在候公公身上 一瘸一拐跟在庆帝身后 庆帝坐下之后闲谢他恩赏廷杖 然后庆帝故意讲了一句赐座 

闲呲牙咧嘴的坐下 还不忘了戏精上身 假装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这里庆帝笑了一下(估计也觉得狐狐是个小戏精)

这顿饭到这里气氛还是好的 狐和cindy有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一起配合着在皇子面前演戏

硬刚二姐姐之后 cindy明显生气了 而且气急眼了 他估计在想 这个不懂官场潜规则的傻儿子在干什么?!

又要让他快速闭嘴 又不舍得传人拉下去再给真打一顿 

亲爹一怒之下 怒了一下 

朕要!!———扔你小牌牌 (好重的惩罚 吓死人了)

好家伙 让候公公去抢他还敢不松手?

反手丢湖里 反正是陈萍萍给的东西 不心疼

…… ……

…… ……

坏了 安之好像真哭了

哎呦 眼眶红红 可怜死了

庆帝蚌埠住了 他怕再僵持一会就要忍不住再次扔下那四个崽 单独把闲拎回内室哄哄了 遂迅速离席

走之前给自己辩白了一句“还是打轻了”

言外之意 连打我都舍不得真的打你 那训斥还能是真心训斥你吗 不争气的死孩子 不会体察老父亲的圣意 就会钻牛角尖

然后迅速溜走 

没准离开了大家视线之后 庆帝赶紧着人传话给陈萍萍和范建

我好像把孩子整哭了 你俩在外边找找 这孩子跑哪去了 好好哄哄 顺便解释一下朕不那个意思 

还有陈萍萍 你那批量生产的提司牌牌快给狐狐补一块 孩子看起来真的很在意这个 



jelly玟妤

多年后史书页或能寻你我名姓一双

多年后史书页或能寻你我名姓一双

白邬东

“他没有朋友吗?”
“好像没有。”
“一个都没有?”
......

“他没有朋友吗?”
“好像没有。”
“一个都没有?”
......

HUG

太子震惊,公公居然告我状!立刻就被皇帝叫到身边训,一训一个不敢吱声。

太子震惊,公公居然告我状!立刻就被皇帝叫到身边训,一训一个不敢吱声。

我有一张饼

皇帝儿子状元爹64

第六十四章  谢芳催生孩子,俞景行催书院! 

俞景行兴致勃勃的到了沈府,直奔谢芳的寝房,谢芳手上包着白布,整个人趴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俞景行古怪的看着躺在床上养伤的人。

“怎么了?几日不见就变成了如此模样?”俞景行很想不符合皇帝举止的笑出声,但还是忍住了。

“你想笑就笑,不用忍着。”被谢芳一语道破俞景行也不觉尴尬,他一向是脸皮厚惯了。

“皇帝挨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不是好奇你做了什么惹恼了父亲?”沈煜一向是讲礼节,即便谢芳已经不是皇帝了,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折辱他,看来事情很严重?

“赌博,你要不要去是试一试,看看老师会不会也打你一顿?”谢芳不满的......

第六十四章  谢芳催生孩子,俞景行催书院! 

俞景行兴致勃勃的到了沈府,直奔谢芳的寝房,谢芳手上包着白布,整个人趴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俞景行古怪的看着躺在床上养伤的人。

“怎么了?几日不见就变成了如此模样?”俞景行很想不符合皇帝举止的笑出声,但还是忍住了。

“你想笑就笑,不用忍着。”被谢芳一语道破俞景行也不觉尴尬,他一向是脸皮厚惯了。

“皇帝挨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不是好奇你做了什么惹恼了父亲?”沈煜一向是讲礼节,即便谢芳已经不是皇帝了,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折辱他,看来事情很严重?

“赌博,你要不要去是试一试,看看老师会不会也打你一顿?”谢芳不满的翻白眼,皇帝闲着无事居然跑出来玩,真是够闲。

“不会。”俞景行很笃定,上辈子他又不是没有好奇过赌场是什么地方,物欲纵横,一群没有脑子的人呆的地方,他可不喜欢。

“???你去过?”轮到谢芳惊讶了,俞景行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

“朕来是有一件事情要让你去办。”

“什么事情?”谢芳古怪的盯着俞景行,仿佛下一秒俞景行就要害自己一样。

“你还年轻如此一辈子窝在沈府这辈子多无趣,还不如找点事情做,比如培养出来一个状元郎!”

“呵呵呵,让我去教书?你莫不是怕我身份暴露的太晚?”

“去女学,没有几个人认识你。”俞景行已经找好了地方,按说谢芳的本事也不差,读书肯定比他强,毕竟是沈煜悉心教导,不像他经史子集仅限于知道,考个状元肯定是不行。

“·······”谢芳就知道皇帝没有好心,来就要把他往火坑里推,他要是首开收女学弟子,那就是站在了全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他就能遮舆论把他撕碎吧,他就是想要造反估计也没机会了。

“你就不怕未来女子势大,左右皇位继承,也同大周一般?”

“出一个女帝也不是不行。”俞景行想到了卫王,确实有才华,有本事,就是可惜她要是男人就更好了。

“怀孕有风险!你真不怕你的江山最后所托非人?”谢芳都懵了,皇帝这么积极地推进女学,居然有了选一个女帝的准备,这莫不是疯了?

“就许你准备自杀,不能让我选一个女帝?哪里来这么多事情,你到底敢不敢干?和朕一起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到时候你作为首开女子私学的第一人,你就是青史留名。而不是让众人感慨一句,知贤而不能任的亡国之君。”

“你可真疯!”谢芳可耻的心动了,他也是天之骄子,凭什么同出一个时代,就让俞景行这个狗东西独领风骚?“我喜欢。”

“你还是说人话吧。”俞景行被他这句喜欢恶心到了,他可不是真疯,他就是想要谢芳赌一把而已,输了输的就是谢芳的名声,比如青史上一句,虽有才却不思正道,或者骄奢淫逸之举亡女子仕途,似乎都可能。

“那你先选妃吧!就挑那些聪明的,识字的,多生几个娃,然后让几个女娃一起去正和堂上学,日后给她们封个王,趁现在早定下章程就都差不多了,日后成年再看,有了继承权,脑瓜子活络的自然要争上一争。”谢芳冷笑一声。

“真是一个断子绝孙的好主意。”俞景行面无表情的看着谢芳,这么搞下去和养蛊有什么区别,出来的蛊王别说他的兄弟姐妹,就是他要是压不住都是要被反噬。

“承蒙夸奖,成功了我受益,失败了也不能我一个人担责?”想置身事外,别想,要做就一起做,看看这天下最后能达成什么样。

“好好好,有本事,我等着看你成功的那一天,就算是整出个蛊王,我也认了!”俞景行吃惊于谢芳的胆魄,有惊讶于他的远见,不过他已经走过一遍这种道路了,再来一次他还能在同一个门槛摔倒?

上辈子孩子多可以选,这辈子少生几个,他就不信了,就没有一个极其完美的继承人?

 

PS:虽然我更新慢,但是我就不配来个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