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论坛体】中洲史也考完了!!总算是考完了!
summary:第七纪元维林诺的普通精们在论坛上对历史人物的吐槽
灵感来自前段时间群里的整活,我大概是整活最晚最拖拉的那个。本来是写考生吐槽考试的,没想到严重偏题,最后变成了对第一纪元精的集体吐槽大会……
理论上来讲本文没有明示的cp向,但是网友有嗑史同cp,角色之间关系请自由心证
ooc预警
维林诺论坛>>>外环海
1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rt!!终于啊!!大家考得怎么样?
2l Ñandariel
沙发,诺多史永远...
summary:第七纪元维林诺的普通精们在论坛上对历史人物的吐槽
灵感来自前段时间群里的整活,我大概是整活最晚最拖拉的那个。本来是写考生吐槽考试的,没想到严重偏题,最后变成了对第一纪元精的集体吐槽大会……
理论上来讲本文没有明示的cp向,但是网友有嗑史同cp,角色之间关系请自由心证
ooc预警
维林诺论坛>>>外环海
1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rt!!终于啊!!大家考得怎么样?
2l Ñandariel
沙发,诺多史永远的魔鬼!!
3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诺多史永远的魔鬼(赞同)
4l 以星辰为冠冕
抢个地板,希望锻造能过🙏
5l 精神纳国住民
救命,骤火之战前诺多的四位大领主及其头衔领地分别是什么
6l 以星辰为冠冕
希斯路姆的至高王芬国昐,多尔罗明的至高王子芬巩,希姆凛的领主梅斯罗斯和纳国斯隆德之王芬罗德
7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哦豁,完蛋,我答了个图尔巩进去
8l 埃欧尔必须死
这就开始对答案了吗???
9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楼上id我大赞同
10l 阿纳瑞玛
泻药,诺多出奔导火索填了个芬威二婚,现在只想赶在被第一家族追杀前自杀
11l 埃欧尔必须死
考前狂背骤火之战后诺多族政治局势,考试:笑死,发生在贝烈瑞安德的第一次战役是什么?请简述其影响
12l Ñandariel
救命,是星下之战吧?
13l 以星辰为冠冕
笑死,星下是第二次
14l Ñandariel
……淦
15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考这么冷门谁知道啊!!
16l 一般路过小精灵
昆雅语考试出了个鉴赏芬国昐和费艾诺的和解……
17l 一般路过小精灵
在我看来那句“我听见了”就是字面意思啊!!我一个西尔凡为什么要选昆雅语啊……
18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指明了库茹芬威殿下耳朵没有问题听得很清楚的同时表现了他因为半血弟弟的话而大为震撼和感动,赞扬了库茹芬威殿下和诺洛芬威殿下……感人至深的兄弟情和诺多王室兄友弟恭的良好家族传统?
19l Ñandariel
哈哈哈哈哈哈哈阅读理解满分
20l 秋叶煌煌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这才发现我把阿尔巩殿下的名字写多了两个字母成了埃莱萨王的名字!!
21l 一般路过小精灵
草(一种雅凡娜的造物)
22l 以星辰为冠冕
Argon和Aragorn哈哈哈哈哈哈
23l 埃欧尔必须死
姐妹我跟你刚好相反,我是第三纪元史魔戒大战那块把阿拉贡写成了阿尔巩……
24l Ñandariel
刚铎及阿尔诺重联王国的开国君主,阿尔巩二世·埃莱萨·泰尔康塔(确信)
25l 寒星
好耶,第二家族千秋万代(神智不清)
26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历史材料题不是引了一段《梅斯罗斯信件集》吗,问材料中提到的“联盟”是什么,答案是梅斯罗斯联盟,我同桌写了个最后联盟哈哈哈哈哈
27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埃莱萨王是埃尔洛斯的后代,那确实是第二家族的后代,草
28l 阿纳瑞玛
哈哈哈哈哈哈最后联盟,这纪元都不一样了啊!!
29l 我跟第一纪元史不共戴天
我是用昆雅语考的试,有道题考精灵三戒的制造者。三个选项三个库茹芬威,我当时看的人都傻了,考了半场老师才进来说试卷印错了,第一个库茹芬威加个费雅纳罗,第二个库茹芬威加个阿塔林凯,第三个库茹芬威划掉改成泰尔佩林夸……
30l Ñandariel
费诺里安祖孙三代,好整齐的一家子233333
31l 阿纳瑞玛
笑死,费诺里安直接霸占了半张历史试卷好吗!
32l 埃欧尔必须死
自信点,可以把“半张”去掉……
33l 一般路过小精灵
自信点,“历史”也可以去掉,昆雅文学卷子考了诺多兰提默写和理解……
34l 寒星
诺多兰提必考点啊233333
35l 秋叶煌煌
卡兰希尔的经济体制改革和沙盖里安关税条约我快背疯了谢谢
36l 以星辰为冠冕
亲亲,条约名记得加书名号噢,不加会扣分
37l 阿纳瑞玛
……草哦,我忘加了
38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救命,我选修了家谱研究,考试题出了个默写埃尔隆德家谱
39l 一般路过小精灵
?
40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
41l 秋叶煌煌
?
42l Ñandariel
?
43l 寒星
……??这写得出来啊?超纲了吧?
44l 以星辰为冠冕
先不说超没超纲,真要写完考试都结束了吧……根本没时间答其他题
45l 埃欧尔必须死
刚发现我弟学理的也要背费诺里安家研究的理论和达成的成就
46l 埃欧尔必须死
费诺里安啊费诺里安,横跨文理,贯穿古今(叹)
47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费诺里安,笑死,七个儿子,当初印教科书都给印丢一个
48l 寒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道歉时说梅格洛尔殿下在海边走丢了
49l 阿纳瑞玛
现在殿下回来了hhh
50l 一般路过小精灵
差点忘了吐槽了!!你们猜昆雅语诗歌考了个啥!考了那首梅格洛尔喝多了一时上头即兴写来赞美他哥绝代风华的长诗!!
51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草
52l 以星辰为冠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记得那个,梅斯罗斯在信件里提到那首的时候说他听得都不好意思了
53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yysy,梅格洛尔殿下写得确实好(?
54l 秋叶煌煌
yysy,梅斯罗斯殿下长得也确实好看(?
55l 以星辰为冠冕
尼尔雅芬威颜粉垂死病中惊坐起!!确实!
56l Ñandariel
确实,我打开历史书想要复习,结果盯着他那张半身像看了一二十分钟……
57l 寒星
好看的人都是共通的,以前教科书上有露西恩公主的画像,所有学生都没心思上课了,后来改教材的时候才改成了个背影233333333
58l 精神纳国住民
你说他找哪张图片不好,找了梅斯罗斯在维林诺时的那幅画像……
59l 阿纳瑞玛
听说新教材把那张换成他在希姆凛时的肖像了?
60l 秋叶煌煌
那岂不是脸上全是伤疤?
61l 以星辰为冠冕
我狂喜,这不更好了吗jpg
62l Ñandariel
?楼上怎么回事
63l 寒星
以前有一整段专门引用不同人士对梅斯罗斯的评价来介绍他的,基本上都得提一句他的长相23333不过后来给删掉了
64l 阿纳瑞玛
可恶,为什么要删
65l 埃欧尔必须死
教材的东西越删越多!刚翻了一下我侄子的书,下一届的新教材真的删了好多东西啊!!安格班合围的篇幅被删了一半,芬巩在骤火之战后为稳定政局推出的一系列政策也给删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加了一些辛达精灵和绿精灵的历史。这还挺好
66l Ñandariel
安格班合围这种必考重点都给删了一半??
67l 寒星
芬巩推出的政策也给删了??那他在历史书里岂不是只剩下桑格洛坠姆的营救和泪雨之战了?
68l 埃欧尔必须死
之前书上营救梅斯罗斯那段还附了个框框引了一段《精灵宝钻征战史》的内容(那段我嗑疯了),新版也删掉了……
69l 以星辰为冠冕
无语死了,教材真的越改越离谱……
70l 秋叶煌煌
说到征战史,我刚想起来,考试里刚多林和白公主的那道题不是引了一段征战史的内容吗,问白公主在森林里遇到的是谁
71l 秋叶煌煌
我有个同学答的是凯勒巩
72l 寒星
……
73l 埃欧尔必须死
?这个时候就必须亮出我的id了
74l 以星辰为冠冕
……要是真这样就好咯(叹)
75l Ñandariel
三白不香吗!!
76l 寒星
香,很香,但是考试这么写会扣分(悲痛)
77l 阿纳瑞玛
我曾爷爷说他以前常看到图卡芬威殿下和伊瑞皙殿下一起去打猎……
78l 寒星
先不谈cp向还是cb向,不带cp滤镜他们俩关系也确实好
79l 以星辰为冠冕
历史研究会的举手……虽然两位殿下自己都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从家族其他成员的日记能看出他们确实是很好的朋友
80l 寒星
诶!楼上是同事吗!
81l 以星辰为冠冕
!寒星也是做这个的吗!
82l 寒星
是的!星冠在图书馆吗?在的话我过去找你?一只精工作快心态崩溃了……
83l 以星辰为冠冕
提力安市图书馆三楼18号书柜旁边的阅读区!快来!我们一起崩溃!!(诶
84l Ñandariel
草,历史文献研究
85l 以星辰为冠冕
卧槽,图茹卡诺殿下好能写
86l 埃欧尔必须死
哎?
87l 以星辰为冠冕
刚刚寒星来找我,推了个小推车来,上面放了四大沓资料,用绳子捆起来,每一沓都高到我大腿……寒星说她在整理编辑图茹卡诺殿下刚多林时期的折子和公文,这些加起来时间跨度只有不到一年……而且这两年里大部分都在刚多林陷落时遗失了……这些只是残存下来的
88l 寒星
是啊他真的好高产,不过好在他字写得又大又端正,不像某些精💢
89l 秋叶煌煌
哈哈哈哈哈真的好能写
90l 寒星
因为隐匿之城平时比较安定所以这里面不少折子都是那种……鸡毛蒜皮的事hhh主要由亲爱的金花领主贡献。他起码递了一百封“My King吃饭了没”,每次图尔巩王就回一个“吃了”,以至于后来有回金花领主上书谈税收问题,王还是回的一句“吃了”,笑死
91l 阿纳瑞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92l 埃欧尔必须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已经条件反射了啊
93l 秋叶煌煌
草,感觉整理史料好有意思的样子,心动了
94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1
95l 以星辰为冠冕
?不要靠近,会变得不幸jpg
96l 寒星
快 逃
97l 以星辰为冠冕
不是都说王室成员的信件集系列又长又难读吗,那玩意是我们整理编辑的(坚强微笑)
98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草,我懂了,幸苦了
99l Ñandariel
没读过信件集,求个科普?
100l 寒星
简单来说,我们就是把各位陛下殿下大人的手稿整理编辑成文本再出版,就成了大家看到的信件集系列以及其他的出版文献
101l 以星辰为冠冕
说真的,图茹卡诺殿下的虽然量多但是好歹他字工整,某几位殿下才叫绝
102l 以星辰为冠冕
举个例子,艾卡纳罗殿下。他早年的字跟他的头发一样飘逸!!
103l 秋叶煌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比喻
104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05l 以星辰为冠冕
之前我们编《艾格诺尔信件集》第二卷的时候,其中有一封是写给芬德卡诺殿下的,整封信写的是边防部署什么的,在最后结尾字缝里用很小又很飘的字密密麻麻写了一段。当时我们的费诺灯摔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我看他写这么小还写在结尾,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军事情报,于是我点着个蜡烛坐在资料堆里眯着眼睛看,一个字一个字地认,一个字一个字地誊,认了大半夜,结果等我誊完了看过去发现他是在抱怨早餐没吃饱!!!!
106l Ñandariel
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07l 一般路过小精灵
草
108l 秋叶煌煌
又心疼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09l 以星辰为冠冕
真的,我当时和安格班合围时那些解读敌军情报解了三个月结果发现那是一条黑语笑话的诺多密码学家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共情
120l 寒星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对面那芬德卡诺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121l 寒星
芬德卡诺殿下,他的公开信件字写的还挺端正,内容也正经。关键在于这精他喜欢一封公务信件一封私人信件一起寄,而他私人信件就写的特别放飞自我,自由随心……
122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自由随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23l 寒星
我举个例子,《芬巩信件集》第五卷的某封信,寄给梅斯罗斯,公开信内容就是什么“多尔罗明的至高王子向他驻守东方的堂亲致意”“将于下个月拜访希姆凛”“愿我们亲族的友谊常存”什么的,称呼和落款也是“费艾诺之子梅斯罗斯,希姆凛领主”和“芬国昐之子芬巩,至高王子,多尔罗明领主”。然后私人信件画风突变,开头称呼直接就成了“罗珊朵,亲爱的堂哥”,结尾落款是简单的“你的。”,也没署名,内容简单总结一下就是“堂哥我好想你啊!!我这就就冲去希姆凛!!收到信马上让人收拾客房还来得及!!!”
124l 寒星
而且“我好想你啊”这几个字母他还拿笔描了好几遍以达成一种大写加粗的效果,我们出版的时候也不得不把这句话调成粗体……
125l Ñandariel
谢谢,嗑到了(神智不清)
126l 以星辰为冠冕
嗑死我了!!()
127l 寒星
还没完呢!!他经常写着写着估计是写上头了还是怎么着,在旁边空白处激情绘制简笔画小插图!!出版时就得把这些画一张张扫下来插进去!!
128l 以星辰为冠冕
这是真的,有图为证
给其父芬国昐的信中,超低配灵魂简笔画格劳龙.jpg
给其妹阿瑞蒂尔的信中,某种不知名小花花的抽象派简略图像.jpg
给安格罗德和艾格诺尔的信中,明显画崩了的熊熊竖大拇指表情包.jpg
129l 一般路过小精灵
竟然还有点可爱哈哈哈哈哈哈
130l 寒星
最离谱的是有一封,给梅斯罗斯的信,开头写“Russo,抱歉,我实在没时间正经写信,但我又想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于是我决定画张画!”然后!接下来一整页纸全是特抽象的小漫画!!
关于某次追猎奥克的简约线条连环画.jpg
131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封有印象,我记得梅斯罗斯还回信了,虽然每个字都透露着“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就是了
132l 以星辰为冠冕
梅斯罗斯一开始还好,因为希姆凛缺纸,写信只挑重点写。结果后来芬巩和芬罗德联合,各给他寄了一大箱信纸过去,他就也开始飘了。一封公一封私,每封都还贼长!!不过他字写得好看长得也帅,算弥补吧(星星眼)
133l Ñandariel
星冠君你暴露了hhhh
134l 以星辰为冠冕
梅格洛尔也是,灵感来了会在信中即兴作诗,偶尔还配个曲儿……我一个五音不全的真的看不懂啊啊啊!!他文笔好,写普通信件也是美文,但问题在于我编他的信感觉我编的不是信件,编的是什么散文集或者乐谱……
135l 以星辰为冠冕
但是他真的很会写!!有一回我编辑他的信件,我嗑费诺里安内销快嗑疯了,半夜直呼“老师好神!老师好会写!老师是哪位维拉的迈雅!怎么不写了呢老师多写点啊!!出书!赶紧的!!”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同人而是他费二梅的信件……我是要帮他出书……
136l 埃欧尔必须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37l 秋叶煌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38l 寒星
这哪是什么老师,这是正主(?
139l 一般路过小精灵
正主比我会搞jpg
140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我不是历史研究会的,我是读者,我觉得诸王中最离谱的还得是他吉尔加拉德,离谱,大离谱
141l 一般路过小精灵
哈哈哈哈哈哈星星大王这是咋啦?
142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恰好书在手头,第二纪元875年,林顿寄往埃瑞吉安。署名“欧洛德瑞斯之子埃睿尼安·吉尔-加拉德,林顿之主,诺多至高王”,收件人“埃瑞吉安领主凯勒布林博大人”,内容是两地往来贸易,挺正经的对不?他空白处拿隐形墨水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吐槽和碎碎念,还有“叔叔快过年了你来林顿不,我们把埃尔隆德扯出去吃串儿呗”
143l 秋叶煌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44l 埃欧尔必须死
草
145l Ñandariel
草(一种雅凡娜的造物)
146l 寒星
我们每次整理他的信都得先拿显形药水过一遍才行
147l 以星辰为冠冕
上次我们历史研究学会的去采访他提到这件事,他还振振有词的说这样节约纸张……
148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还有,诚恳推荐大家去看看沙盖里安和多松尼安的通信记录,太好笑了我笑飞了
149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真的,诚恳推荐大家阅读墨瑞芬威殿下的信件学习如何跟对象(?)吵架
150l 一般路过小精灵
跟对象吵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61l 以星辰为冠冕
是真的……安加拉托殿下和墨瑞芬威殿下不吵架还好,一吵架他们就能连发五封信只为吵架……(真事,两天之内寄了五封)
162l 以星辰为冠冕
还有另一种常见情况,就是墨瑞芬威殿下一封信都不写,必要再甩一封冷冰冰的公务信过去……直到安加拉托殿下写信道歉
163l 秋叶煌煌
谢谢,kdl🙏
164l 寒星
kswl
165l 一般路过小精灵
kdl
166l Ñandariel
?什么情况,嗑这对的这么多的吗?那我怎么还是被饿死了
167l 以星辰为冠冕
妈咪们,饭饭,摩多摩多
168l 精神纳国住民
饭饭,来点
169l 秋叶煌煌
粮是真的少
170l Ñandariel
草……感觉好多cp都是知名度还可以但是粮少
171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我点名星牌
172l 一般路过小精灵
毕竟不是每一对cp都能像梅熊那样霸占整个板块的……
173l 以星辰为冠冕
笑死,我常常因为嗑梅熊太过上头忘了我嗑的其他cp有多冷
174l Ñandariel
毕竟诺多史同圈最烫,中土第一男同
175l 秋叶煌煌
主要是正主那表现……实在是……太男同了……
176l 一般路过小精灵
上次不是有姐妹写梅熊,芬德卡诺殿下用大号点了个赞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77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虽然他五分钟后就撤赞了但大家都记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78l 寒星
笑死我了,从那之后史同女们就越来越飘,直接明目张胆地往他面前舞
179l Ñandariel
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谁有那个截图
180l 精神纳国住民
笑死这不就来了吗
梅斯罗斯的访谈截图.jpg
内容:
梅斯罗斯:对……我知道……Finno给我看过。
采访者:您的意思是……芬德卡诺殿下给您看了描写您和他恋爱关系的小说?
梅斯罗斯:……嗯。(神色复杂)
芬巩的街头偶遇视频截图.jpg
内容:
视频拍摄者:殿下殿下您看看这个!(把帕蓝提尔mini举到芬巩眼前)
芬巩:(不假思索)啊这个我看过
视频拍摄者:??您看过啊?
芬巩:(有点不好意思)哎,呃……对啊……
181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82l 寒星
草
183l 秋叶煌煌
不过芬德卡诺殿下是真的什么都看……据伊瑞皙殿下所说,芬德卡诺殿下不仅看他自己的,还敢看他爹的……
184l 精神纳国住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毕竟是英勇的芬巩!伊瑞皙殿下自己人hhhhhh
185l Ñandariel
《父慈子孝》《兄友妹恭》
186l 以星辰为冠冕
带头搞的伊瑞皙殿下,偷偷看文的芬德卡诺殿下,还有夸一句写的真好后微笑着问为什么自己不在上面的芬达拉托殿下……笑死我了
187l 阿纳瑞玛
??怎么突然开始搞史同了
188l 寒星
我一直很好奇这为什么还叫史同,现在各位正主全重生了不成rps了吗
189l Ñandariel
rps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90l 埃欧尔必须死
草草草草正个楼,昆雅语考试FF和解的那道题,我激情写了一篇FF小论文,写完才发现cp舞得有点太疯了,刚刚我听说这次参与阅卷的会有一位芬威家族成员……
191l 寒星
草
192l 精神纳国住民
危
193l 一般路过小精灵
提前点蜡
194l 以星辰为冠冕
快向维拉祈祷不是两位正主吧()
195l Ñandariel
虽然但是FF真的很香(神志不清)
196l 寒星
香是香但真的是高危cp,有被暗杀的风险……
197l 阿纳瑞玛
这……被正主发现是真的危
198l 寒星
190l快逃吧……
199l 佛米诺斯一名较为英俊的普通市民
?靠
200l 埃欧尔必须死
但是这对骨科真的很香啊!!姐妹们有饭吗呜呜呜
201l 一般路过小精灵
一对很多人偷偷摸摸嗑但是不敢写的cp
202l Ñandariel
会被第一家族第二家族联手追杀
203l 以星辰为冠冕
懂了,FF同人女能让一二家合作,是世界和平缔造者(???)
204l 精神纳国住民
笑死
205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草?我怎么去吃个午饭回来就开始搞史同了?
206l Ñandarie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楼歪的有点狠
207l 以星辰为冠冕
我刚刚去打听了一下,这次阅卷的芬威家族成员应该是芬威大王的两位女儿中的一位,但还不知道是芬迪丝长公主还是伊瑞梅长公主 @埃欧尔必须死
208l 埃欧尔必须死
长公主的话那还好……不是库茹芬威或者诺洛芬威本人我就谢天谢地
209l Ñandariel
毕竟不是每一位正主都像芬巩,芬罗德或凯勒巩那样的
210l 一般路过小精灵
搞rps需谨慎jpg
211l 阿纳瑞玛
笑得我……第一家族内销人无所畏惧
212l 以星辰为冠冕
一家内销草
213l 阿纳瑞玛
搞双梅还好,搞三五的是真的有点担心会被半夜敲门
214l 以星辰为冠冕
这就让我想到以前还在埃瑞吉安时写纳国多人运动,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泰尔佩林夸殿下手上,被他单独约去喝茶了……
215l Ñandariel
已经想象到了泰尔佩林夸殿下的震撼表情
216l 埃欧尔必须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画面了
217l 精神纳国住民
银拳殿下:瞳孔地震
218l 阿纳瑞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19l 【管理员】Daeron of Doriath
草
220l 一般路过小精灵
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银拳殿下:?
221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22l 【管理员】Daeron of Doriath
@Kanafinwe Makalaure 速来,笑死我了
223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hhhhhhhhhh
224l 寒星
?!!不是,姐妹们,你们先别笑了啊!!你们看看222l啊!!
225l 以星辰为冠冕
??草?戴隆大人?
226l 阿纳瑞玛
草!!!
227l 埃欧尔必须死
??快逃jpg
228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草???!!!!
229l 【管理员】Kanafinwe Makalaure
?
230l 以星辰为冠冕
救命……草……
231l 阿纳瑞玛
这是真的舞到正主面前去了……
232l 【管理员】Kanafinwe Makalaure
235l 寒星
梅格洛尔殿下您什么都没看见啊啊啊啊啊啊
234l 【管理员】Kanafinwe Makalaure
这样吧,你们对于新教材的意见我会转达给教材编写部门,后面的……这帖子我封了啊
235l 荣耀归于诺多诸王
好好好!!谢谢殿下!
236l 楼主 豁口铁壁费二梅
好的殿下没问题殿下
237l 以星辰为冠冕
草……所以梅格洛尔殿下哪里搞来的次生子表情包?
——此楼已封——
-end
后续就是这帖子的内容被发进了芬威家第三代小群里
另:199l那位是披马甲冲浪的凯三
【精灵宝钻】【梅熊】心碎希姆凛之歌 (HE完结)
【简介】:一篇费诺里安在希姆凛意外饲养了重生小熊的故事,尽管他们谁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4.5w一发完~
【时间线】:从泪雨之战后到火山口。
私设多,bug多,一些事件时间地点有调整。可接受的话欢迎食用这枚苦芯甜饼越往后熊熊浓度会越高。
赶上二家周小氩熊这一天很幸运!基本上每一只熊崽都会出场!
1冻蓝莓
我是一名光荣的希姆凛居民。希姆凛的领主梅斯罗斯殿下是我在全阿尔达最喜欢的精灵。这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见过他你就会知道。当见到别的精灵,你们彼此问候“日安”会是恰当的。但是见到希姆凛的领主,你只会想说“哇塞!”,即使你每一天都会见到他。
然而,一桩有悖常情的事实是,我...
【简介】:一篇费诺里安在希姆凛意外饲养了重生小熊的故事,尽管他们谁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4.5w一发完~
【时间线】:从泪雨之战后到火山口。
私设多,bug多,一些事件时间地点有调整。可接受的话欢迎食用这枚苦芯甜饼越往后熊熊浓度会越高。
赶上二家周小氩熊这一天很幸运!基本上每一只熊崽都会出场!
1冻蓝莓
我是一名光荣的希姆凛居民。希姆凛的领主梅斯罗斯殿下是我在全阿尔达最喜欢的精灵。这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见过他你就会知道。当见到别的精灵,你们彼此问候“日安”会是恰当的。但是见到希姆凛的领主,你只会想说“哇塞!”,即使你每一天都会见到他。
然而,一桩有悖常情的事实是,我对希姆凛领主说出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哇塞!”,而是矜持的“哇!”。据说,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很小的精灵,小到能被紧紧地裹在一个蓝布包里,眼睛都还睁不开,只会发出类似“哇”或者“呱”的乐音。玛格洛尔殿下说我那时小得像颗蓝莓,他一直困惑他的长兄是如何站在高高的要塞之巅,一眼就看到了城门外的一颗冻蓝莓,然后飞似的把它捡回家烤火的,即使是精灵的目力也不至于此啊!我并没有见过蓝莓,却也没附和他的困惑。我说:那可是梅斯罗斯殿下啊!!不知道我这完美的回答究竟哪点招致了玛格洛尔殿下的不满,他揉乱我的头发,撂下一句“你是个没救的小精灵了”,然后夹着小竖琴去和别的精灵玩了。
可是!亲爱的玛格洛尔殿下!如果你问别的精灵这个问题,他们也会给你同样的回答的!我没有指出这点是因为我怕你真的挨个去问,然后再没有精灵能和你玩啦!我完全是为了你好啊!
我沉默地坚持了很久。直到后来的一天,我对“梅斯罗斯殿下何以远距精准定位一颗冻蓝莓”这个问题有了全新的看法,而这完全要感谢凯勒巩殿下。
那天凯勒巩殿下来希姆凛找梅斯罗斯殿下,谈完事情后撞到了蹲守在门口的我——我计划着等凯勒巩殿下一出来,就冲进去找梅斯罗斯殿下带我去小森林探险!!没想到凯勒巩殿下走得和我一样急!我俩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他纹丝未动,我却差点滚到走廊的尽头。这哪里是一位金发的殿下?简直是希姆凛的铁壁铜墙!
见我滚速惊人,天生的猎手凯勒巩殿下不甘人后,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我前面堵住了我的去路,因此我幸而没有撞上他以外的第二堵墙。看我头晕目眩,似非佳相,他趁乱一下子单膝跪在我面前,一只手搂着我,给我捋顺拧成麻花的袍子,另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他凑近我耳边说:“嘘,别哭,小家伙。我会满足你随便什么愿望,只要你别告诉梅斯罗斯殿下。”
我晕乎乎地点了点头:“我想去小绅林探险。”(都怪他把我的嘴捂得太紧了!!玛格洛尔殿下把我的修辞教得很好!我很少使用戳别字!)
他一听就乐了,飞快地亲了我额头一下,然后慷慨地提出:“附赠偷偷抱着你骑马!附赠把你整个藏在斗篷里!”——天旋地转,他突然把我拎到肩膀。他风风火火地迈开步,青草香、皮草味窜进我的脑袋里。恍里恍惚,我以为自己骑在大野兽上。
小森林是很棒的地方!即使和凯勒巩殿下一起来也很棒!虽然他从来不承认希姆凛有真正的森林,他说这应该叫小花园、小菜畦之类的东西。可是我问他真正的森林是什么样,他又不回答,只是把手伸进斗篷里捏了捏我的手,问我探险该从哪里开始呢?
“我想看蓝莓。”
“你管这叫探险?”
“我还没见过蓝莓!蓝莓很可能长在死亡沼泽里!”
“那我们第一站先去死亡沼泽找找看?”
“我要告诉梅斯罗斯殿下啦!!!”
即使被嘲笑,我还是见到了蓝莓。
然后,我承认凯勒巩殿下有理由笑我。蓝莓看上去很不危险。它们生长在即使从我的视角看去也并不高大的树上,如果凯勒巩殿下肯屈尊叫它树而不是小草丛的话。我蹲下来捡了几颗完整的果子,捧给他看:“玛格洛尔殿下说我被捡到的时候和蓝莓一样大,原来只有这么大啊。”
凯勒巩殿下瞪大了眼睛,说:“然后你还信了?玩竖琴的说的话你也一字不差地信啦?他乐意的时候能让阿尔达小得像一粒芝麻!”他看我一幅受震撼的呆样,便拉着我背靠棵小树盘腿坐下了。
“我大哥刚把你捡回来之后,根本没人清楚你是个什么物种,怎么就莫名其妙出现在城门外。怀疑你是奥克派来的奸细的也有,猜你是雪原里熊王的小崽子的也有。要不怎么被叫小熊呢?”他戳了戳我的脑袋,像是提醒我要偶尔用用它。“不再是小熊了!梅斯罗斯殿下给我起了名字的!!用一颗蓝色的小星星给我起了名字的!!”我反驳,但他只是揉揉我的脑袋接着说下去:“只是没人去扫他的兴,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他出要塞做点什么。后来你终于舍得睁开眼睛、长出毛来,这回好了。灰眼珠、黑头发,不是个诺多又是个啥?”
“那如果是你,会不会就被当作奥克啦?”我在手指上卷他软软的金发玩。
“你怎么不说会被当成一位初生的维拉呢?”他笑着斜了我一眼。我以为他没听出来我在损他,便老实地跟着嘿嘿笑了。但转瞬间他就飞快地捉住了我缠他金发的手指,连手指带自己的头发“吭哧”一声狠狠地咬了下去!!我发自肺腑的一声尖叫似乎又震掉了树上好几颗蓝莓。
可是叫完之后我发现不疼,低头看手指上半个牙印都没有,只有亮晶晶的口水。狡猾的猎手在故意吓唬我!这比他真的咬了我还让我生气!我愤怒地瞪向他,发现他已经狂笑到半折叠在自己的斗篷里,只剩一头明晃晃的金发在乱颤。假装咬别人的手指就那么好笑吗!!我的咆哮已经到了嘴边,但想到是自己先说他很可能被当成奥克便又收了回去,最后只咚隆隆地擂了他的胸甲几下作罢。
“所以,那个时候我究竟有多大!”我气愤地重新坐回他身边。
“像一只小熊......一样大。”他还在笑!他还在笑!
“一只小熊有多大?”
他望天思索了一会儿,慎重地说:“怎么着......也有一百颗蓝莓那么大。”
“那我可以捡一百颗蓝莓回家去和玛格洛尔殿下对质吗!”我重新兴奋起来。
“何必问呢?小家伙。”他偏过头冲我眨了眨右眼,“谁捡到就是谁的。”
我开心得啃了他一下,不是为了报复,很轻的。他笑了。
傍晚,我携带打包好的一百颗蓝莓(我和凯勒巩殿下分别清点过一次,对结果各执一词),威风凛凛地(被凯勒巩殿下抱着)骑马回到了堡垒。在他黑漆漆的斗篷里,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问他:“为什么大家宁愿猜我是一只熊,也不相信我是一个新出生的小精灵呢?”
他愣了愣,说:“希姆凛很久没有小精灵出生了。”
“是小精灵不愿意出生吗?可希姆凛明明那么好......”
“小精灵都是很愚蠢的,他们怕冷。”
“除了我。嘿嘿......”
“除了熊崽子呗。”
“是路因尼尔!我咬你斗篷了!!”
奇怪的是我没等来他的回击。过久的沉默让我感到不安,我双手分开他的漆黑的斗篷,就像在清晨拉开厚厚的丝绒窗帘。我小心地探出头来,看到一个高大的梅斯罗斯殿下骑着他肉桂色的骏马,静静地在要塞门口等着我们。他面无表情像仅为俊美而生的雕塑,而绝非为了快乐。我不认同他这样!我大喊着:“梅斯罗斯殿下!!”猛地掀开了斗篷向他挥舞双手。他闻声果然笑了起来,驭马向前一把抱过了我和我珍贵的蓝莓布包。
“奈雅。我带小家伙去摘蓝莓了。我认为至少有一百颗。”
“你认为?”梅斯罗斯殿下挑了挑眉毛,“那我想小家伙少说也带回来了二百颗。是谁家的小精灵这样能干呢?”他笑着亲昵地亲吻了我的脸颊几下。我想这就是传说中在希姆凛建功立业的快乐吧,我激昂地攥紧了拳头。
“是你的小精灵!谁捡到就是谁的!!”
我看到他们对视了一眼,随即放声大笑。在笑声中我感受到有什么寒冰似的东西被融化了,事实上,直到这一刻我才确切知道寒冰曾经存在。我为他们的快乐而快乐,我不再去问在我钻出斗篷之前他们为何雕塑般久久对视,谁都不先说一句话。
好在他们很友善地向彼此道别。
凯勒巩殿下走后,梅斯罗斯殿下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到要塞城堡,然后我们一起分享了那些蓝莓,它们很甜。梅斯罗斯殿下那天的晚安吻是蓝莓味的。
总之,我永久取消了带物证去找玛格洛尔殿下对峙的计划。我不再在乎梅斯罗斯殿下捡到我时我究竟大得像一百颗蓝莓,还是小得像仅仅一颗蓝莓。一颗也好,一百颗也好,我是他的,那就行了。
2礼物
如和凯勒巩殿下吵架时所述:“路因尼尔”是梅斯罗斯殿下送给我的名字。我很喜欢它——它意味着一颗闪银光的蓝色小星星。巧的是两种都是我喜欢的颜色!也可能我是因为梅斯罗斯殿下才喜欢上它们!都有可能!
每次我去问他为什么用一颗星来作我的名字,他都会很耐心地告诉我——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是蓝色的。我像颗小小的蓝星躲一片银白里发亮,好像因为迷路而把雪原当成了天空。我几乎都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可我还是隔三差五去问他。因为有时候他会给我一些不一样的回答。比如说因为我像坠落的流星一样没有清晰的来处;比如一个小精灵对于希姆凛来说太宝贝了,因此不仅需要他和玛格洛尔殿下保护我,还另外需要一颗小小的星星。
每一个回答对我来说都像是一份最珍贵的礼物。我不怕自己配不上,因为它们是梅斯罗斯殿下给我的,他不会送错礼物。
可是!这么好的礼物却被狠狠藏了起来!假如我一天和一百个精灵说话,那么大概有九十个会叫我“小家伙!”,剩下十个会说“小熊崽都长这么大啦!”(顺带一提,听闻蓝莓事件之后玛格洛尔殿下加强了对我的数学教学,他说会竖琴的人数学都好,只要音程算得勤,十以内加减法完全不用再打草稿!)
而“路因尼尔”呢?“路因尼尔”像彻底没存在过一样。当然,我也不讨厌“小家伙”,毕竟我确实就是希姆凛最小的一个家伙。“小熊”也可以凑活听,毕竟大家这样叫的时候总是开心得不得了。可是路因尼尔,我闪着银光的小蓝星,唉......要是全希姆凛的精灵都知道我在梅斯罗斯殿下心中值得一颗美丽的星星该有多好......我越烦越揉自己头发。
——“小家伙。头发被谁弄乱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陌生的声音把我从忧愁中拽出来,我抬头看——原来是黑头发的卡兰希尔殿下正从要塞城堡的台阶上走下来——那个比凯勒巩殿下小一点,比库茹芬殿下大一点的卡兰希尔殿下!曾经,区分两个黑头发殿下对我来说是困难的。后来我发现库茹芬殿下常会把黑发低束起来,而卡兰希尔殿下永远任头发散着,不戴任何发饰。尽管他的头发更黑,还闪着漂亮的光;再后来我发现看头发也不是必要的了。卡兰希尔殿下的沉默比他的发色更深,更能把他和其他所有人区别开。即使我在希姆凛住了快要二十年,但还是没和他说过几次话。
“是我自己!”我勇敢地第一时间向他担了全责,避免卡兰希尔殿下迁怒旁人。据说他黑色的怒火绝对不可小觑,“我揉着玩了!”。我不敢说自己陷入了忧愁。大精灵总是笑话小精灵的忧愁,他们会说:“小小的精灵能有什么烦心事?”我也希望没有啊!!!
卡兰希尔殿下皱着眉头打量了我头顶的鸟窝,问:“头发好玩?”说着便撩起长袍的后摆在台阶上坐下了。他拍了拍身前的空地,示意我坐过去。我忐忑地就位了。接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小梳子开始给我梳头发。我的个伊露维塔!我的头发已经乱到即使是卡兰希尔殿下也不能再对此保持沉默了吗?那么我想事态一定相当的严重!
一开始我紧张到感觉不到自己的头发(乃至头部)存在,后来我发现不是头不在了!是卡兰希尔殿下梳头发真的很温柔很温柔!完全不会弄疼我!要知道,即使是玛格洛尔殿下也偶尔会在梳头时走神,然后扯痛我的头发,甚至扯掉好几根!一如啦!那真的是很痛的。好在听到我的惊叫,玛格洛尔殿下每次都会凑过来亲我的太阳穴好几下作为补偿,并承诺我每失去一根头发,都会再长出两根哦。但他的亲吻和承诺合在一起,却让我不得不担心新头发会从太阳穴里长出来,好在这种情况至今没有发生。
“小家伙,你的黑头发很美。为什么不好好对待它?”脑后旋绕起卡兰希尔殿下低沉的嗓音。我第一次发现它听起来有种奇怪的甜美,像是希姆凛夜晚沙沙的风带来沉睡草木的气息,也像是冬日燃着木柴的壁炉里那些一闪而过的小火花。
那么你呢?为什么不多说一些话呢卡兰希尔殿下?你明明有很好听的声音啊。
我想问却没有问出口。他这不正和我好好说着话吗?
“卡兰希尔殿下,我想你的黑发才是黑发里最好看的!”我百分之百是真心的,并且这种说法并没有背叛梅斯罗斯殿下的红发。
“哈哈!”卡兰希尔殿下笑出了声,“那么红头发里呢?”
被看穿了心思,我挺不好意思的。并不是我想见缝插针地赞美梅斯罗斯殿下的呀!可是我也不能欺骗他,所以只能尽量委婉地答道:“嗯......我想是梅斯罗斯殿下吧!当然,两位安巴茹萨殿下也......”,我焦虑地绞着手,努力转移话题:“卡兰希尔殿下,我可以......请你帮我编辫子吗?”
我感受到卡兰希尔殿下的手停住了。
我说错话了吗?难道他散着头发是因为讨厌编辫子吗?
好在他很快打消了我的疑虑,他说:“你想要几条辫子呢?罗珊朵的小家伙。”
“很多很多!”
请希姆凛的山神原谅贪心的我!因为卡兰希尔殿下梳头发真的很舒服!像在雪堆或者草垛上使劲儿打滚又被稳稳接住一样舒服!而且山神为证,他居然叫我罗珊朵的小家伙,这也太棒了吧,他好明白我的心!我不想很快从他身边走开,而且我感觉他也不想很快离开我。因为当你很着急离开一个精灵的时候,就不会对他这么温柔啦!(我摸准了规律,如果玛格洛尔殿下在早晨扯痛了我的头发,那么不用等到日落,希姆凛就会诞生一首新的竖琴曲!希望下一次玛格洛尔殿下致谢时不要光说什么小花小草小刺猬的,偶尔也提一提路因尼尔陨落的头发吧!)
编很多的辫子需要很多的时间。我们聊起天来。他问到我的功课,我喜欢的食物、颜色,和很多很多事情!
首先,他嘲笑了玛格洛尔殿下制定的数学教学计划。他说那不叫数学,那叫数数儿,何况还夹带私货,玩竖琴的懂什么算账。他承诺下次带我去他的营地看账本、核对税务,帮我在实战中成长。我实在不知道那是个啥,听了只是一味地想哭,不祥的预感很强烈,直抵嗓子眼!
好在其他的问题我们谈得很愉快!
我告诉他小森林的蓝莓有多么的甜,银光和蓝色混在一起会有多么漂亮,爬树是多么有益身心的活动,自己骑马是多么恐怖(即使有梅斯罗斯殿下的鼓励),但被抱着骑马又是多么快乐......我想到什么就连说带比划地展示给他看,累了就靠在他腿侧。他低低地笑着附和我,偶尔也用臂弯将我扳正过来,避免激动的我扯散他加工了一半的发束。不知不觉间,我肩膀上已经垂了好多条细巧的小辫子供我绕手指玩了。
“卡兰希尔殿下,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编辫子呢?”我随口问道。
“自己给自己编很麻烦。”他头也不抬。
那就更没必要问发饰不发饰的问题啦!麻烦嘛!于是我接着讲自己的希姆凛日记。正在我向卡兰希尔殿下兴奋地说到我打算向梅斯罗斯殿下申请修习剑术时,一阵冷风湿漉漉地打在我脸上,我向天空伸出手掌,是下雨了!低头看去脚下台阶砖石的湿点子已经沁成小片了。只是我被卡兰希尔殿下半遮在身下,又沉浸在自己的兴趣里,并没有感受到哪里被打湿了。
我赶忙推了推他的胳膊,说道:“下雨啦!卡兰希尔殿下。你淋湿了吗?”我想转过身去检查他的长袍,却被攥住了头发。
“马上就好了。”他无视我的问题。
“别啊别啊。”我只能扯他的袖子抗议,可他一点都不理我。我急了!!怎么能让好心帮我的卡兰希尔殿下淋雨呢?玛格洛尔殿下说过精灵淋雨会褪色的!我黑色的卡兰希尔殿下这可怎么好!
“我告诉梅斯罗斯殿下啦!!!”我迸发出一声呐喊。
卡兰希尔殿下的手奇迹般的瞬间停下了。
我虽然知道梅斯罗斯殿下总是神奇的,但是“告诉梅斯罗斯殿下”的威胁几乎从不奏效,那只是我自己壮胆的口号!
可是卡兰希尔殿下好像真的被我挂在嘴边的格言震慑住了。
——“别告诉梅斯罗斯殿下。”
我如愿转过身去却看到卡兰希尔殿下垂下了眼帘,与头发一样黑的浓密睫毛投下了一片郁郁的阴影。
我一阵慌张。我让他难过了吗?我抓住他的袖子说:“对不起。我不会告诉他的。”
我只是怕你的黑色和雨水一起流走。
“不要告诉梅斯罗斯殿下我不好。”他像没听到我的承诺一样继续说了下去,“别的精灵无所谓,但我是真的对不起他。”他抬眼看向我,眼神并不像声音那样悲伤,但里面有些东西促使我凑到他腰上使劲搂住了他。
“你很好很好!我不会骗他说你不好。”
怎么可以冤枉一个温柔帮你梳头发的精灵?怎么能?我把头猛埋进他的长袍表示自己目空一切的决心。我决定告诉他一个秘密让他信任我对他的信任——“你来的时候我陷入了忧愁。因为我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却永远只能被叫成小家伙。但你让我重新快乐起来。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小精灵总是有很多忧愁,路因尼尔。”头顶卡兰希尔殿下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但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怀念被叫作小家伙。在我的家族中,我占有这个称号最短。我很快成为了一个哥哥。”
冰冰凉的光滑触感划过我的手心,我抬起头。原来卡兰希尔殿下悄悄把我的手从他腰侧牵进了他的口袋,那里面有个暗兜。
“抓一把走。”卡兰希尔殿下神秘地笑着鼓励我,“是礼物。”
在他的催促中我小心地抓了一小把“礼物”。我摊开手,竟是一堆光彩夺目的宝石发珠,雨光下像是一捧彩虹窝在我手心。那里面有花瓣、叶蔓,有一看就熟了的果子,甚至还有游来游去的小鱼和不能多吃的晶莹糖块。我尖叫出声,实在腾不出手拥抱他,只能再次躬身向前用头锤了卡拉希尔殿下一下表示感谢。
“卡——兰——希——尔殿下!!阿尔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真的送给我吗?”
“永远送给你。阿尔达只是在下雨。编剩下的辫子时用吧。我走啦。”
“进去避雨吧!!”
“不了,小家伙。”
“我去给你借防雨斗篷!”我转身要跑。
“再见,路因尼尔。”不知何时卡兰希尔殿下已经唤来了自己的马,他侧身上马,回首向我挥了挥手。
眼看着卡兰希尔殿下长发飘扬的背影越来越远,我第一次感到他像是黑色的火焰燃烧在大雨滂沱里。只是他快速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他烧光的只有自己。
而我手心那颗露珠型的白宝石,像极了落在卡兰希尔殿下眼角的雨滴。
雨水的味道越来越浓。我的心一下变得很空。我跑去梅斯罗斯殿下的书房找他,看到一件黑金丝的防雨斗篷挂在书房门口的衣架上,他本打算出门吗?
他正埋头看文件呢。
“梅斯罗斯殿下。”我轻轻叫他。
他看上去有些累了。但抬眼看我的时候还是温柔地笑了起来,他说小家伙你在滴水呢,那么勇敢地自己去学游泳了吗?说着就把我抱到腿上,用带漂亮织锦的袖子把我的脸擦干了。
“袖子也能当毛巾的吗?”这对我来说是个新生活常识。
“玛格洛尔殿下不知道的时候能。”他递给我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袖子感觉比毛巾还要好!我的脸对我恳切地说。
在他的怀里,我的心很快恢复了自己的重量,身体也温暖起来。我告诉梅斯罗斯殿下我得到了来自卡兰希尔殿下的礼物。我小心地拘着宝石珠慢慢把它们摊在书桌上,其中有几颗压到了一封信上,好在墨迹已经干了。
“Moryo...”梅斯罗斯殿下的神色有些惊讶,“他送了你很宝贵的礼物啊。”他探向那些宝石的手指像我一样小心翼翼,就像知道自己会伤到它们一样。“它们真的很美,不是吗?小家伙。”
“是的。我好感谢好感谢他。他还给我编了头发。”我甩了甩脑后一簇簇的小辫子。一心检查我淋湿了没的梅斯罗斯殿下这才注意到它们,他低呼了一声伊露维塔,赞美了弟弟的手艺,然后低头亲吻了我的发旋。“可是天下雨啦。他送给我小宝石,让我在编剩下的头发时用。它们太好看了,我实在想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这么好看。”
“我也想不明白,小家伙。也许它生来就只是为了让我们喜欢,而不是想明白。”
梅斯罗斯殿下很自然开始帮我编剩在耳边的几撮头发,他右手的金属手指碰在我耳尖的触感是冰凉的。但我知道那是他的手,所以不去躲开。
我忘了说,梅斯罗斯殿下在很多年前就失去了自己的右手。失去身体的一部分在希姆凛并不是很不常见的事。不少精灵只有一条腿,或一只眼睛,但依旧是出类拔萃的战士(库茹芬殿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检查他提供的金属肢体)。如果他们曾经犹疑自己能否继续战斗,那么看看梅斯罗斯殿下武场上的身影也会重新恢复信念。在我更加年幼的时候,我深深为这些失去了一部分身体的精灵感到伤心。在噩梦里我会被一个黑暗又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声音束缚在冰凉的石椅上,那个声音告诉我,你必须将身体的某一部分抛弃在这里,否则就永远无法回到家去。只有在这个选择迫在眉睫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每一寸躯体都是极为特殊的、难以舍弃的。不管少了谁,即使我能回到家去,也将再也无法过上以前的生活。
但我不怕回答那个声音——我最能够舍弃的是我的手,如果一定要遭厄运,那么我要遭受和梅斯罗斯殿下一样的厄运;我最害怕失去的我的眼睛,我不能在见过梅斯罗斯殿下之后,又再也见不到他。如果我从来都没见过他,那还好。可我睁开眼睛后见到的第一个精灵就是他,一切都晚了。
然而即使我能够选择,我还是会惊恐得醒来,然后带着小熊玩偶去找玛格洛尔殿下。我会焦急地告诉迷迷糊糊的玛格洛尔殿下我梦到了什么,选择了什么,然后哭得像真的好像谁真的已经拿走了我的眼睛。玛格洛尔殿下每次都会把我和小熊裹在被子里然后紧紧抱住,好像我并没有惶然入侵他多梦的夜晚,而本来就是他床上的一个小枕头。他不会骗我一切都很好,也不会在这时为我哼唱我心爱的歌谣。他会问我是不是在为梅斯罗斯殿下而难过。我说是。他会告诉我这没关系的,他也总是为梅斯罗斯殿下而难过。这只是因为我们很爱他,别为爱而担忧。他会在我耳边轻声重复:“你什么都没少,哪里都好好的,我一抱就知道。”
玛格洛尔殿下使我感到安全。他让我确信有玛格洛尔殿下爱着的梅斯罗斯殿下是安全的,抱有和玛格洛尔殿下一样的爱的我同样是安全的。在他散发皂香的怀抱里,我重新能够去想象明天早晨新烤的面包,小森林里生长的花草。天上的路因尼尔远远地照着我们。在第二个梦里,我和玛格洛尔殿下经常会变成辽阔原野上被同一颗蓝色星辰所庇佑的两只小兽。他把我抱得那么紧,我多怕是他吸收了我的噩梦。
雨点有力地敲打着书房的窗户,梅斯罗斯殿下的心跳声从我背后一声一声地传来。此刻,梅斯罗斯殿下存在地那么确切。我不敢想象如果哪一天我听不到他的心跳。仅仅是这个念头就足以使我沉默。面对我最熟悉的梅斯罗斯殿下,我突然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奇怪的是,他也没跟我一句话。难道思绪这种东西真的会因为离一个精灵太近而流淌到他身体里吗?那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梅斯罗斯殿下的感受呢?如果不是他的手还在我头发上,我甚至感觉不到他还在房间里。
于是我观察起他的书房。
我看到书桌上一枚信封用鲜红的八芒星蜡片封了口,看上去是要寄走的样子。封面上那个单词我认识,意思是“多瑞亚斯”,我认得这个地名。凯勒巩殿下和我在小森林玩的时候用树枝在土上给我画过小地图。我还认识蓝色山脉、巴拉尔岛、希斯隆什么的。他还给我画过一个圆圆的圈叫作希姆拉德,告诉我那是他和库茹芬殿下以前的家,后来在火灾里被烧毁了。幸好他们没事!
好早之前梅斯罗斯殿下就教会我写信啦!我曾经自作主张给伊露维塔寄过信。格式、措辞都严格符合梅斯罗斯殿下对我的教导。我表达的诉求是希望一如庇护希姆凛的所有精灵;另外,如果祂能够尽自己的一份力,让希姆凛的冬天既下雪,又不冷,那就太好了。我特意用我的小蓝星铜章做了蜡封,但还是被原封不动退回来了。哎,再也不寄了。从此祂就只活在我的口头禅里了。
顺带一说,那枚小蓝星铜章是库茹芬殿下送给我的。虽然库茹芬殿下有时候(经常)会说可怕的话,但他其实是送我礼物最多的一位殿下。我现在每天睡觉抱的小熊玩偶还是他送给我的呢。据说他刚听说梅斯罗斯殿下从希姆凛城门抱回来了一只小精灵,就火速从自己的营区杀了过来。他一股脑地倒了一堆玩具玩偶在我的婴儿床上,直接把我淹没。这是什么样的礼遇啊!在学会说话之后,我诚挚地向他表达了感谢,并试图让他抱抱。但他反而像躲鼻涕虫一样躲我,边躲边说是他该谢谢我才对,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这些破烂玩意占据了他出奔时的包裹,连他的铸造锤都得给它们腾地,凭什么?
——震惊也不足以形容他的话给幼小的我带来的感受。小熊玩偶怎么会是破烂?怎么会有精灵不喜欢小熊玩偶?竟然有精灵不喜欢小熊玩偶?!好吧,但我还是要感谢库茹芬殿下不再喜欢小熊玩偶,不然我就要失去小面包了!(我好像泄露了小熊的名字!希望你们不要笑话小熊,毕竟取名字的是我!)
然而,这不是库茹芬殿下第一次语出惊人。那时他说他最后悔的事是把小熊玩偶和它的家人带来中州,后来他对自己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又有了别的表述。一次他为梅斯罗斯殿下复检完金属右手之后,我缠着他教我锻造——要是我能变得像库茹芬殿下一样熟悉金属的话,我就可以为梅斯罗斯殿下和希姆凛的战士做点什么了。可是他恶狠狠地拒绝了。他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教小精灵锻造!锻造会使小精灵骄傲,产生可以独活的错觉,最终离开教授自己这一切的精灵。我确实又被吓到了!我无法想象自己会因为掌握了昆雅字母表而离开玛格洛尔殿下,或者因为终于敢自己骑马而当真骑着小马离开梅斯罗斯殿下。我连想都无法想象这一切。
于是我问库茹芬殿下,难道你也离开教你锻造的那位精灵了吗?
他先是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他蹲下身来直到他的眼睛可以直视我的。
“没有。我没有离开他。即使他离开我,我也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他。”他用一种近似宣誓的语气向我说到。我点了点头,说:“那真好。”——如果教导和被教导是一种永永远远的关系,那么我也能永远永远都不离开梅斯罗斯殿下和玛格洛尔殿下。那可真好。我抱了抱库茹芬殿下,谢谢他告诉我这一切。
他灰眼睛里火焰随之温和起来,他轻轻地拍了我的后背。他说:“想要什么就告诉我。你太小。即使是我的那位教导者也不会允许这么小的精灵进锻造坊。”我被说服了。
于是我向他定制了那枚路因尼尔小蓝星铜章,他如约带给了我。除了那次给伊露维塔写信,我没舍得用过。
雨还在下。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我和梅斯罗斯殿下之间的沉默。推门而入的是玛格洛尔殿下,他来和梅斯罗斯殿下商讨下次会议的时间。接着他看到了我。他盯着我的头发看了好久,然后看向他的哥哥,什么都没再说。
我转头看到梅斯罗斯殿下勉强地对玛格洛尔殿下笑了笑,说抱歉让你看到这样的哥哥,我不知道他在因什么而忐忑。然后他把我从他腿上抱了下去。他亲了亲我,把宝石装回我的衣兜,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它,让我回自己房间玩会儿。我经过玛格洛尔殿下的时候,他同样亲了亲我的额头。他说:“今天真漂亮,我的小家伙。”
我不知道是自己能被一点雨水冻到感官失灵,还是他们的嘴唇真的都在轻轻颤抖。
我回到房间对自己的发辫左顾右盼了许久。点点闪光出现在镜子里。我凑近看,发现闪光的并不是卡兰希尔殿下的糖块宝石,而是缕缕金丝结在了辫子的深处。这是梅斯罗斯殿下什么时候设计的吗?难道他是因为潜心构思才沉默?
难道今天是个神秘的节日,全希姆凛只有我不知道?所以大家才都来送我礼物?
我看着小面包,小面包看着我。
我突然感受到抱起它的必要,然后劝它放心:“梅斯罗斯殿下不会送错礼物。”
3希姆凛之歌
梅斯罗斯殿下不会送错礼物。但问题的关键是我首先要确认这确实是一个礼物,而不是梅斯罗斯殿下不小心把美丽的金丝遗落在了我的头发里,虽然我不知道这何以可能。但丢东西这码事从来都是想不清缘由的。我在小森林里弄丢过新靴子(我分明记得就放在树根的苔藓上),在书房里弄丢过羽毛笔(我发誓不是为了避免练字),就连小面包都差点在某次探险中永远离开我!一如啊,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带它离开过房间,即使感到孤单,我也忍受孤单!!没的说,为了朋友!
我在尽可能不破坏耳边两绺发辫的情况下把金丝拆了出来,用手帕仔细地包好了,决定在晚餐后找梅斯罗斯殿下问个清楚。真是奇怪,刚才在书房里,我连开口向他说话的能力好像都失去了。但是转眼间,我好像又有一千句话想要跟他说。
晚饭我吃的心不在焉,好在玛格洛尔殿下也没紧盯着我。看上去像是有一首新的竖琴曲正在把他从我们身边偷走。
可我没有看到梅斯罗斯殿下来吃饭。
这没什么,他有时候会在书房吃点兰巴斯了事,因为他每天要看的文件真的真的很多。我向他抗议过,毕竟玛格洛尔殿下曾告诉我:精灵如果不吃饭就不会长高。显而易见,梅斯罗斯殿下已经长得很高了。我想他也没有太多长高的余地了,那么如果他再不吃饭就只能往矮里长了。他听了只是摊摊手,丝毫没被我吓唬住。他说那你算算我多少年不吃饭才能重新变得和你一样高呢?和你一样又有什么不好?
梅斯罗斯殿下!你这就有点苛求小精灵了!!这分明是卡兰希尔殿下才能算清楚的事情!
我应该坚持的,我应该更强硬的,可是梅斯罗斯殿下说他省下的时间会用来给我讲晚安故事。哎。谁会再闹呢?愿一如保佑兰巴斯,别让梅斯罗斯殿下长到比我还矮,谢谢了。
所以,他今天没有来吃饭我也没有闹。我想,他总不会忘记我的晚安吻,就像月亮不会忘记要亮。那还有什么好着急的呢?只要等它升上来就好啦。
我早早地换好了睡衣,窜进我的被窝里,又火速窜出来把小面包一同带进被窝。(真是忙中出错啊!哪个有理智的精灵会忘记小熊玩偶也要睡觉呢??)
月亮慢慢爬上了夜空,今天它的颜色很淡很柔。几缕勇敢的风越过了我半闭的窗,它们第一时间来告诉我小森林里的莓果快要成熟了,而今晚它们要先睡觉啦。我也有点困了。我想去梦里试吃一下,有点酸我也不在乎,不在乎......
可我怎么能去梦里呢?
我还没有得到梅斯罗斯殿下的晚安吻。我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去睡觉。这就好比你不能在不敲门的情况下,就闯进别人的房间。我也不能在没有得到梅斯罗斯殿下的一个吻的时候,就粗鲁地跑进梦乡,我不能......那样的话小森林不会欢迎我进入,果子不会允许我尝它,月亮也不会甘心为一个没有得到晚安吻的小精灵而亮,如果我是月亮我也不会甘心的......
我不能任由几缕微风就把我从将要到来的梅斯罗斯殿下身旁拖开。我决心去想象一些可怕的事物。想象一些我绝对不想梦见的事物。我想象起希姆凛的战士们提到过的半兽人......我想象起一个物种有一半像小面包、一半像我......那真的是很糟糕的事。我赶紧把小面包放的离我远了一些,避免我脑海中可怕的画面传染给它。
可是不能抱着小面包一下子就让我感到孤单了。
梅斯罗斯殿下快来吧。
你快点来亲吻我吧。
我害怕半兽人。我害怕你送错了礼物。
玛格洛尔殿下被竖琴曲偷走了。难道它把你也一起偷走了吗?
我恨竖琴......我再也不要算音程了......
就在我忍不住伸出手要把小面包重新抱紧的时候,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那样熟悉的红铜色长发,我等了一晚上的梅斯罗斯殿下。阴影里他高大的身姿显得无比疲惫,但他还是那样轻地来到我身边,而不像我似的在玩疯了之后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骗他抱我。
“梅斯罗斯殿下!”我忍不住从床上半挺起身来搂住他,“你来了!”
“是啊,小家伙。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梅斯罗斯殿下把我抱在他怀里晃了晃,“我来得太晚了。对不起啊。”
“我等你呢,我不困的。”像为了证明我精神着呢似的,我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手脚并用紧紧扒到了他身上,能这么紧地拥着他我终于感到踏实了,我从云端那些恐怖的幻想里降落回希姆凛堡垒。他拍了拍我的后背,让我回被窝去,要冻着了,但我只是把自己的头埋进他肩头堆着的红发,拒绝出来。他放任了我,他也低头抵上我的肩膀。他闻起来一半像枯叶,一半像嫩芽。
“我很想你了。”隔着如云的红发,但愿他还能听清我说的话。
“对不起啊。”梅斯罗斯殿下再一次地说,“我让你等了好久。”
“我原谅你了。”我转过头亲上了他的耳尖。“但你一次也不能忘了亲我呀。不然我就不能睡觉了。不睡觉的小精灵是长不大的。”
众所周知,这又是玛格洛尔殿下的话。
他终于笑出了声。他坐到床边,轻巧地把我从他身上移入了被窝,像是从枝藤上摘取一颗已经沉得过分了自己却不自知的大果子。然后他俯下身亲吻了我的额头,停留了比往常更长的时间。“你当然会好好长大。我的小家伙,我一天明亮似一天的小家伙。你使永寒之地变成星辰的家园。愿你的梦境永远甜美安详。”他的嗓音发哑。我的梅斯罗斯殿下真的很累了。
我不好意思地向梅斯罗斯殿下点了点头。
我甚至不擅于翻到马背上,我该如何翻越崇山峻岭成为一颗蓝色的星辰而使他骄傲呢?也许等长大后我就会知道。
如何成为一颗名副其实的星辰是属于未来的谜题。而就今日而言,我要先搞清楚的是那件“礼物”是否是名副其实的礼物。
我从枕头底下把手帕包取了出来,小心地摊开了它的四角。“金丝是礼物吗?梅斯罗斯殿下。我担心是你弄丢了。”
“是的。小家伙。”他停顿了一下,“你比我更配拥有它。”
然后他停顿了更久。
我应该说谢谢梅斯罗斯殿下,但是我想等他说下去。
“路因尼尔,”他艰难地重新开口:“还有一件事我要向你道歉。今天在书房里我一直在走神,即使你就在我眼前。我感到非常抱歉。我本就没有分给你多少时间。即使......”梅斯罗斯殿下的眼眸逐渐被我所不能理解的悲伤所填满,“即使你那么需要我的时间,我也同样感谢你的陪伴。我不愿将你欺骗。”
“那时你在想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你,梅斯罗斯殿下。”我拉住了他放在我被子边缘的手。仅仅是看向他的眼睛,我就快要流泪。我不敢想象如果我能共享他的悲伤。
“我在想我最......最好的朋友。他离开了很多年。”
“为什么会离开?”
“因为我。”
他坚持与我进行坦诚的目光接触,大概是因为“不愿将我欺骗”。但我知道他开始勉强自己,因为他被我拉住的手正在微微颤抖,就像他在雨声中亲吻我额头时的冰冷双唇。
我的心随之颤抖。
我知道我的梅斯罗斯殿下是比火还要热的精灵,我在他的怀抱里长大,希姆凛的寒风都动不了我分毫。我知道我的梅斯罗斯殿下是最好的精灵,没有精灵会“因为他”而离开他。那可以是因为霜、因为雪、因为一如不肯庇佑,但不会是因为那个精灵不再想留在梅斯罗斯殿下身边,我就是知道。
所以我不要他那样说。我不要他的嘴唇变冷。我不要一个单手持重剑的精灵的手在我的手心细细颤抖。我不要再听他说一句抱歉,半句都不要。一股冲动烧走了我的眼泪,我再一次从被窝里挣了出来。我愿意做一切事让他感觉好起来。
“我从不知道在一个精灵面前想到别的是需要抱歉的事情!”话出口我才发现我的声音有多大,“那样的话,我才亏欠你更多的抱歉!”
“每天早上,我对你说:‘早安梅斯罗斯殿下!’,但看到你的红发,我满脑子都是希姆凛黎明的霞光照在雪山上;每天中午,我对你说:‘午安梅斯罗斯殿下!’,你对我笑,你以为我只看到你,但事实上我却好像掉进了小森林的花丛,眼里全是日光下的蔷薇科花朵;每天晚上,我对你说‘晚安梅斯罗斯殿下!’。你不会忘记亲吻我额头。你以为我只感受到一个吻,可实际上我感受到月光下夏季的莓果正在变熟,我偷偷吃下了一整串。梅斯罗斯殿下......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许许多多的念头随时都能把我从你身边偷走,尽管我们的时间那样不多。如果一定要说抱歉的话,那个精灵也会是我。你明白你不需要为任何事抱歉了吗?”
我不知道这些话语在我脑海里转过了多少年头。它们曾经是透明的、没有形状的,像是小森林里树木的断口流出的胶泪,像是柔软的肉躲在不开的贝壳(玛格洛尔殿下曾在海边生长)。一些词语、一些闪念像硬硬的种子硌着我的心。我知道我有了重大的秘密,我知道我有东西要藏,只是我丝毫不明白被我藏起来的究竟是什么,不明白任它们生长发芽会糟糕到什么份上。可是,每一天,每一个早上、中午、夜晚,每一次我见到梅斯罗斯殿下,每一次他不假思索地把我揽在他的臂膀,那些不确定的东西都会变得更加确定,那些没有颜色的东西都会被打磨得愈发晶亮。最后,不开的贝壳结出了自己的珍珠,它敞开了自己的家。贝壳想打一个赌,赌珍珠不是恐怖的事物,赌收到珍珠的精灵不会讨厌它。
我紧紧握住了梅斯罗斯殿下的手,我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他惊讶地看向在深深的夜里突然大嚷大叫的我,然后竟放声笑了起来。他滚到了我的被窝里。他没有说别的话,只是捏住我的脸说:“你是个什么样的小精灵啊。”然后又响亮地亲了我几下。我为他的笑声而重新开心了起来,我早该告诉他,把一切都送给他,他是个多么宽容的殿下啊。我更加响亮地亲了回去。“是你的小精灵啊!”
他冲我眨了眨眼睛:“我觉得现在倒更像是玛格洛尔的小精灵。你到底看了多少他的书呀?”
我滚到他怀里去撞他,弃养小精灵是很坏的。虽然玛格洛尔殿下也不会不养我。
“谁教你认的蔷薇科花朵?”费诺里安真奇怪!一笑就停不下来!
“上次安巴茹萨殿下来带我摘小花!然后摘一半,他们去抓鸟了,我迷路了!目前只认到蔷薇科!”
“那我真是要替我两位年幼的弟弟向希姆凛的吟游诗人致歉啊。”梅斯罗斯殿下行了一个漂亮的礼,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不听道歉!”我再次滚向他发起冲击。他发出受伤的声音平躺到我身边。
“小家伙”他凑近我耳边,“明天把这些和玛格洛尔殿下再说一遍。你去逗逗他。”我点点头,给了他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不久,他在我的小床上睡着了。我的梅斯罗斯殿下真的很累了。
今天轮到我们两个分享同一个梦。梅斯罗斯殿下说这会是个好梦。那么我只要很小的一半,剩下的全都给他。他的呼吸浅而均匀,我伸手抹掉了他眼角挂着的泪珠。我想那只是因为刚才的欢笑,那停不下来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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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跑去玛格洛尔殿下的琴房复述了我如何把心里想的事情一股脑儿地都倒给了梅斯罗斯殿下。他笑得一点都不比他哥哥轻,尽管他说他很喜欢那些话。
他高高地把我举起来转了好几圈,兴奋地说我是他在希姆凛最宝贝的小精灵(即使我都转晕了也知道希姆凛只有我一个小精灵!),说我是他在希姆凛捡到的一块宝矿(一如在上!是梅斯罗斯殿下捡到了我!捡到我的是梅斯罗斯殿下!)。我使劲地拍了他的手臂好几下,他才肯放我下来,我忽然意识到玩竖琴的玛格洛尔殿下其实真的很强壮,大概是经常搬运竖琴的缘故吧。
但今天他好像格外乐于搬运我。我才被他搁置在地上,又被他拎到了椅子上。他兴致勃勃地对我说他昨天刚好新谱了三段式的曲子,不如就把我的早安、午安、晚安梅斯罗斯殿下填进去,加上竖琴、长笛外加小鼓去演给梅斯罗斯听。就算他脸皮厚得像希姆凛的城墙也应该脸红一回了。他快乐地推了推刚从晕眩中恢复的我,问我想不想去逗逗他。
我只能点头了。命中注定他们要成为兄弟啊!
总之,下一次见到梅斯罗斯殿下的时候,我手里已经拿着面羊皮小鼓了。哎。
我身边是神采奕奕的玛格洛尔殿下和他的竖琴。他火速把竖琴和鼓的谱子都调整好了。他贴心地只为我分配了很简单的节拍,每个乐段由我的早安、午安、晚安作为起始。
梅斯罗斯殿下看到我们俩的阵仗便头昏一般向后仰去,而后又笑着用昆雅说玛卡劳瑞是不入流的坏音乐家。玛格洛尔殿下不为所动地垂首拨弦,流水般变换手法,神祇般不可侵犯。如果不是他紧紧抿住的嘴角终究还是逸出了偷笑的痕迹,我当真以为他已经属于另一个世界了。他接着我的旁白开嗓。
玛格洛尔殿下的嗓子没话说,他真的知道该怎么让阿尔达变成一场梦。他造出一颗太阳,金色的光醇厚如蜂蜜,他操控着丝丝缕缕的金光,把我们缓缓带到希姆凛雪山的最高点。然后红色突破了重围,他用高音在夜色制成的厚重天鹅绒中破开一个口子,黎明的颜色流淌而出。他小心翼翼地捧住那抹颜色,急切地反复追问梦里的梅斯罗斯殿下,那是不是你的红发?那是不是你的红发?
玛格洛尔殿下猜得对,梅斯罗斯殿下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他向玛格洛尔殿下摆了摆手,心里大概叫着伊露维塔。
可是中午照样会到来。玛格洛尔殿下每拨动一根琴弦就会开出一朵蔷薇花。他的换上明快而夸饰的花腔,耀眼的日光藏在花苞的深处,它们生长,它们开花,然后瞬间又坠落到我们的手心上。玛格洛尔殿下就站在白光的中心捧着他的那朵花,带着全阿尔达最恳切的天真,转也不转眼睛地对梅斯罗斯殿下说,这是你的脸颊,这是你的脸颊。
梅斯罗斯殿下好像放弃了挣扎。他闭上眼睛笑着向玛格洛尔殿下摇了摇头头,又点了点头。他美丽的耳廓开始泛红了。我不用看玛格洛尔殿下都能知道他一定为此得意到不得了。
所以晚安,梅斯罗斯殿下。我最后一次轻击小鼓。玛格洛尔殿下的时断时续的吟哦近似耳语。一张柔软至极的薄羽绒毯缓缓在他的一呼一吸间织就,斑斓的夏季浆果从此不生在田野里,而长在羽毛上。玛格洛尔殿下的昆雅咬字比雨雾中晕开的月光还要轻柔,他用受伤般的气声向梅斯罗斯殿下求证:这就是你的一个吻所意味的。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竖琴的最后一个音落下。
梅斯罗斯殿下无可奈何地起身拥吻了他的兄弟,承认自己的弟弟算是入流的坏音乐家。看到梅斯罗斯殿下确实红起来了的脸,玛格洛尔殿下则笑到颠来倒去不能自已,他蜜棕色的长发随之上下翻飞。他想说一句“感谢希姆凛领主慷慨的赞美”,却被自己的笑声打断了好几次,最完整的一次他坚持到了“希”字......他变得一丁点都不像刚才那个能一口气把我们拖到希姆凛巅峰的造梦者,而像是在笑声的海洋里颠簸航行的一艘小船,树叶折成的,随时都会被打翻淹没。我和梅斯罗斯殿下也被传染得笑了起来,我们故意一遍遍地问他“您要感谢什么来着?”“希什么?”,最后和他推搡成一团。
“感谢您的厚爱,领主大人。”玛格洛尔殿下最后清了清嗓子,“此曲的作词者是年幼而伟大的路因尼尔,或许您对他的名字并不陌生。曲中提及的种种风物皆来自作词者路因尼尔生长的故乡,您的属地。相信您不会介意用自己属地的名字命名它,为之更添几分庄严气象。”
“只要你愿意在一次不落地在阵前领唱。”梅斯罗斯殿骄傲而无畏地回答。
他们再次笑着拥抱了彼此。
我则飘飘然地坐在梅斯罗斯殿下的臂弯里,因为我拥有了一首自己的希姆凛之歌。那曾经把我的心脏硌得生疼的小小种子开出了花,而梅斯罗斯殿下和玛格洛尔殿下都喜欢它。
4剑术课
自从我上次和卡兰希尔殿下念叨我打算向梅斯罗斯殿下申请修习剑术又过了一段时间,在夏天的尾巴,我终于正式提出了自己的申请,但却并没有得到批准。
梅斯罗斯殿下一向相当鼓励我学习新鲜事物,连爬树和制作干花书签都算。在我疯狂想和小动物说话的时期,就连凯勒巩都应他要求来给我开过动物语入门课。但是两周后我就放弃了,简直比卡兰希尔殿下的账本还难懂。“你看起来很适合烤着吃”这种话真的是可以对小鹿说的吗?总之,反正我有什么想和小动物说的,可以去找凯勒巩殿下翻译嘛,课嘛我就不上了。梅斯罗斯殿下也没有因此就对我失望,他摸了摸我的头说这是小精灵成长的必经之路,像安巴茹萨殿下那样坚持到现在反而比较值得担忧。
可是,向来愿意我当个博学家的梅斯罗斯殿下这次却紧紧皱起了眉头,他叫我伸出双手,然后翻过来调过去端详了半天。然后又攥住我的手腕捏了又捏。他看我的手时,我也在看他的手,他手背上贯穿着几道浅色的伤疤,就连精灵的愈合能力都没能彻底战胜它们,它们一定曾经很深很深。我更想学剑了。我想在他每个可能受伤的时刻都在他身前保护他,而这就要求我手里起码要有一把剑。
“小家伙,再长长。”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得出结论,“这样小的一双手是不应当拿起剑的。”
“先拿嘛,”我把手抽走拱过去耍赖,“很快就长大了。”
“先长大。”梅斯罗斯殿下不容置疑地结束了对话,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之后我频繁去找梅斯罗斯殿下重新检视我的双手,希望它们在所有我不注意的时候都在悄悄长大。但梅斯罗斯殿下的回答从不改变,尽管有的时候他会亲吻我的手心一下作为我再次落选的安慰。后来他告诉我,小家伙,相信我长大不会这样快的,等到冬天再来吧。
可是等冬天到了,他又会说希姆凛的冬天太冷了,要我等到春天吧!我完全可以猜到!
于是乎,我开始了艰苦卓绝的自学过程,以偷看亲卫队演练为主,以脑海里想象为辅。
在我窝墙角偷看的第三天,梅斯罗斯殿下的卫队长希尔南拎住了我。问我来干什么?
希尔南队长是为数不多的至今仍坚持叫我小熊崽的精灵之一,据说他当年还下了赌注,我相信那笔注一定不轻,不然不至于执念至今。他在希姆凛是梅斯罗斯殿下除外最高的精灵,一头银发飘在风里神气极了,眼睛也是明晃晃的银灰色。说不定他小时候也像凯勒巩殿下一样曾被当成个奥克。对这样一个眼睛雪亮,又认死理的精灵扯谎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这几天我看得清清楚楚,他那把剑舞起来可是密不透风。
“尊敬的希尔南队长,我来看你们演练!我想学剑术!”
我预备告诉他我没有通过梅斯罗斯殿下的审核,我的骨骼还不够成熟,他建议我在冬天再去复试等等。但他根本没要我再开口。他点了点头,说一个小精灵总要会一些防身术才好。然后便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在演练结束后再来找他,扭头带队去了。
我感到惊讶!难道精灵真的能一夜长大??趁希尔南队长的演练还没有结束,我打算回城堡去问问梅斯罗斯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路上被我碰了个正着的是玛格洛尔殿下。我拉住他袖子问他我看上去长大了吗?他上下打量了两眼,说没有啊。我问他不需要看看我的手吗?他说不需要啊。他用一只手把抄起来颠了颠,并坚持自己的判断。
于是我跟他原原本本地说了我申请剑术课的离奇经历。他听完之后叹了口气,说别担心,梅斯罗斯殿下只是太怕看到你和沾点危险的事物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了,他的心受不了这个。这方面的事你还是别相信他的判断了。我反驳道他也没不让我和凯勒巩殿下出现在一个画面里啊。玛格洛尔殿下笑了。他蹲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要不说他判断会失误呢。”我有点沮丧,我说那我是不是不能指望梅斯罗斯殿下亲自教我了啊,或者我是不是应该不学了啊,我可没想过他看到会伤心。
玛格洛尔殿下摇了摇头。他说:“别担心,我会去和梅斯罗斯殿下说。那是他的心结,但不该是你的。别为梅斯罗斯不能亲手教你遗憾,希尔南当初是和他一起练习的,从没比他差过。”我完全相信玛格洛尔殿下的说法。希尔南队长有多厉害我已经见识过了。但大概我看上去还是有些低落。玛格洛尔殿下又继续说了下去:“而且我哥哥当剑术老师时并不像平时那么好脾气,有几次对练完恨不得我不想理他,他也不想理我。我阿塔教都比他温柔。”
我笑了。想象小小的梅斯罗斯殿下和玛格洛尔殿下相互赌气是很好玩的事情。
“那怎么又理了呢?”
“被阿米敲头。”
然后我们都笑了。
玛格洛尔殿下鼓励了我,嘱咐我不要受伤。还叫我放心大胆地完全信任希尔南队长,他是耐心又优秀的好师傅。
学习别的技能我确实没多少长性,但练剑术我是真的用心了!一开始的动作都是重复性的,像挥剑啊,脚步啊,说有趣是不可能有趣的!但我还是很认真地做。比如希尔南队长要我挥五十下剑那我一下都不会少,不管他有没有在数。我希望自己快点变成强壮的精灵呀。这样才能保护梅斯罗斯殿下。我越长大越知道他是会受伤的,也是会流眼泪的,就算他勇敢到超过所有精灵,但还是有一些事情会让他颤抖。如果我甚至冒着让他伤心的风险学习剑术,那么就不能让这变成徒劳呀。
后来的练习就更复杂啦。不过玛格洛尔殿下说得一点没错。希尔南队长是很好很好的师傅。他把每套动作进攻和防守的步骤都拆解得很清楚,还会编一些很形象的口诀或者设计故事场景帮我理解什么时候该用哪招。他扮演火龙、奥克、半兽人都非常有一套!即便如此,我有时候还是跟不上。有时候连我都看得出来自己有点笨了。我抢先希尔南队长说:“我是不是你教过最笨的学生啊?”但他每次都会不假思索地摆摆手,像要挥走一只恼人的蚊虫一般,然后拍拍我说这才到哪儿呢。我也不知道是哪些师兄师姐为我创下了惊天动地的最笨记录,能让希尔南队长如今对我如此包容。但我谢谢那些陌生精灵,深深的。
训练里磕磕碰碰当然是少不了的啦,像抢扑时跌破膝盖,或者极限格挡时磕破胳膊肘都是很常见的事!不过这些也难不倒我。我知道精灵的伤口恢复起来是很快的!而且我发现当你沉浸在自己做的事时,是不太会感觉到疼的。反而是每次希尔南队长把我拉起来,夸我“干得漂亮”,然后“嘭”地撞我的头那一下是真的疼!一如哟,我算是明白一个精灵该如何成为一颗星星了。你不去找星星,星星也会自己来找你,还不止一颗!
看到我练习认真,也不怕磕疼,希尔南队长跟我关系一下子变得更亲近了。虽然之前他也没有觉得我是一个不好的小精灵(毕竟熊性本善,他说),但他认为我显然已经被梅斯罗斯殿下娇惯成一滩糊糊儿了。他本以为我练两天挥剑,就会哭着去找梅斯罗斯殿下看手上磨的小水泡了。我心想我才不会呢!他连看到我和剑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都会难过,那要他看到我和剑和水泡出现在一起岂不是更糟?我就是为了保卫他的快乐才学的。每次被磕碰到哪里,我都会拖延一会儿再回城堡,比如在小森林里逛一逛。只要给伤口一些时间,它们就会看起来好一些了。即使回了城堡,我也悄悄悄悄地走,不像以前一样满要塞地跑着去要他抱。我希望他再次看到我时,我已经好好的。可有时他却好像在等我,不管脚步多轻他还是会发现我,不管我藏得多好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到我磕碰到哪里了(我算是明白精灵的目力有多神奇了)。每次他把脏兮兮、热烘烘的我硬搂在怀里的时候,我都真心为他的长袍感到抱歉。他有时候还会自顾自地说已经学得挺好了,小家伙,还要学到什么时候呢?也不管我的那几个招式他是不是用一只手指就能使得出。
梅斯罗斯殿下惯常不是这样的。哪怕是我不擅长的技能,只要他看出我尚存兴趣,他就会帮助我继续下去。我罕见的几次骑马经历就是受他鼓励。我总觉得小马会嫌我太沉,然后被惊到把我甩下去。但梅斯罗斯殿下总会用很可信的语气说:“怎么会呢?你轻得像一根羽毛。”他还很会捋小马的毛,边捋边对我那匹枣红小马说:“你是一匹多好的小马啊,多么好啊。你不会让小家伙受伤的对吗?”凶神恶煞的小红在这个时候总是变得很配合!总之,他把我和小马都夸得不好意思了,所以只能勉力为他做到最好。但他也不能每次都来做马前动员啊,这还没有他直接抱着我省事呢。想真正掌握这门技术,我可能还是得找到办法让小红像爱他一样爱我,起码别讨厌我!
哎,可是剑术好像确实不一样了。有时我被磕碰到之后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真的对他做了糟糕的事。我知道梅斯罗斯殿下是想保护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永远习惯性地把我看成是一个比我本身更小更弱的精灵。也难怪他这样想。确实,我又能为他做什么呢?剑术课上我有时会在希尔南队长描述的场景里偷偷加上一个梅斯罗斯殿下。当我学习劈刺,我会想象被我所切碎的正是一个飞向梅斯罗斯殿下的不明物体,哪怕事后查明那只是一朵玫瑰花;当我学习格挡,我会想象我挡开的恰是刺向梅斯罗斯殿下的一把剑,哪怕我再清楚不过眼前执剑的是希尔南队长。我设想梅斯罗斯殿下陷入小小小小的危险,不,不是危险,而是小小的麻烦。这样,我就能为他而来。这样的幻想或大概是非常自私的。梅斯罗斯殿下永远不会反过来希望我遇到任何危险或麻烦,我知道。
就这样,夏天的尾巴在练习中溜走了,转眼又过了一个秋。
希尔南队长带兵操练的任务越来越重,直到后来一点给我的时间都分不出了。不过他告诉我我可以出师了,入门技术就是这些了,我完成得很好。我问他,这样我就能成为一个战士了吗?他没有立刻回答,想了一会之后他告诉我:他从来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成为一个战士,但他就是成为了。我于是又问,那么我可以多少保护梅斯罗斯殿下了吗?如果我努力练习的话,可以在未来像你一样加入他的亲卫队吗?
“你能否保护他要取决于他遇到的是何种危险,而加入亲卫队首先需要领主接受你的效忠。”希尔南队长一板一眼地告诉我,随后他微微笑了,“努力练习吧小家伙。你是令我骄傲的学生。我看到了你的坚强和一颗很好的心。”
然后他罕见地拥抱了我,他亮丽的银发拂过我的脸。
我和他说了很多谢谢师傅,我非常感动。
如果不是他趁我不备又撞了我的头。
5承诺
这个秋天梅斯罗斯殿下的弟弟们来得格外频繁。每次都来去匆匆,也没有时间再和我玩。即使我也看得出,他们每次都带着期望来,带着失落走。只是我不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
今天又是我独自练习后悄悄摸摸溜回堡垒的一天,穿过走廊时我吓了一跳。
凯勒巩殿下的声音震天响,书房的门根本关不住——“多瑞亚斯的强盗借偷来的赃物装点门面究竟又有什么廉耻可言?卑鄙的懦夫!当我们是死了吗!我不信你们的内心不同样在诅咒!”他的声音粗哑,不知道已经喊了多久了。
“即使我们不能夺回宝钻,至少还能截回物资。这可是希姆凛的冬天。”库茹芬殿下的声音严丝合缝地插了进去。
我紧张地贴上书房的外墙,想听到更多。
凯勒巩殿下的咒骂细碎而恒久。玛格洛尔殿下嘹亮的笑声却将它们穿透:“上一次费诺里安使用这个句式的时候,说的还是即使我们不能击败大敌,至少也毫不迟疑地去攻击他了。如果我们不能找到快乐,至少能找到自由。”
“快得了吧玛卡劳瑞!”,凯勒巩殿下的声音恶毒得可怕:“上一次费诺里安用这个句式是你哭哭啼啼地说如果不能救出大哥,至少也要带他的尸体走。你倒是弹得一手好竖琴呢,到底是人家芬德卡诺真说真做。”
“三哥!”我听到两个安巴茹萨殿下焦急地呼喊。
“是啊,提耶科莫。那时候你可是真的帮了我呢。”玛卡劳瑞殿下的声音像是淬了毒,“我无冕的至高王陛下。费拉贡德要是知道你在米斯林就玩过这手,可未必容你投纳国斯隆德。”
“那是你的揣测,Kano。拦你就不能是因为害怕再失去一位兄长?我当时只剩你了。”凯勒巩殿下笑道。
“我还以为Curvo是你唯一的兄长。虽说他倒肯反过来叫你一声三哥。”这个低低的声音我如今已经熟悉起来了。隔着墙壁我都能感受到卡兰希尔殿下黑色的火焰在烧。
短暂的沉默后,库茹芬殿下沉静的声音重新响起了:“我不介意你这样说,Moryo。你若是多少具备识人的能力,第五战役也不会打成那样了。我何必介意无稽之谈呢?”
沉默,更多的沉默。
我始终没有听到梅斯罗斯殿下的声音,始终没有。我开始祈祷他此刻并不身处这间房间里,祈祷他并没有听到他的弟弟们所说的任何话。我想他也许真的不在这里,不然为什么他们可以像他不存在一样谈起他几乎死去的时刻并把这当成攻击彼此的工具,为什么要把玛格洛尔殿下的眼泪当成玩笑,他们是怎么了?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他们在分开的时候难道不是每一个都曾抱过我、陪我玩过?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说话呢?
事与愿违地,梅斯罗斯殿下的声音还是穿过了墙,传入了我的耳朵。他在这里。
“我的弟弟们,你们究竟说到哪里去了?”他的语气平淡如水,“问题是,你们手上还剩多少兵呢?为什么不说说这个?”
“迈提莫......”玛格洛尔殿下的声音近乎哀求。
“我们会去多瑞亚斯的,Kano。如果不是死在明霓国斯,我们也会被彼此杀死在这里的,早晚会的。那么为什么不去呢?”我听到梅斯罗斯殿下几乎轻轻地笑了起来,这让我的眼泪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我知道贝烈格和玛布隆去西线帮过芬徳。”
“可是他们都已经死了。”他最后补充道。
我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了,我不安到无法静止待着。离开的时我听到候凯勒巩正兴冲冲地和梅斯罗斯殿下汇报自己的兵种和新阵型,梅斯罗斯殿下简练地应和着。
我以为自己回房间待了很久。可是等我下楼回到梅斯罗斯殿下的书房门口,我瞥见他还坐在那里,只有自己,什么都没在做。于是我走到了他身边,问他怎么了。他习惯性地把我抱回了腿上,但什么都没说。
在他的桌子上,我重新看到了那封写着“多瑞亚斯”的信。边缘有点发旧了,但红色的八芒星蜡封动都没动过。因此我知道这是一封被直接退回来的信,就像我写给伊露维塔的那封一样。
我转过身抱住了他,试着告诉他这没什么。可他却什么都不要我说。
于是就只是抱着,抱着。
直到他对空气说:“第五战役从来都不是卡兰希尔的错,是我叫他代我向人类洽谈结盟的。东来者投靠他的阵营我亦认可。为什么他们不能诚实一点说是我的错?”
他没在对我说,也不需要我的回答。
“那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还是一遍遍地说,我的每一寸骨骼都在命令我去说,直到我开始呜咽,直到他不得不看向我。
“我真抱歉,小家伙。”他吻去了我的眼泪,却流出自己的,“我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我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试图让自己的抽噎在层层布料的遮挡过滤下变轻,变得可以忍受。“别离开我。”我不由自主地说出口。
可是他没有回答我。我抬起头,看到他悲伤地看着我,我认得这个眼神。它名叫:“我不想将你欺骗。”
“那就带我走。”
我有多渴望这样说,就有多清楚他不会答应我。
一连几天,我都做了糟糕的梦。我梦到梅斯罗斯殿下面向火光,背向我。他卷曲的红发一直逶迤拖曳到地板上。他走向那团火,越靠越近,衣角几乎被点燃。我跑向他,我们的距离却从不缩短;我伸出手,却只摸到灼热的空气。于是我竭力大喊:“梅斯罗斯殿下!梅斯罗斯殿下!”
他终于回头了,视线却并不落在我身上。
“你看不到我吗?”我颤抖着向他反复挥手。
“我看不到你。”他回答,“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的孩子。我把眼睛留给了你。火焰里有另一种光明,那里再也不需要眼睛。”
“不......不......”我可以不要眼睛,连自己的都可以不要,我要梅斯罗斯殿下别去火焰里。
这时,火焰倏地熄灭了。我突然发现梅斯罗斯殿下的长发随之完全变成了白色,先前的红竟只是火焰的反光,而一直拖曳到地面上的也不是发尾,而是不断向外蔓延的血迹,如今连我也站在血泊里。
“你流血了!”我扯碎我的袖子去给他绑伤口。
可他却摇摇头:“那不是我的。”
我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已晕开一大片红色,它们汩汩流着,一直流到梅斯罗斯殿下脚下,一直流到火焰曾燃烧的地方。
“是你的心碎掉了。”
我猛然惊醒,抻其胸前的衣料看到它仍是干净的蓝色,我长舒一口气。汗水已经浸透了我的枕头和睡袍。小面包滚落到了地上,我捡起了它。
天快亮了。今天是他们出发的日子,我不可以再去打扰玛格洛尔殿下。我换好衣服,带上象征平安的小花,准备去送他们。大家说领主他们只是去多瑞亚斯取回之前被借走的东西。他们说的大概就是库茹芬殿下之前在书房提到的宝钻。我知道那不会容易,如果他们想要归还的话,早就把它和信封一起送回来了。
希尔南队长领兵驻守希姆凛,保障领主不在时要塞的安全。可这也没让我安下心来,离奇的梦还在我心头盘旋不去。那些血,那些火,那头苍白的长发。
所以当我看到好端端骑在马上的梅斯罗斯殿下时,我的眼眶瞬间变得滚烫。他的红发卡在银白发亮的头盔里,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依旧是他破晓黎明般的红发,不是血,也不是白的。可我依旧在可笑地不安,磨蹭着不想献出我的那朵小黄花。
“不要走!留下!”我多想喊叫出声,可那将多么使教养我的两位殿下蒙羞啊。
于是我凑近梅斯罗斯殿下。我不能告诉他我梦到火、梦到他的白发,我莫名悄声说出口的是:“请平安,梅斯罗斯殿下。我梦到你不快乐。”我把指甲攥进了手心,疼痛能稍微缓解我的羞耻。
“我不会不快乐,小家伙。”梅斯罗斯殿下眼神温柔,语气却像在讲残忍的童话。
“至少答应我你会平安回来。”我的眼眶又在发热。
“尽我所能。但这不是一个领主该承诺的。”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没在说真心话。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无法让他为我骄傲了:“如果你不回来,我会成为希姆凛第一个心碎而死的精灵的。”
他愣住了,然后怜悯地看向我:“那种事并不真的存在。”
一瞬间,我希望自己的心即刻碎成两半。让他看到我没有骗他,我是认真的。这时凯勒巩殿下矫健地从马上翻了下来,看了梅斯罗斯殿下一眼,说:“大哥怎么这样吓小孩。”他有力的手握住我的肩膀,告诉我:“放心吧小家伙。我向你承诺梅斯罗斯殿下会平安回来的。放我们走吧,别学卡尼斯蒂尔还要收什么买路财。”他笑着拿走了我手里的小花,飞快地亲了我的额头两下,然后一道光般跃回马背上,高高束起的金发在日照下闪闪发亮。
他们还是走了。
我的“谢谢提耶科莫殿下,我愿用一切报答”被留在马蹄扬起的尘埃里。我一直都知道他的母名,只是从不这样叫他。玛格洛尔殿下没有和我告别,他再次像是被什么给偷走了。我知道这次一定不是首竖琴曲。
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看到眼睛都疼了。
然后希尔南队长拉起了我的手。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回到的城堡。
这些天希尔南队长逼我吃饭、逼我睡觉。我第一次知道一个小精灵没有晚安吻也能照常长大。我不再做梦了,一个都不做了。后来即使希尔南队长要求我,我也睡不着觉。我脱下鞋子溜去小森林里练习剑术,好像这样就能隔空为梅斯罗斯殿下他们挡开隐藏的危险。月光下的小森林是银白色的。夜并不黑暗,树皮的纹路都能看清晰。
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我向深处走、向繁茂处走,像是透明的丝带在牵引。我用剑一路做着简单的记号,直到剑落在空处——一棵老树的中心被蛀空了,是个树洞。树皮上被人刻过字又抹去了一部分。仍看得清的部分刻着“多尔露明”和一颗小小的心,我凑近仔细去看那个被用尖锐利器反复划过的区域刻的是什么,然后发现那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单词——“希姆凛”——它原本被刻得太深太深了,所以无论后来再剐蹭多少遍,都还残存着泛白的纹路,像是不甘忘记自己曾那么严重地被伤害过,又那么鲜明地存在过。
我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剑,重新描刻起希——姆——凛。贴着多尔露明的那颗小小的心似乎在月光下微微跳动着,对我说着:把希姆凛还给我......把希姆凛还给我......不然我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听从了——多么合理的要求。
踏着月光,我顺利地原路返回了,森林并没有多留我。希姆凛的深冬并没有冻冷我的赤足,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悄悄回到城堡门口。
希尔南队长竟在门口等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没有害怕,我没有道歉。他银色的长发似是月光化下来的一部分,我迷蒙地感觉他本来就应当在这里,在这个月夜里,好像我们只是恰好碰到了。他明亮的目光向下扫到我赤裸的脚,二话不说脱下外套,整个裹住我抱了起来。他怀里的温度融开了我冻结的情绪,我无声地流了一路的眼泪,洇湿了布料。被环抱的感觉那么熟悉,抱我的却不再是梅斯罗斯殿下和玛格洛尔殿下。
他稳稳地把我放回我的床上,擦干净我脚底的泥土,给我盖好被子,甚至还把小面包掖进了我的被窝。我对他说了对不起。
“哭出声,你会感觉好一点。”他的眼神再真诚不过。
“他们会回来吗?”
“我不确定。”
“那......我......我还在这里......做什么?”哭泣的感觉并不好,像是在吞咽空气做成的拳头,那很疼。
“等他们回来。”
“我好害怕......”这样的我不会使梅斯罗斯殿下骄傲,但我撑不住了。我每天都好害怕。我害怕带血的梦,我害怕书房里的他们,同时害怕失去偶尔令我害怕的他们......
希尔南队长再次抱紧了我,他笨拙地重复:我想他们会回来的,我想他们会的。哭出来吧,哭出来吧,小家伙......
我几乎在他怀里睡着了。
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的边缘,我听到希尔南队长生涩地轻声唱起了一首关于小星星的歌。
6效忠
冬日在消逝。
不等梅斯罗斯殿下和玛格洛尔殿下回来,痛苦的消息便已经从瞭望塔传遍了希姆凛——凯勒巩、卡兰希尔和库茹芬殿下没有回来,两位安巴茹萨殿下牵着哥哥们的马。凯勒巩殿下钟爱的白驹的哀鸣响彻要塞,它背上再也不会有一位金发的殿下爱它如挚友、顾护它如婴孩,不远万里把它从海的另一端带到新的家。
凯勒巩殿下承诺过我他大哥会平安回来,他没有欺骗我,可自己却不再回来,我将永远亏欠他。我还没送过卡兰希尔殿下像样的礼物去回报他的慷慨温柔,也永远来不及成长到能和库茹芬殿下学习锻造的年纪了。我不敢想象失去他们对梅斯罗斯殿下他们又意味着什么。他们又共享过多少秘密、达成过多少心愿,他们多少次让彼此笑过、哭过,有多少本应解释却从未开口的话,有多少约定要一起去做却从未成行的事......它们都和三位殿下没有回来,并将永不归来。
当梅斯罗斯殿下领着部队回到希姆凛,我几乎不敢望向他的眼睛,我害怕那里被刻骨的悲伤斥满,从此再也装不下我的半点影子。可他却坚定地看向流泪的我。他说:“路因尼尔,他们的死没有违背自己的意志,并非所有的死都值得一滴眼泪。”
我不明白他,却开始理解库茹芬殿下的话——“即使他离开我,我也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他。”我为梅斯罗斯殿下能回到我身边而在默念着一次次地把生命献给伊露维塔,祂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拿,我在每一个无梦的夜晚都承诺过祂。我看到梅斯罗斯殿下越过我的肩膀远远地向希尔南队长点头致意。
可是玛格洛尔殿下率殿后部队来到我身边时我却分明看到了他脸上干涸的泪痕。我失控般抱紧他,勒疼他。他亲吻我,他想为我擦去眼泪,却说自己的手太脏了。
他背后的阿姆拉斯殿下对阿姆罗德殿下轻声说:“我失去了一半的哥哥。”神色像是误杀了心爱的飞鸟。阿姆罗德殿下握住了他的手,说:“Telvo,我是你不会失去的那个哥哥。”那一刻他看起来几乎就是梅斯罗斯殿下。
我想我终于能够分清两位安巴茹萨殿下了。
究竟什么是死亡?除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再也无法跟他们说话,再也触碰不到他们,但仍旧爱他们。
他们说精灵是会死而复生的种族,那他们明天会回来吗?我没有胆量向任何一位殿下问这些问题,因为如果答案是他们明天不会回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会比我更加难过。
要塞城堡变得越来越空旷,不仅仅因为它失去了三位殿下,也因为我们要搬家。
每天都有熟悉的物件被装箱,有新的位置空出来。梅斯罗斯殿下每天被卷入不同的忙碌,但再也没有忙到不和我一起吃饭,或忘记给我晚安吻。他甚至主动询问起我的剑术修习进程,我告诉他我的基础练习阶段已经结束了,希尔南队长让我花更多的时间自主练习。他看起来并无不悦,甚至看上去更放心了。我不问有关多瑞亚斯的一切,他也不说。我告诉他我会更努力地练习剑术将来加入他的亲卫队的,他摇摇头,依旧是那句“先长大。”我们每天的见面有点遵循惯例的意味了,没有多余的爱、也没有多余的话。
玛格洛尔殿下则每天花惊人的时间陪伴我,没有任何琴曲能把他从我身边撬走,他像是要弥补这些日子以来他缺席的所有时刻。我们一起玩旧时的游戏,温习每一个我百听不厌的故事。他不像梅斯罗斯殿下一样避谈自己失去的三个弟弟,他说他会给他们写一首漫长的安魂曲,让他们在等待的殿堂里也别太无聊。我注意到他有时候会沉默地盯着我看,不像是精神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像是想用目光描拓我的轮廓。难道我们已经分别得久到让他快忘记我的样子了吗?无论如何,只是重新蹭在他身边就足够让我感到满足。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我不明白为什么即使他们已经回来了,即使梅斯罗斯殿下已经吻过我道过晚安,但我还是会这样。
一股木材燃烧的焦糊气息牵引着我来到梅斯罗斯殿下的房间门口,我看到他紧紧俯身凑在壁炉前。曾经的噩梦再次控制了我的心智,我快步冲到他的面前,顾不上敲响他的门。
来到他身边后我略松了一口气,他在烧信件,一封一封地烧。
此刻炉子里这封已经被火舌吞噬了一半,火和纸的边界明明灭灭,余下的那半边纸上画着一只龙,看上去像是故事书插图里的火龙,插画下面配着圆润流畅的昆雅——“没错,亲爱的迈提莫!格劳龙就足有这么大!如果你为我感到骄傲的话......”我不由自主地想把手伸进火焰里,把剩下的半封信捡出来,如果我够快肯定还来得及.....就在窜高的火苗就要舐上我的手心时,我突然感到腕间一阵剧痛。
“你疯了吗!”梅斯罗斯殿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双眼的火光壁炉里的还盛。
“为什么要烧掉!”我昂起头,我第一次知道我有和他一样多的胆气。
他一把甩开我的手腕:“不关你的事!你应该在睡觉!”
“那我捡它也不关你的事!”我手腕上被他捏过地方疼得钻心,但我不去看也不去碰,我直直地看向他喊道。
是所有的精灵在大声说话的时候都会想哭,还是只有小精灵如此呢?我忍到身躯都开始颤抖。
我自知理亏,但是如果再来一百次我还是会把手伸到火焰里的,我无法解释那股冲动。就好像那些纸片、那些图画与文字都是有自己的生命的,尽管理智告诉我它们属于梅斯罗斯殿下,但我就是不想眼看着它们燃烧殆尽,那感觉就像见死不救一样残酷。
被自己无法理解的感觉控制使我茫然,被最喜欢的精灵弄疼使我委屈。难道你不是什么都懂吗,梅斯罗斯殿下?一直以来不是你都能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吗?为什么现在你变成了我不能理解的样子,我也变成了我不能理解的样子,你却不能告诉我怎么了、为什么?
我试图把眼泪憋回去,但吸鼻子的声音还是引起了梅斯罗斯殿下的关注。我不想让他把我当成小孩子哄。可他还是蹲伏在了我身前,他眼睛里的火焰褪去了。
“对不起......小家伙”他看上去和我一样混乱忧伤,“我弄疼你了。”
“你怕烧到我。”
“别去碰火,答应我。”他灰色的眼睛从未如此透明过:“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
梅斯罗斯殿下转过身从抽屉里拿来了一个银质的罐子,从挑出一些淡绿色的膏体在我手腕上细细涂抹。凉意覆盖了灼热,我不再感到痛。
“为什么要烧掉呢?”我沮丧地问道——为梅斯罗斯殿下成为了一个在最深的夜里一封接一封地烧掉旧时信件的精灵而沮丧,为我自己不知缘何却偏要阻止他而沮丧。我多么不想违拗他啊......
“太沉了......它们变得太沉了......”他的眼神没在遮掩什么,这就是明明白白的脆弱,“我背不动它们了。”
“我替你拿着。有多少都替你拿着。”
“替不了我,小家伙。”他勉强地笑了,“但我需要你允许让我放开它们,就当为了我。”
我有什么理由不允许呢?他是我的梅斯罗斯殿下,是我口口声声想要效忠的领主,是这些书信的所有者。所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书信丢到火里,不再是一封一封地烧,而是一次性付诸所有。它们像雪融化成灰、像白鸽消失在秘火。
我一阵失落,可梅斯罗斯殿下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一切。然后他牵起了我的手,问我想不想在夜间去一次小森林?
我愣愣地点头了。然后看着梅斯罗斯殿下熄灭了壁炉的火。他把灰烬拢了起来,仔细包好,放进了长袍里侧。
这不是我第一次夜间来小森林,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他深入林中路线是我之前走过的,我开始还不敢完全确定,因为他步子迈得异样轻快,简直像是要赶赴约会,后面我几乎要小跑起来才能跟上他。今夜的月色是混浊的,我不再能看清枝叶的纹理和做过的记号,只能看到斑驳的光影——直到我重新看到那棵带洞的树。
梅斯罗斯殿下捧着那堆信件烧成的灰,小心翼翼地撒进了树洞里。然后他闭上眼睛长久地亲吻了树皮上多尔露明旁边的那颗心,好像它真的是柔软的、温热的、在跳动着的,而不仅仅是一段粗糙的植物皮肤。我的心同样跳到无以复加,我担心他发现那颗心旁边的“希姆凛”被重新雕刻过。好在他什么都没说。
“永诀吾爱。”他说出口了吗?还是只是他的神色看起来像在这样说呢?月光下什么都变得糊涂了。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剐蹭起树皮上的“希姆凛”,手法并不暴力,只是反反复复,坚决地反反复复。于是“希姆凛”再一次消失了,或者说被新的痕迹掩盖了。他用刀尖轻轻滑过旁边的文字和图案,终究没有下手,像是只想打个招呼。他把刀收鞘,额头紧紧地靠在刻痕上,久到我快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直到他拍了拍手上的余烬,转头笑着看向我,他说:“放心吧我的小家伙。你所担忧的信件会回到自己的家的。”他重新牵起我的手,掌心的纹路上似乎仍嵌着燃烧后的颗粒,沙沙地磨着我们俩的手。
我点了点头,和他走上回要塞城堡的路。
“我们一定要离开希姆凛吗?梅斯罗斯殿下。”
“是啊,小家伙。你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很多事情要做。很多很多......”
我开始习惯自己不能理解他在做什么了。我只是感到他在承受悲伤,而当精灵在承受悲伤的时候是应该被允许做任何事的,只要这能让他感觉好一点,旁人理解与否并不重要。他们向来就是这样对我的。当我感到不舒服时,玛格洛尔殿下会承诺等我起来就可以吃任何想吃的东西,不管是可疑的雪还是过量的糖,尽管他并不明白那有什么好吃的;当我因练习进展无果而真正陷入深深懊丧时,梅斯罗斯殿下会果断地告诉我那并不重要、那太晦涩,尽管他成长的过程里很可能丝毫没感受到它的难点在哪里,但他从不会把原因归为我不够好。
他们给了我成为荒唐的小精灵的自由,那我必然要回赠给他们成为难以理解的大精灵的自由,尤其当他们伤心的时候。
我重新能够和内心嘈杂的声音相处了。夏天,当我对着卡兰希尔殿下的宝石珠久久发呆,为美丽所困惑时,梅斯罗斯殿下曾告诉过我也许它们本就是为了让我们喜爱,而不是想明白。也许悲伤也是同样无解的事物。你可以缓释它,但怎么才能真正弄明白何以会这样悲伤呢?我不要弄明白了。他有多纵容我就让我多纵容他吧。我连一百颗蓝莓都数不对的时候难道他就不困惑吗?
然而,即使不能理解他的悲伤,我仍不愿缺席他的悲伤。我依旧隐隐约约地相信如果你足够近地靠在一个精灵的身边是可以分享他的痛苦的。
那夜之后,我再一次深夜去找梅斯罗斯殿下,我想看看他好不好,可是他的门锁着,一丝光都没有透出来。于是我抱来被子和小面包,我想贴着他的墙睡觉。这样即使我们看上去并不在同一个小空间里,但其实还是离得很近很近的。事实上这样我反而容易入睡。如果你的身体在自己的卧室里,灵魂在另一个地方,反而会比较难睡着。
我预备在大家都醒来之前就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但是好像一切还是太晚了。我不知道总是被谁抱回自己的房间,睁开眼看到的还是自己熟悉的摆设;有时我也会在玛格洛尔殿下的床上醒来,我的黑发和他柔顺的棕发已经缠到了一起。“你知道你总是可以找我来的,对吗?”发现我睁开眼后他会亲吻我的额头。“我知道。”我总是这样说。我不需要向他解释我为什么会靠着梅斯罗斯殿下的墙睡着,他一直都明白我。
时间日复一日地过去,要塞城堡越来越空。我熟悉的一切,它们都去哪里了?
我依旧固执地去梅斯罗斯殿下的门口,那是我唯一能入睡的地方。直到有一天,我在他的大床上醒来,而他却不在房间里了。他是起得太早,还是从把我安置到床上之后就离开了呢?当天我再次见到他时他并没有责怪我,而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发叫我好好睡觉,不然是长不大的。
我不打算再去他的门前了,如果他因为我反而不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憩那就太可笑了。
可是一到夜晚什么荒唐的念头都会跑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去找他。看不到他正在做什么就会让我不安,碰不到他我就凭空担心起他会消失。如果火焰正在灼烧他呢?如果他说不必为三位殿下流一滴泪,只是因为当真流起来会流个不停呢?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他的错,只是为什么不能让我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他呢?为什么伊露维塔就不能一股脑地把他的痛苦全都转移给我而别问我能不能承受呢......
我离开房间到要塞堡垒的石阶上静坐,我能远远地看到梅斯罗斯殿下房间的灯火。它们亮了一会儿又灭了。我于是望着那片黑色。黑色可以包含一切,也可以什么都没有,可以仅仅是他睡了。我不怕黑色,天上的小蓝星在遥远地庇护我,他送给我的那一颗。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马蹄喧嚣吵醒。再次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被希尔南队长抱着,难道是他夜间巡逻的时候发现了我?我以为自己已经藏得够隐蔽了。
令我瞬间惊醒的是梅斯罗斯殿下和玛格洛尔殿下同样出现在要塞,希姆凛依旧被浓重的夜色笼罩,黎明远未降临,而他们却骑在马上,背后是各自的部队。我惊呆了。发生了什么?是我糟糕的睡眠习惯惊动了所有人吗?还是今天就要搬家了呢?那么为什么没有人提前告诉我呢?我慌张地看向希尔南队长,我问他大家为什么都来了。他说他们要走了,眼睛直视着马上的梅斯罗斯殿下。
他们要走了?在没有我的情况下?
“我无意吵醒你,路因尼尔。”梅斯罗斯殿下说,“希尔南队长会照顾你的。”玛格洛尔殿下在后面沉默地看着。
“你在说什么啊梅斯罗斯殿下!你要走吗?我难道不和你一起吗?”
“希尔南队长会带你去巴拉尔岛,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同一个。”
“我们是不可以有两个目的地的!”我恐慌到喊不出很大的声音,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会是一件需要我去解释的事情,它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难道我对你是陌生的精灵吗?你甚至不打算告诉我。”
“正是因为我认识你太久了,小家伙。”他摇了摇头,“如果我还能够确定任何事的话,那就是你不应当再和我们一起生活,我每一天都在更加确定。在奇尔丹那里你至少能活下去。他会好好待你的。”
“你不能确定......你不能......不能离开我”他这样想了多久了,我竟一点都不知,还只是一味地缠着他,固执地要分享他的喜怒哀乐。我感到惊恐惶惑,我想要挣脱希尔南队长的手臂却发现它们结实得像铁,我踢打翻腾却动不了分毫。我只能喊了一句“对不起”然后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腕上,终于他松开了手。我半摔在地上又被他扶住。他不再阻拦我跑向梅斯罗斯殿下。
“你下来!你回答我!难道我不是你捡到的精灵吗?难道我不属于你吗?为什么要我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活......”我用尽全身力气去扯他的衣摆,我不再在乎那是否会为他和玛格洛尔殿下所不耻,我就要失去他们了,几乎不为了什么。
梅斯罗斯殿下压着嗓子让我放手,我不听,我攥得更紧了,紧到指骨发痛,直到他答应我他会下马来跟我说,要我退后。我听从了。玛格洛尔殿下也跟着来到了我面前。
“求求你带上我......”更近距离地面对他让我的气焰消失了,我知道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我不想去一个没有你和玛格洛尔殿下的地方,我没有想过可以那样活着。”
我的脸被梅斯罗斯殿下的手掌捧起,他说:“路因尼尔,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没有骗你,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在希姆凛过和平的生活了。我的弟弟们在多瑞亚斯死了,部队也折损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看着。
“就像你不能想象没有我们的生活,我也不能想象未来有你在我们身边的生活。我们会遇到危险,我们本身更是危险,对你来说。”他的眼神始终如一的稳定清澈。可我听不进去他说的话,它们碎裂成无意义的音节,除了能够割伤我,什么都不意味。危险又怎么样呢?亲人死在一起难道奇怪吗?他的三个弟弟不就阵亡在一起吗?
“你不能走......”我的思维乱成一团,我想象所有能让他不得不和我绑定在一起的理由,“你难道不能当我阿塔吗?我看过书的,我知道每个小精灵其实都有自己阿塔的,你不要骗我......”不知道这句话触到了什么机关,我看到玛格洛尔殿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想我一定说错了,“或者哥哥。我就不能叫你哥哥吗?”
梅斯罗斯殿下几乎想转身就走,却被玛格洛尔殿下轻轻拦了一下。
“你不能把没有阿塔和哥哥的小精灵随便扔在这里,尤其是你自己捡来的。”我边哭边说。我混乱的思维继续转动着,到底什么,什么才能让我多多少少算是他的,“至少......至少请允许我向您效忠吧,梅斯罗斯殿下,作为我的领主。”
我单膝跪到他面前,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铁灰色的眼睛,一动都不敢动,我怕他看穿我的忠心其实只是私心,我的毅然决然只是慌不择路。
夜风静静地吹着。
“我接受你的效忠。”过了很久,梅斯罗斯殿下终于说。他把左手伸给我,我托起那只手,深深俯首亲吻了他八芒星图案的红宝石戒指。即使从此我除了保卫他,再也不被允许和他发生任何接触,我想我也会满足。
“梅斯罗斯殿下,请问我可以作为一名亲卫队士兵追随您而去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恳求。
“如果你的忠心并非戏言的话,那么就要接受领主的命令。”他看起来从未如此遥不可及。
“我接受。”
“我命令你永不成为一名战士,存活直到我诏令你来见我。”
永不成为一名战士?
他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却被我攥住了衣袖。“骗子!”一声尖叫从我的身体里自己迸发出来,把我从头到脚撕裂了——“你骗我!”我愣住了,有些话只有说出来才知道有多刺耳。
我什么都试过了......为什么......他没骗我什么,只是我什么都没了......
“我不指望你会理解,路因尼尔。”梅斯罗斯殿下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我不指望你把一切当作没有发生,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只希望你不......”他第一次停顿了,像有砂砾滚过喉咙,“不,我也并不希望你不恨我。我只需要你好好活。”
“我不会好好活的。”这件事对我来说确定得就好像太阳不会在夜里升上中天。我双手攥紧他的衣袖。如果他想走的话就把我的手也砍去吧。如果我什么都没失去就看着他走了,我会更难受。
可是布帛撕裂的声音骤然响起,我眼见一道银光闪过,梅斯罗斯殿下的一半衣袖还攥在我手里,他却已经转身离去。
玛格洛尔殿下双刀中的一柄将将收鞘,他微微屈身,说:“冒犯了兄长。”然后他突兀地抱住了呆立的我,几乎要勒断我的骨骼,他亲吻了我的颈侧,那么烫。之后他一言不发地跟上了自己的哥哥。那半截银红色的衣袖,曾经擦干过我脸上雨水的衣袖,此刻像破碎的蝴蝶坠落在我的双手。它曾经也有过热度和生命,我分明见过。
我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深地融进夜色里几乎要疯了。我跑向他们却被背后的希尔南队长一把拽住。“看看我!回头看看我!”我只能一遍遍地喊着,“回头......”
他们仍向安巴茹萨殿下的营区行进着。我仍喊着。
玛格洛尔殿下闻声回头了。即使相隔再远我也能看清此刻有火焰在他的瞳孔中燃烧,温度那么热、力道那样重,像是想把一部分的我撕扯下来,然后熔在眼睛里永远带走。我从未见过玛格洛尔殿下比此刻更像一个费诺里安。我明白他的一番美意,正如他一直明白我。眼泪同样在烫着我的眼球。我僵着手向他行了最后的拥抱礼,那曾是他给我上的第一堂礼仪课。我们谁都没有让眼泪落下来......他一定不是故意不要我。
梅斯罗斯殿下没有回头。
我没有傻到以为他真的还会诏令我。除了是他的小精灵,我还有什么用处呢?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吗?如果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会好好活”,如果他在最后的最后想的是“我并不希望你不恨我”......那我们希姆凛的二十年变成了什么?
“梅斯罗斯殿下!”我最后一次呼喊,“我没有恨你,别带着你以为的恨走......我......”我抢在那块要堵塞住我咽喉的石块之前用我最大的音量告诉了他
——“我会永远爱你的!”
我庆幸我说出了口。月亮仿佛在嗡嗡响着,将嘈杂的马蹄声都淹没。
他没有回头,只是速度放缓了——
“我知道的,小家伙。”
他没有回头。我可能永远都看不到他的脸了。
可他是我从出生就认识的精灵,我并不需要看到他的脸才知道他在流泪。
那并不必要。
直到他们的影子都消失,希尔南队长终于放开了我。我茫然向前走去,踏着他们在尘埃里留下的足印,一直走到要塞的尽头,走到梅斯罗斯殿下当初捡到我的城门。我跌进一堆未融的雪里,如果我能一夜之间变小,变回被他捡到时的样子,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但是如果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么我想我会去巴拉尔岛,既然他想让我去巴拉尔岛。即使我是他假的战士,他也是我真的领主。
7.心愿
预警:部分流血暴力向内容详细描写。
我不记得自己如何在雪里睡着,也不记得希尔南殿下如何把我捡走。再次睁开双眼,我已经去往巴拉尔岛。
我的感官开始变得奇怪。耳边开始出现莫名的絮语,我不知道那些声音来自何方,却又感到熟悉;我看到树上开满小小的黄花,伸手去碰,却只摸到冰雪;我看到鹰划过长空,我叫希尔南队长,看啊!可他却说天空中什么都没有......在一次我把小红马错当成棕红色的皮草大氅并试图在马背上趴着睡觉之后,希尔南队长不再允许我独自骑马。这不是小红的错,它现在跟我很好了。
只是阿尔达突然变得像很多重天被折叠在了一起,而我看不清任何一重。
【或许我并不真的身处温暖明亮的长廊,
或许并没有一个柔缓的声音正问我“告诉我你的愿望。”
“我要去找梅斯罗斯殿下汇合。”可我当然这样说。】
眼前随之是一个富丽灿烂的厅堂,金色的光闪耀在顶天的木质廊柱之上,各色飞鸟走兽的刻痕奔腾于墙壁之上,只是每一只的身上都沾满了血,彩石铺就的地板空余红色。这不是,这不是我的愿望。
“咻——”的一声厉响划过我的耳侧,我循声而望,只见一支利箭穿透了一位金发战士的胸膛,足以致命的地方。
凯勒巩殿下,是谁穿透了你的胸膛,为何箭尾的羽翼竟闪着金光?
他红发的胞弟们抢去他身边,却被他一把推向后阵。“凯勒巩殿下!”我的喊声无法传达。他垂首冷笑,继而再次冲向阵前,一跃越过对面的盾墙,如有神助。不待落地便凶狠地挥剑砍向后排的弓兵,一层一层的金发的士兵围着他倒下,越来越多的箭镞刺入他的身躯。他摇晃着倒下而又怒吼着暴起,直到把他从地上支撑起的不再是力量,而是胸前的箭矢。
他终于满意般笑了,他说:“欧洛米,想回收一具无罪无恙的躯壳?此刻你是否如愿以偿?”他说得断断续续,他的眼神不再明亮。鲜血汇成股从他的剑侧流淌,他用尽最后的力将剑向斜前方抛掷而出——我顺着那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头戴王冠的黑发精灵,俊美的轮廓只剩下沉默,不复一丝生气。他被深深钉在王座旁一幅繁复的挂锦上,而贯穿他身体的并不是被那掷出的剑,而是玛格洛尔殿下的长刀。
【“这不是我的愿望,这不是.....”
“而你仍渴望与梅斯罗斯汇合?”
“我仍渴望。”】
画面重新变回红色。
“弑亲者!放下武器!否则我要你们肮脏的兄弟身首异处!”我看到卡兰希尔殿下的咽喉被身后的战士用匕首紧紧抵住,血丝开始从尚浅的割痕里渗出。
战斗声逐渐停止了。
“当啷”的一声脆响是梅斯罗斯殿下扔下了剑,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放开他。”他摊开空空的左手和金属右手走向自己被缚住的四弟,“我向一如起誓费艾诺众子与多瑞亚斯的争斗将从此结束,只要你放开他。”
染血的厅堂陷入宁静,只有长廊里银质喷水池中水花迸裂的声音和在廊柱上筑巢的莺雀在神经质地啼哭。
“我指的是所有弑亲者!每一个!放下武器!”
即使在辛达战士暴烈的咆哮中,利刃穿破肉体的闷响仍不可忽视——那是卡兰希尔殿下趁战场焦点被分散,迅速抽出敌人的佩剑,直直地贯穿了自己的胸腔。剑头从背后透出,力道绝大以至于连带着剖开了身后战士的胸甲。鲜血从他胸前喷涌而出,“拿起剑,大哥!”他急促的叮嘱被血沫淹得含混,“快.......”他和身后的辛达一起重重砸到地板上, “我不让你当叛徒.......”
我看到梅斯罗斯殿下没有即刻拿起剑,而是一声不响地拎起了身前最近一个怔住的精灵,以至其双脚离开地面,他收紧手指,直到后者抽搐着停止呼吸,双腿不再蹬踹。他轰地把那精灵扔进长廊。
“费诺里安永不背叛!”接着他左手高高举起了长剑,像是举起一束火焰,“战斗至死乃天意使然!”——“战斗至死乃天意使然!”玛格洛尔殿下高亢嘹亮的声音从前阵的另一端传来,与兄长的火焰汇成一道,像是要劈开这厅堂的穹顶。
【“这不是我的愿望。”
“你不再渴望与梅斯罗斯汇合?”
“请告诉我他怎么了。”
“你不再渴望与梅斯罗斯汇合?”
“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不再渴望与梅斯罗斯汇合?”
“你折磨我是因为恨我吗?”
“你不再渴望与梅斯罗斯汇合?”
“我仍渴望。”】
库茹芬殿下不知从何处的阴影里走来,他左手里拎着一颗银色的脑袋,像从地里拔出来了颗球茎类植物。他随手将其扔进大理石质洗手盆里,血登时层层晕开染红了一池的水。他将边缘滴着血的锻造斧浸入池水里涮了涮,神态自得不似已被激愤的王之卫队围困,而他自己的亲卫队横七竖八躺在脚边。我看到辛达士兵的双手因极度的悲愤和厌恶而颤抖。
“费诺里安可以失去兄弟,迈雅的后裔就不能失去皇后?”他朗声质问如宣读神旨。随后却低语起:“迟钝的蠢货卡兰希尔,有矮人的锁子甲却不穿。”他边自言自语,边用衣摆拭干了斧缘。
乱刀砍向他的时候我闭上了双眼。
“小家伙,你在发烫,小家伙!”
耳畔传来希尔南队长急促的声音,我落水者般攥住了他的衣袖,而他则一把我拽进了他的怀里。我庆幸再次听到的是他的声音,而不是那个不肯放过我的心愿的神秘者。我在他的引导下深深呼吸。我发现我们已然不在马背上,不再身处希姆凛之外的荒野,而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难道......
“你是真的吗?希尔南队长。”我去触碰他的脸,“你能听到我吗?”
他覆住我的手,给我擦去额上的汗水。他看起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我是真的。只是一路上你都昏沉着,我以为你出事了。你睡了不止一个夏天。”
“我们已经走完一路了吗?这是哪里的房间?”
“这里是巴拉尔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吗?你喊过梅斯罗斯的名字......你太令人担心了。是我没把你照顾好。”
“我没事的,没事的。”我再次抱了他,因为我勇敢的师傅看上去有点害怕,“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梦......但是我看到了梅斯罗斯殿下的弟弟们在多瑞亚斯.....那非常可怕。”
我事无巨细地向希尔南队长复述了一切。从有一个声音问我的心愿开始,从三位殿下倒在血泊里结束。他聚精会神地听着,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鼓励我说下去。他想了很久,说这和归来的战士和他叙述的并无矛盾之处。听到他这样说我感觉就像同一道伤口被豁开了两次。看到他们的死是痛苦的,但那并不比不知道他们因何死去,只看到他们的马匹孤零零地回来更痛苦。
“弑亲者!”——那歇斯底里的骂声仍在耳边,听起来像是希望被指控的精灵在他们的声音里死去。这意味着什么我并不真正清楚,因为被冠上这个头衔的恰好是我仅有的亲人。我无法想象我会在他们面前拿起剑,而不是为了保护他们——但我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精灵会对另一个精灵举起剑,而不是奥克。
“我想我没能照顾好你。”希尔南队长本不应如此悲伤,他再一次这样说。
“我想是我没能照顾好你。你拖着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我什么都没能帮。”
那天的午后,我和希尔南队长一起去了海边。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海,大海很美。
我们一起看海浪一次次扑向海岸,海浪每一次退去都好像再也不会回来,可每一次都还是会回来更深地啃噬沙滩,最终留下一叠一叠的痕迹和海草、贝壳——玛格洛尔殿下曾告诉我会孕育出珍珠的贝壳。
希尔南队长陪我捡了些贝壳,我们还用沙子堆了一个小小的希姆凛要塞城堡。远远地好像有人在说“那个被梦神带走的孩子醒来了”我想我当真是睡了很久。
“希尔南队长,下一次叫不醒我你不要害怕,即使我睡了很久很久。在那座厅堂里,我只是看到了几个画面,连天光都没有暗下。”
希尔南队长抹了抹我脸上的沙子,“去做你的梦吧傻小子,只要你按时回来。无论看到到什么都别害怕。我哪儿都不会去,就保护你。”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过着平静的生活,练剑、看海。我总觉得我还能再见到梅斯罗斯殿下,即使这种希望太像绝望。直到有一天希尔南队长从箱子里抽出一把剑柄镶红宝八芒星的剑,他递给我,说现在你用它应该不会伤到自己了,它是你的了。我不敢接。
“这难道不是梅斯罗斯殿下的吗?”这和梦里被他高高举起的那把连刻痕都相同。
“我想是的。”
“他是不是疯了?”我不该这样说,但哪有战士会不要自己的剑呢?我着起急来......
“我想也是。但那天他就交给我这个。”希尔南队长皱着眉,“然后让我带你走。我答应了。”
这就是希尔南队长会做的事。无论平时如何,在梅斯罗斯殿下面前他一直都是最沉默忠诚的卫队长。如果梅斯罗斯殿下要他在战场上第一个死去,那么他会说好的;如果梅斯罗斯殿下要他活到阿尔达的尽头,他还是会说好的。
“他说红宝石撬了可以换钱,他本来应该给你更多。”
“我会还给他的。他等着。”我咬紧牙。
他就是疯了。我要去找他,亲口告诉他“你疯了。”哪怕他是我的领主,哪怕他是我的梅斯罗斯殿下。
他为什么不叫去我剜出自己的心脏换钱呢?为什么不呢?只是因为那不值钱吗?
那天傍晚的海面被血一样的夕阳染成玫瑰色,同样的声音再次回响。
【“告诉我你的愿望。”
“我要和梅斯罗斯殿下汇合。别再问了,永远是这个。”】
转瞬间火光烧满了天,木质结构坍塌跌入海浪,浪花不断被溅起,美丽的船只变成了被肢解的天鹅。我在岸的这一侧,火焰在岸的那一侧。我极目远眺,试图从红色里找到红色。
让我离得近一点吧,再近一点,也许我就能看清了。
——“醒醒!”“回来!!”
两个长着金色卷发的精灵一左一右把我往回扯,海水淹没了我们三个的小腿。风比刀子都冷。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去哪里了?我不是来和他会和吗?”我低下头,看到手上的血迹斑斑驳驳,尚未干涸。
我左边的金发精灵蹲下来掬了一捧海水,不由分说地把我沾血的手搓洗地干干净净。另一个则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肩膀,他说:“你听好了!我和炽焰不会把你扔在这里的。我们和阿塔说了我们不回去,就是不回去。说过要和你共进退,就是要和你共进退!谁像那叛徒!”
“我们答应过帮你追那个铜脑袋的。”那个被称为炽焰的金发精灵说到:“但这次不一样了!等追上了他,我和三哥要狠狠揪着他的耳朵尖来给你道歉!任你打骂!”他从猎装的内兜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枚红铜色的金属指环,那上面镶嵌着一块五彩斑斓的火蛋白石,美得灼眼,然后他抡起手臂把戒指远远地拋进了大海——“这还是千央万告求阿塔尼斯要来的呢!奥力的铁锤啊!一如的子女怎会蒙受如此冤屈的命运?!”
我不尽然清楚他们的话语具体意味着什么,却又完全可以感受到他们的情绪。我的胸膛仿佛瞬间被酸涩委屈的眼泪涨满,脑海里催眠般一遍遍跟自己说着“他也不想这样”,可我看着身边两个涨红了脸的金发精灵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遥远的火光把他们的头发映得一片金红,他们重重地呼吸着,重重地握着我的手。
终于,炽焰把我们三个的头紧紧凑到一起,我们围困出一片小小的温暖黑暗,然后在其中尽情地流了一些眼泪。我们搂着彼此的肩膀,谁都没有再多说话。我闭上双眼。
在这片黑暗里,叫嚷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西瑞安河口被弑亲者攻打!河口亟待支援!”
暗极反亮,待下一次睁开眼我竟已经身处于一条晨光飞扬的街道,就连脚踩的尘埃都闪耀如钻石粉末,每一缕风都带着湿润的草木香气,阿尔达安静得听不到一声鸟啼。
我本该说这一切美到超过我能形容的、好过我曾想象的,可是我的心却告诉我,这里我来过,我生活过,如今我只是回来了。
我推开一扇石门,一个小精灵迎面扑进了我的怀里,他亚麻色的头发柔顺地垂着,一双宝蓝色的眼睛稚气又倔强。他撞进我怀抱就不出去,胡乱蹭着,叫我大哥。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身量竟被衬得变得高了起来——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个小精灵了?
“大哥,”他扁起嘴巴,“下一次你去找红头发堂兄骑马能不能也带上我嘛?”
“我们现在就去找他,阿拉卡诺。”他的名字从我嘴边自然地冒出来。如同小兽从巢穴中探出,他歪过头睁大眼睛看了看我,然后开心笑着得跳到我的臂弯里——我本能地接住了他,流畅得好像我手臂的线条早就适应了他的体型。
“你明明在家里也能骑马,小家伙。”玄关处那个穿蓝衣的高大精灵这样说。
“去吧我的孩子,”穿银色长裙的精灵挽住了前者的手,丢给我怀里的小精灵一个鼓励的眼神,“去吧。”她闻起来像是露水和香草,只需一缕气息便让我眼泪要掉。
【“你本可以重新拥有这一切。”】
我想留下,但我知道我不能。
“再见阿米!再见阿塔!”
重新迈出家门的时候我和小家伙一起说道,仿佛我们排练过。
我终于也有自己的小家伙了。我牵着他的手走在这美到令魂灵叹息的大街上。他摇晃着我的手。
这时阴影却忽然飞往南方。远处雕花的檐角向远方不断伸展削尖,直到变成了一道退无可退的悬崖,我看到一团白色从檐角跌下,如同飞鸟之坠。一团灼目的光芒隐乎其中,耀乎其外。
我即刻捂住了阿拉卡诺的眼睛,他柔软的睫毛痒痒地蹭着我的手心:“大哥.......大哥,怎么了嘛。”
“弑亲者逼迫领主夫人跳了崖!”
“如此这般仍不能得偿所愿,神恩早已不再眷顾八芒星之家......”
“是你诱使我们犯下罪孽!”
“那守卫河口的剑盾兵,难道我们不曾与他们一道家乡纵马?”
“泰路芬威!”
“皮提雅———”
梅斯罗斯殿下低低地伏在双胞胎弟弟们的身上,像是在拥抱,像是怕他们感到冷,而弟弟们却安静地睡着了。他们的红发融成一团,像是边缘不规则的硕大血迹。
——“早些回去找阿米吧,去夕阳的尽头找阿米吧,上哪去寻安巴茹萨这样好的小猎手啊......”玛格洛尔殿下哼鸣着一首古老又熟悉的摇篮曲。他的怀里抱着两个小小的精灵,两个都是黑发,两个都不是我,亦不是安巴茹萨。“阿蒙埃瑞布的丛林中曾有他们的足迹吗?新生的树苗聆听过他们嘹亮的号角吗?”
“别再唱了。”
“如果你想,可以割去我的舌头。”玛格洛尔殿下头也不抬地摇晃着怀里的孩子,用曲调应答。
【“这就是你的愿望?”】
我转而捂住了阿拉卡诺的耳朵,却只能把他蓝宝石般的眼睛留在外面。他的瞳孔激动得收缩了,我以为他在害怕,便更紧地抱住他,“我带你回家,阿尔科。我带你去平平安安的地方,你让我自己去找他。我跟一如发誓不会不带你骑马......”,可他却转头就从怀抱中扭了出去,像只幼豹般猛冲向前,我赶忙跟上去,只见一匹纯白骏马从大街的尽头风驰电掣般驰来,来者骑术甚精,一拉缰绳便毫不含糊地停在前方,撑鞍翻身下马行云流水,裙摆翻飞扬起一阵明亮的尘埃如同光雨落下。
阿拉卡诺高兴得手舞足蹈——“姐姐!!”他拱身就凑上前,焦急地扬起脸颊要姐姐亲他——“阿瑞蒂尔姐姐!!!”。阿瑞蒂尔闻声把他炫耀般高高举起,亲吻直到确认他软软的脸颊上无处被遗漏,转瞬间又被回赠了一脸湿漉漉的爱。
我记不清他们的每一个昵称了,我记不得我们之间的每一次拥抱了。但我知道眼前爱穿白衣裙的精灵是我的妹妹,我最赤诚勇敢的妹妹,我唯一唯一的白公主。她受了好多委屈、好多苦,我一点一滴都没能帮她。
“阿瑞蒂尔......妹妹”我的眼泪第一次夺眶而出,“我的伊瑞希......你如今怎样?”我手足无措,恨自己,爱她,不敢抱她,“我算是什么大哥......”
她把阿拉卡诺稳稳放回地上,大步流星来到我面前,裙摆曳起一地尘烟。她结结实实地给了我亲吻和拥抱,被我哭湿了肩袖,随后她一把将我推开。
“笨蛋芬德卡诺·诺洛芬威安!我愚蠢的大哥!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她瞪视着我,双目几欲喷火,天光随之一变。
芬德卡诺?救过梅斯罗斯殿下的芬德卡诺?他离去的朋友芬德卡诺?
龙焰烧红了西线的天空,那焰火的宿主黑龙却已坠落、翻滚,把一塌糊涂的阿尔达大地损毁得更加透彻——可一点明亮至极的白光仍从浓烟烈焰中透了出来,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耀眼?比持剑者额间的那颗宝石更加炫目?
除了营帐中的那两颗宝石交相辉映的光芒。
“既然注定要陷入永恒黑暗,为何不少犯些罪孽?”玛格洛尔殿下问自己的哥哥。
“既然注定要陷入永恒黑暗,为何不多犯些罪孽?”梅斯罗斯殿下问自己的弟弟。
他们照镜子般看着彼此,沉默而专注。
是梅斯罗斯殿下先开口自说自话:“如果罪能够计量,那眼泪呢?”他卸下了自己的金属右手。
“那么爱呢?”玛格洛尔殿下执拗地将兄长的脸扳向自己,将两双柔软干燥的唇轻轻碰了碰。
然后他们拥抱,命中注定他们要成为兄弟。
——“芬德卡诺!听我说话!”
我愤怒的妹妹攥紧我胸前的衣料将我扯向她面前。
“你知道伊尔牟厅堂里的一刻是外面的多久吗?你怎么胆敢还在这里?!走!跑!”
“去哪......”我焦急的扯住她的手,我不知道......
“去找他!全阿尔达还有谁不知道你想去哪里吗?”
“他命令我永不成为一名战士......他不允许我跟随.......”我知道即使这样我还是会去找他,我只是想听阿瑞蒂尔告诉我成为一个不忠不义的精灵会有多坏,我相信她。
“我的大哥以前并不是个笨蛋啊!你不需要成为一名战士才能去找自己爱的人!你不明白吗?你只要是一个爱人就够了,你难道不是吗?”
【“你的愚鲁会毁灭兄长的命运。”】那个柔缓的声音如今亦变得急躁阴沉,像是压着一场阴雨要降下。乌云层层压下,阿拉卡诺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模糊。阿瑞蒂尔纯白的裙摆染上森林泥沼的污迹,被我眼泪洇湿的肩袖上蔓延着鲜血,一杆标枪贯穿了她健美的左肩,枪头上闪着青绿色的荧光。
“邪恶!肮脏!那胆敢中伤阿瑞蒂尔的邪祟,我杀了你!”我抬头向乌云呐喊,“管你是一位大能者还是一只虫豸,我杀你到天涯海角!”
“安静,芬德卡诺。”阿瑞蒂尔抬颌示意我去捂住阿拉卡诺的眼睛,我迅速照做,小孩子滚烫的泪水打湿我的手掌,“我跟你一起去杀......”他的呜咽逸出,身形越发摇晃不稳,但我还是紧紧地捂住他的眼睛。
只见阿瑞蒂尔用右手握稳了标枪,向外抽去,血肉一寸寸碎裂的声音吓不住她。她左臂疲软地垂下,右手却紧紧斜握住枪杆,肩膀向后深深背去,髋部随之扭转。那杀过她的淬毒镞头如今斜指天空,像是那里陡然生出了能引发她兴趣的猎物。
我的妹妹一生都是个好猎手,生生世世都会是。
“那敢问又是谁毁灭了我的命运呢?!”她的怒吼响彻云霄,雕梁画栋随之震颤。标枪越过她低垂的肩膀冲向云天,借着她的力,带着她的光,直刺入最高最大的那一朵乌云,瞬间在那柔软臃肿的形体破开了一个大洞——可降下的却不是风霜暴雨,而是明晃晃的天光。山崩地裂的声音随之响起。美丽的城池在我们眼前破碎成一片一片晶莹的玻璃。阿拉卡诺的视线重归自由,他拍手叫着“好耶!”跳起来去用手去接碎片给姐姐看,发光的玻璃一落进他掌心就变成小小的雪花。
这样耀眼的明亮我分明在哪里见过,在我的头脑清晰地告诉我之前,我的眼泪已经再次变得滚烫——那是我的胞弟图如卡诺带着隐秘之城的精兵,出乎所有人意料,来西线驰援左支右绌的我。那亮闪闪的一万长矛在日光下行进如同一条秘银铸就的汹涌逆流。他罕见地笑着说专程来恭贺新王,宽慰紧张激愤到快要被绷断的我——“为光明!为诺多!为英勇的至高王!”他激烈的号令于群山回唱,那响声至今仍回荡在我的胸膛。
“Turco!”我勉力在灼眼的强光中仰头直视天空,泪倒流回眼睛,“你在看着我吧!你在看着我吧!”
“Turco一定在看着你,但Turco一定不会说的~”云端传来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爱笑的埃兰葳是我们曾见过最美的梵雅新娘,她从不为爱流泪,只为爱而歌唱。她溪水般明快的勇气我到阿尔达的尽头都不会遗忘。
“我在看着你呢。大哥。”我那沉默的弟弟啊,你永远会中爱人的激将法,不是吗?我多爱你啊。
晶莹的碎片成堆成堆的落下,世界加速坍塌。在光错迷离中我看到这个碎片里凝着风干的小黄花、那个变幻着晶球里的梦境、大的那片是希姆凛的城墙,小的是那片是圆润可爱的昆雅字母......
我不需要看清每一个,已然回想起了所有。
“走!”——“快走!”——“跑着去!”——“骑上马!”
四个声音化成四股力量,猛地把我推出了眼前的光圈。
8.诺多
预警:部分流血暴力向内容详细描写。
待我再次睁开双眼,贝烈瑞安德已全然换了模样,我亦然。希尔南队长不知该唤我路因尼尔还是至高王,他受领主所托守护的幼小精灵,忽而复刻了芬德卡诺的一切。
“称我为令你骄傲的学徒吧。”我说。
时间已经不多,他将过去替我保存的所有事物全权交付与我,简短地告诉我我此刻想知道的一切。我们拥抱作别,誓将对彼此永不遗忘。
我的心为我指出方向,为此我可以简单地穿越森林和海洋。
在火山口找到了梅斯罗斯时我并不意外,那和梦里的一切一样。他像只红蝴蝶飘忽在裂隙边缘,沉静地盯着汩汩岩浆,轻到似乎一股热风就能把他带到地心。
我看到他滴血的左手被一团白光照得一清二楚。
“迈提莫!”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叫喊:“我是芬德卡诺!我来和你会和!”
我看到梅斯罗斯猛然回过头,惊惧地盯着我的脸。
“我拿回我的记忆了!此前我重生为路因尼尔!”我急于说出所有、证明所有,让梅斯罗斯明白我真的是芬德卡诺,而不只是一个过度迷恋了他一百年的小精灵最终发了疯。
“我记得你把小黄花夹在羊皮纸里!我记得你在泰尔佩瑞安下牵我的手!我记得你用阿塔的帕蓝提尔偷偷给我看你每一夜的梦。我记得在希姆凛我们第一次缔结联结时我流泪了,不是因为感到疼,而是因为你那么害怕弄疼我。
我记得......我记得在遣出传令官的前一夜,你单膝下跪请求我不要用你的名字来命名联盟。我否决。我说如果东贝烈瑞安德对自己蜷缩依靠了半个纪元的防线叫作‘梅斯罗斯防线’并无芥蒂,那就没理由为自己加入的联盟叫作‘梅斯罗斯联盟’而义愤填膺。我知道你眼睛红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哭。”
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梅斯罗斯发疯一般地冲撞到我身上、吻我,用嘴唇重温我每一寸的骨骼和皮肤,像是要确认它们真的又长好了、回来了,就好像这一世的我不是被他拖着一颗行将破碎的心哄着抱着好好养大,这番灵与肉都当真是第一次被他遇到。我紧紧地把他箍到自己身上,我不会放手,别想让我放手。这不是诺多重逢诺多,这是野兽遭遇野兽。
他抬起泪眼看我,他一遍遍地叫我芬德。
他说:“芬德。对不起芬德。我把东线搞砸了,我因愚蠢而受骗,我受诅咒。我让你那么绝望地死掉......我多想山脉能为你移来大军,我多想为你而死。可我没有。我没有......”梅斯罗斯的下唇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泪水混着脸上划伤的血迹淌到了嘴角。我明白我的心被这几道泪痕犁出的沟壑,将永不会再愈合。他开口和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仿佛一切从未成为过往,大战只发生在昨天。这场战争究竟困住了他多久?
我捧住他的脸,亲吻他的红发,亲吻他的眼泪,亲吻他的伤口,我笃定地告诉他:“该说抱歉的不是你迈提莫。我同样误判了战机,我不该过早率军冲锋,我不该在那个节点离开,把你留在比死亡还焦灼的愧疚里受折磨。至于遭背叛,那从来都只是不幸,而不是任何一种罪恶。如果你还承认你眼前的精灵彼时曾是诺多的至高王,那就别再僭越地让希姆凛的领主承担全盘的罪责。”我每说出一句他就在我的拥抱里蜷得更深,我高大的爱人竟变得如此消瘦。他痛苦地摇着头,好像我对自己的归罪恰是正在把他坠进冰湖的石头。直到最后,他终于肯看向我。
“你是的。我的至高王只有你,永远是你。”
他的声音嘶哑。他顺从得像鸽子。他的眼睛清澈得像湖。
然后我们安静下来,额头抵着额头,直到他左手的血一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逐渐清晰到难以忍受。我去探他的手,他惊恐地颤抖,仿佛是我的手在灼伤他,而不是茜玛丽尔。但他却没有甩开我。
“它在让你疼痛。”我轻轻覆住那只被血润湿的手。
“它认定我罪恶。”
“有罪也未必合该由它来惩处。”
“它是我阿塔做的。阿塔在里面放了自己的心。”他躲开我的眼睛。
“你阿塔永远不会甘心看你痛苦。”
即使一个纪元已经过去了,但我仍没有忘记我疯狂的伯父曾如何爱宠自己的孩子。我曾亲眼见证库茹芬用最尖刻的语言当众指出父亲的延展性理论可能存在的漏洞。当时我惊恐地以为库茹芬会因此而死,但他没有。他得到了一个新的锻造室来试验自己的设想;我见过费雅那罗为玛格洛尔的竖琴流泪,他不厌其烦地絮絮告诉自己的孩子“那真的很美。”,直到他的孩子也流下泪来,直到没有人再去在意他肩膀上还有两个安巴茹萨对称着嚼他的耳朵;我见过卡兰希尔挂着各色宝石的长发招摇成一面精彩的旗帜,闪耀到人们快忘记他以the Dark作为称号。而无论是谁上前称赞,卡兰希尔都会烦躁地解下来几颗宝石珠塞到那人手中,抱怨他阿塔为他造发饰造个没完,又亲手为他戴上,他的头皮快要被坠疼;至于凯勒巩,迟钝如凯勒巩也知道父亲不会欢喜他追随一位维拉。他曾拉我来给自己壮胆,紧张地为首次出猎向父亲讨求祝福。我看到费雅那罗眉关紧锁着亲吻了他金色的发顶,他说:“我亦曾师从奥力修习锻造。莫使犹疑的阴云遮掩猎手明亮的双眸。我给你所有的祝福。”他背过身去,他允许他走。
年幼时我也曾冒险地幻想被一个如此炽烈骄傲的精灵爱重纵容会是什么感受,那会像是被火焰吞噬周身,却发现那并不疼吗?直到我拥有迈提莫的爱,我才明白那当然不会疼,那本就是火焰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拥抱。
而迈提莫,伯父最美丽的奈雅。他那样确信自己长子的美丽与珍贵,确信到作为语言大师的他亦想不出更好的形容。只能说他的孩子是另一位真正的芬威,是他挚爱的父亲的长孙;确信到他甚至能够原谅我对堂兄那显而易见的迷恋,原谅我竟是我父亲的儿子——“半兄弟的孩子竟也没有愚蠢到无法理解奈雅的美丽,竟也没有怯懦到不敢爱恋奈雅,那么他或许还有药可救。”有时,伯父看向我的眼神似在这样说。但事实上,他从未对我说过刻薄出格的话,一句都没有。
我不知迈提莫的眼前是否闪过和我一样的画面。终于,他点了点头,轻轻地说:“是啊。阿塔不会的。”
“那么放开它?”我小心地向他建议,不想让他感到自己的执念受轻视。
“我会的芬徳。我会的。”他没有愤怒,反而凑上来亲了我的鼻尖,“我会把它还给地心的火焰,还给我阿塔。这会是一份来自奈雅的小礼物。”
他毫不费力地离开了我的怀抱,带着宝钻走向裂隙,他回头向我轻松地笑着说:“芬德卡诺,我爱你,我知道你同样爱我。你要相信我,这没事的。”
我知道你爱我.....
相信我......
这没事的......
梅斯罗斯的笑容美如金色的火焰绽满劳瑞林的嫩叶,他的话语却像惊雷炸裂在我胸口。我的心瞬间被恐惧攥紧,好似被炎魔的火鞭缠绕。他会永远离开我!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我的身体先于灵魂扑向了他。我用双臂死死禁锢住了他的臂膀,使上了全身的力量把他掼倒在地面,然后又用上了每一寸身体尝试抵住他。我要留住他。我先要留住他,留住他才能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宁愿是我想错了,我错怪他了。他先是与我争斗,后来便任由身体被我压制。碎石从我们身下窸窣滚落到岩浆里,我忍不住去想如果那是他。在争斗的短暂过程中我想清了那瞬间把我的心紧紧攫住的恐慌是什么,那是自桑格洛锥姆以来我每一夜的噩梦——如果我没能带他走。
“你要跳下去对吧!你要我相信你的结果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岩浆吞没对吧!我没有忘记桑格洛锥姆!我没有忘记你说着爱我,说着没事的,却要我一箭射死你。”被我直白点破意图的那一刻梅斯罗斯露出了稍许不安,但紧接着便释怀般笑了。从他的反应中我绝望地确认了我没想错,他确实计划着离开我。“你不会如愿的迈提莫。就算你今天把我甩开了、打垮了,心满意足地跳下去了。我也会紧跟着你成为第二个消失在地心的精灵的。我倒真想知道地心之外又是什么!穿过火焰又有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高妙到除了费诺里安谁也不配看到!”
“什么都没有。芬徳。“梅斯罗斯依旧带着他的笑,尽管泪水同样充满了他的眼眶,“我相信那里什么都没有。不然我就白走了一趟。我爱你不是谎言,只是我不能再作为你的罪恶而活。对你的爱是我最好的部分。可是反过来呢?我不能说如果一切能重来我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我只是厌恨一次一次一次地弄脏你的命运了。我知道你爱我。”
“它本来就是脏的!“我愤怒的眼泪砸在他的脸上:”你出奔我跟了!你抢船我帮了!你拿命守的希姆凛我住了这整整一世!我本会被冻死在雪原里,被原路冻回到曼督斯,如果不是你把我宝贝一样夺回要塞烤火。难道搂抱我的,并不同样是你沾过亲族之血的手?梅斯罗斯,你来告诉我,什么叫你的罪恶,什么叫我的罪恶?有胆量的话就把茜玛丽尔塞给我,你亲眼看看它会不会同样灼烧我的手!”
我能够感到身下梅斯罗斯的身躯在颤抖。可他深深地呼吸了几次,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良久,他说:“总可以分清的。只要我放开宝钻,你放开我。”他不再发抖。
我恨他的建议。我恨他在这种时候还在谈判。我不是多瑞亚斯来的信使,也不是希斯隆的传令官,更不是他一度竟想要哄骗的黑暗大敌。我是芬德卡诺,我是他的芬德卡诺。
我无法再控制我的怒火,任它们像岩浆一般倾泻而出。我向他吼道:“没人在和你谈判!不如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谈判!谈判是第五战役后我和纳牟硬耗了十五年!他说你是否为反叛而悔过?我说我要去找东线的梅斯罗斯会和!他说你是否渴求用遗忘来抚平伤痛?我说我要去找东线的梅斯罗斯会和!他说汝等以善好作为开端的事物,终将以恶果收场。我还是说我要去找东线的梅斯罗斯会和!我说了十五年,我只有这一句!这就是我的谈判。现在曼督斯的亡魂,被我烦扰到想要复生的亡魂们正在笑呢!笑纳牟是何等的明智啊!笑那个只会说一句话的芬德卡诺又是多愚蠢、多不幸啊!他的爱人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他没完没了地说着自己什么都不是,除了罪恶。他忘了自己是芬德卡诺最爱的迈提莫!耻辱啊!芬德卡诺这些年的坚持,除了是噪音还是什么!”
于我而言,怒火中烧与痛哭流涕向来只有一线之隔。我愤怒的吼声还回荡在岩壁,我的头颅却已经伏在梅斯罗斯的胸膛嚎啕大哭了,我的泪水沾满了他的长袍,就像儿时的我受挫折后一样。挫败从不会使我流泪,但梅斯罗斯安慰我时的温柔会。我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要我,在我终于能找他会和的时候。我把灵魂都给了他,他为什么要拿它用作杀自己的刀......为什么.....
终于,梅斯罗斯也不再压抑自己的痛苦。他几乎在哭喊:”我没有忘记!那不是我。我求你别这样说......”他拼命挣扎着想从我的束缚下扭出去,甚至用断肢去推开我,却被我紧紧按回原地。我不会松手,我不敢松手。他像只委屈的受伤猎物,死都不明白为何曾和他亲昵絮语的猎手突然变得心狠手辣,非要它流血不可。如果这时猎手悲伤地说,我才是被你捕获的那一个。我太想留住你了,太想了。他会原谅吗?他会吗?
他挣不动我。他望向虚空的眼睛褪去了颜色。他轻声说:“我怎么会忘记呢?芬德卡诺。我们坐在提力安城的石阶上,坐得那么高,你靠着我。你阿塔出来对我们说了些什么,我们应承着,宴会又要开始了。大家都在,只道我们交好。没人知道我是真的爱你,你是真的爱我。天是蓝的。后来我把什么都毁了。”他闭上了眼,任我禁锢着,“只是别说我忘了。求你了。”
他说得那么温柔,那么温柔。温柔得像他在维林诺第一次裹住我的手,他说:“小家伙,请允许我为你示范这个。”他握着我,我握着鹅毛笔,我们在绵韧的羊皮纸上一字一顿地写下F.i.n.d.e.k.a.n.o.我几乎不用使一丝力气,只需闭上眼飘浮在被晒暖的河流。后来我们手里握的变成了剑和缰绳。后来我亲手砍去了那只手,那只河流一样的手。
“是我.....是我要请求你”,我努力把音节正常送出我痉挛呜咽的喉咙,“我求你看看我......我不是你的良知,也不是你的罪恶。我是你的芬德卡诺。”我蹭过他湿淋淋的下颌,越过他受伤的颧骨,吻上他美丽却紧闭的双眼,“我的......我眼睛里躺着一个迈提莫。我求你看看他......他不是好的,也不是坏的。他是我最爱的迈提莫。我求你睁开眼看看他,他等了你好久。”
可他没有。他紧闭着双眼。他沉默得太久以至于我开始发慌。
我不知道我的恐惧在此时此刻竟还能再上一层。我的胸膛贴着他的,我感受得到他的心跳跃得那么浅、那么仓促。我曾在多尔露明战场上为一个失血过多的枪兵紧紧按住胸膛的伤口,他重伤的心就曾以这样的频次跳动,直到彻底停止在我的双手。难道梅斯罗斯的心碎掉了吗?是我糟糕的话语深深刺伤了他吗?是存续于阿尔达的念头比坠入熔岩还让他感到恐怖吗?是放开茜玛丽尔就等于放下了费诺里安赖以为生的骄傲吗?我后悔那样逼他。我放松对他的钳制,把耳朵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去听他一声声的心跳,因害怕它们越跳越浅而无法抑制地颤抖。别让梅斯罗斯成为希姆凛第一个心碎而死的精灵,我向一切祈祷。我愿用我全部的恩典去交换我从未对他说过残忍的话、粗鲁地攥疼过他的手脚。只是别让我听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弱......别让我听见他的心碎掉......
然后我听到了答复。
一句压抑的、破碎的:“芬德卡诺,我是你的。”传自梅斯罗斯胸腔的深处。我抬眼看他,发现他正凝视着我,眼神明亮如银色的露珠漾在泰尔佩瑞安枝头。他向我晃了晃手,手心里空无一物。原来在我哭着听他心跳的时候,他松开了手,任由茜玛丽尔和碎石一起滚落进了裂隙。只是我连一拍心跳的时间都分不出来,完全听不到坠落的声音。令阿尔达征战不休的茜玛丽尔啊,无人得见你融化时的模样。在场的每颗心,都将自己全权交给了另一颗心脏。去吧,去找火焰吧。你也会有你的家。
“迈提莫。原谅我。”我吻上他的双唇,“请原谅我的一切。你值得所有的温柔。”
可梅斯罗斯摇了摇头,他炽烈的目光望向我、融化我。他说:“你永远都不明白自己是多好的爱人。芬德,你永远不会懂。”
我确实不会懂。
就像他不会明白因为他是梅斯罗斯,所以再好的爱人对他来说也只是刚刚好。他永远不会懂。
于是我们只能在无知中接吻,在误解中拥抱。哪怕岩浆会像海洋般涨潮,下一秒就要吞没整个贝烈瑞安德,我们也不会松手。因为我们是最愚蠢的诺多,如果不是爱到心碎,我们就不敢确定那爱真的存在;如果不是在烈焰的威压下仍相拥抱,我们就不敢确定对彼此是真的需要。
于是我千百次地亲吻我愚蠢的爱人,正如他亲吻愚蠢的我。
9.后来的事
玛格洛尔殿下有着森林般的双眸......
玛格洛尔殿下有着天空般的歌喉......
玛格洛尔殿下在海边游荡,珍珠在海里生长......
曾用琴弦教会我加减法的玛格洛尔殿下,如果听到我的歌,请应答......
我知道迈提莫把玛格洛尔弄丢了。我告诉迈提莫我会和他一起找,找一辈子。
希尔南队长交付给我的包裹里有一张羊皮纸,那上面用优雅流畅的昆雅誊写着我们的希姆凛之歌,我不知道他在何时悄悄塞给了希尔南队长。梅斯罗斯看着那张纸发愣。
于是我又掏出了一架小小的竖琴。
我说如果你想找到一个走失的精灵,怎么能甚至不带一架竖琴呢?
他笑了起来,我融化到他身上。
他说:“如果一个走失的精灵想被找到,怎么能不爱上一个会弹竖琴的精灵呢?”
我们沿着海岸线行走,海浪曾将我们分开,如今我期待它赐予我们重逢。
总有一天,梅斯罗斯会和我一起唱起这首歌,而不光是紧紧握住我的手。
总有一天,我的曲调会被一个点石成金的声音轻轻应答,一切将从此变得不同。
等到所有都结束,我们也许会去旅行,把小面包重新还给凯勒布林博,我明白它原来的主人是谁了。
消息远远地传来,说他在一个被称作冬青郡的地方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END
【二家中心】如何养育白熊幼崽
·二家全员粮食向,1.5w+一发完,时间线维林诺重生后。非常非常OOC,大量(巨量)私设,很无聊不建议阅读
·题文无关,只是想看阿奈和二家孩子们养小盘所以乱写了……含幼年!芬国昐,注意避雷!
·请注意以下内容全是作者在造谣,请谨慎决定是否阅读
01.Ein Leben mehr
这不……芬巩的嘴张开又闭上,嗫嚅着吐出破损的两个词后又张开,像一条被捞出池塘的鱼,在空气中徒劳地翕动自己的鳃。
阿尔巩不知所措地抓着姐姐的手,低头看看站在曼督斯殿堂之外的精......
·二家全员粮食向,1.5w+一发完,时间线维林诺重生后。非常非常OOC,大量(巨量)私设,很无聊不建议阅读
·题文无关,只是想看阿奈和二家孩子们养小盘所以乱写了……含幼年!芬国昐,注意避雷!
·请注意以下内容全是作者在造谣,请谨慎决定是否阅读
01.Ein Leben mehr
这不……芬巩的嘴张开又闭上,嗫嚅着吐出破损的两个词后又张开,像一条被捞出池塘的鱼,在空气中徒劳地翕动自己的鳃。
阿尔巩不知所措地抓着姐姐的手,低头看看站在曼督斯殿堂之外的精灵,又回头看看身侧的大哥,喉管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呃”。
……这不太合理。图尔巩看似维持住了一贯的冷静,摸着下巴沉吟,半阖的眼睛在垂下的睫毛阴影中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顺便用睫毛挡住自己地震的瞳孔。
阿瑞蒂尔对自己这群没用的兄弟们翻了个白眼。诺多族的白公主一提裙摆蹲下身来,向着谨慎打量他们的小精灵张开双臂:“阿塔!我们来接您回家了!”
小精灵惊恐地后退两步,躲回了薇瑞绚丽的织锦之后。
当纳牟的使者站在芬巩面前告诉他芬国昐已被准许离开曼督斯的殿堂时,所有诺洛芬威安们都沸腾了。
阿瑞蒂尔和阿尔巩同时从正厅的两个角落跳起来冲向前门;伊缀尔失手打翻了盛着浆果的银盘,图奥没留神踩上去,整个人一踉跄又撞到倒了灯架;芬巩登时将所有王储和至高王时期的良好礼节扔回了海那边的多尔罗明,起跑的势头险些把使者创飞;图尔巩霍然起身,手里的提里安排水系统检修拨款申请直接被抓出五个洞来。
这个家里唯一还保有理智的阿奈瑞女士在鸡飞狗跳之中叹了口气,轻轻一拍手,正门砰地合上了,差点儿夹到芬巩的鼻尖。
“阿米——”诺多的前前前至高王焦急地转过身,在紧闭的门前连蹦带跳地抗议道,“您没听到吗?阿塔回来了!我们得去接他回家!”
阿奈瑞不为所动:“伊瑞皙,把你的外袍穿上不要着凉;阿拉卡诺,去把脸颊上的饼干渣擦干净;图茹,把文书编号记下来回头重抄一份;芬朵去备马,除非你想跑步去曼督斯。伊塔莉尔,能麻烦你留下看家吗?以防谁有事找来。图奥把灯架修好,没问题吧?好的,谢谢你们。还有您,使者大人,感谢您前来通知我们,第二家族所有成员向您和纳牟大人致以最诚挚的感激。”
这房间里的两任至高王对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错开了视线。图尔巩镇定地把手指从拨款申请文书里拔出来,芬巩则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挠挠发热的脸颊,在经过纳牟的使者时含混地嘀咕了一声抱歉。
没关系的,他低着头冲向马厩的时候想,这有什么!至高王又怎么了,被自家阿米比下去,有什么丢脸的?更何况,阿塔终于要回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但芬巩期待的可不是这个。
当看到两幅绚丽的织锦之间钻出的小精灵时,风尘仆仆火速赶来的一众第二家族成员,包括冷静睿智的阿奈瑞在内,全都沉默了。
小精灵——芬国昐——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的小精灵芬国昐——在一群蓝银衣袍的成年精灵目光炯炯的注视之下僵硬地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小芬国昐从那面冰蓝色调的织锦后露出半张脸,目光在这群目瞪口呆的精灵身上逡巡一圈,小心地攥紧了织料的边缘。即使出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缩水变成了精灵幼崽,他身上仍有一种超越外表年龄的成熟,至少没有在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曼督斯殿堂外、还被一群来势汹汹的成年精包围的情况下惊慌失措地哭着叫阿米。
但这不代表他就能轻易理解并接受现在的情况。有三个他叠起来那么高的漂亮女精管他叫阿塔!最高的那个男精死死地盯着他像要吃小精!头发里编着金丝的精灵和另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精灵堵死了他从两侧跑掉的路!还有……
那个温柔高贵优雅美丽宛如一颗落在维林诺的晚星的完美女精灵,她扑了上来!芬国昐在重瓣铃兰的香味中晕头转向地落入一个怀抱,还没来得及飘飘然,就听见对方强压激动的声音:“伊露维塔在上,诺沃,你小时候居然有这么可爱吗?”
她声音好好听,她身上好香,她夸我可爱——等等,我“小时候”??智慧的芬威僵住了。他在阿奈瑞的怀抱里缓缓、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景象:炽金的船行驶于广袤碧空,那金光与劳瑞林肖似,却带着属于迈雅魂魄的灼烫,灿烂得近乎圣洁。
来自遥远过去的诺洛芬威第一次看到了阿瑞恩。
“所以,”坐在阿奈瑞身前的芬国昐努力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充满怀疑,“我其实已经是好几千岁的大精灵了,但是我死了,重生的时候出了岔子,才变成这样的?”
“阿米,你怎么连这都和他说呀?他才多大,小精灵可听不得这些的!”阿瑞蒂尔驱马与阿奈瑞并排,为了照顾小芬国昐,她们把速度放得很慢,阿瑞蒂尔心爱的白马不耐烦地喷了喷鼻子,得到主人堪称敷衍地抚摸。
阿米没说。阿尔巩从后面赶上来。他还牵着另一匹白马,那是洛哈洛尔的后代,出奔时被留在维林诺,在蒙福之地繁衍生息,今日与他们一同前来,却没有派上应有的用场。“阿米只是说阿塔本来已经很大了,她是他的伴侣,我们都是他的儿女,因为一些意外他才变成这样的。”
“我猜到了。”芬国昐垂下眼睛摆弄自己的袖口,“我从曼督斯的殿堂出来的——生者怎么会被允许进入其中呢?”
前面的芬巩笑着回过头来:“阿塔真不愧是‘智慧的芬威’啊,要是我,我就会猜我是在跑着玩儿的时候不小心跑进去的,或者是被图卡芬威和库茹芬威骗进去的。”
库茹芬威……?芬国昐的眼睛睁大了。他抬头盯着芬巩,重复道,你刚刚是说库茹芬威吗?诺多的王长子,我的兄长?
“呃,事实上……”芬巩正要解释,图尔巩目不斜视地截断了他的话头:“事实上,阿塔,现在诺多一族的王是阿拉芬威陛下——也就是您的弟弟英格多。您想去见一见他吗?”
就让他当会儿小孩子吧。图尔巩用眼神示意长兄。先别拿那些充斥着血火与伤痛的旧日来给他徒增烦忧了,他现在不是要分担政务的王次子,也不是责任沉重的至高王,就让他先当个小孩子吧,哪怕只有一天也好。而对于一个幼年芬国昐,菲纳芬家族是一个比费诺里安安全得多也合适得多的话题。
“英格多?王?”芬国昐看起来却更担心了,“我父亲芬威陛下呢?”
他很好,诺洛,别担心。阿奈瑞摸了摸小精灵的脑袋,声音轻柔:“他的老朋友埃尔威陛下也来到了维林诺,他和茵迪丝王后、弥瑞尔夫人一起去拜访埃尔威陛下了,您的兄长与他们同行,此刻都不在提里安。”
幸好不在呢。阿瑞蒂尔撇撇嘴,小声嘀咕道。
芬国昐的眉头终于放松了些:“这样啊。既然是意外,应该很快就能复原,等我恢复了再去见英格多吧,不然他会担心的。”
啊哟,阿塔,那你就不担心我们骗你吗?芬巩松开缰绳,笑着拧过身也想摸小精灵的脑袋,又在阿奈瑞的目光里讪讪缩回手,“就这么跟我们走啦,不怕我们是拐骗小精灵的坏人?”
芬朵!阿瑞蒂尔和图尔巩同时瞪他。阿尔巩无奈地转向芬国昐,刚想解释,小精灵却摇了摇头。
芬国昐银蓝的眼睛直直看向芬巩,表情认真,语气郑重:“不会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确信你们是可以信任的。我能感觉到,你们都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家人。”
“——还有,女士,请您不要再捏我的脸了。”
02.Wenn ich dein Spiegel wär
“阿塔?您去哪了,到晚饭时——”图尔巩推开一扇门,然后产生了强烈的后悔感。
房间里,一个兴奋的阿瑞蒂尔低着头在一只盛满各色宝石的盒子里挑挑拣拣,她面前的矮凳上,一个面无表情的幼年芬国昐迟缓地把目光从自己指尖移到图尔巩脸上,一双漂亮的眼睛俨然失去了高光。
他一侧的长发里已经被编满了宝石,另一侧还散着,柔顺地落在肩头和背后。不得不说,阿瑞蒂尔虽然自己从不打扮,却继承了诺多一族良好的审美:细细的银链点缀在黑发之间,垂下的小颗白色宝石和银丝编成的镂空坠饰在灯光里闪耀如星屑,宝石则以蓝色为主调,海蓝宝石与青金石、黝帘石精雕细琢成各种的形状,在墨色绸缎似的长发之间闪耀。此刻,白公主殿下又从盒子中捏出一颗圆形的天蓝石,举起来对着灯光打量两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动手又捻起一缕长发。
到晚饭时间了。图尔巩有气无力地接上了未说完的话。
“马上就好。”阿瑞蒂尔头都不抬,白皙修长的手指翻动得飞快,像一只在黑发之间振翅的白蝶,蝶翼上点缀着亮蓝的纹饰。
……这看起来不像马上就好的架势。图尔巩很想说,但他没说。反正拌嘴这件事,诺洛芬威安中没人能赢得了阿瑞蒂尔,也许曾经的芬国昐可以,但宠爱女儿的诺洛芬威从来都是笑着让步的。
图尔巩想说那你们快些阿米在餐厅等了我先走了,一低头对上小精灵求助的目光。……别说,他还真没见过芬国昐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
小精灵眼巴巴地盯着他,方才还半死不活的眼睛此刻闪闪发亮,其中迫切的求救之意几乎要满溢而出。芬国昐抿着嘴,还带点婴儿肥的脸颊轮廓看上去圆润柔软,图尔巩甚至走了片刻的神:难怪阿米最近沉迷捏阿塔的脸,这太正常了,我也想捏。
芬国昐的脸颊看起来简直比伊缀尔小时候更好捏——那时候他们在冰峡上,食物匮乏、气候恶劣,饶是身体强健的首生子女也吃不消,更何况那时他的女儿刚失去自己的阿米……
图尔巩猛地止住了自己的思绪,把一阵砭骨的寒意与疼痛压回记忆深处。
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正常:“伊瑞皙,下午的时候胡安来过了,送来了图卡芬威的便条还有一张新的弓,也许你想先去看一看?”
阿瑞蒂尔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编发,只是仍然低着头,把表情藏在鬓发的阴影里:“不,不用了。他能有什么正事,无非是邀我同去打猎。阿塔这样我可没心情陪他。”
嗯,我把弓和便条都放在偏厅了,你得空去取就好。图尔巩走进来,在妹妹身边坐下,看了看芬国昐惨遭迫害的花里胡哨的脑袋,轻轻笑了一声,很怀念似的。我记得伊塔莉尔小时候,你也这样给她编过头发,不过那时候用的都是石榴石和白晶。
……是啊。你的额冠上是石榴石,她一定要用和她阿塔一样的宝石。阿瑞蒂尔轻声回答。她眼睛垂得更低了,手上的动作也慢下来,好像吹了冷风似的,有些僵硬和笨拙了。芬朵呢?我今天都没见他。
带着小阿拉卡诺去皇宫的藏书库了。他们想找找有没有类似的记载……大抵是不会有的。图尔巩摇摇头,也去翻动那一盒在灯下熠熠生辉的宝石。这些宝石大多是在维林诺重生后得到的,盛装它们的盒子却远比这些贵重的石头古老。那是双圣树光辉犹存的年代埃兰葳送给阿瑞蒂尔的礼物,里面是一只银手镯。阿瑞蒂尔不喜欢佩戴首饰,但也一直妥善收藏着,出奔时她带上了那只手镯,后来在刚多林送给了伊缀尔,盒子则被她留在了维林诺的寝宫中。
兄长注意到盒子似乎让阿瑞蒂尔更不自在了。她停下了编发的动作,垂着眼把那枚没来得及编进去的天蓝石放回盒子里,拨弄着宝石的图尔巩却手腕一动,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
伊瑞皙。她的兄长说,你……
他们的白公主却猛地抽出了手指。她几乎是仓促地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衣摆扫过迷茫的芬国昐的肩膀:“抱歉,阿塔,图茹,我忽然想到那是我之前拜托提耶科莫做的弓,我得去看看他有没有偷工减料。”
那枚天蓝石因她的动作被带出盒子,落在地上,响声清脆空荡。
芬国昐回头看了看图尔巩的表情,跳下矮凳去捡那颗宝石。小精灵把还带着余温的石头塞进图尔巩手里,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然说:“她在躲着你。”
是啊。图尔巩摊开手掌,看那枚成色漂亮的宝石。“她一直躲着我,从曼督斯到提里安。芬朵和卡诺在场的时候不明显,但阿米也看出来了。她不愿意和我独处。”
“她很悲伤。”芬国昐坐在图尔巩旁边、方才阿瑞蒂尔坐过的位置。这对他来说有些高,小精灵晃荡着腿,盯着自己在衣摆下隐现的足尖,“我能感觉到。她的悲伤、愧疚、痛苦,还有解不开的矛盾,还有恐惧。”
我知道。图尔巩喃喃道。她干净直率,和芬朵一样好懂。她认为是自己的任性招来了毁灭性的后果……她难道怕我怪她吗?可是我怎么会?
两双灰蓝色的眼睛对视,相似的雾霭在其中氤氲,如同镜面内外。在所有诺洛芬威安中,图尔巩最像平日里的芬国昐。他们有相似的冷静与沉稳,气度不凡的王者威严,总是清醒而洞悉的眼睛。第二家族的所有精灵都从不缺乏勇气,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役、无数血与火都说明了这一点,他们绝不畏惧苦难与死亡,且一定要在死之面前凛然地傲立。但图尔巩最多地继承了芬国昐和阿奈瑞的智慧,刚多林之主的眼睛与希斯路姆统治者的眼睛同样清透,看得清健美的躯体下挣扎的、破碎的灵魂。
而此刻,镜子说,你错了。
芬国昐面对图尔巩惊讶的眼睛,口齿清晰地重复:你错了。
“她从不怕你怪她,不如说,她的一部分在渴望这个。”芬国昐说,“她怕你原谅她。”
……为什么?阿塔,您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图尔巩皱起眉头,试图向小精灵解释。
“我确实不‘记得’,但我读到了。”芬国昐摸了摸自己半个脑袋的宝石,觉得头皮怪坠得慌的,“那不重要——你看不出吗?她怕你原谅她,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值得被原谅。”
图尔巩的手猛地握紧了。那颗天蓝石硌在他的掌心,温温的,生疼。“她没有做错任何事,谈何原谅?她受了那么多的苦,终于归来,却转瞬在我眼前被戕害——我是个不合格的兄长,是我没能保护好她,怎么可能反过来怪她?”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伸过来掰开他的手指。芬国昐把那粒宝石抠出他的掌心放在他指尖,拍了拍图尔巩的手臂转过身去:“那就亲口告诉她。不被言明的心绪会自行膨胀,直到有一天这种痛苦将会充满灵魂的每个角落。你应该明白的吧?去亲口告诉她。”
我当然明白。图尔巩盯着掌心那个被宝石硌出的浅浅凹痕,感到呼吸滞涩。但她的伤口比我更深、更难以愈合。也许我该等她先开口,以免我的冒进为她带去更多痛苦。
“我觉得,”芬国昐没回头,安静地说,“有时候你太执着于维持现状了。”
图尔巩沉默了很久。直到小精灵又回过头,再次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现在,先帮我把剩下的头发编好吧?”
“嗯?您怎么……”图尔巩有些不知所措。芬国昐王的长发一向只用额冠固定,整个家族只有芬巩热爱往辫子里编金丝并给小弟编花里胡哨的发辫,图尔巩自己也不在这方面花心思,给伊缀尔编过两次,小姑娘被他扯痛了,此后再也不许阿塔碰自己的头发。这突然叫他编辫子,还要往里点缀宝石……伟大的前前诺多至高王、刚多林之主图尔巩,感到一丝棘手。
芬国昐在他疑惑而无措的视线里坐得端正,无奈图尔巩质疑的目光存在感实在太强,他如芒在背地扭动了两下,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声说:伊瑞皙刚刚告诉我,你们阿米会喜欢我这样的。
伊露维塔啊,阿塔他耳朵尖都红了!图尔巩脑子里嗡的一声,手中的宝石啪地落回了盒子里。
她会吗?芬国昐更小声地问道,几乎是在嗫嚅了。
维拉在上!图尔巩真的要憋不出笑声了。但是为了小精灵尚且脆弱的爱情和自尊心,他忍住了。好样的,图茹卡诺,你为阿塔阿米的感情推进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帮助!
03.Irgendwo wird immer getanzt
这真的没必要。芬国昐盯着面前的杯子第三次强调。
阿奈瑞对此的回答是将杯子推得离他更近了些,并附赠一个优雅的微笑:“是你说不要牛奶的呀,任性一次是可以的,再来可就不太好了。”
芬国昐是一个成熟的小精灵。
如果是菲纳芬坐在这里面对这只恐怖的杯子,他一定已经开始在眼眶里蓄泪水了。他会可怜兮兮地抬起小脸,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向对方,他那灿烂的金发会衬得他格外可爱,蓝眼睛也会因湿润而更浅更清澈,一般在这样的攻势下,他所讨厌的东西很快就会从他面前消失,他甚至还可以得到茵迪丝或者伊瑞梅的拥抱和亲吻。
但是芬国昐是一个成熟的小精灵,他不能像弟弟那样做出这种事。他冷静的理清了思路,试图进行一些谈判:“您也说了,我是因为意外才变成这样的,这说明我本身并不是一个未成年的小精灵,等这个意外事故被解除,我自然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所以这并没有必要。”
图尔巩在餐桌对面发出一声像被呛到的声音。伊缀尔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递过去一块餐巾。
阿奈瑞不为所动。清醒睿智的她在诺多族出奔后替菲纳芬分担了不少政务,最初有些精灵对此颇有微词,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精灵都见识到了她的能力,便也不再多舌。要论谈判,目前仍在提里安的精灵中,大抵只有加拉德瑞尔能与她一较高下。
“如果一个东西,它看起来像苹果,闻起来像苹果,吃起来也像苹果,那么它就是一个苹果。”阿奈瑞用银叉从盘里叉起一片切得薄薄的苹果,把它举在半空中,看向旁边座位里的小精灵,“同理,如果一个诺洛芬威,看起来像一个小精灵,听起来像一个小精灵,行为举止也像一个小精灵,那么这个诺洛芬威就是一个小精灵。小精灵需要长身体,所以,诺沃,喝掉它。”
芬国昐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强迫自己把目光投向这杯神秘而罪恶的液体。
它整体呈现出一种阴暗的灰绿色,其中隐约可见红色、橙色、黄色的碎屑,深绿的纤维如蜿蜒的血管贴在杯壁上;它看上去密度很大,粘稠挂壁,半晌都没流下去;它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味,植物汁液的味道混着水果的酸甜,再加上一点土腥味;它……
芬国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只是一杯普通的果蔬汁。伊缀尔听起来像是在忍笑。
噢,亲爱的伊缀尔。正巧埃兰葳端着一碟坚果走到桌边,闻言掩口笑起来,“要我提醒你一下你小时候有多么害怕这普通的果蔬汁吗?你当时为了逃避它,可是宁可躲在芬德卡诺殿下的书房错过晚餐……”
“阿米!”伊缀尔仰头抗议,“您不能总是这样!您上次甚至当着图奥的面说那些……”
埃兰葳在女儿身边坐下,把坚果推给仍然在对果蔬汁瞪眼睛的芬国昐,打趣道:“得了吧,我的银足殿下,我现在可算知道了,这完全是你们家族的一脉相承啊。”
梵雅笑盈盈地抬手指了指对面。桌上的目光聚焦在芬国昐面前的银盘里,雕饰精美的银盘边缘摆了一圈欧芹碎,一眼看去如同一圈造型抽象的装饰。
伊缀尔出手如电地从餐桌中央拿起一片煎吐司,盖在了自己盘子一角的一小撮被剩下的欧芹碎上面。
面对面坐着的一对祖孙脸同时红了,餐厅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笑什么呢?”餐厅门口传来芬巩的声音。他脱下斗篷,回身招呼抱着一摞古籍的阿尔巩过来吃饭,随手把一张写满潦草笔记的纸放在桌角:“好香,黄油煎鸡排?——哦,维拉啊,阿塔,这是什么?某种药剂吗?是泰勒瑞医师的方子?看起来真可怕,这东西靠谱吗?”
阿奈瑞掩饰笑容似的抿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甜酒,声音十分愉快:“不,芬朵,泰勒瑞可不接受你这样无理的污蔑。你就仗着这间屋子里没有泰勒瑞乱讲吧,要是阿拉芬威陛下听见一定会差遣你去和图茹一起批文书的。”
面对图尔巩“欢迎你加入公务小分队我亲爱的兄长”的眼神,芬巩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在小号芬国昐旁边坐下来。
芬国昐听见他很小声的嘀咕:三叔恋爱脑真的没救。
我听见了,芬德卡诺。芬国昐也小声地说。趁着其他人都在听阿尔巩讲述他们一整天在藏书室里的收获,他开始和自己的长子进行一些隐秘的交易:你说我弟弟的坏话。你可以选择在你阿米没注意的时候把我面前这杯东西喝掉,或者和图茹卡诺一起去处理公务。
芬巩震撼地张开了嘴:“阿塔……你?”
你当过至高王,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芬国昐冷静地指出。区区文书工作,或者区区果蔬汁。
芬德卡诺殿下感到十分荒谬。他的阿塔,诺多族最英勇的王,可以在黑门前狂砍魔苟斯七剑,不能战胜一杯小小的果蔬汁。——它甚至还是阿奈瑞亲手做的!
芬国昐圆圆的小脸上写满严肃,仿佛在进行一场事关国家存亡的重要谈判。他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增加筹码或者重申条件,他已经张开了嘴——
“亲爱的诺沃,”阿奈瑞温柔的声音放得更轻了,柔软得简直像白熊刚刚生出的绒毛,落在当事精耳中却比凛吉尔还冷硬,“我听见了。”
如果他真的是一头小熊,背后的毛一定已经炸起来了。
芬巩怜悯地看了一眼他僵住的阿塔——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这种眼神看芬国昐——适时地在安静的餐厅里给出一些缓冲:“呃,伊瑞皙呢?怎么不在?她又自己跑出去啦?”
多么巧,在他这句话尾音还未落地的时候,自走廊另一端靠近的脚步声堪堪停在餐厅门口。
阿瑞蒂尔在走廊与餐厅的交界处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掀掉了宽大的兜帽。
暖色的灯光映照她惨白的面孔,蜷曲披散的黑发中间阿瑞蒂尔的嘴唇显得缺乏血色。头顶的灯在她眼窝中投下深深的阴影,那几乎是两汪深沉的苦恨,在冰蓝的瞳中酝酿太久而发酵出一道向内的恶诅。她把双手从兜帽边缘放下来,很轻很轻地后退了一步。
“……我再也不会,再也不会任性地自己跑出去了。”她好像在回答芬巩的话,眼睛却盯着虚空之处。那两团浓墨色的阴影盘蜷在她眉骨之下,她看上去如此苍白,连暖黄的灯光也无法为她增添半分活气。
阿奈瑞察觉到什么,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杯底磕在餐桌上轻轻一响,仿佛惊醒了愣怔的图尔巩。他倏地按着餐桌站起身来,银叉被他猛烈的动作扫落在地,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
伊瑞皙!图尔巩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中如此突兀。
阿瑞蒂尔转身离开的动作停了停。她没有回头,却在原地站住了。
他们的灵魂在低语。也许是小精灵过于敏锐的感知,芬国昐听见他们的声音。精灵的魂魄震颤着,空灵而飘渺地低语。
——我们的白公主应该永远自由明媚。我从未……
——自由的代价该由我自己支付,而不是你,我的兄长。你不该如此轻易地原谅这一切,包括我。
——这个词不该用在我身上。唯一需要原谅你的是你自己。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了餐厅。芬巩看起来很担心,似乎想要跟上去,芬国昐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阿奈瑞向还在桌上的家人表示了抱歉,叫走了埃兰葳。阿尔巩和伊缀尔面面相觑,最后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资历最长、身形最小的芬国昐身上。
小小的精灵摇了摇头。满脑袋的宝石随着摇头的动作坠得头皮隐隐作痛,他忍着没有呲牙咧嘴,在芬巩犹豫地重新落座之后,抬手将杯子推到了长子的面前。
他们的问题会解决的,也许不是今天,但维林诺将恒久存续,此前所有的苦难与伤痛都已成为书页中的过去,现下正是恢复的时代,在蒙福之地,在日月的光辉下,创口将逐渐愈合,裂隙将逐渐消失,这一切都在音符中被书写,直到大乐章落下帷幕。到那时,他们将重新成为一体同心的亲密的兄妹,携手迎来终末的大战。
而现在,他需要在阿奈瑞回来之前处理掉这杯…东西。处理方式是他亲爱的长子。
芬巩不满地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马上就要抱怨地大喊“阿塔”。芬国昐冷静地举高胳膊,用杯子堵上了英勇的芬巩的嘴。
04.L'assasymphonie
芬国昐陷入了一些困境。
图尔巩和阿瑞蒂尔在连接餐厅与书房一侧的走廊上一处露台谈话,大家都很默契地绕开了这条走廊。芬国昐把果蔬汁塞给芬巩后溜出餐厅来到了花园,打算绕路回书房去——被阿瑞蒂尔薅走编头发之前他正在阅读诺多族在中洲的历史的相关记载,他准备在花园随意遛个弯儿,然后回去继续他未完成的阅读。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盛放的花丛会成为一个威胁。他只是听见伊缀尔和什么人说话的声音,不想被误会自己在偷听,因而稍微在花丛中躲了片刻而已。
而此刻,他满头长发、银链和宝石与繁盛的花枝缠绕在一起,提里安的银辉之下,属于自然的繁花与属于人工的宝石和金属坠饰交缠,竟有种奇异的和谐与美感——如果其中没有夹杂他的头发就更好了。
他在花丛里蹲了一会儿,听见伊缀尔离开的脚步声。芬国昐松了口气,开始尝试解开缠在枝叶间的宝石和长发,不留神被花萼上的刺扎到指腹,忍不住抽了口气。
谁在那儿?他听见有人厉声问道。接着,脚步声与花丛被拨开的声音从斜后方接近他,月光猛地暗淡了——他被笼罩在一团漆黑的影子里。被缠住的长发让他没办法回头去看来人,但他还是尽可能地保持了礼貌:“晚上好,无意冒犯,我只是碰巧路过,并遇上了一些小小的麻烦。”
来人围着他转了半圈,很谨慎地没让他看到正脸,只露出一片黑色的衣角。他声音很低,有点哑哑的,像是很久不曾开口说话,昆雅带一点奇怪的口音:“你是诺洛芬威安?”
啊,这要怎么回答呢。小精沉吟了一下,说,算是吧。
那精灵又不说话了,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冷而沉重,落在肩头时像积满了霜雪。芬国昐在史书里读到诺多穿越赫尔卡拉克西的壮举,他的记忆中并无这一部分,但他猜想此刻这种沉沉的冷意大概与冰峡中的密雪肖似。
您是?芬国昐其实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他这个下午刚刚读过那段历史:痛苦、憎恨与欲望;臭名昭著的背叛;阿蒙格瓦瑞斯的岩石山坡;吞噬了一切的火海。
“我没听说第二家族近来迎接了新成员。”对方忽略了他的问题,仍从上方投来打量的目光。
那也许是您的消息不大灵通……芬国昐叹了口气,继续动手与长发做斗争。银链上一枚镂空的精巧球形雕饰卡在了花刺上,他揪断了几根头发也没成功把它解下来。
阴影忽然迫近了,一片衣袖从他面前拂过,芬国昐嗅到岩石与金属的味道。那人在他身旁蹲了下来,手指灵巧地穿过植物的枝条,将宝石与银链从纷乱的花叶间解放。他悄悄斜过眼睛,看到黑发半掩的苍白的侧脸,月光下有如白石雕成。
成年精灵修长的手指要灵活得多,很快芬国昐的长发就得到了拯救。被花茎上的长刺卡住的那枚银饰被从链上卸下,留在叶间闪闪发亮。精灵捏着它晃动几下,它却实在卡得太死,他只好小心地折断了花刺,将银饰连带这植物的残躯一起交到芬国昐手里。
锋锐的刺在这个过程中将一道浅浅的血痕留在精灵指腹,当他将小小的银饰放在芬国昐掌心,一滴渗出的血也同时接触到芬国昐的掌纹。
血液在这一刹那成为某种神秘的连接,某种不可预见、不可操控的桥梁,将一阵黑雾朦胧的幻象投射在芬国昐脑海中。
高高的铁王座上,黑色的巨影投下诱哄的目光,神明之声隆隆回荡在黑色的熔炉之间,向他许诺权力、地位、求而不得的爱。他匍匐着,因腿脚已全然不受思维支配,在巨大的疼痛之中变作两团抽搐战栗的骨与肉。鞭笞在他躯体上的是一种原始的痛苦,自一与无中诞生,曾充当过某枚充满恶意的不协音符,此刻反反复复,一次一次钉进他的躯体之中。他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歇斯底里的惨叫在魔君的声音面前像马蹄下一片薄饼干一样被碾碎了;他的手指在黑石上抓挠,直到血痕开始在地面涂出密咒似的纹路。
你会成为刚多林的主人,那宏伟美丽的七名之城将在你的领导下重新变得繁荣;你会拥有你渴望的一切,包括那位王女……只要你向我俯首。只要你为我指路。魔苟斯·包格力尔的话语一遍一遍在四壁之间回荡,如不散的诅咒。迈格林……只要你与我同心,迈格林!
疼痛再一次鞭打他的躯体,像应和堕落迈雅骤然提高的声音。他疑心自己的内脏已从肚腹间流出。它们是红的吗?他忽然想。还是黑色?像我黑色的恨,黑色的欲念,与黑色的绝望?
一些人影开始在视野中摇晃。埃欧尔跌落下去,笑容中淌出滔天恶诅。阿瑞蒂尔合上眼睛,她的衣裙是白的,面色是白的,嘴唇是白的,最后一刻,那双明蓝的眼睛也褪成白色。图尔巩看着他,长久地看着他,仿佛他只是一面刚多林之主用以凝视逝者的镜子。伊缀尔避开他的眼神,用沉默填充他们之间的距离,转身时如此冷淡与决然。
我本可以忍受痛苦。他艰难地喘息着,将嘴唇贴在冰凉的黑石地面上嗫嚅。我本可以忍受所有痛苦……如果我不是作为一种恶行的罪证出生、作为一种不可挽回的错误长大,如果我不是美丽的白色王城之中一块黑色的污点,如果我不曾从生父处继承这无尽的贪欲与亘古的苦恨!
当他在魔君的王座下许下那罪恶的承诺时,压倒性的、摧枯拉朽占据了他心神的全部情感,既不是解脱或愧疚,也不是恐惧或志得意满。那是一种荒唐的快慰,他感到风扑上他的面颊。
堕落与自我毁灭是有快感的,像打碎一只罐子,像撕毁一张画作,像跳下山崖、触到地面之前,衣袍里灌满了风,于是能够欺骗自己这是自由。
芬国昐一哆嗦醒了过来。精灵——迈格林已经转身要离开,他不说话,也不与谁对视,任凭声带锈哑、眼睛黯淡,再次活成蒙福之地一片既无重量也无体积的影子。
谢谢!芬国昐对着他的背影说。他一向是个有礼貌的小精灵。谢谢您,罗米恩!
迈格林的背影僵了一下,步子更快了。
“如果您愿意,可以称呼我阿拉卡诺。”他彬彬有礼地补充,意料之内看到迈格林蓦然停步旋身,见鬼似的瞪着他,差点把自己绊倒。
……哪个?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芬国昐眨眨眼:“嗯……第一个?”
迈格林看起来要窒息了。
“再次感谢您的帮助,还有……”芬国昐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记得处理您的伤口。”
他的好外孙艰难地喘了口气,潦草地又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落荒而逃,也许。
芬国昐注视着他离开,低头看了看那枚卡着花刺的银饰,把它收进了衣袋里。
05.Kalte Sterne
书房的门被狠狠拍在了墙上,芬国昐不满地从书里抬起头。
他刚读到愤怒之战,看到史书中描写菲纳芬金甲长枪在战场前沿冲锋,“明亮璀璨如挟阿瑞恩的金光”,一时间很难把那个抓到什么都爱往嘴里塞一下的幼弟和书里这个智慧又英武的至高王联系在一起。那个会吃他头发的英格多!伊露维塔啊,时间真是神奇。
“阿塔!!”芬巩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一手按在门框上,发辫里的金丝在灯光之中闪闪发亮。他盯着坐在大大椅子中央的小小精灵看了一会儿,放弃似的吐了口气,兀自摇摇头,转身要走。
芬国昐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书合上:“难道我从来没有教过你敲门吗?还是说,这是某种蓄意报复——为了那杯,嗯,营养果蔬汁?”
我知道您偷偷叫它女巫魔汤,别掩饰了。芬巩翻了个白眼,折返回来,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嗷!别这样瞪我,这会让我非常想要捏您的脸……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您现在还是个小精灵,您的思绪非常容易被捕捉到……对,是的,没错,这意味着阿米其实知道您当时都想了些什么……噢,我没笑,真的。
他过分活泼的长子嘴角扭曲成一个憋屈的弧度,躲开他的视线时发出了一声呛到似的声音。
芬国昐缓缓磨了磨牙,随手翻开一页,开始低头在脑子里大声地念史书。
“……奥克不曾吹嘘那场发生在黑门前的决斗,精灵也不曾以歌谣传颂此事,因为他们的悲伤太深。但这个故事依然被人铭记,因为……”
“——请您不要再继续了!”芬巩猛地站起身来。他快活的面庞陡然被沉郁的悲恨扭曲了、覆盖了,一滴发酵千年的苦酿从历史的书页间渗出,滴落在他紧绷的脸颊上。他闭了闭眼睛,缓慢地吐了口气,试着让自己的声音重新变得轻快和缓:“我不会那么不懂礼貌一直窥探您的思维的,您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做防御。如果一定要无意识地想点儿什么,在脑海里唱首歌怎么样?芬达拉托为丰收节庆写的新曲子我看就挺不错。”
我其实猜不到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芬国昐的思维安静地向他敞开了,小精灵的世界远没有那么复杂,像一汪浅浅的水,清冽澄澈。让刚刚经历了一场艰难残酷的战争的族人再次失去他们的领导者?这似乎不是导师们会认可的做法,听上去简直太冲动了、太鲁莽了,抛下了所有责任,拒绝了一切冷静自持,这是愚勇。
——这才不是!芬巩在自己的脑海中大声反驳。他又看到那颗穿越荒野的星辰,冷光如剑,凛冽地刺痛他远望的眼睛。这不是!我不允许任何人这样说——哪怕是您自己——
但是,我其实相信自己会那么做的。芬国昐想。
芬巩怔怔地盯着那个陷在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扶手椅中的小精灵看了片刻。正因如此,您才是我们的王。他回答。
“好啦,”小精灵把目光投向他,“别打岔了。你急匆匆跑来,是有什么事么?”
“啊?什么事?”芬巩迷茫了一秒,然后才一拍脑袋想起了最初跑来打扰芬国昐读书的缘由,“是这样,您原来的卧室墙上挂着的剑不见了——是一把凛吉尔的仿品,母亲亲手制作的,以防万一您想知道——我们还以为是您想起了什么自己取走了呢,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这样。”
芬国昐愣了一下:“你们阿米……还会锻造?”书里可没提到过这个。而且就这些天的相处来看,阿奈瑞智慧、博学、理性,在文学、建筑与政事上都表现完美,却实在不像个合格的金属匠。
“她本来是不会的。”书房门口探出一个脑袋,阿尔巩溜进来在长兄身边坐下,神情轻松,“找到剑啦,是阿米取走了,在露台上对着剑发呆呢,二哥我们也不敢去打扰她。和您说一声,别担心啦。”
芬巩松了口气,转头跟芬国昐解释:“对,阿米本来是不会的。她是在知晓了发生在您身上的故事之后忽然去做了这件事……这事我也不大清楚,小阿拉卡诺当时倒是在。”
阿尔巩揪着坐垫上的流苏开始回忆。
当诺洛芬威最后一次将长剑刺入魔苟斯的脚踝,已经入眠的阿奈瑞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即使因出奔之事已经离心,她还是立刻感受到锥心蚀骨的痛苦,与此同时明了,那是她的丈夫在海的另一侧陨落。她在巨大的痛苦中起身,在位于提里安的宫殿中绝望地奔走,侍卫只看到赤足掠过的白影,捕捉到空气中搅动的悲恸,然而没有任何人直接目睹了阿奈瑞的眼泪,因女智者执意将它们全部留给自己。
埃雅汶从澳阔泷迪赶来陪伴她的挚友,当她们在阿瑞恩的金光中见到彼此,她看到与平日一般冷静的阿奈瑞,只是更苍白、更疲惫,与人对视时,眼睛里像铺了一层霜。她像平常一样处理文书、会见同僚,与密友共进午餐,在夕阳时分牵着幼子的手散步,仿佛诺洛芬威的死讯并未带给她更大的打击。
如此到第七日,阿奈瑞忽然对埃雅汶说,我要去打一把剑。
她这样说,也真的立刻便去了。提里安的宫殿与议会里有两年时间都未曾见到过她的身影,菲纳芬与埃雅汶在悲伤中承担了她的那份工作,而阿奈瑞出现在马赫坦的门前,请求他教自己如何锻造。
这简直是胡闹,一位学者,一位议员,一位贵族的女儿与王族的夫人,此前千百年的人生中从未触碰过除饰品与餐具之外的金属,却忽然声称要用她那握羽毛笔与书卷的手来锻造!马赫坦拧起眉毛,当然就要拒绝,一低头对上阿奈瑞凄清的眼。
……您想要什么?我可以帮您制作。马赫坦叹息着承诺。优先于我手中的所有订单,分毫不取,立刻开始,尽我所能。您想要什么?
我感激您的慷慨与好意。阿奈瑞直视锻造大师的眼睛,声音如此平静,以至于这听起来简直像一场谈判。但这样物品必须由我亲手制作,否则便没有任何意义。您只需给予我最基本的指导,我会自行离开进行练习。场地、材料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也会给您应得的报酬。希望您能考虑我的请求。
殿下,这不是报酬的问题,我也并非顾忌场地或材料……马赫坦无奈地摊开双手。
诺丹妮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父亲身后,将手掌搭上父亲的肩膀,阻止了剩下的话语。她与阿奈瑞对视,从学者的面庞上捕捉到与她如出同源的悲伤,丈夫的死亡、子女的死亡,分岔的路,路的尽头一无所有的孤独。那悲伤如此沉重而绵长,在这两个本无交集的女子中间坠成一道锁链,她们从此有一部分将永远被禁锢于同一处。答应她吧,父亲。诺丹妮尔疲倦地说,声音里埋着柔软的不忍,不知是为谁。她必须亲手打造这把剑,就像……我必须亲手毁去他的雕像。
锻造大师深深地注视女儿,最终妥协似的闭上眼睛。
锻造持续了一年有余,阿奈瑞在城郊为自己置办一处粗陋的工坊,不再回到宫殿居住。除去最初两个月的教导,马赫坦维持着每周拜访一次的频率,给出指点和建议。阿尔巩隔三岔五便跑去与母亲同住,但他不怎么敢打扰母亲,往往只能在深夜与走出工坊的学者短暂地相处片刻。埃雅汶从澳阔泷迪提里安两头跑变成港口王城城郊三点一线,有时带来诺多与泰勒瑞的新闻,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房间角落,给予密友无声的支持和陪伴。
诺丹妮尔有时也来,她们很少交流,一个进行着拙劣的锻造尝试,一个在旁边安静地画图或雕琢石料。雕塑家在这简陋的工坊角落留下了不少小件的半成品,等待金属冷却的时间里阿奈瑞一尊一尊看过去,看到大鹰、白船、花束与鹿。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雕刻过人像。剑成的那天,诺丹妮尔送给她一件栩栩如生的白石雕:前蹄高抬、鬃尾飞扬的白马,鞍上绘着银星。
由阿奈瑞铸造的剑与凛吉尔并不完全相同——精灵王的剑留在维林诺的初稿已不可寻,阿奈瑞的所有依凭只是遥远模糊的记忆,和惊梦中残留的片段。她尽可能地还原了记忆中那把大剑,银亮流畅,锋锐无匹。这把剑不能也并不为了杀敌,她的技艺与经验不足以支撑她制造出饮血的杀器,但这长剑也绝非徒有其表,冷铁凛冽的森寒之意昭示它的威严。
并无具体的统计来证明阿奈瑞在工坊里消耗了多长时间,也从未有任何人能够详细地知道她在这个过程中究竟付出了什么。提里安的精灵只是在某一天突然看到消失已久的学者纵马回到王城,怀里捧一尊石雕的白马,腰间配一把冷银色的长剑。
那把剑后来挂进诺洛芬威无人居住的卧室,阿奈瑞则重新回到纸笔书卷中间,又变回那个睿智冷静的学者。没人询问过她手掌上的茧子和伤痕,直到火焰与金属的气息终于再次被笔墨古籍的味道掩盖。
“当我带着伊瑞皙从曼督斯回归,这一切已经发生了很久。”芬巩说,“我……我们都并不常到您的房间去,因而对此一无所知,直到小阿拉卡诺某天为我们讲述。”白公主陨落后不愿离开纳牟的领地,她在曼督斯待了许多年,注视一幅幅新的织锦被高高挂起,知道未来的某天其中将出现她的父亲、她的兄长、她的儿子。她本要停留更久,最初她想要等待图尔巩,她说这次不想先行离去;后来她也许是听闻了命主的预言,也许是敏锐的心在灵魂主宰的殿堂中了悟了什么,她预感到自己的儿子将带去毁灭与罪恶,于是越发长久地在帘幕之后静坐,谁也不愿见。我要如何面对他?阿瑞蒂尔长久地向自己发问,在死寂中反反复复地思索,直到芬巩陨落在泪雨又重生,牵着她的手将沉默的妹妹领出那处空旷寂静的死地。
我想去看看。我……我必须去看看。芬国昐跳下椅子,头一次彻底丢掉端坐缓行的礼节,急切地向露台跑去。有什么牵引着他,滚烫的,迫切的,他循着某种引力飞奔,挂满画像的长廊、铺着厚厚地毯的长阶、宽敞华丽的厅堂、轻纱飘舞的高窗,他从它们之间跑过,一切在快速的移动中变得模糊。
他看到芬威从很高很高的王座上低头俯视他,茵迪丝将他抱在膝头温柔地亲吻他的额角,芬迪丝坐在他身边耐心地教他识字,费艾诺从走廊外向他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伊瑞梅趴在树枝上将红透的果实抛入他的怀中,菲纳芬含糊地叫着哥哥向他张开手臂。
他看到年轻的阿奈瑞。她在图书馆角落阅读,思考时将羽毛笔末端抿在唇间。她伏在桌面画图,长发用笔杆绾起,全神贯注的侧脸在圣树的光辉中如此沉静美丽。她与议会中的贵族辩论,面带微笑不疾不徐,旁征博引妙语连珠。她对他微笑,他们在舞池中央旋转,千万盏灯中央她最无瑕最明亮。
他看到小小的芬巩抓着一把金丝央求阿奈瑞为他编发,图尔巩着迷地翻看母亲的建筑设计手稿,阿瑞蒂尔眼睛亮晶晶地向他讨要一把小弓,阿尔巩在看到他时紧张地把抓满饼干的手背在身后。
他也看到他们离去后空落落的宫殿,阿奈瑞独自坐在黑暗的大厅中,整夜整夜地沉思。水晶瓶中盛放的玫瑰枯萎了,壁炉里跳跃的火焰熄灭了,画像蒙上布,挂毯落满灰尘,欢笑与歌声再不响起,银笛枯哑琴弦松弛,辉煌的宫殿迟暮了。
发生在这座建筑中的一切如遥远的幻景在他脚步经过的地方重演又消散,芬国昐在奔跑中开始变化,骨骼生长、肌肉重塑,黑发如一匹墨色的缎滑出箱箧,鼻梁变得更高,颧骨更加立体,眉心出现深深一道竖纹。他跑过自己的幼年、童年、少年、青年,在露台之前站定的已是希斯路姆的至高王。百年的跋涉与百年的征战留在他身上的一切都回归,精灵王握剑的手缓缓拨开银线细绣的白纱。
学者捧着长剑,在无边的夜色中与他对视。千年的光阴自两双眼眸之间奔流而过,最温柔也最壮阔,淌成一条寂静的河。
阿奈瑞微笑起来。这一次,她允许他人看到自己的眼泪。她将银剑举起,声音优雅如歌唱:“Utúlie'n aurë。”
芬国昐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慢慢单膝跪了下来。他仰头注视阿奈瑞沐浴在银辉中的面容,当冷铁轻轻触碰他的肩膀,他回答:Auta i lómë。如此庄严,如此郑重,如一颗落在尘世的银星。
Kalte Sterne,
繁星冰冷,
Und mein Herz ein Land von Asche zugedeckt,
我的心是盖着灰烬的荒原,
Nie geboren,
若我未曾,
wünschte ich mich und ich hielt mich in der Nacht versteckt,
有过生命,便能躲进朦胧的黑夜里,
Keine Stimme,
没有声音,
hörte ich und keine Sonne sah ich mehr,
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光明,
Sag, wer bin ich,
我问黑夜,
fragte ich die Nacht und die Asche wog so schwer,
我命有何意义?太重灰烬将我压抑,
Und die Nacht sprach: Sieh, der Morgen!
而黑夜,说看啊,黎明!
Lass die Toten ruhn in Frieden,
死亡都已归于安宁,
Höre, König, was ich dir sage:,
听着国王,让我告诉你,
die Trauer ist vorbei,
悲伤都已过去,
Stehe auf, reite heim, hoch zu Ross durch dein Land!
骑上马,回家去,越过你的土地,
Durch den Morgen mit wehenden Zügeln!
紧握缰绳飞奔,越过黎明。
FIN.
铲了一个月终于造完谣了,在此郑重向芬熊一家道歉,很抱歉各位被我这样胡乱编排……(鞠躬)(鞠躬)希望看到这里的朋友还没被我巨大的OOC和私设创死。如果有,我也很抱歉orz
我计划写的:二家养小盘
我实际写的:小盘养二家(?)
fgf你太靠谱了不是我的错(。)
关于小标题:全是我歌单的歌(全是音乐剧sry)。最初我在备忘录里给每个角色安排的曲子是这样的:
昐:Kalte Sterne
奈:Vivre à en crever(主要是想蹭“我们将再次相见”那句)
白:Wenn ich tanzen will
宅:Wenn ich dein Spiegel wär
小熊:Das Feld der Ehre
鼹鼠:L'assasymphonie(或者Die unstillbare Gier)
银足:Die Angst
但写着写着发现太多了写不完就没全写,而且后来觉得纸玫瑰比想跳舞更搭小白一点所以给换了,就,是成文这样了。
总之虽然我写得特别特别无聊还没品但想要吹一下二家的心是保真的T T 人物与故事属于托老我只拥有OOC和bug……
无论如何,感谢阅读!
倘若背誓,就让永恒的黑暗降临己身。
一个书山猫塑费糯誓言,消失之前还是给大家整个活吧 我又有新锁屏了🌫️
这个真的是今年最后一次摸鱼,下一次出现可能要明年三月了悲,现阶段没精力干其他事情了让我好好学😭😭😭谢谢大家喜欢!!
给自己扣个经典buff督促自己好好学习。想发誓的可以一起发,但注意猫猫连前车之鉴🤔。不管怎么样祝大家学业有成!!!!!
(你说为什么没有工作版?在能搞到💰的情况下最大化摸鱼才是重点???)
我算是发现了 我喜欢在这种评论区快乐发癫哈哈哈哈哈
倘若背誓,就让永恒的黑暗降临己身。
一个书山猫塑费糯誓言,消失之前还是给大家整个活吧 我又有新锁屏了🌫️
这个真的是今年最后一次摸鱼,下一次出现可能要明年三月了悲,现阶段没精力干其他事情了让我好好学😭😭😭谢谢大家喜欢!!
给自己扣个经典buff督促自己好好学习。想发誓的可以一起发,但注意猫猫连前车之鉴🤔。不管怎么样祝大家学业有成!!!!!
(你说为什么没有工作版?在能搞到💰的情况下最大化摸鱼才是重点???)
我算是发现了 我喜欢在这种评论区快乐发癫哈哈哈哈哈
我做大哥那些年
Warning: 第四纪元家庭喜剧,烧船线,主一家,CP成分可以忽略不计,之后有了会特别标注
Summary: 字面上来说,泰路芬威变成了奈雅芬威。
-
1.
事实上,泰路芬威·阿姆拉斯·阿姆巴托,对他要当大哥这件事并不是那么惊讶。
“如果说我没做过类似的幻想,那就太虚伪了。”阿拉卡诺·阿尔巩用那种“你懂的”的语气说对他说,“作为幺子,享受兄长身份特权简直是我从小到大最执着的白日梦。”
阿姆拉斯深以为然地点头。“太对了,堂亲。”他不禁回忆起往昔,语气变得沉重,“而且我绝对比你更渴望当哥。对比一下有些仗着自己早出生几个...
Warning: 第四纪元家庭喜剧,烧船线,主一家,CP成分可以忽略不计,之后有了会特别标注
Summary: 字面上来说,泰路芬威变成了奈雅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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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事实上,泰路芬威·阿姆拉斯·阿姆巴托,对他要当大哥这件事并不是那么惊讶。
“如果说我没做过类似的幻想,那就太虚伪了。”阿拉卡诺·阿尔巩用那种“你懂的”的语气说对他说,“作为幺子,享受兄长身份特权简直是我从小到大最执着的白日梦。”
阿姆拉斯深以为然地点头。“太对了,堂亲。”他不禁回忆起往昔,语气变得沉重,“而且我绝对比你更渴望当哥。对比一下有些仗着自己早出生几个双树年就对弟弟作威作福的邪恶精灵,我觉得芬德卡诺和图茹卡诺堪称道德模范。”
“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堂亲,”阿尔巩很诚恳地说,“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不要用精灵成年后的性格来倒推他小时候的杀伤力。我家都是一群一声不响干大事的精,小时候能乖巧到哪去……啊啊,对不对,Findo?”第二家族的幼子抱着他生理年龄不到一岁的大哥轻轻摇晃,并试图把自己的一缕头发从后者嘴里抽出来,“听话,Findo,不可以啃我的头发,我把它们保养至今很不容易……不不,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啊……嘘,Findo是好孩子,让我们安静地把头发吐出来——好了好了我不动了,不许哭!”
阿尔巩认命般地放弃了对自己头发的营救,微微歪着头任牙还没长齐的兄长快乐地咀嚼,再看向阿姆拉斯的眼神有一种与他的性格不符的疲惫:“小精灵能消灭我对当大哥的一切美好幻想,尤其阿塔不在——一如啊,我都不愿想到将来也要把他从这样的婴儿养大!”
阿姆拉斯肃然起敬,看着堂弟愤懑悲壮的神情,和他怀里吧唧得起劲的幼崽,心中忽然有那么一丝对自己不怎么愿意提起的爹的感激。“太好了,”他居然有点庆幸地想到,“我阿塔是无期徒刑。”
2.
这一切发生在第四纪元的维林诺。阿姆拉斯在曼督斯待的时间不算短,但相比其他兄弟而言,他早早地获得了重生的机会。他眼看着一幅又一幅织锦行云流水地从埃努指尖淌出,三个纪元的漫长岁月变得遥远。他看望过每一个来到此处的兄弟,只是生死相隔,太多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言语也显得苍白无力。活得越久的灵魂越疲惫,当初刚死的阿姆拉斯因愤怒和不甘而像团燃烧的火焰,可他兄长们的灵魂一个比一个虚弱苍老、遍体鳞伤,即使以曼督斯里的标准来看,这些半透明的幽灵也黯淡得令人心惊。
死亡不会带来所谓的团圆,亡灵的主宰默许他短暂的视探已经足够仁慈。即便心中不舍,他也重生得比他们都早。
因此,问题来了。他,泰路芬威·阿姆拉斯·阿姆巴托,成了全家第一个被交到诺丹妮尔手上的,重生的,精灵幼崽。
他是第一个。
这就意味着,他之后还有第二三四五六或者七个。
这一次,他要当哥哥了。
“阿米,亲爱的阿米,”阿姆拉斯抱着诺丹妮尔的手臂干巴巴地说,“当你接到重生的我——我是说,接到一个缩小版的婴儿的我——是什么感受?”
红发的雕塑家一脸慈爱地搂着小儿子:“哦我亲爱的,别担心,虽然你小时候又吵又闹又能折腾总不消停,但我还是爱你的。我亲眼看着你长大,重来一次有什么关系呢?”
阿姆拉斯嗅到了一丝希望:“那重来七次呢?”
诺丹妮尔愉快又幸福地微笑:“那我希望你准备好担当起Nelyo的责任了。”
“呃呜——”
3.
维林诺街头采访:如何做一个好兄长?
主持人:泰路芬威·阿姆拉斯·阿姆巴托
受访者:一位不知名的阿拉芬威安
“做一个优秀的兄长嘛,那当然是要重视对弟弟的教育啦。”这位不知名的最年长的阿拉芬威安对着镜头露出十分和蔼的笑容,“这不仅是分担阿塔的压力,也是从家庭和睦的角度考虑——要通过言语和行动让弟弟充分感受到爱,但也要相信他们的能力,给予充分的锻炼。比如,我会在适当的时机分出一些工作,事实证明这对提升他们处理事务的能力大有益处……嗯?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请问这有助于促进家庭和睦吗?”
“当然啦。我的弟弟们都是懂事明理的小精灵,我相信他们会努力完成工作,理解为兄真挚的爱和一片苦心。”
阿姆拉斯回忆了一下曾经他的二哥如何泡乐器室三哥如何花式逃家四哥如何甩手掌柜五哥如何沉迷工坊的辉煌战绩,顿时对别人家的弟弟感到由衷的羡慕。
全然忘了自己和同胞兄弟如何将瞒天过海浑水摸鱼移花接木趁火打劫的技巧学得炉火纯青。
“你没有被弟弟们暴力推翻真是奇迹。”阿姆拉斯委婉地评价道。世上竟有如此和谐又充满微妙平衡的家庭,阿拉芬威安真是神奇的物种。
“谢谢。我相信如此可爱的弟弟们本身就是奇迹,还有再美的珍宝也较之逊色的妹妹。”这位不知名的阿拉芬威安语气一转,忽然充满了溢于言表的骄傲,“你看,我妹妹在中洲统领一方,治下繁荣和睦,美名远扬,她还是唯一西渡回来的芬威直系——这充分证明了良好家庭教育的重要性!”
“……好棒棒哦。”阿姆拉斯语气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揍人,“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被架空孤立扫地出门是提耶科莫和阿塔林凯在展示什么叫费诺里安优良家教。”
4.
阿姆拉斯唉声叹气地回到家。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啊!”他甚是沧桑地想,“我很怀念亲爱的麦提莫,他是一个经验丰富、值得信赖的好大哥。他会用备用钥匙打开乐器室的门,把沉迷音乐不知饥饿的Kano丢进厨房,在Turko和Moryo扭成一团的时候一手一个把他们撕开,并精准地用Telpe堵住火上浇油的Curvo的嘴。他还不热衷点火。唉,可是就算我们发色差不多少,我并不想成为第二个铜脑袋!失去了胡安,Pityo会把我的头发揪秃的!”
他仔细地摸了摸脑袋,开始思考一旦发量不保,利用长兄威势从与他一模一样的兄弟头上薅假发的可能性。
“小精灵长头发快,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Turko、Moryo和Curvo还是很麻烦。Telpe不会想养这么个糟心的阿塔,我非常理解,可是没有胡安……不行不行,我必须要有个帮手。”阿姆拉斯很快回想起大哥二哥混合双打的场景,打了个寒噤。即使他真的要避无可避地走上第三芬威的道路,也要把最大的弟弟训练成像Kano那样听话好用的副手!
……会是谁呢?
5.
“Da!”墨瑞芬威·卡尼斯提尔清晰响亮地说。
阿姆拉斯保持着开门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的迈雅。“泰路芬威殿下,这是你重生后的兄长。”迈雅以一种公事公办快速念稿的语气说,“奉曼督斯大人之命,我将他交付与你。重生者暂时没有以往的记忆,成长到一定阶段才会恢复。希望你妥善照顾,并教导他珍惜第二次生命,好好做精。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迈雅连篮子带婴儿往他怀里一塞,眨眼间消失不见,只留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阿姆拉斯和躺在篮子里阿巴阿巴的幼体卡兰希尔。
阿姆拉斯缓缓低下头,看向这位突如其来的四哥。
精灵幼崽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也看着他。
阿姆拉斯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滋味,百感交集,不知所措。他想起记忆中的精灵,想起黑暗深处静默的织锦,其上描绘着他无缘得见的遥远大陆,人类、矮人、花鸟鱼虫,以费艾诺第四子之名命名的土地,火焰、战争、森林,以及那座血流成河的地下殿堂。他的兄长,曾经鲜活的、名镇一方的诺多领主,在一去不返的时间里轰轰烈烈地活过,死去,千百年后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张了张嘴。“……Moryo?”
“Da!”卡兰希尔幼崽响亮地回应。
TBC.
【松玉】怀珠
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
——陆机《文赋》
————————————————
ABO生子文学。
“这是喜脉,大约也两三个月了。姚先生身子不好,信期不定,更要好生将养。”
大夫的话如石投静水,乔天涯怔愣了片刻,心头泛起的恐慌更大于惊喜。
姚温玉从前不是坤泽,也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一天,只是像被定住了似的坐着,直到乔天涯送走了大夫,问他感觉如何,耳尖才迟钝地泛起一点隐约的红。
他十八岁时分化成乾元,才华气度一时无两,海良宜自此放下一颗心,任他孤身云游在外,朝野存患也不曾停步。菩提山劫杀后,姚温玉重伤难愈,而后又中迟归,信香紊乱如乱麻一团,不久就几乎湮灭不......
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
——陆机《文赋》
————————————————
ABO生子文学。
“这是喜脉,大约也两三个月了。姚先生身子不好,信期不定,更要好生将养。”
大夫的话如石投静水,乔天涯怔愣了片刻,心头泛起的恐慌更大于惊喜。
姚温玉从前不是坤泽,也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一天,只是像被定住了似的坐着,直到乔天涯送走了大夫,问他感觉如何,耳尖才迟钝地泛起一点隐约的红。
他十八岁时分化成乾元,才华气度一时无两,海良宜自此放下一颗心,任他孤身云游在外,朝野存患也不曾停步。菩提山劫杀后,姚温玉重伤难愈,而后又中迟归,信香紊乱如乱麻一团,不久就几乎湮灭不闻,此后三四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再出现过信期。
沈泽川登基后,姚温玉与乔天涯隐居菩提山间,大夫说要慢慢将养调理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去年小寒时姚温玉忽然高烧不退,自己闭了门窗不许他进,乔天涯急得一个头两个大,一边令人去寻大夫,一边直接拔剑破了门锁进屋,要说的话还没出口,就闻见扑面而来的青竹潮气,像是春夏之交的一场暴雨。
那是坤泽的信香。
乔天涯知道姚温玉从前是乾元,也确信他这几年同自己交好合欢都出自本心。宫里那两位就都是乾元,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二人互许终身也无可厚非。
但是,姚温玉忽然变作坤泽一事太荒唐,乾坤结契又太郑重,此刻的姚温玉容色潮红、情致昏乱,衾枕之间全无平日之端矜可言,被人问话也似无知觉,只是拽着他的衣领嗫嚅着不肯松手,乔天涯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姚温玉的手修长而白皙,如竹如玉,右手中指的指节处有多年持笔留下的一层薄茧,作得了惊世的策论檄文,乔天涯握在手中时却只觉得柔软。
他斟酌再三,最终还是俯下身去,轻轻咬在元琢的颈后。
姚温玉再醒来时已过了一昼夜,浑身酸痛得似被辗过一遍,人也昏昏沉沉得提不起精神。乔天涯端着木盘来喂他一点粥,目不敢斜视,眉眼耷拉得像打破了花瓶的虎奴。
姚温玉看的好笑:“松月怕什么?”
他醒来时便摸了自己的颈后,知道乔天涯临时稳住了他的信期。事已至此箭在弦上,居然也忍住了没有结契。
姚温玉被气得有点好笑,心里却知道这是松月爱重。这点气他说不出口,说了也像是娇嗔,璞玉元琢清高自许,自然不肯如此作态。
至于乔天涯所担心的另一件事,姚温玉既已决心自此隐居,便并不介意此后是乾元还是坤泽,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太多的不一样。天下庸庸者众多,乾坤各有其长处,未必谁便不如谁。他的父母出身世家,媒妁之言举案齐眉,虽然乾坤有别,也不曾见东风压倒了西风去。
姚温玉信期恢复后乔天涯一直颇为自责,疑心元琢是不是受他影响才变为坤泽。大夫快磨破了嘴,才和他说清也许是当年用疾追去解迟归之毒时颠倒了信相,和他没什么关系,天底下总不会有和乾元睡多了便成了坤泽的事。
“不过乾坤之间,床笫之事阴阳调和本来便至关紧要,倒也不好说。呵呵。”老先生又捋了一把自己的白胡子。
乔天涯还待再问,姚温玉已听得羞愧难当,抄起个圆枕向他砸去,顺手立刻放下了床帐躲起来。
此后的日子便一直这么悠然地过着。大约是哪天春山明茂、园鸟嘉声的时候,姚温玉又到了信期,结契便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情思迷乱间,元琢似乎觉得有些痛,这种痛很快覆盖了他其余所有感知,像是要抽去一条魂魄,疼的人忍不住落泪。
乔天涯看他皱眉流泪便想退出去,却被身下人用手挽住不许他走。二人额心相抵,姚温玉哽咽着轻声道:“松月,别怕。”
“我不怕。”乔天涯吻在他的眉心,“元琢,是你不要怕。”
“我不怕。”姚温玉流着泪轻轻摇头,“我只是有些痛,说不上是哪里。我不后悔。”
说起来,坤泽比乾元更为稀少,姚温玉从前没怎么见过。长辈里有母亲和当年的花太后,同辈的花香漪算一个,颜何如似乎也是,旁的似乎便没有。也许是见得不多,他也自然而然地忘了坤泽结契时极易有孕的事。
直到大夫一锤定音。
“我还当你胖了。”乔天涯有意轻松下气氛,说着就拈了块点心递给他。
姚温玉摸了摸自己的脸:“大夫说的是真的。你说的,好像也是真的。”
————————————————
献岁发,吾将行。
春山茂,春日明。
园中鸟,多嘉声。
梅始发,柳始青。
泛舟舻,齐棹惊。
——鲍照《代春日行三言》
【松玉】终老
白发老闲事,青云在目前。
——高适《醉后赠张九旭》
————————————
前文:卿卿——芝兰——教子——引弓——终老
姚温玉也发现了自己的白发。
这是萧洵登基的第四年的春天。
沈泽川禅位后便和萧驰野离开了阒都,眼下也许在中博或者离北的哪处地方跑马。姚温玉和乔天涯前年去了中博看他们,去年去了厥西,年底时松月染了风寒,二人俱病了一场,清洛不放心,劝着他们回了阒都,而今隐居在菩提山间。
年节过后孔岭来了一次,说自己白发老矣、力有不逮,想着乞骸骨回茨州去,陛下已经允了,特来和他们告别。又说萧洵与他闲谈,提起已经做了官的清洛,想放出去外任历练几年,依......
白发老闲事,青云在目前。
——高适《醉后赠张九旭》
————————————
前文:卿卿——芝兰——教子——引弓——终老
姚温玉也发现了自己的白发。
这是萧洵登基的第四年的春天。
沈泽川禅位后便和萧驰野离开了阒都,眼下也许在中博或者离北的哪处地方跑马。姚温玉和乔天涯前年去了中博看他们,去年去了厥西,年底时松月染了风寒,二人俱病了一场,清洛不放心,劝着他们回了阒都,而今隐居在菩提山间。
年节过后孔岭来了一次,说自己白发老矣、力有不逮,想着乞骸骨回茨州去,陛下已经允了,特来和他们告别。又说萧洵与他闲谈,提起已经做了官的清洛,想放出去外任历练几年,依他看来倒是想重用的意思。
姚温玉捧着茶一笑,说由孩子们去。
孔岭说也是,正要用茶,就看见元琢的发间也生出一点银丝。
“你还这样年轻,也长了白发了。”孔岭起身来挑出那根白发来给他看,“二十年前在中博,都以为你不好了。哪想就这么到了如今,也做了白头翁。”
乔天涯听着孔岭感慨,顺手收了那根白发在袖中,才真正觉得岁月催人。
许多大夫都说过姚温玉身体不好,毕竟从前重病伤了元气,将来难享高寿。乔天涯将这话放在心里,却已不再像最初那样痛苦。
他长了元琢十二岁,年少时漂泊不定,后来入了锦衣卫,落下的伤病也并不算少,自知并非长寿之相。天下的有情人多,有幸同生共死者少,来日撒手人寰,死了的一无所知,留着的人难免哀恸。
他们相守数十年,眼见得元琢也生了白发。二人闲时读书抚琴、漫步山野,自觉也没什么可再遗憾的。若最终还是要有人留下,乔天涯倒宁愿是自己。
后来他们又出游了几次,去鸿雁山,也去柳州新港,白马州春茶正盛,苍郡的夕阳笼罩四野,余光横照,山影萧森重叠,不可殚数。姚温玉在马上以鞭遥指,可以望见天妃阙隐约的轮廓。
到了快要落雪的时候,乔天涯便知道该要回菩提山去了。有时走得慢些,路上还能看到一片清绝雪色。姚温玉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躲在马车里,也用斗篷把乔天涯裹了不许他出去,车帘掀起一角,就能闻见漫天冰雪的清冷气息。
萧洵与清洛、清岚也常在这时候来菩提山上看望。他们都已成了家,有了孩子后也带着孩子来。清岚的次子还小,被母亲抱在怀里呼呼大睡。她问乔天涯给取个什么名字,乔天涯想了片刻,说就叫安儿罢。清岚点点头,又晃晃怀里的孩子:
“我们二郎听见了吗?外公给你起的名字,叫乔安。”
乔天涯愣了下,姚温玉笑着自房中取出块青玉佩,缚了红绳挂在孩子身上。萧洵和清洛的孩子已经大了,也嚷嚷想要,惹得一堂哄笑。
“晋城那枚才是你的。”清洛笑着顺手拍在自家孩子的后脑勺,又对小皇子说,“殿下的玉在明理堂。”
山中幽静不知年,一晃眼又不知几度春秋。菩提山终日露霭悠悠,夜里银汉长空明净如洗,浮云碧山孤月皎皎。山中小院是夏日乘凉的好地方,姚温玉用过晚膳后就在院里试琴,或整理自己从前的文章,乔天涯如今冷落了刀剑,喜欢打打五禽戏什么的,有时还要拉着元琢一起。
“若我先走了,你怎么办呢?”眼看得将要秋凉,乔天涯近来总是忧心。
姚温玉靠在他的身上,没有说话。这样的话谁也说不准。
乔天涯从不骗他。
大约是哪个午后二人小憩,姚温玉醒来时看见窗外天光大亮,约莫是下了雪,推了推松月想叫他起身看雪,却没有推动,手也是凉的。
姚温玉去试他的鼻息脉搏,俱没有半点起伏,神色安然如梦中。
侍奉的两个童子都被他遣去下山报信了。姚温玉起身灭了暖炉,开了门窗透气,转过身坐在床边握着松月的手,竟然觉得解脱。
他合上眼睛,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渐渐冷下去。
大雪纷飞。
————————————————-
吟发萧萧。正古槎秋入,河汉银涛。
红云甚家院落,一片笙箫。
晋时言语,问何人、还肯逍遥。
知几度、落花啼鸟,乡歌犹在儿曹。
游帷旧时明月,照满庭空翠,剪剪春梢。
西山笑人底事,流浪宫袍。
江湖近日,说原无此字,据天游词补神仙、多在渔樵。
千古意,水沈香里,孤枫阴落重霄。
——詹玉《汉宫春·题西山玉隆宫》
【梅熊/FF】芬国昐的神奇书柜
summary:芬国昐拉开书柜,发现里面藏了七个费诺里安。
warning:老精第七纪元全员现代返生pa,纯沙雕相声全员降智逻辑已死私设如山巨量没品笑话,托尔金死不瞑目文学,食用过程中如果不适请立刻右转退出天雷滚滚劈人概不负责
梅熊/FF元素有,一句话欧三
——
众所周知,会在办公桌后久坐一整天且996全年无休的生物只会有一种,我们在第一纪元称之为至高王,在第七纪元称之为社畜——然而可以同时荣获这两个头衔的传奇精灵芬国昐,此时正缓缓倒车挂挡泊入自家车库,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握紧书房门把手的前一秒,芬国昐被次生子女罪恶的冰美式浸泡至不甚清醒的大脑还在考量财...
summary:芬国昐拉开书柜,发现里面藏了七个费诺里安。
warning:老精第七纪元全员现代返生pa,纯沙雕相声全员降智逻辑已死私设如山巨量没品笑话,托尔金死不瞑目文学,食用过程中如果不适请立刻右转退出天雷滚滚劈人概不负责
梅熊/FF元素有,一句话欧三
——
众所周知,会在办公桌后久坐一整天且996全年无休的生物只会有一种,我们在第一纪元称之为至高王,在第七纪元称之为社畜——然而可以同时荣获这两个头衔的传奇精灵芬国昐,此时正缓缓倒车挂挡泊入自家车库,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握紧书房门把手的前一秒,芬国昐被次生子女罪恶的冰美式浸泡至不甚清醒的大脑还在考量财务报表、季度汇总、提前下班的快乐和费艾诺99+条60秒整不重复的辱骂。然而拉开厚重木门的一瞬,感知到这间房里绝对不止他一个昆迪的芬国昐没拿公文包的右手隐蔽地探向腰间。
芬国昐不易察觉地眯了下眼,仔细回忆起早上出门时的细微布局差别并扫视全屋,缓缓踱至室内挨个排除不速之客可能藏匿的地点,最终目光锁定在那个硕大的,规整的,占据了整面墙且此时有如米尔寇盘踞般散发邪恶气息的书架。
芬国昐轻轻拨开保险栓,目光沉静,猛地拉开了书柜的大门——
伴随着戏剧性的闷响和乒乒乓乓鸡飞狗跳夹着分辨不清的小声低呼和昆雅脏话,一幅伊露维塔喝高了强吻米尔寇时手滑敲出来音质全损二胡ver重金属摇滚般的画卷徐徐展现在芬国昐面前,七个费诺里安整整齐齐地好似费艾诺爆金币般掉落在书柜前的空地上,不知道哪个纪元的古籍掉在一旁,正式宣布半死不活的伊露维塔打鼾突然呛到咳出来的某个音符终于跳出了大乐章。
“……我们可以解释。”梅斯罗斯艰难开口。
芬国昐欲言又止。
“……我们可以解释。”玛格洛尔小声附和。
“你们监护人胡安呢?”芬国昐发出灵魂质疑。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阿尔达。
——
“这要从四个小时前说起。”唯二拥有坐下发言权的梅斯罗斯艰难地错开叔父威严但被迫加班般空洞的目光,无视了芬国昐身后提溜站的一排弟弟拼尽全力的眼神暗示,表情微妙。
“这都是提耶科莫的主意!”库茹芬终于忍不住小声告发,下一秒凯勒巩立刻大声反驳“明明是卡尼斯提尔先开盘——”
在画风逐渐变成费诺连互啄之前,处于漩涡中心的芬国昐轻咳一声,世界安静。
“费诺里安们,我好像只允许了奈雅和卡纳开口。”芬国昐悠然且认命般轻轻端起了白白胖胖的北极熊保温杯,抬手扬了扬费艾诺的通讯界面示意,“我是否如实告知你们阿塔取决于事件复原的真实性和各位费诺里安的配合程度。”
“叔父,鉴于昨晚阿塔在工房当着所有库茹芬威的面拉黑了您的所有联系方式,我不觉得它现在可以履行这一伟大职责。”库茹芬微笑应对。
芬国昐目前精神状态稳定。
“很显然如果我直接将损失赔偿价目表发送至库茹芬威官方邮箱内,不论代价几何但可以确定我将被拉出黑名单,况且直面来自库茹芬威狂风暴雨的显然不会是我。”芬国昐从善如流。
“你录音了吗?”阿姆罗德脑电波示意阿姆拉斯。
——
事情其实真的很简单,让我们跟随梅斯罗斯的口供,回到费诺连集体出柜的四小时前。
“梅!你的快递!”凯勒巩在玄关处踢掉沾满了泥水,汗水,以及不知名液体的登山靴(我的天啊凯三居然学会了进门换鞋他值得一朵胡安的小红花)拿着扁扁的一个硬壳纸信封进了客厅。
库茹芬在沙发后探头探脑,“啊——哦——,梅五分钟前刚刚出门去买咖啡。”
凯勒巩猖狂微笑:“也就是说,我们有长达十五分钟的时间来进行一场紧张刺激的探索,看看我们公正无私的大哥究竟收到了什么?来自同事的恐吓信还是米尔寇的p资?”
大小安巴茹萨们闻声走下楼梯,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库茹芬回以更加猖狂的微笑:“难道我们的大哥就有凌驾于全体费诺里安之上的权利,可以随意私自查阅我们都不允许了解的文件资料?还是说这份机密大哥除外我们都没资格看?没有任何一个费诺里安会不好奇的对吧?”
卡兰希尔慢悠悠地掏出了裁纸刀。
“这样不好吧?”玛格洛尔担忧问道。
“卡纳,你完全可以回楼上隔音最好的音乐室假装不知道楼下发生什么的。”库茹芬善意提醒。
“哇——哦——”惨遭费诺连毒手的快递外包装纸壳被完好无损地,放回文件就完全看不出痕迹地拆开后,一个暗色的信封从里面掉了出来——最劲爆的是,上面有一行精美的,标致的,看得出明显手写痕迹的——昆雅语。
“维拉啊!这明显就是情书嘛!”玛格洛尔男高音感叹足以随机震死五名不幸费诺里安。
“二家,绝对是二家,芬德卡诺那个小熊崽子。”卡兰希尔强忍激动大声宣布,将蓝莹莹的火漆印章示众。
库茹芬吹了个口哨,“太显而易见了墨瑞,叔父要是给第一家族邮文件的话地址早填阿塔了,还找大哥干嘛?伊瑞皙和小阿拉卡诺热衷于线上办公,图茹卡诺——”
凯勒巩狂笑抢答:“他早和咱们家断绝关系了!”
在六位费诺连的见证和一道微妙目光注视下,玛格洛尔饱含感情地用通用语大声读出了那行优美的昆雅:
“——我亲爱的麦提莫收。”
梅斯罗斯提着咖啡打开家门时,六个毛茸茸的脑袋围成一圈直勾勾地看着他,表情微妙。要不是他们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好像看送货上门新鲜开好的猫罐头,梅斯罗斯居然有了一种自己的弟弟们乖巧可爱的错觉。
只见六个费诺里安围成一圈好像在举行什么“大哥不在家寂寞弟弟聚众发誓”的神秘邪恶仪式,双胞胎无辜眨眼,库茹芬目移凯勒巩吹小曲,卡兰希尔摸下巴玛格洛尔带着一丝丝的歉意打量他,圆圈的正中央是一个完好无损的文件袋。
很好。
出大问题。
梅斯罗斯放下咖啡袋扫过他的六个弟弟,咽下为什么卡纳也在这里的崩溃质问,透支了本月剩余的所有良心艰难询问玛格洛尔他们刚刚在做什么——梅斯罗斯低头,突然在文件袋上看到了自己的收件名。
快递,文件袋,今天送达,收件人是自己。梅斯罗斯好像知道自己的弟弟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此时费诺连包围圈中可怜且无助的信封与梅斯罗斯记忆中被炎魔团团围住的堂弟身影突然重合(并非身高比拟)梅斯罗斯深吸一口气,默念着不能给一人白送一份儿曼督斯假期便宜了六个小崽子,缓缓拾起地上的信封,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六个费诺里安。
“完蛋了耶——”这是完好无损的凯勒巩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想开点,至少芬诺的文笔还是不错的。”玛格洛尔斟酌着措辞,温和且愧疚地安慰变成灰色的梅斯罗斯。
“哦,我本以为你们只拆了外包装,没看内容。”
玛格洛尔选择了闭嘴。
梅斯罗斯面色平静地崩溃着,将手中捏着的信纸塞回信封小心地放到一个抽屉里(玛格洛尔确信他看到了数十封与他们刚刚拆开的快件如出一辙的信纸,上面的火漆一模一样),沉默着走出书房下楼梯。玛格洛尔紧随其后,并贴心锁好了书房门。
——
“所以到目前为止,奈雅芬威的……信件和我的书房有什么关系?”芬国昐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转头望向玛格洛尔。
梅斯罗斯提交完前半段证词完全失去战斗力化身红铜缅因猫饼目光空洞瘫在椅子上,玛格洛尔接过重任干巴巴地开口:“叔父……接下来的……嗯……可能会对您……有一些小小的冒犯。”
芬国昐表情一言难尽。
——
五个费诺连迎宾小姐般整齐站在楼梯两侧夹道目视大哥下楼,神色各异。双胞胎好像自知这次确实闹过了头,可怜兮兮地异口同声,“梅,我们确实不应该擅自偷看你的东西。” “梅,我们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卡兰希尔眨了眨眼,轻轻挥了挥手机界面显示的订单:“麦提莫,我提了点我自己的黄金,可以让阿塔林凯捻点金丝,他最近和他儿子发明了新技术,我打赌芬德卡诺会喜欢。”
凯勒巩补充:“在我看见里面信封上面那行麦提莫收之前,我还以为那是阿塔给叔父的信地址填错了,抱歉。”
六个费诺连突然面色恐怖地看向凯勒巩。
凯勒巩比划,“你们没见过吗?有时候我去二家找伊瑞皙玩,阿塔就叫我让我把文件捎给叔父。就……和梅那个差不多,火漆是红色的。”
“维拉啊,难道你就没有贴心地,富有人文关怀地‘替阿塔检查拼写错误’吗?”梅斯罗斯的声音幽幽从凯勒巩头顶传来。
凯勒巩无所畏惧摊手:“让你来送,你敢拆吗?”
库茹芬不可思议:“阿塔怎么就敢让老三送信?因为提耶科莫他善?”
卡兰希尔冷漠:“因为提耶科莫他傻。”
安巴茹萨们倒吸两口冷气:“所以……阿塔……天天给叔父……送情书?”
玛格洛尔转头看向凯勒巩:“叔父让你捎过回信吗?”
凯勒巩耸肩:“从来没有,不然我也不会以为梅的那封是叔父的回信。”
瞬间,七人顿时福至心灵心意相通,“阿塔离婚带七娃向叔父求爱不得虐恋情深都市感情大戏之半种的诱惑”精准地在同一时间隔空投送到了全体费诺连的脑壳中。
“这太荒谬了,退一万步讲,难道仅凭叔父脚下天天有人送花走过地方百花齐放,就断定叔父和雅凡娜有一腿,她对叔父爱而不得吗?”阿姆拉斯大声反驳。
“如果这是真的呢?拜托,那可是维丽诶,图卡会拒绝欧洛米的怀抱,接受阿塔林凯的深情求爱吗?”阿姆罗德兴奋煽风点火。
库茹芬怒吼:“我是直的泰尔佩都那么大了——”
“赌我的年假,阿塔给叔父的绝对不是什么正经文件。”卡兰希尔高声,“谁跟?”
费诺连七嘴八舌下注。卡兰希尔飞速套出小本记录。玛格洛尔弱弱发问:“卡尼斯提尔,呃……我们要如何揭晓最终结果呢?”
安巴茹萨疯狂暗示:“私自拆阅阿塔的信件是大逆不道,但是到叔父手里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库茹芬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既然梅斯罗斯的信件都被放在书房中,那么同理可得,叔父的信件会存放在哪呢?”
卡兰希尔低沉的嗓音中隐隐透着兴奋:“阿塔给叔父的信他敢不看吗?已知的藏匿地点,拆好放在那的信,省时省力唾手可得的结果。”
凯勒巩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梅,拜托,如果我们看到了更劲爆的东西,谁还会记得你那封不咸不淡的小插曲?你就一点都不想见识一下阿塔和叔父不为人知的惊天大秘密?不想就不是费诺里安!”
玛格洛尔绞尽脑汁:“……我上次把诗集落到二家里,叔父给我发微信说他收书房里了。”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曼督斯刑满释放集体被打包丢到中洲后大家都很闲。梅斯罗斯拿着车钥匙走向车库,在一片费诺连的欢呼声中,新梅斯罗斯联盟正式成立。
——
“梅,你确定这里是叔父的书房,不是他藏书室吗?”阿姆罗德目光呆滞。
“别说雅凡娜了,就是叔父和全体维拉在书柜里开impart都藏的下。”阿姆拉斯眼神空洞。
卡兰希尔收回刚刚撬开这个世界第二大禁地(第一大禁地是费艾诺的工房)的五毛一根的别针,慢条斯理地踱进书房,“绝对没走错这就是诺洛芬威的书房。左面有锁必然是机密文件,中间玛卡劳瑞和我提过是各个纪元的古籍,我们可以先从右面开始。”
玛格洛尔点头,拉开了最上一个抽屉。
“——维拉啊!”已经开始扒柜门的凯勒巩颤抖着掏出了一个精美的密封小盒,上面橘黄色便利贴赫然写着“双树纪,芬达拉托乳牙(数量1),英格多赠与(防止放自己家被芬达拉托本人看见扔掉),勿动。”库茹芬惊呼:“这都可以算私藏危险杀伤性武器了!”
梅斯罗斯不为所动拉开柜门,开始从偌大的书柜中筛找与凯勒巩描述相符的目标。
“嗯……小阿拉卡诺辅食菜谱(第一纪元)……帕兰提尔使用说明书……刚铎国旗碎片……女生现代可爱北极熊毛绒拖鞋买一送一拼〇〇链接打印汇总……他是有什么收集破烂的癖好吗?”卡兰希尔一脸吃了奥克的表情,“……这里面不会有曼威高p美颜照吧?”
“谁知道呢?如果这里都可以翻出芬达拉托那小子乳牙的话,说不定都能翻出来你小时候穿的兜肚呢。”凯勒巩快乐口嗨。
“……伊露维塔啊!”蹲在最底下检查最下面抽屉的两个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发出尖锐爆鸣声,阿姆罗德颤抖着掏出一个浅色牛皮纸,带着半截红色火漆印章的信封,阿姆拉斯飞速抢过一把掀开,其余的费诺里安迅速围城一圈,瞪大眼睛等候见证奇迹的时刻——
居然是空的。
一圈费诺连怔怔地看着空空如也的信封,梅斯罗斯反反复复检查了内侧封底火漆印数遍,无果,信封慢悠悠飘落在地上,好像费艾诺亲自降临无情嘲笑七个没用的好大儿。
玛格洛尔翻出了抽屉里大大小小百余个空信封,除了确定这些信封均出自费艾诺本人手笔外,没有一个提供了有价值的信息。
七个费诺连面面相觑,悲痛地接受了梅斯罗斯联盟再次破裂的事实。此时在无人注意的窗外,芬国昐正驾车驶入车库。
当芬国昐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时,阿姆拉斯飞速卷好半片重聚盛宴的织锦精准塞回原来的抽屉,梅斯罗斯以恐怖的记忆力和收拾速度将书柜前的空地清空一件不落地归位。此时芬国昐与书房已不足五米。
芬国昐拧动钥匙的前一秒,七个费诺连整齐地变身压缩包格式团进了书柜正中那个落地大柜子,梅斯罗斯蜷在最里,揉了揉被磕的通红的额角,其余六人严丝合缝地站在一起,最外的玛格洛尔拉好柜门。
世界线收束。
——
芬国昐此时的精神状态已经趋于稳定,他甚至贴心地给玛格洛尔倒了杯茶,与他的诗集一并交至自己的好侄子手中。芬国昐正思考如何以一种优雅且委婉的方式将今天下午的记忆从这间书房里所有人的记忆中清除。
“叔父,所以,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卡兰希尔为了他的年假视死如归,“您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真的,这真的很重要。”
芬国昐缓缓眨眼:“墨瑞,如果你成功说服你的父亲参加明天芬威家族晚宴,谜底将在七个工作日内送达你的私人邮箱。”
——
送走了七个半哥的好大儿后,芬国昐似笑非笑地打开手机备忘录。最顶一条只有一行,简单的文字闪烁着微光:3rd,Jul,费雅纳罗来信。
显然除了伟大的库茹芬威,没人会想到信封除了作为携带信息的媒介以外,本身也可以算做一种信息。诺洛芬威点开与库茹芬威的对话框,把手机凑到唇边,按住了发送键:
“我半小时后就到,老地方,307房间。
费艾诺回以他一个冷漠的句号。
对接完成。
——FIN.——
——
芬国昐驾车疾驰在路上,思绪仍沉浸在盲猜今晚到底要和费艾诺*几次之中,全然不知在夜深人静之时,英勇的芬巩在探索父亲的书房时,找到了不知哪个安巴茹萨踢到矮桌下面,没有找到回收机会的录音笔。
录音长达八个个小时,在芬巩满足地一口气吃了六个小时紧张刺激的第一家族内部惊天大瓜后,录音笔忠实地发出了芬国昐的声音。
芬巩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
“芬诺,我需要安慰。”
“罗珊朵,要是你现在想听一个好消息的话,卡尼斯提尔开的那个赌注只有你你选了不是对吧?是与不是的赔率为1:36,恭喜你啊罗珊朵,我们将要收获长达六个月的假期了!”
“?我衷心感谢叔父的正直。”
“等等……罗珊朵,你的弟弟们不会全文背诵我的情书嘲笑你一辈子吧?”
——
然而芬国昐的回信永远不需要费诺连去捎。芬国昐窝在被褥中餍足地看向费艾诺,费艾诺坐在窗边点了一支烟,烟灰缸旁,一封带着半截蓝色火漆浅色的信封于烟气中时隐时现。
费艾诺挑眉:“自己拆自己写的信做什么?想让费诺里安看见的话就自己捎,要是给我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这愚蠢的,肮脏的,语句不通的东西出现在费雅纳罗,或者是费雅纳罗的子孙眼前。”
“我向英格多养的所有大鹅发誓,刚刚用掉的两个t为证,”芬国昐表情真诚,“要是里面有半句不宜小精灵阅读的任何词语或暗示,我将被英格多养的大鹅,以及大鹅们的子孙追杀,直至阿尔达终结。”
费艾诺嘴角抽动,威胁性地眯了眯眼。
“您要做的只是把这封信放在您家中任何一个隐蔽但没那么隐蔽的地方,足以让其中任何一位费诺里安发现就好。”芬国昐补充。
“我大概已经猜到里面写的是什么了。”费艾诺挑眉,“但我不认为你的出柜暗示宣言值得我如此兴师动众 ”
芬国昐轻咳:“我惊叹于您的智慧,库茹芬威兄长。但这主要是为了奈雅。他走出我家大门时都快碎了他值得一个安慰。况且,这件事他们迟早都要知道的,不是吗?”
“你欠我一个人情,诺洛芬威。”
虽然通篇看似费诺连被集体抓包惨遭迫害,但我们都知道,直面库茹芬威狂风暴雨并当众出柜的,实际上只有可怜的芬国昐一个精。
——
但伟大的费艾诺计算出了一点点小小的失误。
“阿塔?阿塔——!这是什么!!!”
第二天,锻造室中传来泰尔佩林夸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第一家族宅邸。
——真正的FIN.——
【松玉】引弓
幽并重骑射,少年好驰逐。
——鲍照《拟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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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卿卿——芝兰——教子——引弓
十六岁的姚清洛要去游学四方,准备先学骑射。
乔天涯深以为是。
乔天涯喜出望外。
乔天涯大腿一拍准备大包大揽,姚温玉欲言又止,止又再言。
“还是交给旁的人罢。他若学不会,你这做先生的也舍不得罚。”姚温玉放下了手中书卷,牵着他的手略略使力,将人引到自己身边坐下,“别动,我看见一根白发。”
姚温玉不对他说假话。看见了白发是真的,乔天涯不太舍得罚孩子,常常比姚温玉还心软,也是真的。
姚清岚自不必说。她是这一辈里为数......
幽并重骑射,少年好驰逐。
——鲍照《拟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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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卿卿——芝兰——教子——引弓
十六岁的姚清洛要去游学四方,准备先学骑射。
乔天涯深以为是。
乔天涯喜出望外。
乔天涯大腿一拍准备大包大揽,姚温玉欲言又止,止又再言。
“还是交给旁的人罢。他若学不会,你这做先生的也舍不得罚。”姚温玉放下了手中书卷,牵着他的手略略使力,将人引到自己身边坐下,“别动,我看见一根白发。”
姚温玉不对他说假话。看见了白发是真的,乔天涯不太舍得罚孩子,常常比姚温玉还心软,也是真的。
姚清岚自不必说。她是这一辈里为数不多的女儿,年纪又还小,从刚刚懂事的时候就追着长辈们父亲先生、哥哥伯伯地乱喊一气,诸人爱如掌上明珠。而今她十三岁,豆蔻初开,逐渐有了少女心事,也总是朦朦胧胧的摸不清楚,昨个儿还为了一首好词伤神,今日又嚷嚷着去打马球,姚温玉说她形容尚小、心性不定,小姑娘瘪了瘪嘴,八爪鱼似的挂到乔天涯身上:“哪里还小,十三岁已经是一轮生肖还多一年啦。”
乔天涯笑着拍拍她的手:“快下来罢。小兔子*。”
“就不。”
十六岁的姚清洛比妹妹稳重一些,但到底年少。认得他的人都说他容貌清俊、温和博学,像姚温玉,像春水初生时,三月和风里刚刚抽出枝叶的柳条,只是更爽朗。乔天涯也觉得他像元琢,所以总是心软,看孩子犯了错也不忍心说重话。
所谓“严师出高徒”,姚温玉肯时时训诲兄妹俩,乔天涯却总是包容,只有他们惹得元琢动气时才训诫两句。也许是因为他不常说什么,可一旦决定就再无转圜余地,清洛清岚都更怕他一些。
要清洛学些骑射功夫是乔天涯的意思,在家里用膳时提过几次,姚温玉也同意。四处游学自然是好,学些防身的本领也很重要。十六岁再习武已经来不及,但聊胜于无,学不会打架也要学会跑。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当年的姚温玉难免是前车之鉴。
清洛少年心性,只见过乔天涯等长辈策马疾驰时的样子,自己却没试过,听说要学骑射时乐得一晚上没睡好,早起就顶着两个黑眼圈来问他们何时出发。
姚温玉看的好笑,让他再睡会,清洛不肯依,草草用完了早饭,就在马车上枕着他的膝打盹补觉。
姚温玉也被晃得困,靠在乔天涯的肩上休息。按理说他三十多岁正是盛年,不当如此,但看过的大夫都说他从前伤了元气,体虚易乏也情有可原,建议少食多餐,困了就多休息,不要强撑着再做事,乔天涯在旁边点头如捣蒜,嗯嗯啊啊地附和大夫。
到了马场,清洛跟着人先去挑马,过了会儿才回来和一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锦衣卫学怎么骑。乔天涯牵着自己的那匹扶姚温玉上去,松手看元琢自己走了一会儿,问他感觉如何,怕不怕。姚温玉刚才略微引着马儿小跑了几步,颠得他有点不好受,此刻动也不敢动,只能转过眼睛求助般看人,示意自己还是有点怕。
乔天涯大笑着翻身上马,双手绕在姚温玉的身前牵紧缰绳,夹紧马腹抽了一鞭,顷刻间便飞也似的向前去。
他二人自为人父后不再披发,姚温玉今日穿着简单的交领袍衫,乔天涯靠着他,他就能感觉到一层细密扰人的胡茬扎在侧颈。
春风流过,都在人耳边呼呼作响。姚温玉无法踩实马镫,只能借手上和腰背使劲,难免害怕。可是此刻乔天涯就在他身后,他靠着他,就像靠着一段足以遮蔽风雨的温柔青山。
姚温玉想要转过脸去看他,发现乔天涯好像又多了几根白发。
远处的清洛终于学会了坐在马上保持不倒,冲他们招手,姚温玉也招手回复他。乔天涯转了会,觉得无甚意思,在树荫处停马先下去,双手接着元琢落入怀中,两个人就坐在树荫下乘凉。
“你又有白头发了。”姚温玉说着,指尖拂过他的鬓边眼角。
“孩子大了嘛,人总要老的。”乔天涯笑了笑,不以为意,“清洛今年十六岁。等到清岚出嫁,等到他们都有了孩子,也许你也会有的。”
“那可怎么了得?”姚温玉摸了摸自己的尚且乌黑的发,笑道,“女儿还没有出嫁,怎么好做了白头翁?”
“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青春将老,这总是难免的事。好在没有懒惰无匹、不识六七的儿女。否则,元琢的白发要比我生的更多。”乔天涯握住他的手,“将来终老南山,莳花弄草、抚琴作画,未尝不是雅事。”
姚温玉看着远方点点头:“是很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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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清岚天琛元年生。
是年,姚温玉年二十四,乔天涯年三十六。
三人属相均为卯兔。
【松玉】芝兰
谢太傅问诸子侄:“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诸人莫有言者。车骑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世说新语·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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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温玉想收养族中子弟代为教养、将来承继宗嗣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姚氏,虽然本来人也不多,但还是很热闹了一阵。
乔天涯早已与长公子就此事暗通款曲,且他本人作为嫡系无嗣的祸首之一,在长辈们面前始终保持一种沉默的许可,不置一言以复,被姚家叔父评价为宽厚能容、温和有度。
“天可怜见。晋城姚氏清流门第,居然也对我们锦衣卫有如此好评。”乔天涯听着姚温玉的转述,实在是忍俊不禁,“感觉叔父说的不是...
谢太傅问诸子侄:“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诸人莫有言者。车骑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世说新语·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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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温玉想收养族中子弟代为教养、将来承继宗嗣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姚氏,虽然本来人也不多,但还是很热闹了一阵。
乔天涯早已与长公子就此事暗通款曲,且他本人作为嫡系无嗣的祸首之一,在长辈们面前始终保持一种沉默的许可,不置一言以复,被姚家叔父评价为宽厚能容、温和有度。
“天可怜见。晋城姚氏清流门第,居然也对我们锦衣卫有如此好评。”乔天涯听着姚温玉的转述,实在是忍俊不禁,“感觉叔父说的不是我乔天涯,像是给大族宗妇的祝寿词什么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蹬掉了靴子,枕在姚温玉的腿上,牵着垂下的发迫使元琢低头:“长公子怎么说?”
姚温玉抚过他的眉眼,笑得有些狡黠:“算起来,你不是姚氏的宗妇么?”
乔天涯从不跟元琢打口舌官司,一般都采取身体力行的方式解决这些小小的起义苗头。
虽然起义的人也只是口头说说。乔天涯将手放在姚温玉的左肩,略微使了力就摁倒了他。
姚公子躺在床帏间,从善如流地握住他的手,眨着眼笑道:“我错了。”
“知错能改,”乔天涯俯身轻轻咬住他的唇,“善莫大焉。”
收养族嗣的事当时并没有定下,乔天涯与姚温玉的意思也并不是立刻就要养个孩子,只是作为一种能被宗族接受的妥协方式。大约到了淳圣六年,晋城本家才选定了三个孩子,说是想拜在元琢门下做学问,请他定下其中一两个出色的,留在身边时时教诲。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彼此心照不宣。谁被选定,谁就记在姚温玉的名下,将来好顺理成章地作晋城姚氏下一任话事人。
姚温玉问他们今年几岁,是谁家的孩子,都读了什么书,家中还有谁在,几个孩子都细细答了。乔天涯又问他们到梅宅来见了什么,觉得如何,将来想做什么,总之是些虚无缥缈的话。
头一个说话的孩子很机敏,今年九岁,姚温玉也见过他几次,是一位管着祖业田的堂伯的孙儿。他拱了拱手,道:“侄儿从前来过阒都几次,却未到过梅宅,今日初访,果然处处精妙。方才见院中匾额‘松风水月’、‘霜明雪砌’,玉以洁润,丹紫莫能渝其质;松表岁寒,霜雪莫能凋其采,诚然如是。”
乔天涯听完他这一长段,挑了挑眉,与姚温玉对视一眼,端起茶来作口型道:“文不对题,早有预备。”
姚温玉掩袖咳了两声,又问第二个略寡言些的孩子。
站在中间孩子个子高挑,已经十四岁。姚温玉与乔天涯昨日便收到了晋城的信,大体知道这三个孩子的姓名年岁,乔天涯觉得他略微大了些,今日见了更是腼腆,看着锦衣卫的飞鱼服有些发抖,嗫嚅着说了几句,声音细若蚊蝇。
第三个孩子姚温玉也有些印象,叫清洛,今年十一岁,是族学中一位先生的孙儿,家中还有个妹妹。他母亲早逝,父亲没有再续弦,几年以后也哀恸而亡。
乔天涯还是同样的问题,只听得堂下人道:“学生初到宅中,只见花木葳蕤。行步匆匆,旁的尚未留意。”
姚温玉笑道:“花木之美,刻露清秀,四时之景无不可爱。清洛可莳弄过花草吗?”
“未曾。”他摇了摇头,“只是看祖父画过些,年节祭祀时也见过,再就是郊外所见的野蔓、桃李、兰草之类。”
“可是郊外花草,春生秋死,你觉得好吗?”姚温玉轻声问他。
“好。”他点点头,正色道,“玉之在山,以见珍而终破;兰之生谷,虽无人而自芳。况且年岁枯荣,天命如此,圆满二字,本就是可望不可求的事。”
他这话说的满堂沉默,乔天涯抚掌而笑:“只顾着同你们说话,差点错了午膳的时辰。元琢,还是让孩子们先用饭吧。”
这件事最终还是定了清洛,姚温玉写了信给晋城,又问乔天涯可有何打算。乔天涯吹掉了刚刚叼着的狗尾巴草,掰着手指和他算乔家尚且在世的正经亲眷,发现两只手还没掰完就数完了。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姚温玉正准备悄悄揭过这个话题,就听见乔天涯幽幽叹道:“一共就这些亲戚,孩子还是给人家留着罢。我家的事,多烧点纸钱算了。”
至于等清洛将妹妹接过来,两个孩子在梅宅读书上树捉迷藏,那就都是后话了。
——————————————
下集预告:
蒙养无他法,但日教之孝悌,教之谨信,教之泛爱众亲仁。看略有余暇时,又教之文学。
——姚舜牧《药言》
【松玉】卿卿
人问谁,对以名。吾与我,不分明。
——《弟子规》
————————————————
“费盛与霍凌云远在端州,锦衣卫改制的事情,还要多仰仗乔卿。新制拟得很好,就照此办理即可。”
年轻的帝王合上了手中劄子递给内侍,微微笑道。
乔天涯拱手称是,心里却琢磨着旁的事。
“从前在中博,听大家称名道姓的喊久了,忽然是明堂高殿叫一句‘乔卿’,挺文雅,就是弄得人不习惯。”乔天涯一边在门口的黄铜水盆里洗净了手,一边同姚温玉说着今日朝上的事。
“你是中博的故旧老臣,才这样叫你。这是尊礼大臣的体统。”姚温玉今日起得晚,已经过了早膳的时辰,午膳还要等着乔天涯一起,便用了......
人问谁,对以名。吾与我,不分明。
——《弟子规》
————————————————
“费盛与霍凌云远在端州,锦衣卫改制的事情,还要多仰仗乔卿。新制拟得很好,就照此办理即可。”
年轻的帝王合上了手中劄子递给内侍,微微笑道。
乔天涯拱手称是,心里却琢磨着旁的事。
“从前在中博,听大家称名道姓的喊久了,忽然是明堂高殿叫一句‘乔卿’,挺文雅,就是弄得人不习惯。”乔天涯一边在门口的黄铜水盆里洗净了手,一边同姚温玉说着今日朝上的事。
“你是中博的故旧老臣,才这样叫你。这是尊礼大臣的体统。”姚温玉今日起得晚,已经过了早膳的时辰,午膳还要等着乔天涯一起,便用了些点心小食,躺在藤椅上抚摸着卧在膝上的虎奴,轻轻笑着向他望过来。
“上次我进宫,见陛下点名道姓地训户部的话,训得许尚书汗流浃背,好不惭愧。”
“尊礼大臣,啧,锦衣卫这行当还能有此殊荣。”乔天涯走过来,在虎奴浑圆的身上擦干了自己手上的水,“既如此,你若上朝去,陛下便该称你做‘姚卿’了。”
“不妥。”姚温玉笑道,“我族中还有位堂兄,眼下供职礼部,论官阶亦可参与朝会。若称‘姚卿’,便不知所称何卿了。”
“这有何难?”乔天涯接过虎奴,扶着他走到了桌边坐下,“那就叫他大姚侍郎,叫你小姚学士。”
姚温玉瞟他一眼:“既是官职不同,何必有大小之别?”
乔天涯不再作答,自己也觉得这称呼好玩,又念了几句小姚学士,就抱着虎奴去院里玩,姚温玉隔着窗都听见他的笑声。
这是淳圣二年的春天。
新朝伊始,姚温玉大病初愈,在菩提山上休养了近一年才缓过来,毒是解了,被人搀扶着也能走上片刻,但到底不能久立,也不如从前康健。他欲自此归隐,沈泽川却希望他仍能留在阒都,两相调和之下,留乔天涯依旧奉职锦衣卫,姚温玉虽仕不朝,此后长居菩提山间。
数月前,御史台上书望重整锦衣卫,删改旧制。乔天涯下山去了宫中同沈泽川商议,大约过了几日,初雪才化,便再度下山接了明文旨意,又去了趟锦衣卫营中,半把个月早出晚归。
他既不能再回去,姚温玉便也下山到了梅宅,直等到红梅凋尽、春柳初生,才看乔天涯有了改写新制的眉目。
约莫到了清明前半个月,晋城本家遣了人来,问姚温玉今年是否要回去祭祀。姚温玉还在思忖着,乔天涯却想去得紧:“元琢已去过了乔氏旧宅,年节的香烛也点了,可还没教我见过姚氏本家的人。”
那传信的小厮眼明心亮,连忙接着话茬道:“正是。长公子数年未回去,家里人焦心不已,只知道是乔指挥使看顾着,都还没见过呢。”
他飞快地抬眼看了下二人的脸色,正好看见自家长公子衣袖遮掩间被人拽住的手。
“羞什么?”人已退下了,姚温玉耳侧的红晕却还未消。乔天涯碾磨着他的耳垂,双手捧着人转过去的脑袋又转回来,“我看不仅是我想去晋城,姚氏的长老们想见我也想得紧呢。我又不丑,还怕我见公婆不成?”
姚温玉一言不发。
姚温玉反抗未果。
姚温玉啊呜一口,侧过脸咬在了乔天涯的虎口,并趁人不备起身想走掉。
姚温玉逃跑失败被抓住。
“属猫的。”
擅长捉人的乔指挥使如是评价道。
岑南八城中,晋城居西南,依山傍水,春秋两季烟雨朦胧。乔天涯在廊下抚琴时,能远远望见南方的山野,有时他停了手,就听见竹林风叶不息。
院中的秋千是姚温玉祖父还在时就搭下的,架上攀着些藤蔓儿,参差披拂,春夏清香异常。姚温玉有时会坐在那里,用刚翻出来的碧玉箫来和他的琴声。他病后气弱,笛和箫都不能尽力施为,却别有幽怨哀愁之趣。
乔天涯从前总是叫他“小公子”,觉得元琢还实在年轻,来了晋城后却很少听人这么称呼。这件事不久后也为姚温玉所发觉,二人讨论了一番,最后觉得大约是“长公子”听起来便比“小公子”可靠些。
姚氏族中尚且在世的长辈在祭祀那日几乎都到了,大约是姚老太爷仙逝后来得最齐的一次。来往的族人多称姚温玉为长公子,对乔天涯称他的官职,年纪大些又知道内情的长辈,看着他二人就一脸牙酸的表情:“温玉,你的事,叔祖父也不好多说,但嫡系一脉此后无人,这又如何是好?”
“是啊玉郎,虽说我们这几年主持祭祀,终究是代掌。你祖父去世时你还年少,家主一位空悬至今,眼下的情势,你这个长公子也要拿个主意才是。”
乔天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一旁,当一座慈眉善目的泥塑木雕,耳边飞过去的、属于姚温玉的各类称呼收拾了一箩筐,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一位老夫人——大约是姚温玉的堂叔母——喊出小玉儿的时候喷了茶。
姚温玉转过头幽怨地望了他一眼,递过来一张帕子,看乔天涯收拾停整,才扶着他的手站起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温玉年少无知,且久病无嗣,才有所不足,力有所不任,不敢承宗族之托。若蒙族中见谅,愿择子弟之贤者教养膝下,将来承继门庭、托付衣钵,温玉必待如亲子,此后绝无二言。”
宗祠内高堂广殿幽邃深远,先贤名位列次,油灯香烛火焰跳动,堂内安静了片刻,众人眼神交汇错杂,一时倒没人敢问姚温玉是否有看好的人选。
“八大家还真是,那什么的骆驼比马大。”姚温玉今日没坐轮椅,乔天涯扶着他往出走,低声道,“不是说姚氏子嗣单薄么?我看你们家的长辈也忒不少,这个抱过你,那个还抱过你爹……”
姚温玉觉得膝上有些刺痛,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便向他那侧略微靠了靠,轻声道:“是嫡系一脉子嗣单薄,旁系的族人倒并不算很少。你我头一次回族里祭祀,大约都知道要定些事,所以来得齐。”
“也真是不嫌麻烦。”乔天涯一边说着,两人已走到了小院中,“长公子说呢?”
姚温玉又坐回了他的秋千,靛蓝的衣袖顺着手臂滑到肘间,露出一段白皙的肌肤与鲜红的绳:“乔公子要见过长辈们,纵然麻烦,温玉又岂有推脱之理?”
乔天涯朗声大笑:“元琢好辩才!”
他看着姚温玉,姚温玉也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家的这些长辈叫法倒多。”乔天涯坐在石桌边,接住了向他扑来的虎奴,笑道,“虽然有些攀附的意思,说话做事都还算体面。”
姚温玉侧首倚在秋千上看他:“松月小时,家中长辈怎么叫呢?”
“自然是叫我松月、二郎什么的。”乔天涯抬起虎奴的两只前爪,对着猫猫圆滚滚的肚腹痛心疾首,“元琢,你真的不能再喂它了。”
“只叫这些?”姚温玉不太相信他的话,含笑问道,“不会叫‘月儿’‘月月’‘卿卿’‘阿宝’‘明月郎’什么的吗?”
乔天涯被人揭穿。
乔天涯哑口无言。
乔天涯起身站在故意惹他的小公子面前,双手握住秋千绳,俯身佯怒道:“闲望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姚温玉被他困在这秋千上,一时不好动弹,却也不怕他:“君非我君,何以称卿而僭越?”
乔天涯闻言则笑:“小姚学士博闻强识,但识得南唐旧典,岂不闻《世说新语》云,‘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则此君非殿上主君,卿非堂下姚卿,我与——”
乔天涯忽然顿了一下,将身子俯得更低,握住了姚温玉还在秋千绳上的双手:“况我与玉卿交,更有甚于画眉者,其如是否?”
姚温玉伸手想打一下他,半途就被人捉住了手。
乔天涯看着他,又问了一次:“是吗?”
姚温玉看着他神色庄重的眼睛,像是在看眼前人过去的很多片段,那里面有很多故事,欢笑、刀剑、鲜血、美酒、江河山水,以及姗姗来迟的姚温玉。
他将乔天涯的手带到自己的颈侧,像是一种交付终身与性命的许诺:“明月松林,千峰一色,清光不改。卿卿如此,我心皎皎,亦诚然如此。”
有关费诺里安的婚配情况
翻阅魔戒wiki有感。
费:娶妻奈丹妮尔,有前无古精后无来者的七个子嗣
大梅:似乎没娶妻(不得不说这个“似乎”就很有真实历史的feel,对于无法考证或者无法完全确认的信息保持严谨性的标准做法)
二梅:已婚,妻不详,生平也不详(很可能没跟着出奔)
凯三:强娶露仙失败
卡四:有一妻,具体情况不详,似乎也没孩子(初入坑的时候曾误以为卡四和人类女子哈烈丝是一对)
库五:孩子是大名鼎鼎的摊牌,在维林诺出生,...
翻阅魔戒wiki有感。
费:娶妻奈丹妮尔,有前无古精后无来者的七个子嗣
大梅:似乎没娶妻(不得不说这个“似乎”就很有真实历史的feel,对于无法考证或者无法完全确认的信息保持严谨性的标准做法)
二梅:已婚,妻不详,生平也不详(很可能没跟着出奔)
凯三:强娶露仙失败
卡四:有一妻,具体情况不详,似乎也没孩子(初入坑的时候曾误以为卡四和人类女子哈烈丝是一对)
库五:孩子是大名鼎鼎的摊牌,在维林诺出生,所以妻子也必然是维林诺的光明精灵,但具体情况还是不详,从后来父子决裂的剧情来看,妻子应该也没跟着出奔(不得不说库五你个已婚人士帮三哥抢人这事真的很生草)
小六小七:噢,被哥哥们保护的宝宝们(神奇的滤镜增加了),形影不离的双生子,总觉得不像是能够结婚的样子,wiki里也完全没有提到这一茬。
摊牌:某个版本里暗恋过盖奶(自己的堂姑)还送埃莱萨宝石,但无论哪个版本中都没有结婚和留下子嗣(只能解释为渴望超越祖父,把祖父年轻时和老婆恩爱的时间也拿来打铁了)
感想:
1.精灵在托老的设定里都是纯爱战士,哪怕二婚的毛毛大王也没有达到人类标准中的“负心汉”,婚姻和爱情高度绑定,对性的态度也克制而适度,因此孩子一般不超过四个,而费诺和奈丹尼尔养育了足足七个,可见曾经热恋之深………费疑似是维林诺和老婆分居的唯二案例(芬威大王在佛米诺斯放逐事件里拿了首杀,茵迪丝没走,奈丹妮尔跟着丈夫和崽崽们走了)
2.二梅、卡四和库五都是有“老婆”,但跟没老婆差不多哈哈哈哈,库五好歹还有摊牌这个娃,二梅和卡四就……连结婚是什么时候都不能确定,精灵也不是想离就离的,托老甚至没写过精灵离婚的手续,连芬威和第一任妻子都是丧偶的情况,而不是双方在世时解除婚姻关系。
【同人里小白和Eol离婚的桥段很常见,这点太快人心】
⒊摊牌作为最后的费诺里安,没有后代这件事其实我接受良好,因为无论如何,费诺里安家中每个人的灵魂都存在且闪耀过,故事总是要结束。
不过联想一下人皇,如果护戒远征队里有一个“费诺里安”的血脉后裔,那就拿的不是联合王国的归来继承人剧本了,而是被“杀亲者”“被褫夺王权者”的黑色骂名了,想想——还挺带感?在至高王吉尔加拉德逝去之后,中土的诺多族无王,难道又双叒叕是这样的剧本“他不只是个铁匠,他是费诺里安,埃瑞吉安之主凯勒布林博和锻造精灵宝钻的费艾诺的血脉后代,诺多至高王位空悬之时的合法继任者balabala”
感觉会是个很有意思的平行世界。
Sweet tooth
二家小精灵都多多少少有些sweet tooth.
博学的阿奈瑞王妃并不是一个愿意且擅长在厨房里花时间的母亲。而50周岁以下精力又格外旺盛的精灵幼崽总是时不时地觉得饥饿,好在大伯母和婶婶以及王宫的小厨房会及时给他们的碌碌饥肠予以抚慰。
其实和性别刻板印象不太一样的是,二家sweet tooth症状最轻的是伊瑞皙。她最多爱好一些奶点,或者睡前喝杯酸酪。比起精巧甜蜜的小点心,弓弦铮铮的公主更爱现烤出来的肉块,洒一点三堂哥随身带的盐,和两个小红发猎手抢着吃更香。
最爱甜食的是金丝小熊芬德卡诺,而且只要是甜的,他几乎来者不拒。从童年时他就习惯了上午的加餐来一听涂满蜂......
二家小精灵都多多少少有些sweet tooth.
博学的阿奈瑞王妃并不是一个愿意且擅长在厨房里花时间的母亲。而50周岁以下精力又格外旺盛的精灵幼崽总是时不时地觉得饥饿,好在大伯母和婶婶以及王宫的小厨房会及时给他们的碌碌饥肠予以抚慰。
其实和性别刻板印象不太一样的是,二家sweet tooth症状最轻的是伊瑞皙。她最多爱好一些奶点,或者睡前喝杯酸酪。比起精巧甜蜜的小点心,弓弦铮铮的公主更爱现烤出来的肉块,洒一点三堂哥随身带的盐,和两个小红发猎手抢着吃更香。
最爱甜食的是金丝小熊芬德卡诺,而且只要是甜的,他几乎来者不拒。从童年时他就习惯了上午的加餐来一听涂满蜂蜜后烤得脆脆的小饼干,下午茶再吃两碟花样种类总在出新的小蛋糕。当然这种爱吃零食且是甜食的习惯不太好,但谁忍心看一个父母各自忙碌、自身又那么活泼爱动的甜蜜小精灵挨饿呢?当然,不挨饿的代价是……
“芬诺,来交政论作业。”他大堂哥低头。
“芬诺,来合奏吗?”他二堂哥低头。
“兄长……”图茹卡诺低头。
图茹卡诺也爱甜食,且和他本精的性格一样,有着稳定专一的口感。由于众所周知的一些芬威家特有的缘故,他的甜食供给源一般没有大伯母。小天鹅家的甜点带着海港的特色,海盐芝士口味的一切零食都是绝佳的肴馔,连点缀的糖珠都带着珍珠的光晕。等图茹卡诺发现了他在建筑方面的专长,当然投桃报李,第一时间发明了翻糖制作的可塑性更好的蛋糕,送给当年庆生的芬罗德作礼物的添头。
后来雪山上的埃兰葳和他结婚,他发现,嗯,略微改良一下口味,岩盐芝士和岩盐乳酪也是不错的。在贯彻父亲关于城市的构想时熬图的晚上,一杯出自妻子之手的岩盐奶茶更是让他头一次觉得面对父亲有了些炫耀的资本。
小阿拉卡诺开始吃起零食后,已经发现头生子的身高出了点无法补救的问题的二王子夫妇终于控制起来了小儿子的甜食,连带着他严谨的二哥和空闲时间更多的小姐姐也协力一起盯他。这至少保证了小阿尔巩并没有因为吃了过多甜品而少吃正餐,但也没能保证小家伙能控制住一个孩童对甜品天然的兴趣。在一次偷吃烤黄油苹果沾掉了一颗牙时,不知所措的小家伙第一反应是兜着一包要掉不掉的眼泪去寻求很宠着他的小姐姐拿主意。眼看劳瑞林花朵的光辉逐渐暗淡,诺洛芬威或者阿奈瑞要回家了,小阿拉卡诺终于在王宫外走马的驰道上等来了坐在提耶科莫马上的姐姐。正值换牙高峰期的伊瑞皙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从高头大马上跳下来,嘴里敷敷漏风地说:“别当森……”然后他三堂哥一挑眉,也下了马,没说话,只一只手托住了小堂妹的下巴,另一只手捏挤了小姑娘的脸,迫使她撅着张开了嘴——露出了……视线里只剩一颗的上牙和一颗斜对角下的下门牙。
小男孩震惊。小男孩哭出了震天动地的响动,恨不能把曼威的耳朵吵瞎那种。
欢欢露出了谴责的目光。
很多很多年以后,小阿拉卡诺在冰原上把省出来的一点马奶熬煮成奶糕再让给姐姐的时候,想到了这一幕,回过头跟总显出眉间怒容的姐姐说:“哎,其实你有的吃还得谢谢那位图卡芬威。”
补记:
健身人要忌嘴!——爱来自你们的,图卡芬威
刘辩小猫文学
1. 在生活里,刘辩极力把他认为最好的给你,府上下人老早就把他的伙食准备好了,他极度不爽这种行为,总是喵喵的冲吓人叫唤。非得在你用膳上,叼着他的小鱼干爬上桌,用他的爪子把最鲜嫩的小鱼干推给你。
2. 作为小猫咪,他不像其他的猫咪那么独立,他就像是依靠爱生长的玫瑰,依靠你的爱意生存,你的视线超过一刻没在他身上,他就会喵喵直叫唤,或者是不是露出个肚皮吸引你去摸他,要不就是用柔软的尾巴不停地蹭着你的胳膊,吸引你的注意力。
3. 每天睡觉一定要把自己塞进你的怀里,就算是夏天也不例外。尽管你每天早上都被热醒,但是无可奈何。曾经你受不了夏天的炎热,把他的窝移到软榻上。等晚......
1. 在生活里,刘辩极力把他认为最好的给你,府上下人老早就把他的伙食准备好了,他极度不爽这种行为,总是喵喵的冲吓人叫唤。非得在你用膳上,叼着他的小鱼干爬上桌,用他的爪子把最鲜嫩的小鱼干推给你。
2. 作为小猫咪,他不像其他的猫咪那么独立,他就像是依靠爱生长的玫瑰,依靠你的爱意生存,你的视线超过一刻没在他身上,他就会喵喵直叫唤,或者是不是露出个肚皮吸引你去摸他,要不就是用柔软的尾巴不停地蹭着你的胳膊,吸引你的注意力。
3. 每天睡觉一定要把自己塞进你的怀里,就算是夏天也不例外。尽管你每天早上都被热醒,但是无可奈何。曾经你受不了夏天的炎热,把他的窝移到软榻上。等晚上刘辩兴冲冲的过来和你一起睡觉,发现他的窝被移到了软榻上,顿时发出凄厉的猫叫,圆圆的猫眼看着你好像看着负心汉一样,你受不了他的眼神转眼不看,场景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妥协了。刘辩不再睡在窝里而是睡在你的怀里。
4. 刘辩十分排斥其他小动物,除了绣球和飞云。在你的府上,就算是偶尔飞翔路过的燕子,在这里歇一下脚,都要被刘辩挠上两爪子。除了粘着你,刘辩每天的另外一件大事情就是巡逻广陵王府,不断侦查四处有没有活体动物,即便是路过的流浪狗,刘辩也要嗷上两嗓子。
【Feanorian】战后
#关于骤火战后东线的一个脑洞
#有根据之前的《明焰》衍生的二梅失声后续,暂时的
#私设有,不喜勿入
达戈·布拉戈拉赫,伤亡惨重的一战。
第一家族在东线的领地,除希姆凛外无一幸免地沦陷。经过多次尝试,梅斯罗斯终于在血战封锁阿格隆隘口后的第二日下午得到了帕兰提尔那头的回应——来自阿蒙艾瑞布,见到失联多日的兄弟安然无恙,两边同时松了一口气。
“我和Telvo在萨恩阿斯拉德接应到Moryo的部队,之后南下撤退到阿蒙艾瑞布。Moryo受了很重的伤,又有追兵在后,所以一直没来得及跟你们联系。”阿姆罗德简单陈述完数日的遭遇和境况,眼下乌青彰显着他的疲惫不堪。在阿姆罗德身旁是跟他状......
#关于骤火战后东线的一个脑洞
#有根据之前的《明焰》衍生的二梅失声后续,暂时的
#私设有,不喜勿入
达戈·布拉戈拉赫,伤亡惨重的一战。
第一家族在东线的领地,除希姆凛外无一幸免地沦陷。经过多次尝试,梅斯罗斯终于在血战封锁阿格隆隘口后的第二日下午得到了帕兰提尔那头的回应——来自阿蒙艾瑞布,见到失联多日的兄弟安然无恙,两边同时松了一口气。
“我和Telvo在萨恩阿斯拉德接应到Moryo的部队,之后南下撤退到阿蒙艾瑞布。Moryo受了很重的伤,又有追兵在后,所以一直没来得及跟你们联系。”阿姆罗德简单陈述完数日的遭遇和境况,眼下乌青彰显着他的疲惫不堪。在阿姆罗德身旁是跟他状况差不多的阿姆拉斯,卡兰希尔窝在双胞胎侧后的躺椅里,没有像两个弟弟一样身着战甲,苍白的脸上是几分大病初愈的疲态。
“平安就好。”梅斯罗斯沉吟半晌,将近日来的焦急忧虑、对弟弟们下落最糟糕的猜想、终于听到帕兰提尔中传来回应的庆幸、还有再见到三张熟悉面孔时哽在喉头的千言万语化为简短的四个字。
“Nelyo,没有Turco和Curvo的消息吗?”阿姆拉斯问道,“我以为他们也在希姆凛。”
梅斯罗斯摇头。起初他以为凯勒巩和库茹芬应当与另外三个弟弟在一处,事实证明并非如此。阿格隆隘口失守后,梅斯罗斯就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Kano呢?”卡兰希尔沙哑的声音从双胞胎身后传来。他一手扶着额角,按压胀痛的穴位。乌黑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自肩头滑落,显得散乱。远离浓烟和烈火的战场后,他的脑袋时不时就会胀痛,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该死的龙焰导致的。
“他怎么样?”
卡兰希尔无法忘记那头龙是怎样闯入他的领地,灰黑色的浓烟将天空遮蔽,痛苦的哀嚎响彻在曾经富饶的土地。当他与恐怖的龙焰正面相对,那头来自安格班的怪物咧开血盆大口,讲述起它是如何踏平豁口的铁骑,推倒坚固的城墙。格劳龙试图勾起卡兰希尔的恐惧,它炫耀功绩般告诉沙盖里安的领主,他的二哥遭受重创,奄奄一息地退出战场。若卡兰希尔执意与他对抗,他的兄弟们将收获又一具至亲的尸体。
卡兰希尔以向恶龙劈去的利刃作为回应,甚至懒得再费口舌同这个怪物多说一句。梅格洛尔是东线的将领,是豁口的雄鹰,卡兰希尔坚信他的兄长绝不可能就这样死去。
大门打开又关闭的声响从帕兰提尔那头传来,梅格洛尔走进兄弟三人的视野。他和梅斯罗斯一样刚下战场,盔甲上的污黑血渍冻成血色冰霜。梅格洛尔手中握着一封带血的战报,在将其递给梅斯罗斯后,梅格洛尔抬头,冲弟弟们略一颔首,唇角泛起因重新见到弟弟们的喜悦而浮现的淡笑。
“希姆凛人手暂且足够,我认为还是要向阿格隆隘口再派一队兵。”梅斯罗斯接过战报,分神应答在他身边的弟弟,还不忘回答卡兰希尔的提问,“如你们所见,他还好。”
梅格洛尔听着梅斯罗斯的嘱咐,脸上那抹淡笑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忧虑。梅斯罗斯将二弟的神色尽收眼底,抬手拍了拍梅格洛尔的手背,示意他无须担心。
“这不是冒险,我们刚收复阿格隆隘口,难保魔苟斯不会又一次发动进攻。”
听到哥哥们在讨论战情,正打算说什么的阿姆拉斯识趣闭上嘴,仔细打量大哥和二哥现在的模样。倒是他身边的阿姆罗德盯着梅格洛尔,又回头对上卡兰希尔投来的目光,心中一个不确定的想法越发呼之欲出。
“Nelyo,Kano他……”
阿姆罗德出声打断了梅斯罗斯的话,他的双目仍然紧盯着梅格洛尔——准确来说,是梅格洛尔的脖子,声带的所在处。
“Kano发不出声音了吗?”
虽然梅斯罗斯和梅格洛尔的默契足够,用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明白所思所想。但一直是梅斯罗斯单方面开口说话,未免太奇怪了些。
一时间,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庆幸被沉默驱散。
梅格洛尔看了一眼垂下双眸的兄长,又看一眼帕兰提尔中盯着他不语的三个弟弟,无声地叹口气,在梅斯罗斯身旁坐下。
我没事。
梅格洛尔向弟弟们比口型道。
“这算什么没事啊。”阿姆拉斯低下头小声嘀咕,暗自捏紧的拳头用力到颤抖。
“那条龙?”卡兰希尔卡兰希尔的声音低了几分,上下齿碰撞咯咯作响,毫不掩饰地宣泄出对魔苟斯所造黑暗生物的憎恶。
是啊,他早该猜到,他手底下的不少士兵折损于龙焰燃烧的毒烟,自此失声者不在少数。以歌声为武器的梅格洛尔怎会安然无恙?
“医官说,Kano的情况不算最差,很快就能恢复。”梅斯罗斯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十足把握,但梅格洛尔在一旁投来的目光明显是叫他不要再让弟弟们为多余的事烦扰心神。梅斯罗斯抬手覆上梅格洛尔的手背,后者转过手腕,握紧了兄长的手。
“是,希姆凛的医官可是最好的啦。”阿姆罗德咽下哽咽扬起笑意。不论如何,经此一战,他的兄弟们还在,就是最好的消息。
“西线的通信全断,不得消息。如果Turco和Curvo毫无音讯,想是往那边去了。”
梅斯罗斯点头同意阿姆罗德的话,也看出年幼的弟弟有意缓和沉闷氛围,顺着话头道出多日神经紧绷后第一句说笑:“他们两个啊,最是鬼精,不会有事的。”
翳影遮蔽了夜空的月。
凯勒巩策马领军急行在前,在黑暗笼罩的地域,连夜赶路最是危险,但他们半刻不得停歇。
库茹芬行在凯勒巩侧后,他不时回望后方军队,双眉紧蹙神色晦暗。
他们所防守的阿格隆隘口被魔苟斯的军队以重军撕开了一道裂隙,豁口沦陷,沙盖里安也遭攻破,黑暗大军向凯勒巩和库茹芬欲往希姆拉德撤退的残余部队袭来,断了凯勒巩向北或向南杀出一条血路与兄弟汇合的念想,逼得他们只能往西撤退。
敌军在后虎视眈眈,连日赶路又疲惫不堪,凯勒巩和库茹芬甚至连喘口气联系兄弟的机会也没有。
“等过了明迪布河,穿过森林,再往西,就是纳国斯隆德了。”库茹芬追上凯勒巩的马,说道,“那群安格班的耗子追出来这么远,被你留在队尾的伏击兵反击杀了不少。这样也好,Nelyo防守的压力会小些。”
“纳国斯隆德······”凯勒巩反复细嚼这个由芬罗德所创立国度的名称,神思一转,策马行进得更快。
“先过河修整,尽快联络上Nelyo他们。纳国斯隆德之主可不会轻易放人进他的隐匿王国,除非他自己也损失惨重。”
思及战局,凯勒巩面露愤懑,恨极地啐了一口。
“早该杀出一条路来,也好过像如今这般半分不知他们的状况。”
库茹芬没有说话,只又向身后深深地凝望了一眼。不安虽在他胸腔中跳动,但他知晓,没有兄弟离开他们。
绝不会有。
【MF/FF】小熊警官的逆袭 02
·日剧《女子警察的逆袭》au,前文见合集。很没品很无脑,大量OOC与乱七八糟的设定,慎看
·配对:Maedhros/Fingon;Feanor/Fingolfin;设定上一家与二家三家没有血缘关系
·剧情与梗属于原剧,人物属于托老,我只拥有OOC和bug
·总之慎看…
02.兔耳诺洛芬威接受采访.jpg
“迈提莫迈提莫,芬达拉托说你在学校的时候是超完美天才呢,所有科目都是A+,真的吗?”芬巩在副驾上捧着手机惊呼。这才认识第二天,“迈兹洛斯前辈”就已经变成了“迈提莫”,而两位当事人都没有感到丝毫不对。...
·日剧《女子警察的逆袭》au,前文见合集。很没品很无脑,大量OOC与乱七八糟的设定,慎看
·配对:Maedhros/Fingon;Feanor/Fingolfin;设定上一家与二家三家没有血缘关系
·剧情与梗属于原剧,人物属于托老,我只拥有OOC和bug
·总之慎看…
02.兔耳诺洛芬威接受采访.jpg
“迈提莫迈提莫,芬达拉托说你在学校的时候是超完美天才呢,所有科目都是A+,真的吗?”芬巩在副驾上捧着手机惊呼。这才认识第二天,“迈兹洛斯前辈”就已经变成了“迈提莫”,而两位当事人都没有感到丝毫不对。
他们正在进行日常巡逻,迈兹洛斯开车。今天的多尔罗明宁静祥和,路过商店街的时候他们还被热情的市民赠送了新出炉的曲奇饼干。按理说他们不能接受的,但是老板非常执着(“哎呀,上次店铺失窃就是芬诺警官您帮忙破的案,要不是您我的店铺都要开不下去了!您一定得拿着,刚刚烤好的,是我们家招牌呢!”一边说一边把盒子从开了一半的车窗里硬塞了进来,然后立刻转身跑掉了),他们面面相觑了片刻,迈兹洛斯先拿过来打开了。
“谢谢芬诺警官,”他叼着饼干笑眯眯地发动警车,声音有点含糊,“要不是您我还吃不到这么美味的曲奇呢。”
你不要学他乱叫啊!芬巩哀嚎着,被对方送到嘴边的饼干堵住了剩下的话。
他们吃了一半,迈兹洛斯说剩下的拿回去给哈多,芬巩暗自腹诽,罗林多都去幸福地追星了今天怎么可能来,手上还是听话地合上了盖子。
“芬达拉托?”迈兹洛斯惊讶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认识他?他应该比你低几届吧?”
“两届,不过我们是堂亲啦,他阿塔和我阿塔是兄弟。”芬巩回答。“不对,等等,你怎么也认识他啊?”
“我之前受邀回学校开讲座,他是那边和我对接的负责人。”迈兹洛斯拐了个弯,没走平常的巡逻路线,而是绕了个弯往东边开去,“你和他是堂亲?哇,那你岂不是有个世界级大明星叔父?好让人羡慕啊芬诺。”
“你走错啦!刚刚那个路口应该直行的,”芬巩扒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不过没关系这边也回得去。——没什么好羡慕的!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面,好不容易全家一起出游一次还得天天防着被拍,累死了!诶,迈提莫,你怎么知道阿拉芬威是我叔父不是伯父啊?”同样在学校拿了很多A+的芬诺警官意识到了问题。
迈兹洛斯挑起了眉头。芬国昐家的小家伙比他想得要敏锐。“因为芬达拉托比你小……难道我猜错了?”
哦哦,没有没有,他确实是我叔父。芬巩吐了吐舌头。好了,现在看来芬达拉托是对的,你肯定成绩很好!
不能再讨论他的家庭问题了!芬巩意识到情况的严峻。不然他是芬国昐儿子的事情恐怕很快就要被这个可怕的……非常厉害的家伙发现了!他可不想回答那种类似于“为什么总裁的儿子在分公司当保安”的问题,蠢死了!
迈兹洛斯忽然打开了扩音器:“前面那辆摩托车,立刻靠边停下,例行检查,请配合工作。”
啊……啊?芬巩迷茫地看了看搭档,又看了看前面的摩托车,感到非常疑惑:“为什么啊?他怎么了?没逆行、没超速,有牌照、有头盔,没超载也没违规载货,看起来骑得很平稳也不像喝了酒的样子……出什么问题了?”
“……”迈兹洛斯抿了抿嘴,眯起了银灰色的眼睛,“没什么,我在希姆凛养成的疑心病,总觉得看他不太顺眼。”
好吧!帅哥看人不顺眼,那这人只好乖乖被查咯。芬巩耸了耸肩。反正例行检查一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谨慎些没什么不好的。
那摩托车乖乖在路边停了下来。骑车的奥克摘下头盔,站在自己的车边局促地搓着手,不安地打量着向他走来的两个精灵:“那个……怎么了吗?我应该,没忘记什么重要交通规则?”
众所周知奥克的脑袋不太好使,曾发生过记混红绿灯通行规则而导致十字路口连环车祸的重大事故,自那之后所有奥克在驾照考试时都要单列,单独参加额外的八项考试,路上的奥克驾驶员数量锐减,交警界终于松了口气。
“不用担心这位先生,”芬巩露出亲切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例行检查而已。”
奥克颤颤巍巍地证件递给芬巩,不知为何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抬眼看过迈兹洛斯,手还有点抖:“请……请检查……”
芬巩感到一丝疑虑。迈兹洛斯从前踏板上提起了一个袋子,里面是几棵鲜嫩的青菜和两只水灵灵的萝卜。“哟,奥克还推崇健康饮食呢。”他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奥克瑟缩地搅着衣袖:“那……那是……呃,我养了兔子……”
哦,兔子。迈兹洛斯面无表情地掏出其中一只萝卜握在手里,猛地一掰。
伴着咔嚓一声脆响,一张画满了各色标记的希斯路姆地图从被掏空的萝卜中间掉了出来。
“看来您家的兔子是希斯路姆的品种,这不,想家了。”迈兹洛斯似笑非笑地展开那张地图,“好详细的地图,从布防到巡逻路线都有,甚至还有隐蔽安全屋的标记呢!难道您的兔子其实叫诺洛芬威?”
芬巩猛烈地咳嗽起来。
那奥克脸色一变,倏地从车座底下抽出一把匕首来,伸手抓向芬巩就想挟持。芬德卡诺还没咳完,但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做出应对,直到把奥克脸朝下按在地上,他的脑子里还是敬爱的父亲长着兔耳朵的画面。
阿塔对不起!他在心中大声地道歉。但……今天的芬诺警官日常记录,将会有一张兔耳芬国昐meme作为配图!
“你还好吗,芬诺?你的脸色好难看。是被吓到了吗?”迈兹洛斯看一眼后视镜,担忧地问。
咳……没有没有。芬巩坐在嫌疑奥克身边一脸复杂地摇着头。但是迈提莫,你是怎么隔着那么远就知道他有问题的啊?
迈兹洛斯边把车停进车位边向他解释:“上周希斯路姆不是向各个区都发了公告吗?其中就有他。你留意一下,他后颈到肩胛那里有一处刀伤,刚刚在路上从头盔和衣领之间露出来了。再对比一下通告里的身高、肩宽、体态特征,有八成把握就是这家伙了。”
……就凭那露出来的一段伤疤?这也太变态了!芬巩一言难尽地点点头,语气复杂:“好的迈提莫,我完全理解为什么芬达拉托说你是学校的传奇了。”
“没那么夸张,”迈兹洛斯开门下车,回头冲他笑一下,拉开奥克那边的车门,“就是经验加直觉,你再过几年也能做到的。我去看着他,你给希姆凛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来领人吧?”
哦哦是哦,迈提莫因为职场霸凌被调离一直工作的希姆凛,这肯定是他不能碰的伤疤,果然还是我来打电话更合适吧?芬巩自以为善解人意地重重点头,拨通了希姆凛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喂您好,希姆凛分局办公室。
……有些熟悉啊。芬巩的眼睛睁大了:“……芬达拉托?”
“是我……芬诺?怎么……”那边的背景里突然传来一些杂音,听上去似乎是有人在锯椅子腿,或者咬塑料盒,或者拆墙。有人喊了一嗓子(“多尔罗明!是多尔罗明的电话!”),然后听筒里突然传来嘈杂的、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真的是多尔罗明!迈提莫!希姆凛呼叫迈提莫!你还活着吗!?”“哦哦哦哦大哥!多尔罗明小小的派出所放得下您的长腿吗?”“劳瑞说那边有可爱小熊!真的吗迈提莫?我也想去!你什么时候休假啊?”“安巴茹萨你踩我脚了!滚开!啊!谁动了我的财务报表!!”“你们等一下、小心、芬达拉托要被你们压死了!!”
“……”芬巩震撼地举着电话,感到耳朵疼疼的。
那边接着传来了哐哐当当的杂音,好像在打群架,期间夹杂着芬罗德“别打了要打出去打啊我的竖琴”的微弱哀嚎,直到一道优美动听的声音冷酷地响起:“谁再动一下,这个月别想休假了。”
世界安静了。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家伙大概是接过了芬达拉托手里的电话:“您好?请不要在意刚刚的声音,您继续说。”
“呃……有一个,嗯,奥克间谍,身上搜出了希斯路姆布防地图,在多尔罗明……”芬巩颠三倒四地回答。第一,他怎么不知道芬达拉托去了希姆凛啊!明明半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互发信息!第二,希姆凛……那个据说很厉害的希姆凛,为什么听起来像个下课时间的小学教室?(当然是因为班主任不在了。如果迈兹洛斯能听到他内心的疑问,一定会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而那多半意味着有些同事——弟弟——费诺里安,接下来不会太好过。)
“好的,我了解了。”玛格洛尔礼貌地感谢了芬巩的通知,“请稍等,我们很快派人去交接。”
通话切断之前,他听到那边已经为了谁来又一次打起来了(“不行安巴茹萨,你们监控还没看完。”“可是阿塔林凯你不是要回家奶孩子了吗?”“不,提耶科莫,我们的车坐不下,把胡安放回去。”“迈提莫不会想见你的!你这脾气暴躁的老葛朗台!”“卡尼斯提尔!把警棍放下!”“劳瑞救一下啊!那是我的长笛!”)。
芬巩呆滞地放下了电话。
“数据怎么样?他们确实有问题吗?”芬国昐关上门,熟练地从鞋柜里拎出一双拖鞋换上。
房子的主人很不高兴地倚在餐桌前瞪他:“没任何人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没有敲门、没有问好,自顾自地闯进别人家,还一开口就是理所当然的索取?说真的,你的教养真叫人吃惊,诺洛芬威。”
又开始了!!芬国昐头疼地掐了掐眉心。他昨晚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中午又和菲纳芬斗智斗勇,此刻剧烈的头痛从右侧太阳穴直贯脑后,他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呲牙咧嘴。说得好像那个发信息把自己叫来的家伙、那个留了门的家伙不是他费艾诺似的!“好吧,很抱歉让你这么难受,我们可以开始看结果了吗?”
“不。”费艾诺挑剔地抬起下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我要先拿我的…报酬。”
芬国昐在地毯边缘绊了一下:“……啊?”
啊什么啊。费艾诺抱起手臂,不耐烦道:“难道你还想什么都不付出直接拿走分析结果?我以为你不至于天真到这么愚蠢的程度。”
“这倒没有。”芬国昐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把手机扔进口袋,“但是……现在?我以为你会让我晚上再过来一趟。”
晚上没空。费艾诺和他擦肩而过,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进了次卧。
芬国昐又叹了口气(他今天叹气的频率实在太高了)。他跟在费艾诺身后走进房间,一边解开自己的领带,一边试图说服自己他并没在期待接下来的事——只是交易!他再一次告诉自己。只是他们确实需要库茹芬威的技术,而这位先生又确实看不上“顾问”那点报酬——是的。就是这样。
被揪着领子拽过去的时候,芬国昐在心里默默地完成了计算:路上来回的时间加上费艾诺“索取报酬”的时间,应该还是比他们自己想办法搞掉防火墙、拿到数据、完成分析(还不一定能成功)的时间短一些的。
嗯,没错,所以还是有利于案件推进的,他赚了。
芬国昐醒的时候只觉得这一觉睡挺舒服,枕头高度合适、被子松软温暖,整个屋子都浸在一种柔和的昏暗里。他闭着眼伸手去床头柜上摸手机,没摸到,只摸到一本硬壳的厚书。他坐起来搓了把脸,翻身下床,套上皱巴巴的长裤和衬衫(谢天谢地今天没穿制服来),系扣子的时候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脑子尚还混沌,但他仍然清晰的记得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刚过。而现在——他绕到窗边拉开厚重的丝绸窗帘,对着已经擦黑的天空睁大了眼睛。
太完蛋了。他无声地喃喃道。他原本的计划是这边结束之后带着材料回去开会的:今天哈多来希斯路姆报到了,杜伊林和埃加尔莫斯从温雅玛出差回来也能赶上会议;埃克塞理安中午就给他发了法医那边给的结果,他还没来得及看;二组说明天上午给他汇报最近那几起人口失踪案的最新进展,他得利用今天剩下的时间先总体过一遍情况……
不然说美色误人呢!芬国昐揪着窗帘的手收紧又放松。好吧,冷静点,总有办法的。先走再说。他趴在地上把床底的领带摸出来,那块昂贵的丝绸布料已经完全毁了,他只好把它团成一团塞进口袋,尽管这让长裤口袋鼓鼓的,看上去很奇怪。一只拖鞋不翼而飞,他索性完全放弃寻找,赤着脚往门口走去。
现在应该还不到七点,让库茹芬威挑重点把分析结论告诉他,然后立刻开车回去,路上就打给格洛芬德尔让他准备会议资料;杜伊林他们的航班是几点来着——八点半,让他们直接去——不行。他突然意识到。今天是周五,会很堵。……等等,周五?……今天是不是轮到他接阿尔巩来着!?
一个繁忙疲倦且崩溃的社畜脸色惨淡地推开了次卧的门。
客厅笼罩在暖黄色的灯光里,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费艾诺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正端着白瓷杯翻看一本文件夹。听到门的响动,他掀起眼皮往这边看了一眼,对着芬国昐匆忙中没来得及塞进裤腰的衬衫和乱糟糟的长发皱起眉头:“你一定要我再确认一次自己的结论,是吗?”
什——什么?芬国昐打了个磕巴。
费艾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的眼镜,金属镜框拧出精巧繁复的花纹,一条银链垂下,在他脸颊上晃出一点细碎的银光。他此刻看起来简直就像许多年前芬国昐在提里安的图书馆遇见的那个学生,一点儿没变。
一种酸涩的胀痛从喉头一路坠到腹中,芬国昐别开眼睛,掩饰似的清了清嗓子。
“你的教养差劲得令人吃惊。”费艾诺抿了一口咖啡,慢吞吞地回答,“去把自己打理得稍微像点人样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的语气也像在热咖啡中浸泡过,比平日更和缓些,虽然还是一样的嫌弃。
“我本来就不是人。”芬国昐小声咕哝,用手指梳理自己的长发,“太晚了,来不及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哦,所以又是我的错了?费艾诺了翻了个白眼,把瓷杯放回杯托上。他合上手里的文件夹,从沙发垫的缝隙里摸出一部手机向芬国昐抛过去:“数据和分析结果发给你下属了,下次别再来烦我了。”
芬国昐手忙脚乱地接住自己的手机,下意识问,谁?
“那个脑子里和头顶上都长满白屈菜的傻瓜。”费艾诺漫不经心地回答。
……?芬国昐头顶肉眼可见地冒出两个问号。他思考了片刻,缓缓地问:你说的不会是格洛芬德尔吧。
“不然呢?”费艾诺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别问蠢问题。”
“不对,等等,”芬国昐忽然睁圆了眼睛,他看看手机又看看费艾诺,艰难地问,“……你是怎么打开我手机的?”
费艾诺面上浮现出嘲笑的神色:“你那智慧的脑瓜终于想起这个问题了。别再用指纹解锁了,我们伟大的诺洛芬威局长。要是让你的那些仇家们知道了,你就算是章鱼也不够被他们砍手的。”
如果不是此刻门外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芬国昐本来是打算向费艾诺进行一个潦草的道谢的。
门打开了,他下意识转过头,和门外站着的家伙四目相对。
芬国昐说:“谁……啊?”
迈兹洛斯说:“阿塔……啊??”
TBC.
想起来了发一下这个……总之剧情逻辑就是没有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