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腿哥哥【德哈】
---Ⅰ全文3.5w+
---Ⅰ转载作品
---Ⅰby:幺正变换_Draconian
---ⅠHE番外在最后的隐藏结局
一、四岁的小哈利有了一个长腿哥哥。
小小的哈利第一次见到长腿哥哥的时候四岁,而他的长腿哥哥,二十岁。
那时候的他站在女贞路的岔路口哭,因为他想看看表哥达利的新玩具赛车,可是表哥不但不给他看,还打了他,他忍不住哭了,可是姨父嫌他吵,把他赶出了家门,让他哭不完不许回去。...
---Ⅰ全文3.5w+
---Ⅰ转载作品
---Ⅰby:幺正变换_Draconian
---ⅠHE番外在最后的隐藏结局
一、四岁的小哈利有了一个长腿哥哥。
小小的哈利第一次见到长腿哥哥的时候四岁,而他的长腿哥哥,二十岁。
那时候的他站在女贞路的岔路口哭,因为他想看看表哥达利的新玩具赛车,可是表哥不但不给他看,还打了他,他忍不住哭了,可是姨父嫌他吵,把他赶出了家门,让他哭不完不许回去。
他不想回去,他不想要姨父姨妈和表哥,他想要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他没有呢?哦,姨妈说他的爸爸妈妈都出车祸死了,小小的哈利不是很清楚死了是怎么回事,车祸是怎么回事,但是不管怎样,幼儿园里别人的爸爸妈妈都会来,只有他的爸爸妈妈从来不来。
说不定车祸是个很厉害的工作,死了是个很远的地方,所以爸爸妈妈不会来,但是总有一天他们会来接哈利,也给哈利买玩具赛车。
可是今天是哈利生日,他们也没来。
小哈利忍不住哭的更伤心了,这时候长腿哥哥来了。哦不对,那时候他还不叫长腿哥哥,他叫,嗯,就叫他陌生人吧。
陌生人“噗”的一声出现在女贞路的路口,吓了小哈利一跳。他穿着一身黑衣服,小哈利顺着他的裤子向上看,他的腿好长呀,比小哈利全身加起来还要长,最后小哈利还是看到了黑色的皮带,黑色的衬衣,绿色的领带,还有陌生人的脸。
陌生人长得真好看。
虽然他很白,有点太白了,但是他鼻子挺挺的,嘴唇薄薄的,眼睛亮亮的,再向上他看不清楚了,他个子太高了。
陌生人发现了小哈利在看他,就也低头看向他,不过他的脸立刻变的不好看了,他皱起鼻子,好像小哈利身上有臭味一样。小哈利紧张的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虽然他穿着达利的旧衣服,但是他一点都不臭。
“小东西,”陌生人慢慢的说,“你住在这条街吗?”
哈利立刻点了点头。姨妈说不可以随便跟别人说话,因为他们可能是坏人,但是陌生人那么好看,应该不是坏人。
“那你认不认识…”陌生人低着头看他,突然不说话了,表情像看到了怪物一样。姨妈就经常说哈利是小怪物,陌生人也这么觉得吗?哈利紧张的咬了咬嘴唇。
但是陌生人蹲下身子,撩开他的刘海,抚摸着小哈利脑门上的疤。小哈利有点害怕,幼儿园的小伙伴们因为这个疤都叫他疤头,姨妈也让他把这个疤藏起来,为什么这个陌生人却看到他这么激动?
“你是哈利·波特?”
哈利点了点头,他看到陌生人的眼睛是银色的,他之前从来没有看见过银色的眼睛。他看见陌生人的头发是浅金色的,他之前从来没有看见过浅金色的头发。但是陌生人的表情却很奇怪,小哈利感觉他好像很高兴,又好像要哭了。他摸着哈利额头上的疤,自言自语的说,“我斗了一辈子的家伙四岁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小豆丁?”
哈利扁起了嘴,他不大明白陌生人在说什么,“你是坏人吗?”他问。
“嗯…”陌生人的眉毛好看的皱了起来,“我,应该算是个坏人。”
“我不相信。”小哈利说,“姨妈说坏人从不说自己是坏人。再说坏人都长得很丑,叔叔你一点也不丑。”
可是陌生人的眉毛皱的更紧了,“别叫我叔叔,”他拖长了声音说,“你可以,嗯,”陌生人突然笑了,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你可以叫我哥哥,反正我也比你大。”
“我知道你比我大。”小哈利说,“可是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想告诉你我的名字。”陌生人的眉毛又皱起来了,“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告诉你我的名字的。”
“那你来为什么来找我?”小哈利有点不高兴,他觉得陌生人知道他的名字,可是他却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不公平。“之前从没有人来找过我。”
“我,嗯,”陌生人犹豫了,“我也不知道,我想来看看你。”陌生人突然叹了口气,“我来是想改变一些事情。”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哈利闷闷的说,他不开心了,陌生人虽然好看,但是经常说一些怪怪的话,让他听不懂。
“你不用听懂,”陌生人慢吞吞的说,“重点只是我发现你是个爱哭的小鬼头。”
“我不爱哭!”哈利叫到,他真的不是那么爱哭,他哭的还没有达利多,虽然挨揍的总是他。
“哦?”陌生人的左边眉毛高高的挑起来了,“那刚刚你为什么在哭?”
哈利委屈的告诉了陌生人玩具车事件,陌生人却不知道什么叫玩具车,他只好又给他解释了半天,还在地上用小树枝画了一张画,陌生人才大概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
“你姨父姨妈给他们的儿子买玩具,你却没有?”陌生人问,有些惊讶,“他们知不知道你是哈利·波特?”
哈利点点头,他不知道陌生人为什么这么问,他又听不懂了。
“那…”陌生人思考了一会,拿出一个小木棍在哈利画的小车上敲了敲,哈利立刻惊喜的看到小车动了起来,“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玩具车,你看这样行不行。”
哈利开心的看着小车,它在地上向前跑着,好像地面变成了一台电视机,不,电视机没有那么大,小车围着他和陌生人跑了一圈,停在了哈利面前。“你好厉害!”哈利激动的抓住陌生人,“你比所有人都厉害!”
“是啊,”陌生人慢慢地说,他的眉毛又皱起来了,“我真厉害,我居然在逗一个四岁孩子玩。”
哈利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抚平陌生人的眉毛,他现在觉得陌生人是个好人,他不想他总是皱眉头,皱眉头看起来很不开心。但是陌生人却抓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用拇指摩擦,他有点弄痛了小哈利,但是小哈利不是那么在意,因为他太开心了。
“我不知道今天会是你的生日,不然我会给你带礼物的。”陌生人叹了口气,尽管哈利觉得他看起来是装的,不过陌生人抬起头来,认真的对小哈利说,“不过你想要的玩具,呃,玩具车我会明年给你带来。”
“你明年还会来?”小哈利开心的叫了起来,“你会不会骗我?”
“我不骗你,”陌生人微微摇了摇头,可是他又笑了笑,“虽然我骗你你也不知道,你是个没脑子的小巨怪。”
哈利不知道巨怪是什么,也不知道陌生人到底是不是在骗他,他瘪起小嘴,努力的想啊想也想不明白。“那你到底来不来?”
“我会来。”陌生人认真地说,“我发誓。”
小哈利看着他,他不知道发誓是什么意思,但是陌生人特别特别严肃,他相信了,可是他又有点害怕,之前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认真的说过话,也没有人对他这么好。“我是不是在做梦?”他揉揉眼,问陌生人
陌生人被逗笑了,“你不是在做梦,”他扯住哈利的小脸,扯的他疼的乱叫,“你看,不是在做梦。”
哈利揉着脸,虽然脸很疼,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嘿嘿笑了。
“我现在要走了,”陌生人站起来,哈利瘪着嘴,抱住陌生人的大腿——他就刚好那么高——他不想让他走。陌生人无奈的扯开他的手,“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他说,突然换了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你缠着我我会生气。”
小哈利被吓住了,他怕陌生人生气了就不再来了,他乖乖的送开了手,又害怕又难过,“你不告诉我名字,我明年怎么找你呢…”
陌生人揉乱了他的头发,“明年你过生日的时候还来这里等着,我就会来。”他说。可是小哈利还是不放心,“那你要是不来呢?”
“我不会不来,我发过誓了。”
“嗯…”小哈利想了想,发誓似乎是件很重要的事。“我可以给你起个名字吗?”
“嗯,快点小家伙,我的时间不多。”
“那我就叫你长腿哥哥了,你的腿那么长。”小哈利看着他的腿说。陌生人笑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有吗?你以前都没有注意过。“
“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
“嗯,”陌生人心不在焉的回答,”那就随便你怎么叫吧。”
说完他就啪的一声消失了,像他来的时候那么突然,“再见长腿哥哥。”四岁的小哈利对着空气说。
二、五岁的小哈利收到了长腿哥哥的礼物
小哈利第二次见到他的长腿哥哥的时候五岁,而他的长腿哥哥,二十岁。
小哈利站在女贞路的路口,看着空气。现在是7月31号,小哈利又过生日了,他五岁了。
可是长腿哥哥来了吗?他会来吗?小哈利忐忑不安的搅着手指,他从昨天半夜就没睡着,就等着一大早出门,可是姨妈让他做这做那直到中午,长腿哥哥是不是已经走了?
小哈利苦下了脸,如果长腿哥哥走了,那他这一年都白等了…小哈利难过的揉了揉眼睛,为了知道什么时候到生日,他偷偷从垃圾里翻出来一本旧日历,每天划掉一个数字。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把所有的数字划完了长腿哥哥就会来,所以每天都要划掉好多,可是那样,太阳也没有升和降的快一些,小哈利只好把划掉的数字又写在了旁边。
可是现在,虽然7月31日终于到了,小哈利在这里等了好久了,长腿哥哥也没有出现。他会不会只是小哈利做的一个梦?
不会的,小哈利告诉自己,上次长腿哥哥还捏了他的脸,好疼好疼,所以肯定不是在做梦。
可是,可是小哈利从来没有试过在梦里捏过自己的脸呀,万一在梦里捏也会痛怎么办?小哈利想了好多好多次,每次睡觉前他都告诉自己,要在梦里试一试,可是每次真做了梦他就忘了,要不就压根没有做梦。
小哈利咬住嘴唇,他肯定是在做梦,只有在梦里才有人对他这么好,陪他说话,不把他当怪物,还答应送他玩具车。
小哈利现在长大了,他其实已经不那么想要玩具车了,那用玩具车换一个真正的长腿哥哥够不够?小哈利不知道玩具车多少钱,也不知道长腿哥哥多少钱,不过长腿哥哥大概很贵,不然姨父肯定也会给达利买一个,达利什么都是最好的。
小哈利瘪瘪嘴,虽然他真的不经常哭,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长腿哥哥出现了!
他还是穿着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带,黑色的衬衣,绿色的领带,他一点都没变,他还是那么好看,他的腿还是那么长!他东张西望了一下就看到了小哈利,迈开长腿,向着小哈利走过来。
小哈利慌慌张张的吸了吸鼻子,他不想让长腿哥哥看到他又哭了,万一他认为他是个爱哭鬼不喜欢他了怎么办?他擦了擦眼睛,这时候长腿哥哥已经走过来了,他腿那么长,走了一秒钟就到了。
“你又哭了啊,小东西。”他在哈利面前蹲下,伸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哈利瘪瘪嘴,他刚才为了见长腿哥哥特地废了好大劲把头发都压平了,可是长腿哥哥一下子就把他弄乱了。
“我没哭…”他嘟嘟囔囔的说。“骗人,”长腿哥哥掏出小木棍,指着他的鼻子,“撒谎的孩子鼻子会变长喔。”说完那小木棍在他的鼻子上敲了敲。这可不得了,小哈利立刻觉得自己的鼻子尖痒痒的,他伸出手摸鼻子,还好鼻子还没变长。长腿哥哥看着他,噗的笑出了声。
“你骗我!”小哈利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生气的扑上去,咬了长腿哥哥的耳朵,长腿哥哥被他扑的坐在了地上,耳朵上留了个小小的牙印。
“你就这么迎接我,嗯,小东西?”长腿哥哥把他拎起来——他的力气真大,自己也站起来,摸着小哈利的脑袋说,“哭鼻子,撒谎,还咬我?”
小哈利委屈的咬着嘴唇,他觉得长腿哥哥生气了,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够乖,但是…
“好了,”长腿哥哥又蹲下来,这样他就和小哈利一样高了,“你这次为什么哭?”
小哈利瘪瘪嘴,他不想说。
“不说就没有玩具车了哦。”
“我…”小哈利想说比起玩具车,他更想要长腿哥哥,不过他感觉把玩具车和长腿哥哥相比,他大概会生气,“我以为你不来了…”
长腿哥哥看了他一会,看的时间长到让小哈利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可是最后长腿哥哥只是叹了口气,“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吗,你真是个笨蛋小巨怪。”
“我,唔,”小哈利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那本画的乱七八糟的日历,想起了姨妈让他做这做那,想起今天早上达力还打了他,想起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理他,“我…呜…”他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又要哭了,为什么他一见到长腿哥哥就要哭呢?他明明那么想见到他的。小哈利憋住气,他感觉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他才不会让它掉下来。
可是长腿哥哥都看到了,他那么认真的看着小哈利,最后他伸出手,把小哈利揽在怀里,让小哈利的头靠在肩膀上。这是小哈利第一次被别人拥抱,他想起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姨妈都要抱抱达力,可是达力总是不高兴的躲开。他没想过被拥抱是什么感觉,但是他一点也不想躲开长腿哥哥。他伸出手,摸着长腿哥哥的背,他的衬衣有一点硬,还有点凉凉的,摸上去可舒服了。这时候长腿哥哥说话了,他说话的时候背轻轻的颤,可好玩了。他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小哈利想了想,点点头,可是他又觉得不想让长腿哥哥觉得他是被欺负才哭的,他又摇了摇头。
“到底有没有,说话。”
“有…”小哈利小声说,他怕长腿哥哥发现他把刚刚憋住的眼泪鼻涕都擦在了他肩膀上。
“那再有人欺负你,你就…”长腿哥哥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糖,“你就给他们吃这个。
小哈利接过来,包装上面写着鼻血牛扎糖。“不许馋嘴自己吃了。”长腿哥哥说,又掏出了小木棍,站起来对哈利说,“现在看看你的玩具车,不哭了好不好?”
小哈利点点头,看着长腿哥哥一挥木棍,嘟囔了一句什么,“噗!”车出现了!
小哈利不知道那是什么车,不过它是白色的长长的,特别特别好看,比达力的好看一百倍!长腿哥哥看起来很开心。“我不知道麻瓜的车什么样的,”他挠挠头,低头看着小哈利,“所以我就直接让他们帮我买的最贵的。”
小哈利却在想另一件事,“长腿哥哥…”
“嗯?”
“玩具车,嗯,只有这么大,”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个是真正的车,是不能当成玩具的…”
“嗳?”
小哈利觉得自己不该告诉长腿哥哥玩具车的大小,因为长腿哥哥之后一直冷着脸,边嘟囔着愚蠢的麻瓜一边挥动着小木棍把汽车变小了,还说了很多遍小哈利是小巨怪。小哈利不知道什么是麻瓜,也不知道什么是巨怪,但是他觉得既然是长腿哥哥说的,应该不是特别坏的词。
小哈利好害怕,这次长腿哥哥真的生气了,他再也不来了。
长腿哥哥终于把汽车变成了玩具车的大小,他不开心的从地上拿起小小汽车,塞到小哈利手里。“这次满意了,你这个小巨怪?”长腿哥哥慢悠悠的说,他的下巴仰的高高的,不看小哈利。
“我,嗯……”小哈利把小汽车抱在怀里,拨弄着它的轮子。
“还有这个,”长腿哥哥拎出个绿色的小口袋,“你这一年的万圣节礼物圣诞礼物新年礼物。”他递给小哈利,可是还是没有看他。
小哈利没有接口袋,是不是收了礼物长腿哥哥就不来了,他知道他做的不好,可是他还想能见到长腿哥哥,他想让长腿哥哥别生气了。小哈利抱住长腿哥哥的大腿,把憋了半天的眼泪都哭了出来,和鼻涕一起擦在了长腿哥哥的裤子上。
“怎么又哭了……”长腿哥哥嘟囔着,拉住小哈利,可是小哈利就是不松手,长腿哥哥被他拉的差一点摔倒了。“不想要礼物?”
“我想要,呃,”小哈利哭得打了个嗝,“我想要长腿哥哥。”他抬起头看着长腿哥哥,长腿哥哥也低头看着他。
“你这小笨蛋,你是把我当成圣诞老人了吧。”小哈利终于被长腿哥哥从大腿上拔了下来,他蹲着,用额头抵着小哈利的额头。
小哈利摇头,他哭得都看不清长腿哥哥了,“长腿哥哥不是圣诞老人,大家只是喜欢礼物,大家不喜欢圣诞老人,可是我不想要礼物,”他抓住长腿哥哥的背,“我想要长腿哥哥。”
长腿哥哥看着小哈利,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过了一会他的眼睛闭上了,他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好像落下来两只蝴蝶。小哈利紧紧地拉住他的衬衣。
“礼物是你的。”长腿哥哥说,他的声音哑哑的。
他睁开眼睛,他的眼睛那么亮,银色的,小哈利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你想要的话,我也是你的。”
三、六岁的小哈利知道了长腿哥哥的一个秘密
小哈利第三次见到他的长腿哥哥的时候六岁,而他的长腿哥哥,二十岁。
长腿哥哥还是没有变化,他穿着黑色的裤子,黑色的衬衣,还有一条绿色的领带。他这次来的格外早,小哈利跑到女贞路路口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但是六岁的小哈利变化可不小。他进了小学,戴上了小眼镜,个子长高了一点点,还学会了许多新词汇。
对了,有一次,他不知道怎么的,还把老师的头发变成了绿色,但是这一点他可不准备告诉长腿哥哥,万一长腿哥哥也认为他是怪物就不会再见他了。
长腿哥哥给了小哈利一个会打哈欠的小狮子做生日礼物(小哈利有点担心没有钱给小狮子买更换的电池,不过他觉得就算它不打呵欠了他也会喜欢它),又给了小哈利另外一个小包裹做这一年的礼物。之后他们去了离女贞路有两个街区的小公园,小哈利不想被别人看见和长腿哥哥在女贞路路口碰面,特别是如果姨夫姨妈和达力知道了,那就不得了了,他们一定会把小哈利锁起来,再也不让小哈利见到长腿哥哥。
嗯,除了这些,他其实还有点怕达力见到了长腿哥哥就会把他抢走。长腿哥哥不能被抢走,长腿哥哥是小哈利的!
夏天的午后,小公园一个人都没有,连买冰淇淋的摊主都要走了。长腿哥哥抓住机会给他们买了最后两个——不过小哈利觉得他之所以愿意买给他们是因为长腿哥哥给了他五十英镑。现在他们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小哈利垂着腿,尽管他长高了一点点,但是还不够把脚放在地上。
“你从哪里来的呀,长腿哥哥?”他一边舔着甜筒,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长腿哥哥坐在他旁边,认真的在吃另一个。
长腿哥哥停下了,他扭过头,看着小哈利,“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小哈利舔了一口甜筒,把冰淇淋沾在了鼻子尖上,长腿哥哥拿出一块手帕来给他擦,所以他说话也只能含含糊糊,“我从来没有见过别人噗的一下冒出来。”
“我们那里的人都是这样移动的。”长腿哥哥不屑的说,“只有麻瓜才需要你所说的车。”
“你们那里的人…”小哈利认真的想了想,听起来是个很远的地方,“你是外国人!”小哈利开心的叫起来。
“不,我和你一样都是英国人。”长腿哥哥翻了个白眼,把手绢放在一边,“我是个巫师,我在巫师的世界,愚蠢的麻瓜看不到那个世界。”
巫师…小哈利张大了嘴巴,听起来比外国人还要厉害。“你可以从帽子里变出鸽子来吗?”小哈利认真的打量着长腿哥哥,可是他没有帽子呀。
“别拿那些愚蠢的麻瓜的伎俩来说我们!”长腿哥哥低吼了一声,吓得小哈利一哆嗦,不过长腿哥哥没有再看他,他用手捂住脸,嘟囔着说,“我真想知道那些人知道哈利波特六岁时居然问出这种问题是什么表情。”
“我怎么了?”小哈利不明白的晃了晃长腿哥哥,但是长腿哥哥只是摆摆手没有继续说。他拿过小哈利化了一半的甜筒,用手绢把蛋筒包好,又递给小哈利,这样他就不会把冰淇淋滴在袖子上了。
不过小哈利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什么是麻爪?”
“是麻瓜不是麻爪,”长腿哥哥纠正道,他用鼻子喷了一口气,好像小哈利正在和他谈蟑螂,“麻瓜就是不会魔法的人。”
我就是麻瓜…小哈利低下头,悲惨的想。
“那,”他挪了挪身子,“愚蠢的…麻瓜看不到巫师的世界,那聪明的呢?”如果聪明的麻瓜可以看到那个世界,那等小哈利变聪明了,说不定可以去长腿哥哥那里看看。
“麻瓜没有聪明的,他们都很愚蠢。”
好吧…希望破灭了,小哈利垂着头,认真的想,说不定班上有些成绩好的小朋友其实是巫师,他们考试之前就能变出卷子!
“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小哈利重新抬起头问,好奇又占据了他。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长腿哥哥皱着眉头说,“总之比这里好太多了。其实我之前没有来过麻瓜的世界,我不知道怎么对比。”
“你没有来过!”小哈利惊讶的叫了一声,“那我可以带你到处去玩一玩,这里也有很多好玩的!”
长腿哥哥觉得这里好了就会来的更多了,我就能更多的见到长腿哥哥了。小哈利在心里悄悄的想。
“我没有兴趣到处玩,小笨蛋,”长腿哥哥懒洋洋地说,他已经吃完了自己的甜筒,“我来只是为了见到你。”
小哈利愣了愣,他很开心长腿哥哥这么说,不过他突然有点担心,因为老师说过,嗯…
“长腿哥哥?”
“嗯?”
“你,嗯,不会有恋童癖吧?”
长腿哥哥差点一头从长椅上栽下来,“你是从哪里学会的这么高级的词汇的?”他一只手扶着额头说。
“老师教的!”小哈利有点自豪的说,可是长腿哥哥甚至改成了两只手扶着额头,“这些麻瓜究竟在干什么…”他嘟囔着,显得非常不开心。
小哈利有点紧张了,他不该猜测长腿哥哥是坏人,他对他这么好,他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小东西,”长腿哥哥伸手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我喜欢你没错,但是我不是恋童癖,在我的世界里,我有我爱的人。”
“你,爱的人?”小哈利有点吃惊,但是他接着就明白了,连达利都在威胁小女生和他一起上学,长腿哥哥是大人,他肯定会有自己的女朋友…
吃惊没有了,失落升起来了,小哈利怏怏不乐的舔着甜筒。
“怎么了?”长腿哥哥发现了他的不高兴。“她也是巫师吗?”小哈利问,“她长得什么样?”
“嗯,他也是巫师。”
“他?”小哈利又惊讶了,“你是同性恋?”
“这种词又是你的麻瓜老师教给你的?”长腿哥哥问,“你们在学校到底学些什么啊?”
“不是,”小哈利说,“我们下学期才讲同性恋呢,但是老师让我们预习一下。”
“好吧,”长腿哥哥不悦的嘟囔着,“这些麻瓜…”
“你还没有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呢。”小哈利抓住长腿哥哥的袖子,小声说。
长腿哥哥认真的看着他,伸手摸着他的脑袋,“他有和你一样的黑头发,”他揉乱了小哈利的头发,“不过看起来比你的头发要硬一点,”他的手指滑下,摸着他的耳朵,“一样傻的眼镜,”他伸手摘下了小哈利的眼镜,引发了小小的抗议,“一样绿眼睛,好像腌过的癞蛤蟆。”他在小哈利想像腌过的癞蛤蟆的时候停下了,他的眼睛看着小哈利,可是又像根本没有在看他,脸上带着安静的微笑。
“听起来我和他有点像。”小哈利咬着嘴唇,学着大人的语气说。
“不,你和他一点都不像。”长腿哥哥收回了目光,他还是微微笑着,“你还算可爱,但是他讨厌的不得了,不过你俩都没有脑子是真的。”
“可是你喜欢他。”小哈利不解的说,“你怎么会说他讨厌呢?”
“他…”长腿哥哥好像被问住了,他想了想
,轻轻的叹了口气,“和他有关的所有事我都讨厌,但是只有他,”他捂住脸,声音从指缝中露出来,“只有他,我还会喜欢他。”
小哈利环住长腿哥哥的胳膊,“他喜欢你吗?”他轻轻的问。
“我不知道。”长腿哥哥从掌心中抬起脸。“你没有问过他?”小哈利问,觉得这样跟长腿哥哥说话好像大人,但是他一点也不开心。
“没有。”长腿哥哥说,“不过估计他也不喜欢。”
“为什么?”小哈利有点惊讶。
“因为我…我算是坏人。我们从第一次见面就讨厌彼此,我知道,我讨厌他可是也喜欢他,但是他只是纯粹的讨厌我。”他伸手摸着小哈利的头,“我们之间发生过很多很多的事,很多你现在还不能明白的事,不管怎么说,似乎在每一个岔路口上,我们都错过了,有些是有意的,有些是不得已的,但是当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即使我开始去做一些正确的选择,也已经于事无补。”
“不会的,”小哈利把脸贴在长腿哥哥的胳膊上,轻轻的说,他没有听懂长腿哥哥的全部意思,但是有一些他已经可以理解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讨厌彼此,但是至少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长腿哥哥摸着他的脑袋,慢慢的笑了,“你真的觉得我不是坏人?因为我送你礼物?”
小哈利嘟起嘴,他不喜欢长腿哥哥总是觉得有礼物他才喜欢他,“没有礼物我也喜欢你,再说你,”他把头埋进长腿哥哥胸口,“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即使别人都认为你是坏人,我也不会觉得你是坏人。”他听见长腿哥哥笑了,“你这小笨蛋,万一我是恋童癖呢?”
“你,嗯……”小哈利吓了一跳,他都快忘了这个话题是这么开始的,“你,呃,你应该不是。”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的从长腿哥哥身边退开了一点,不过接着他也对自己笑了,“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他不喜欢我所以我喜欢你了啊。”长腿哥哥抓着他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他笑得让小哈利搞不清楚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要不我怎么会来找你嘛。”
“你来找我是因为他不喜欢你?如果,如果他喜欢你呢?”他不安的绞着手指,有点害怕长腿哥哥的答案。
“嗯……”长腿哥哥的眼睛垂了下去,“我不知道。”他给出了一个诚实的答案,但是小哈利已经可以分清不知道的含义。
“可你说过你是我的。”他喃喃的说,觉得很难过,“你说过的不算了吗。”
“算,”长腿哥哥认真的说,他拉过小哈利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我是你的。”
“可是如果他也想要你呢,如果他也想要你,那你就会是他的了。”
“我不知道。”长腿哥哥又说,小哈利一点都不想要这个答案,但是长腿哥哥专注的看着他,他的眼睛亮的像是星星,“我只知道我现在是你的。”
“以后呢?”
“以后……”长腿哥哥笑了,他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以后说不定你就不想要我了呢。”
“不会的。”小哈利小声说,他伸出手,环住长腿哥哥,就像对方也抱住他一样。他觉得自己不太想让长腿哥哥喜欢的人也喜欢他,可是他又不喜欢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被喜欢的人不喜欢,他开始有点能明白,那是什么样悲伤的感觉。
四、七岁的小哈利知道了爸爸妈妈的事
小哈利第四次见到他的长腿哥哥的时候七岁,而他的长腿哥哥,二十岁。
小哈利跑在女贞路的人行道上,眼泪使得他有点看不清路,但是他还是在尽最大的努力去奔跑。七月末的午后,炎热使得人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除了模糊,似乎还有点旋转。
但是他没有时间了,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他…
他看到了。
还是在女贞路的路口,长腿哥哥坐在长椅上,低着头,他还是穿着黑色的裤子黑色的衬衣,打着绿色的领带,他的腿也还是这么长。小哈利对自己笑了一个,好在长腿哥哥没有走。
就在这个时候,长腿哥哥抬起头,左右张望了一下。他看到了小哈利,从长椅上站起来,迈开腿,向着小哈利走过来。他走的太快啦,一秒钟就走过来了。小哈利来不及刹车,扑到了他的身上。
“小巨怪,”他听见长腿哥哥闷闷的笑了一声,慢吞吞的说,“虽然迟到了,可是你也不能在马路上乱跑,万一跌倒就更摔傻了,听到了吗?”可是小哈利只是紧紧抱着长腿哥哥大腿—他还是没有长高多少,没有说话。
“怎么了?”长腿哥哥好像感觉到了有点奇怪,他摸着小哈利的脑袋,“你怎么了?”
小哈利摇摇头,他还在因为刚才跑的步喘着粗气。
“发生什么事了小东西?”长腿哥哥轻轻的推开了他,自己蹲下来看着他,伸出手摩擦着他的小脸。“那些麻瓜又欺负你了?”
小哈利再也没忍住,他扑到长腿哥哥身上,大哭起来。
长腿哥哥把他抱起来,坐到长椅上,让小哈利跨坐在他腿上,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摸着小哈利的背,他的手指凉凉的,透过小哈利的旧T恤传过来,让人觉得心安。小哈利不哭了,打了个小小的嗝。
“发生什么了?”他听见长腿哥哥在问,“可以告诉我吗?”
“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把头埋进长腿哥哥胸口,抓着他的衬衣,他不想说,可是,可是…
如果是长腿哥哥的话,大概不会嫌他吧。
“那天姨妈给我剪了头发,剪的很短很短,她说那样会很方便,但是我不想要那么丑,本来大家就都已经在嘲笑我了,”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我难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头发却自己长了出来,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干,但是他们把我锁在了碗柜里。”
长腿哥哥抚摸着小哈利的手停了下来,“碗柜?”
小哈利点了点头,抬头看着长腿哥哥,他也在看着他,眼睛特别亮,像是着了火。“那些麻瓜把你锁在碗柜里?”长腿哥哥问,他的声音低低的,胸口一起一伏,他好像要生气了,
小哈利咬着嘴唇,有点害怕,但是长腿哥哥没有发脾气,他只是让小哈利接着说。
“我应该被关一个星期,昨天他们本来就应该放我出来的,但是姨夫说今天他们要去游乐园,如果我自己在家的话我会毁了房子,他们决定多关我一天。”小哈利小心的看着长腿哥哥的脸色,但是长腿哥哥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而且他们把门锁上了,我很着急,”他抓住长腿哥哥的手,“我怕见不到你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长腿哥哥问,他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看上去特别吓人。小哈利很害怕这样的长腿哥哥,“我……我一直拍门拍不开,我去拧门把手,拧了半天,然后它,嗯,它自己变形了……”
“变形了?”长腿哥哥挑起眉毛问,看起来他也有点惊讶。
“就是,就是他自己化了,就像巧克力一样……”小哈利越说越小声,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把门把手握成那个样子。长腿哥哥也会觉得他是怪物吗?他悄悄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只是一次普通的魔力爆发而已。”长腿哥哥的眉毛展开了,“没有什么,我小时候也发生过。”
“魔力?”小哈利哽住了。“为什么我会有魔力?”
“巫师当然会有魔力,虽然你还不能通过魔法来控制它。”长腿哥哥轻轻地咂了一下嘴,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但是小哈利已经完全被弄糊涂了。
“我怎么会是巫师?我不是麻爪吗?”
“是麻瓜不是麻爪。”长腿哥哥撇了撇嘴,“你当然不是麻瓜,你怎么可能会是麻瓜。”
“可是,可是……”小哈利克制着心里小小的期望。
“Harrypotter当然是巫师。”长腿哥哥挑着眉毛看着他,“虽然你是在麻瓜世界长大而且去年还问了我许多蠢问题,但是我还以为你自己至少知道你是个巫师。”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小哈利努力让自己不要太高兴,长腿哥哥一定是弄错了,他,他身边的确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但是他不会像长腿哥哥一样“噗”的一声出现,他……
“你以后会学会的,”长腿哥哥的嘴角向上挑着,“尽管你以后依然笨的像是巨怪。”
小哈利没有心情管巨怪了,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是巫师,他肯定是在碗柜里睡着了,做了一个梦。他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还挺疼。
长腿哥哥看着他的动作,皱起了眉头。“是什么让你还能不相信你是巫师?波特家从来都是巫师,虽然你的母亲是个泥巴种,但是这…”
小哈利打断了他的话,“我妈妈?”他克制不住的问到,“我爸爸妈妈是巫师?”
长腿哥哥挑着眉毛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认识他们吗?”小哈利扯住长腿哥哥的衬衣,他的爸爸妈妈,天啊,这比他自己是巫师厉害多了。“他们也在巫师的世界吗?”
“我…”长腿哥哥的眉毛皱了起来,犹豫的说,“我没有见过他们,但是我听说过,他们很出名。”
“他们很出名!”小哈利又抽了一口气,他今天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可是一件比一件惊奇。“那他们现在在哪?他们会来接我吗?”
长腿哥哥看着他,拉过他的手,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们死了,哈利,你知道的。”
小哈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知道,”他想了想,努力让自己再笑起来,因为长腿哥哥看着他,“我只是想姨夫姨妈没有告诉我我是巫师,那他们告诉我我爸妈死了,会不会是假的。会不会因为他们是巫师,他们只是在你说的那个世界,没有来见我…”
长腿哥哥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他的手抚摸着小哈利的脑袋。
“小的时候我不明白什么叫死了,总想着他们能来接我,能让我和其他人一样有爸爸妈妈,我不用和姨夫姨妈住在一起,不用被关在碗柜里,不用挨饿,不用被骂,”小哈利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似乎这样就能让眼泪不流出来了,“后来我想,如果能见到他们,那这些也都没有关系。但是他们,嗯,”小哈利喘了一口气,“他们死了。你告诉我他们是巫师,我真的,真的以为他们还活着,我想要他们,我想要爸爸妈妈。”
长腿哥哥揽过他,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小哈利吸了吸鼻子,他的眼泪鼻涕又粘在长腿哥哥的裤子上了。
“对不起。”长腿哥哥说。“我不该说这些。”
小哈利咬着嘴唇,“长腿哥哥。”
“嗯。”
“我…”他把他的脸埋在他的腿上,“我只有你,长腿哥哥,所有人都讨厌我,所有人,我只有你。”
长腿哥哥的手停下了,可他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不只有我,”长腿哥哥垂着头说,“以后你会有朋友,同学,老师,许多许多人,他们都在巫师的世界等你遇见,他们都会爱你。”
“会有吗?”小哈利顾不上擦眼泪,问。他从没想过以后的事。
“嗯,”长腿哥哥微微笑了,“你还会有个死对头,即使是他也会爱你。”
“死对头?”小哈利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他也会爱我?”
长腿哥哥板起了脸,可他的嘴角还是翘着的,“我也不知道。”
“就像你讨厌你喜欢的人一样?”
“嗯。”
小哈利也笑了,“那个世界的人真奇怪,我就从来不会喜欢上我的死对头,就像达力那样。”
“别提你那麻瓜表哥。”长腿哥哥一脸不高兴的说。
“我觉得达力也永远不会爱我……我唯一可以得到他爱的方式就是做沙包。”
长腿哥哥摸着小哈利的头发,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们经常打你?”他冷冷的说。
“也没有……”小哈利为了他的话缩了缩身子,“达力不常能打到我,他太笨了,而我比较灵活。”
“我知道你很灵活。”长腿哥哥笑了一下,可接着他的眉毛又紧紧地皱了起来。“如果不是你还要住在他们家我一定会杀了那些麻瓜。”
小哈利被他吓住了,他想象着德斯礼一家倒在地上,哆嗦了一下。“你不想要他们死?即使他们这么对你?”长腿哥哥说。
小哈利摇了摇头,他是很讨厌表哥和姨夫姨妈,可是死?他从来没想过。
“圣人破特。”长腿哥哥嘟囔着,他的表情软了下来,小哈利松了一口气,长腿哥哥或许一开始也没有想杀了德斯礼一家,他只是吓唬吓唬小哈利罢了。小哈利舒了一口气,他们两个都没有再说话。
小小的沉默。
“长腿哥哥。”小哈利小声说,他的心脏急切的跳着,其实从开始他就想问出这个问题,但是又害怕一个否定的答案。
“你能带我走吗?”
长腿哥哥没有回答,小哈利只是继续说,“带我去你的世界好不好,去巫师的世界,我想和你在一起,和你说的那些人在一起。”
即使那个世界有你爱的人,有你喜欢他胜过喜欢我的人也没关系。
但是长腿哥哥只是笑了,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在那个世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也已经无家可归了。”
五、八岁的小哈利有了一个关于长腿哥哥的秘密
小哈利第五次见到他的长腿哥哥的时候八岁,而他的长腿哥哥,二十岁。
喜欢是什么?
小哈利不知道,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太深奥了,他没有见过相爱的人,尽管德思礼一家还算相亲相爱,可是这和小哈利没有关系呀。
如果他的爸爸妈妈在的话,会很爱彼此吗?爸爸出门前也会亲妈妈吗?他们也会亲小哈利吗?就像姨父亲姨妈,亲达利一样。
可是他从没见过,他像长腿哥哥一样无家可归…这个词让他心里好像细细的针扎着,想到长腿哥哥也没有爸爸妈妈,说不定他在那个世界也没有钱受人欺负,可是这样他还来看小哈利,给小哈利买礼物,小哈利觉得更难过了,可又觉得心里有个地方软软的,好像要化了。
这又是什么感觉呢?小哈利还是不知道。
老师问大家关于喜欢的问题,有人说想要把最喜欢的糖果给他吃,有人说像妈妈觉得爸爸是世界上最帅的人,有人说做梦也会梦到他,可是老师也没有给一个答案。
不过小哈利,即使他没有糖果,没有爸爸妈妈,也不经常做梦,他想喜欢的人,倒是真的有一个,只有一个。
不过此时的小哈利没有空想这么多,他正一只手举着冰激凌,头上戴着洒满了小星星的巫师帽(仅管长腿哥哥说那么傻的帽子其实不会有巫师带),胳膊下面夹着毛绒小狮子(仅管它不会动),一手拽着他的长腿哥哥正在挤过看花车游行的人群。
“我怎么会想到带你来麻瓜的游乐园……”长腿哥哥紧紧皱着眉头抱怨,其实他的样子也没有比小哈利好多少,特别是没有被小哈利牵着的那只手还举着半只烤火鸡腿。
小哈利舔了一口冰激凌,咧着嘴冲着长腿哥哥笑。他现在已经知道其实长腿哥哥没有他表现的那么严肃,况且刚刚在过山车上他也很开心,哦,好吧,下来之后他才说巫师世界的骑扫把比那个刺激多了。
开始的时候小哈利只是说起了达力描述新开的游乐园,长腿哥哥立刻就说带着小哈利去玩。无家可归的长腿哥哥会有钱支付游乐园的门票吗?但是长腿哥哥,嗯……他又给了售票员一百英镑还没有要找零。
总之他们现在正挤在鬼屋前面长长的人群里,小哈利紧紧地抓住长腿哥哥的手,还要避免把冰激凌蹭在别人的衣服上。
“为什么那边没有人排队?”长腿哥哥指着一边空空的通道问。“那系快速通道,要领了小卡片的人开能走。”小哈利含糊不清的说,他正在换牙,尽管门牙已经长出来了但是掉了的小虎牙还是让他说话透风。
长腿哥哥想了想,拖着小哈利就走进了快速通道。
“可系我们……”“嘘。”长腿哥哥 走到快速通道口,对着工作人员挥了挥小木棍,他们就顺利的进去了。虽然小哈利觉得这么做稍微有点不对,但是进了鬼屋,他马上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所有的游客都挤在一间没有门的六角形小小房间里,装饰华丽的墙上里挂着许多画像,小哈利伸着脑袋张望,可是除了别人的腿他什么都看不见。他握紧了长腿哥哥的手,长腿哥哥低头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你害怕了,小东西?”长腿哥哥弯下身,悄悄的说。
“我才不怕。”小哈利撅着嘴,这倒不是撒谎,他真的不害怕。“你害怕的话我可以保护你。”
长腿哥哥咬着嘴唇,好像要笑又不想让自己笑出来,“好啊,你保护我……”他还没说完,小屋的灯啪的灭了,画上的老奶奶眨着眼睛,眼睛还放出红光。
“唉,画像盖动!”小哈利兴奋地指着画像,长腿哥哥看了一眼,有点疑惑的问,“画像难道有不动的吗?”
“麻爪的画像都系不动的。”小哈利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麻瓜不是麻爪。”
“我知道系麻爪。”小哈利努力的想发出那个音,可是缺的牙透风让这个问题变得相当艰难。长腿哥哥被逗笑了,“你真是个小巨怪。”
“什么系巨怪?”
“就是,恩……”长腿哥哥摸着下巴想了想,“一群喜欢带着红色和黄色的围巾,到处跑来跑去,带着脑袋也个子不高的巫师们。”
“可系我没有红色和黄色的围巾。”小哈利说,“我的衣服……”
突然涌起的人群把他差点挤到地上,还好长腿哥哥一直拉着他的手。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有一扇门开了,周围的人都在走向那扇门。他有点迷惑的看着长腿哥哥,“这就完了嘛?”
“好像是。”长腿哥哥又摸了摸下巴,“麻瓜真是无聊。走吧我们去下一个房间。”
一大一小拉着手顺着人群走进下一个屋子,不过要有什么郁闷的,恐怕画像会觉得自己一直在努力说话调动恐怖氛围,尽管把别人吓得不轻,却完全被这两个人忽略了吧。
小哈利拉着长腿哥哥的手边走边晃,有长腿哥哥在,跳出来的鬼怪最多吓他一跳,害怕倒是完全没有。鬼屋的后半部分要坐小车游览,小哈利和长腿哥哥坐上沙发造型的小车,在轨道上嘟嘟的向前走。
小车划过了一扇门,城堡的景色逐渐变成了墓地,沙发随着轨道翻了个,两个人就像躺着一样看着天花板,那里是黑色的夜空,洒满了银色的星星,长腿哥哥眼睛就是那样的颜色。
我们的世界里天花板上也会有星星。”长腿哥哥突然说,小哈利歪过头看着他,他却没有看小哈利,只是着迷的盯着人造的夜空。
突然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在空中飘过去了,留下一串尖锐的笑声,“系幽灵!”小哈利指着空中大喊,长腿哥哥看了看他,微微笑着,“我们的世界也有幽灵。”
“那……”小哈利咬了咬嘴唇,“我的爸爸妈妈在那个世界也系幽灵吗?”
“他们不是幽灵。”长腿哥哥说,他还是看着天空,那里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并不是每个人死了才会变成幽灵,那些没有勇气面对死亡,却又不再被活着的世界所接纳的人才会变成幽灵。”
空中又飘过去一个幽灵,留下的笑声像是一串小星星。小哈利皱着眉头想长腿哥哥的话,不过他还是不明白。
长腿哥哥看了一眼他,笑了,“你不用明白,”他说,声音低低的,“你离死还远着呢,你会一直活着,等到你可以从容的面对死亡的那天。”
小哈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天上的小星星闪闪烁烁。
“那你呢?”
“什么我呢?”
“我一滋活下去,你会陪着我吗?”
“我?”长腿哥哥看向他,他的眼睛里没有小星星,然而他的嘴边却带着笑,“我已经是幽灵了啊。”
小哈利长大了嘴。“你已经死了?!”
长腿哥哥被他逗笑了,“你能不能更笨一点,我死了就没法来看你了啊。”
“那你说你系幽灵。”小哈利不高兴的撅起嘴,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玩笑,这是玩笑吗?
长腿哥哥没有说,他只是看着天上的星星,没有说话。小哈利有点不高兴,他悄悄的伸手过去,可是长腿哥哥也没有握住他。小哈利憋起了嘴,看出小车外面。小车从墓地驶了出去,又滑进了城堡。
一条金碧辉煌的走廊挂着好多镜子,小车慢慢地滑到一面镜子前,小哈利看了一眼镜子,唉,为什么镜子里有三个人?一个胖乎乎的老幽灵坐在他和长腿哥哥之间,正在咧着嘴笑。小哈利更不高兴了,他看了长腿哥哥,长腿哥哥还是没有看他。小哈利不喜欢坐在他们中间的幽灵,他悄悄的向长腿哥哥身边挪动了一下。
小车滑过镜子前,又到了下一面镜子前,这次换了一个瘦幽灵,正好能坐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小哈利又向长腿哥哥挪了挪,这下瘦幽灵坐在小哈利身上了,可他还在笑。小哈利挪到了长腿哥哥身边,好像还不大够,小哈利爬到了长腿哥哥腿上。
“你干什么呢?”长腿哥哥好像刚回过神来,这次是小哈利没有说话啦,他跨坐在长腿哥哥腿上,鼓着脸。
长腿哥哥笑了,他把小哈利揽在怀里,他的脸颊磨蹭这小哈利的头发。“有你我就不会是幽灵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含着轻柔的笑,“有你,我就有了一个接纳我的小世界。”
一直到他们走出鬼屋长腿哥哥都抱着小哈利,当然如果他没有把小哈利的脑袋撞在门框上就更好了。
长腿哥哥把小哈利放在路边的树下,一挥小棍,小哈利头上的包就没有了。“疼不疼?”长腿哥哥皱着眉头问。
小哈利摸摸脑袋,摇摇头,其实还是稍微有点疼,不过他不许让长腿哥哥太紧张啦。天气好热,长腿哥哥急也出了汗,他的头发有点乱,小哈利踮起脚尖伸出手想帮他抚平,理所当然的够不到…
“怎么了?”长腿哥哥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小哈利挥挥手让他蹲下身,伸出小手抚平他翘起的头发。“这下满意了,小鬼?”长腿哥哥挑起了一边眉毛,小哈利撇了撇嘴,满意?还不大够…
小哈利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把长腿哥哥的脑袋揉成了鸟窝。
“你…”长腿哥哥愣了一会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你个…”长腿哥哥站起来要凶小哈利,可是小哈利早就一溜烟跑啦。再说鸟窝头的长腿哥哥实在太好笑,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嘛。
最后长腿哥哥终于抓住了小哈利,更别提他用了好久才抹平了头发。小哈利站在一边不停的撇嘴,其实他还是觉得鸟窝头的长腿哥哥更可爱。
“那是什么?”抚平了鸟窝头的长腿哥哥突然指着一处假山问。小哈利翻了翻手中的地图。“那系…白雪公组洗愿洞。”
“什么?”
“洗愿,就是…斯…”小哈利努力想发出许愿的许,但是只能从漏风的虎牙里嘶嘶嘶。最终长腿哥哥只能自己看了地图,但是他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
“白雪?那是什么东西?”长腿哥哥的眉毛又挑起来了,“是一种妖精?”
“你连白雪公组都不知道?她系个公主。”小哈利惊讶地问,虽然长腿哥哥连车是什么都不知道,“这系最有名的的童话故事。”
“麻瓜的童话故事我怎么可能知道。”长腿哥哥一脸的不屑。“你说这是最有名的?”
下面的一个小时小哈利给长腿哥哥普及了白雪公主的故事,不过长腿哥哥和小哈利想的一点不一样,他特别生气王后是女巫(“愚蠢的麻瓜就是这么污蔑我们的祖先的!”),也不喜欢小矮人(“矮人?哼,他们才不善良。”),还固执的认为白雪公主的眼睛是绿色的。(“就像你一样小巨怪,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男孩。”)
“那你最喜欢谁?”小哈利撅着嘴问,长腿哥哥怎么总是想这些奇怪的东西呢?不过长腿哥哥应该最喜欢王子,因为他和王子多像呀。
“这个故事里?”长腿哥哥垂下眼睛想了想,“我喜欢猎人。”
“嗳?”
“虽然没人记得,虽然他可能为了背叛承受了王后的怒火,”长腿哥哥笑了,“但他还为了白雪,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小哈利不能明白了,这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呢?不过在许愿洞许愿的时候,他还是希望白雪能和猎人在一起。他知道白雪会有自己的王子,猎人的故事也没有人再提起,不过,他偷偷的看了一眼也在闭着眼睛许愿的长腿哥哥,作为一个放在心里的小小的秘密,又有什么关系呢?
“喂,小巨怪,偷偷睁眼就不灵啦。”
六、九岁的小哈利送给了长腿哥哥一个礼物
小哈利第六次见到他的长腿哥哥的时候九岁,而他的长腿哥哥,二十岁。
小哈利蹑手蹑脚的走出碗柜,向着客厅看了一眼。达利和皮尔正在客厅里打最新的电子游戏,声音开的很大。小哈利悄悄的走过走廊,一边扭着头提防着达利,一边打开前门。
达利和皮尔都没注意他们,小哈利松了一口气,扭过头来。
莫肯正站在门口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嘿,臭小子,你要去哪?”
“别拦着我莫肯。”哈利虚张声势的喊,拉着自己的衣服,“不然我就把你的头发变绿!”
“阿哈你这个怪物,以为我们真的会怕你?”莫肯用一只手撑住门框,完全挡住了哈利的去路。“dud!”
“莫肯你怎么才来?”出来的人是皮尔,“我和d哥都在一起玩了好几局…哈利?”皮尔的脸上漏出了惊讶的表情,但是瞬间就转成了坏笑。之前他和达力曾经试图把哈利引出来打一顿,但是哈利坚决的没出碗柜。“嘿,d哥,你的小表弟好像正要出门呢。”
哈利紧张的判断了一下局势,如果现在跑的话…
“哈利,你要趁我爸妈不在的时候去哪里?”达力慢吞吞的挪出来,他脸上的肉挤在了一起,只剩下一双小眼睛兴奋的闪着光。哈利太熟悉这种光芒了。他紧张的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我有我的自由。”小哈利咬住嘴唇。
“你这个怪胎。”皮尔的老鼠脸上扭出一个笑容,“你是要去烧了房子吧?”
“让我出去,达力,不然我就把你们干的事告诉你妈妈。”
“哈,告诉去呀。”达力挥了挥拳头,“在我揍了你一顿之后再去告状吧!”
小哈利一弯腰躲过了达利的这一拳,在莫肯扑过来抱住他的时候从他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但是宽大的运动服限制了他的灵活性,皮尔抓住了他的袖子。
“不!”
运动服下面露出了一个深绿色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一个礼物?”皮尔拉住他的胳膊,莫肯试图去拿盒子的时候哈利用左手抓住了它。
“你是要出门约会?”莫肯张大了嘴。
“他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别傻了莫肯。”皮尔尖锐地说。
“他偷了我的零花钱!”达利尖叫起来,“不然他哪来的钱买礼物?!”
“揍他!”
小哈利一使劲挣脱了皮尔的手,挤出了女贞路四号的门。后面三个人跑得不如他快,小哈利抓着礼物盒,飞快的跑出了草坪,跑上了人行道。
“想跑?!”他听见达利在后面的叫声,也听见三个人的脚步声。但是他不敢回头看。“快抓住他皮尔!”
“臭小子跑的真够快…”他似乎听见皮尔的声音近了一点。只要跑到路口他就能见到长腿哥哥了,这个时候他来了吗?求求上帝了,让长腿哥哥早点来吧,求求上帝了。
“你这个怪胎,别想跑!”皮尔的声音似乎就在身后了,小哈利一闪身跑下了人行道,从路边停着的两辆车之间穿了过去。他听见身后哎呦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达力撞在了车上。小哈利给了自己一秒钟笑,接着就发现皮尔和莫肯继续追了过来。
小哈利又跑上了人行道,女贞路就要到尽头了,他已经能看到长椅,长椅上坐着的…
是长腿哥哥!
长腿哥哥没有看见小哈利,他低着头,好像正在想什么。“长腿哥哥!”小哈利大声喊,长腿哥哥抬头看见了他,也看见了他身后追着的两个人,他也向小哈利跑了过来。
可是就在这时候莫肯抓住了他的袖子,小哈利一个趔趄,连着莫肯一起摔在了地上。
小盒子从他的手里飞出去,落在地上,一声清楚的破碎的声音。
长腿哥哥跑到小哈利面前,蹲下身子要把小哈利抱起来。可是小哈利把脸贴在粗糙的地面上,摇了摇头。
“怎么了?摔疼了?”长腿哥哥问,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紧张,“地上不干净,起来好不好?”
小哈利把脸紧紧的贴在地面上,人行道的石头贴着他的额头,刺的伤疤有点疼,可是小哈利不愿抬头,不愿起来。
“是不是摔到腿了?”他听见长腿哥哥蹲着问,柔柔的可是又很着急,“起来让我看看,我能马上就让你不疼了,怎么样?”
“他才不会摔到呢,他就是个怪胎,摔到了也能马上就好了。”他听见莫肯爬起来的声音,“上次我们把…”
“上次?”他听见长腿哥哥站起身来,“上次你们干什么了?”他的声音突然变的冷冷的,让小哈利都觉得很害怕。
莫肯没有再说话,小哈利听见了另两个人的脚步声,达力和皮尔,达力还在骂骂咧咧的。
“你接着跑呀,你这个怪物,垃圾,小偷…”
他没有来得及再说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呕吐声。小哈利抬起头看向达力,他的胖脸涨的通红,粗粗的手指掐着自己的脖子,而他的嘴里正在不停的呕出肥皂泡。皮尔和莫肯站在一边,已经完全吓傻了。
“既然你父母没有教给你正确的用语,那我不妨来给你洗洗嘴巴。”长腿哥哥用一只手转着小木棍,另一只手把同样傻掉的小哈利抱了起来。“至于你,既然你这么乐于让别人摔倒,那么地上才是你最应该待着的地方。”
长腿哥哥挥了一下小木棍,莫肯立刻趴在了地上,他在挣扎,可是看起来就像有胶水把他粘在地上了一样,他的胳膊只能做出了游泳一样的动作,却完全不能从地上爬起来。“怪、怪物呀!”皮尔发出一声尖叫,拔腿就跑,可是长腿哥哥又一挥小木棍,他立刻变成了一只灰呼呼的小老鼠,就像被人拎着尾巴一样从空中飘了过来,啪的一声落在了吐泡泡的达力头上。
“哪个是你的表哥?”长腿哥哥问,小哈利看向达力,后者涨成紫色的脸上小眼睛含满泪光,乞求的摇了摇头。小哈利咬住了嘴唇,“我表哥不在这里。”他小声说,也有点害怕这样的长腿哥哥。
长腿哥哥挑起眉毛,“圣人破特,”他嘟囔了一声,小哈利紧张的看着他的脸色,他知道长腿哥哥是为了他好,但是…
“那个就是你表哥是吧?”长腿哥哥用小木棍指着哈利,哈利看了看达力,又看了看长腿哥哥的脸色,“我不会伤害他,我只是给他们一点教训。”
“可是…”小哈利犹豫的说,他不想让长腿哥哥知道等他走了他会被达力他们报复,感觉那样会让长腿哥哥更生气…“可是什么?”长腿哥哥挑着眉毛问。小哈利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不害怕你伤害他们,我只是不想你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
小哈利也不知道了,他低下头,捡起地上躺着的礼物盒。他听见长腿哥哥叹了口气,“你永远都是这样,这种该死的泛滥的同情心。”小哈利咬紧了嘴唇,他不想让长腿哥哥生气…
长腿哥哥一挥小木棍,达力三个人就立刻恢复了正常。小哈利看着他们从地上爬起来,话都说不出来。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达力发出了一声尖叫,三个人扭头就跑。
“站住。”长腿哥哥沉声说,三个人立刻煞住了车,哈利之前都不知道达力居然可以这么敏捷。“还、还有什么事?”皮尔转过身来,一脸谄媚的笑着,另两个人连身都没回,但是哈利能看出来他们在发抖。
长腿哥哥走到他们面前,挥了一下小木棍,达力和莫肯的脖子就像木偶一样转了过来,小哈利捂着嘴克制了一声惊讶,看起来长腿哥哥要把他们的脖子拧断了。还好达力和莫肯的身子也跟着转了过来,虽然不是那么同步。
“过来。”长腿哥哥向小哈利招了招手,让他站在自己身边,“给他道歉。”他对着达力三个人说,达力他们三个人看了看,“我,我很抱歉…”皮尔说,他的眼睛不住的乱瞟,在长腿哥哥和小哈利脸上游移不定。“有点诚意,”长腿哥哥说,“至少你应该…”他又挥动了那根神奇的小木棍,“鞠个躬。”皮尔的腰不受控制的弯了下去,他的手乱挥着,似乎很痛苦,但是他还在不停地弯腰,脸和腿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你们还有谁需要协助鞠躬的?”长腿哥哥拖长了调子说,达力紧张的走到哈利面前,努力弯下肚子,“对,对不起哈利…”莫肯夜竭尽所能的鞠了个躬。小哈利看着这些,觉得手足无措。
“你们发誓回去不会报复他?”长腿哥哥问,让皮尔弹了起来。“我们发誓!”莫肯急迫的尖叫着。皮尔和达力,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含着泪,拼命的点着头。“我们发誓不会报复哈利…”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一根细细的线从小木棍中喷出来,把他们三个捆在一起。“如果你们违背了说的话,会受到比今天所受的更严重的惩罚,想好了。”长腿哥哥挑着眉毛,“现在,”他又挥起了小木棍,“一忘皆空!”
哈利砍刀那三个人的眼神突然变了,他们本来充满眼泪的眼睛里突然变的空洞了,似乎在看着很远的地方,他们的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好像又重新经受了一遍折磨,但是仅仅几秒钟,他们的脸上就变成了迷惑的痴呆状。
“嘿,d哥,我们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要回去打游戏吗?”
达力挠了挠头,“走吧,谁知道呢。”
他们三个人勾肩搭背的走了,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小哈利和长腿哥哥,小哈利惊讶的看着他们。
“他们把看见我的事情忘了。”长腿哥哥解释到,“如果让别人知道了我在这里会很麻烦,不过他们发的誓还会有用,这一年只要他们想欺负你,就会全身痒痒,除了在地上打滚什么都干不了。”小哈利想象着达力在地上打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终于高兴了,你这个小笨蛋?”长腿哥哥蹲下身,抚摸着小哈利的脑袋。突然他注意到了小哈利手里的礼物盒,“这是什么?给我看看?”
小哈利摇了摇头,看了看长腿哥哥,最终还是把礼盒递给了他。长腿哥哥拉开稍微有点粗糙的丝带,打开了盒子。
深绿色的盒子里黑色的衬里露了出来,放着一个小小的塑料底座,底座上站着两个玻璃小人,虽然已经摔坏了,但是还能看出是一个站着的小男孩和一个踮起脚的小女孩,小男孩穿着黑色的长裤和白衬衣,手里拿着一束浅粉色的玫瑰,由于玻璃的半透明看起来有点像白色。他的脖子摔断了,有着漂亮金头发的脑袋落在盒子的一边。小女孩留着黑色的短发,闭着眼睛,向前微微探着脑袋,从高度判断似乎正在亲吻小男孩的脸颊。她的胳膊也摔了下来。
小哈利紧张的看着长腿哥哥的表情,手指不安的绞着。可是长腿哥哥低着头,他只能看到他浅金色的头顶。
“是给我的吗?”过了好久长腿哥哥才抬起头来,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可是眼圈却有点红。小哈利点了点头,咬住嘴唇,“可是摔坏了…”
“没关系。”长腿哥哥说,他挥了挥小棍,轻声念了一句“恢复如初。”小男孩摔掉的头和小女孩摔掉的胳膊都飘了起来,牢牢地接回了原位,好像从来没有摔掉过一样。小哈利瞪着眼睛看这些,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
“这样不就好了?”长腿哥哥把手伸进盒子里,把玻璃小人拿出来。可是盒子太小了,长腿哥哥只好抓着小女孩的脑袋。
“这是什么?”长腿哥哥把小人放在哈利手里,看着自己被染黑的手指,“掉颜色了?”
小哈利低下头,他才不要告诉长腿哥哥本来小女孩的头发也是金色的,他用马克笔把它涂成了黑色呢…
“你为什么把它头发染了?”长腿哥哥刮了一下小哈利的鼻尖,他笑的眼睛弯弯的,小哈利鼓起了脸,表示坚决不说。长腿哥哥戳着小哈利鼓鼓的脸颊,“小巨怪,你不说我也知道。”
长腿哥哥知道吗,知道他的小小的心意吗?小哈利并不确定长腿哥哥跟他想的一样,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笑了。
“你哪里来的钱?”长腿哥哥从小哈利手里接过玻璃小人,仔细打量着,“你姨父姨妈会给你零花钱?”
“我帮费格太太照顾踢踢、雪球、爪子先生和毛毛,费格太太会给我一点钱。”小哈利说,发现长腿哥哥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那些都是费格太太养的猫咪。”
“你喜欢猫?”
小哈利撇了撇嘴,“不过它们喜欢我…”长腿哥哥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我倒觉得他们不喜欢我比较好,它们总是弄得我一身都是毛。”小哈利没有说他被雪球抓伤了手,也没有说为了防止被德思礼一家发现,他跑了三个社区的礼物店才买的礼物。
长腿哥哥微微笑着,摸了摸小哈利的脑袋,“谢谢你。”他轻轻地说,“你其实不用对我这么好。”
“你对我这么好!”小哈利叫到,“我也想对你好一点…”他看着长腿哥哥手里那一对亲吻的小人,“以后你看到我的礼物就会想起我了。”
“我不看礼物也会想起你。”长腿哥哥看着他,微微笑着。
“那你就一直想着我好不好…”小哈利低着头,不想让长腿哥哥看见他的表情。
“好。”长腿哥哥干脆的点了点头。
小哈利开心的笑了,他把额头和长腿哥哥抵在一起,“如果你和我一样大就好了。”他蹭了蹭长腿哥哥的脸,“我都没有问过你多大…”
“二十岁。”
“那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十四岁?”
“那时候我也二十岁。”
小哈利又惊讶了,“为什么你一直没变化?”
长腿哥哥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玻璃小人,“因为我想等你长大呀。”
七、十岁的小哈利和长腿哥哥说了再见
小哈利最后一次见到他的长腿哥哥的时候十岁,而他的长腿哥哥,二十岁。
这是1990年的7月31日,小哈利又过生日了,他十岁了。
小哈利早早的等在女贞路的路口,可是现在都要到中午了,长腿哥哥一直没有来。小哈利坐在长椅上,晃着腿,虽然他长高了一些了,但是还是够不到地面。
暑假的女贞路上静悄悄的,他四岁的时候折过的小树已经长得很高了,投下的树影里把阳光闪成一个个圆形的斑点,簌簌的晃动着,小哈利盯着斑点看,一会就觉得眼皮好重…
“小笨蛋,”一只稍微有点凉的手抚摸上他的额头,“等很久了?”
小哈利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长腿哥哥,在光的背影里他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暗,但是他的头发还是亮闪闪的浅金色。小哈利开心的傻笑起来,长腿哥哥终于来了。
“你总是这么傻乎乎的。”长腿哥哥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坐在小哈利旁边。小哈利犹豫了一下,他想像小时候一样爬到长腿哥哥腿上坐着,可是又觉得作为十岁的男孩子,这样做有点不好意思。长腿哥哥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径直把小哈利抱到腿上,“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小哈利在长腿哥哥的腿上扭了几下,抓着长腿哥哥的衬衣,还是一样微凉粗糙的感觉。“为什么你一直穿着这一身衣服?你也没有钱买衣服吗?”
长腿哥哥被逗笑了,“怎么可能?”他摸着小哈利的脑袋,“我是在等着去参加一场葬礼。”
“葬礼?”小哈利不喜欢这个词,“谁的葬礼?”
“一个,嗯,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介绍的人。”
“那为什么你要去参加他的葬礼?”小哈利皱起眉,“什么叫‘等着’去参加一场葬礼,他还没死吗?你这些年一直等着参加葬礼吗?”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不明白嘛。”小哈利理直气壮的撅起嘴。“嗯…”长腿哥哥想了想,“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听完这个故事你就知道了。”
【长腿哥哥的故事】
以前,有一个坏男孩和一个好男孩。
坏男孩十一岁之前什么都有,他有爸爸妈妈,有很多很多钱,有最好的玩具,最多的零食,所有的人都想跟他做朋友,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坏男孩的朋友们也都很尊敬他,他们都听他的。
但是坏男孩是听着好男孩的故事长大的,好男孩的故事人人都知道,因为好男孩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很厉害,他打败了最厉害的大魔头。但是坏男孩没有见过好男孩,因为好男孩打败了大魔头之后被送到了另一个世界,坏男孩不想去也去不了的世界。
(“这是个巫师世界的故事?”)
应该算是吧,但是这个故事在巫师的世界也不大出名。
直到坏男孩到了十一岁,他要去上学了,在去上学的火车上,他第一次听说好男孩也在火车上,他也要去上学。坏男孩打听了好男孩在哪里,就想跟他交个朋友,开始的时候他一点也不紧张,因为从来没有人拒绝过他,可是他一个车厢一个车厢的找,突然害怕了,因为好男孩,好男孩那么厉害,他会答应吗?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好男孩,好男孩正在和一些讨厌鬼坐在车厢里,坏男孩走进去,他把头扬的高高的,因为他不想让讨厌鬼看到他的害怕。他对好男孩说,想跟他做个朋友。
好男孩拒绝了他。
(“为什么?”)
后来坏男孩才知道,当时的好男孩就觉得他像他认识的一个笨蛋。
好男孩,尽管他很厉害,但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他没有爸爸妈妈,没有钱,没有玩具,甚至连像样的吃的东西和住的地方都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像你一样。
(“他和我不一样,我有长腿哥哥!”)
但是当时的坏男孩不知道这些,他很生气,因为好男孩居然和讨厌鬼做朋友却拒绝了他。从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讨厌好男孩,比讨厌所有人都讨厌。
等他们到了学校,他们被分在了两个学院,这两个学院也已经彼此讨厌了好几百年。这样坏男孩就有了一个理由讨厌好男孩,他每天都想办法和他作对,欺负他,嘲笑他,羞辱他,他想了很多很多办法,而且实施了其中的一部分。他的生活里,全部都是讨厌他。
好男孩也因此讨厌坏男孩,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被他打败的大魔头时刻想着复活,每一年他都要和他战斗,至于坏男孩,他做敌人都不够资格。
直到他们十四岁的时候,被好男孩打败过的大魔头终于复活了。坏男孩的父亲原来就是大魔头的手下,现在他也再一次的回到了大魔头那里。坏男孩的父亲,还有姨妈跟着大魔头,杀死了好男孩唯一的亲人。坏男孩的父亲也因此进了监狱。
开始坏男孩不知道这些,他看到报纸上的一张照片,他一向最高贵最优雅最体面的父亲穿着最肮脏的囚服,跪在监狱的地上。大魔头告诉他他父亲是因为好男孩才被关进监狱的,只有坏男孩杀死当时最厉害的巫师,把大魔头的手下带进学校,大魔头才会把他的父亲救出来。坏男孩其实很害怕,因为世界上最厉害的魔法师,他是他们学校的校长,是好男孩最尊敬的人,连大魔头都打不过他,坏男孩当时才十六岁,他怎么可能完成这个任务呢?但是为了救他的父亲,他只能这么做。
坏男孩恨透了好男孩,是他把他的父亲送进了监狱,是他逼着他做了这些事,都是因为好男孩,坏男孩才只能在坏的路上越走越远。然而每次远远看着好男孩,他又觉得除了恨,还有一些别的感觉。他害怕好男孩知道他做的事,除了因为他做的是坏事,还因为不想让好男孩知道他已经是他的敌人,他害怕自己做的这一切最终都会伤害好男孩,他害怕当这些都做成了,他就永远见不到好男孩了,甚至永远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整他了。
可是坏男孩没有选择,他用了一年时间去做那些事,最终他完成了,尽管他没有杀了最厉害的巫师,但是他也帮助别人杀了他。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和大魔头的手下一起逃离了学校,临走时他看到了好男孩,因为最尊敬的人的死几乎发了疯的好男孩,他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恨,那时候他突然明白,其实他最害怕的事情,是好男孩恨他。
等坏男孩回到家,大魔头果然救出了他的父亲。可是坏男孩一直在想好男孩,想他充满了泪水和恨意的眼睛。他想了很久很久,突然明白了,他这些年来,自从遇到好男孩开始,他每一天想的全都是好男孩,开始是讨厌,可这讨厌早就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变了,他整他是为了引起他注意,他希望胜过他是想获得和他并肩的资格,而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真正与他为敌。
坏男孩不想跟着大魔头了,他想去帮助好男孩。其实当时想要改变这些就已经太迟了,但是人的欲望总是无限的。因为坏男孩家里很有钱,所以大魔头就住在他们家。他想了很久怎么能从家里逃出去,他不敢把这些告诉父亲,于是他告诉了最爱他的妈妈。
坏男孩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她温柔,聪明,出身于和夫家一样高贵的家族。虽然她的妹妹,也就是坏男孩的姨妈是大魔头的最忠实的追随者,但是妈妈只是为了坏男孩和坏男孩的爸爸才跟随大魔头的。坏男孩从小就很依赖妈妈,这次他也告诉了她。
妈妈告诉他,其实父亲也早就看透了大魔王只是利用他们,并不是真正能够追随的人,只是父亲不同意好男孩一伙的很多主张,而且无法脱身而已。坏男孩哀求了父母很久,既是出于对情况的判断,也是出于喜欢好男孩的私心。终于父母被他说动了,他们制定了一个计划,坏男孩和妈妈先逃出去,父亲后走。
(“计划成功了吗?”)
坏男孩逃出去了。
(“那他的妈妈呢?”)
他的妈妈…他们逃出去的时候还是被他发现了,他的妈妈为了让坏男孩逃走,被伏…大魔头的手下抓住了。坏男孩后来知道,她被带回他们原来的家,受到了作为背叛者的惩罚。
(“什么惩罚?”)
…
(“他们,他们杀了她?”)
不,大魔王的手下,最卑贱的一伙人,他们把坏男孩的妈妈拖回庄园,折磨她,侮辱她。
其实他们很早就有预谋,那里面有狼人,有下贱到坏男孩一家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的人。他们嫉妒坏男孩的血统,他们的财富,他们本来幸福的家庭,甚至坏男孩父亲的地位。他们早就等着机会报复他们一家,与其说是惩罚坏男孩的妈妈,还不如说是表现给他的父亲看。
所以他们就在坏男孩家的餐厅里,在他们一家进餐的餐桌上,当着他父亲的面,做了这些事。坏男孩的妈妈乞求她的妹妹杀了她,但是她的妹妹,不屑于杀掉一个使得家族的高贵受到玷污的女人,所以他的妈妈最后是自杀的。
小哈利害怕的看着长腿哥哥,他害怕这个故事,他从来没有听过比这更让人难过的故事。可是长腿哥哥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讲的这些事情跟他毫无关系。
坏男孩不知道这些事,他独自一个人跑过了很多地方,他以前从没有独自离过家这么久。他躲着大魔王那边的人,也害怕好男孩那边的人。他自己走了很多地方,终于在一个下雪的晚上找到了好男孩一伙。当他看见好男孩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他真的爱上了好男孩。
好男孩接纳了他,但是他的伙伴们并不信任他。坏男孩知道只是因为他带来了很多大魔王的情报,或许那才是他们接纳他的唯一筹码。然而有一天晚上好男孩告诉了坏男孩他母亲的消息,那是好男孩一伙在大魔王那里的间谍传来的。坏男孩知道了另一个他被收留的理由,出于好男孩那种泛滥的同情心。这或许并不是坏事,至少他还能留在他的身边。
后来他联系上了父亲,使用的是一种家族的独有的魔法。父亲没有逃出来,他留住大魔王身边,悄悄地保留下了妻子的尸体,坏男孩知道他选择了一种自己的方式复仇。父亲把情报传递到坏男孩这里,在坏男孩的帮助下,好男孩节节胜利,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情报是从哪里来的。
终于到了最终决战的时刻,理所当然的,好男孩一伙凭借着坏男孩的情报打败了大魔王,坏男孩亲手杀死了侮辱他妈妈的狼人,可是他一点也不高兴,他知道夺走这条本来就无关紧要的生命,也无法换回他妈妈。
更何况,因为好男孩不知道坏男孩的情报是怎么来的,所以他误杀了坏男孩的爸爸。
后来的好男孩知道了这一切,他太善良了,他善良到如此后悔,后悔到不敢再面对坏男孩。好男孩不知道,他这么做只是夺去了最后支撑着坏男孩的东西,他自以为是的爱情。
坏男孩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好男孩这边的是好人吗,不是爱才能拯救一切吗,不是追随他们才是正确的选择吗,为什么他做了正确的选择,却把所有都失去了?
小哈利捂着嘴压制着哭声,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残忍的故事,他看着长腿哥哥,长腿哥哥却没有看他,他银色的眼睛落在不知名的焦点上,一丝泪水也没有。
战后坏男孩的家族面对了各式各样的审判,说是家族,其实就只剩下了坏男孩一个人。他独自面对着各种审讯和窥探,就好像把愈合的伤疤重新割开,反复翻检,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好男孩和他的朋友们为他作证,但在那个时候好男孩也没有和他任何交流,即使他们不得不身处同一个法庭上,好男孩也在躲避着他的目光。最终魔…政府判决了他的家族无罪,甚至授予了他的父母荣誉,然而代价是让坏男孩交出大部分族产。这其实并不是判决,只是因为战后的政府没有钱回复那个世界的一切,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坏男孩已经死了心,决定离开这个世界,他带着父亲的尸体回到庄园,就是他以前的家,找到了母亲的尸体,然后封闭了整个庄园。外面的人再也无法进入,除非他死亡的那天。
坏男孩每天和父母的尸体在一起,想了很多关于死亡的事,然而最终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去死,他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直到那个时候他还在等着好男孩来找他,带他回到外面的世界,一个有好男孩的世界,但是即使好男孩的朋友来了很多遍,他也没有来。
(“为什么他不来找他?”)
应该是好男孩也在后悔吧,如果不见到坏男孩,这份后悔就会轻一点。
坏男孩一直在想,如果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没有错误的遇见,如果好男孩当时握住了他的手,是不是所有的结局都会不一样。偶尔的,他从家里的藏书中看到一本古书,古书中介绍了一个禁忌的咒语,这个咒语能够让人回到过去。
长腿哥哥看着小哈利,微微笑着问,“下面的故事你还要听吗?”
小哈利点了点头,不明白长腿哥哥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用那个咒语,回到了好男孩四岁的时候。
小哈利长大了嘴,忘记了擦眼泪。长腿哥哥看着他,继续讲。
坏男孩之前从没想过好男孩小时候的样子,没有想过他以前的生活,于是当他看到那个小小的孩子,知道他就是好男孩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些他以前没有想到过的情感,就好像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里那个小小的孩子,他既是好男孩,又不是好男孩。
开始坏男孩还没有意识到这么多,许诺的生日礼物很大程度上是来自贵族的礼仪,因为魔法的不熟练,他甚至只能回去很短的时间。但是没多久,他就对这个世界上了瘾,这个没有错过,没有死亡,没有遗憾也没有恨的世界。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只有一条麻瓜的街道,一条长椅,和一个小小的孩子。他想过这样一直到小男孩十一岁,他就可以告诉他,在火车上去握住另一个人的手,然后改变所有的结局。
然而这个孩子却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如果结局真的被改变了,如果在那个世界他们相爱了,那他又是否会回来。就好像一个悖论,来自未来的人又怎么能改变未来?其实当时坏男孩就些许意识到所有可能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但是他还是固执的愿意付出一切去改变。
他认真的研究了那个魔法,让自己能留下的时间越来越长,无论是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再回到这个世界。甚至有时他希望一直留在这个世界,面对他空荡荡的庄园,面对死去的父母,面对日复一日的孤独和绝望。
就好像那些只是他做的一个噩梦,现在这个梦终于醒了。
就好像改变都还来得及。
然而所有的魔法都要付出代价,改变过去,这样的黑魔法要求的魔力尤其高,对于一个正常的巫师来说,这种魔法都有可能使得他们耗尽,变成无法施展魔法的人,甚至死亡。
何况谁也不知道在决战时坏男孩也受了很重的伤,他甚至没有机会治疗过。
坏男孩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状况,随着一天天的发动这个魔法,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但是他并没有太在乎,仍然乐此不疲的每天都回到一个好男孩的生日,给他带去礼物,看着他慢慢的长大。长得高了,带上了眼镜,换牙了。他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情,有时他甚至会忘记这是好男孩,是在那个世界的英雄。这就是一个小小的依恋着他的孩子,同时也是他唯一的救赎。
有了这些,那么这一个自己的死亡也有了意义。而他也终于不用再像幽灵一样活着,与过去的相遇给了他面对死的勇气。
但是还有他没有想到的事,还有唯一一件他没有想到的事。
他没有想过,他们之间是不是只差了一个握手。
他目睹了好男孩的童年,看到他遭受到的不幸,但是即使这样他仍然想着宽恕别人,想着爱与善良。他也想到了十一岁的自己,那个无忧的,自大的,崇拜邪恶的外强中干的自己。即使好男孩当时握住他的手,他们就能成为朋友了吗?当时的坏男孩就能改变了吗?他们的性格他们的家庭他们相信的东西,差的太远太远,即使在那一瞬间成为了朋友,还是会走上命定的结局。
坏男孩终于想明白了,他们之间差的不仅仅是一个握手,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注定,他们之间相隔了千万里,所谓改变的妄想,一切都没有意义。
如果有机会,他其实还应该去探望一下小时候的自己,然而来不及了,当他用尽了全力才发动了最后一次魔法,他明白时间已经到了。
小哈利捂着嘴,把哭泣压制在嗓子里,只剩下眼泪滚落的脸颊被泪水刺的生疼。他多希望自己可以装作没有听懂这个故事,多希望自己只有九岁八岁七岁六岁五岁四岁,再重新与他相遇一遍。
只要不是今天就好。
只要不是现在。
只要不是这个时刻,他必须面对的那么多那么多残忍的真实,必须要面对这一场离别。
“对不起哈利,”长腿哥哥轻轻地说,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的脸上既挂着泪也挂着微笑,“我等不到你长大了。”
“所以这是我吗,”小哈利在泪眼里看着长腿哥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这是未来的,你和我的故事?”
长腿哥哥摸着他的头顶,他的笑容透过泪水看来支离破碎。他没有回答,可是沉默比所有都可怕。
“那葬礼呢,那是…”
“你知道的,一场必须要参加的葬礼,一个知道会死去,却不知道何时会死去的人。”长腿哥哥轻轻地说,“哈利,你知道的。”
是的,他知道,他已经足够大去明白这些,却还不够大去接受。
或许永远不够去接受。
“那么我呢,我已经知道这些了,我们的未来还能改变吗?”
“我不敢。”长腿哥哥的手停了下来,他的指尖透过发丝传来微凉,“我不知道这一切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或许你会进进另一个学院,或许你会交上另一群朋友,或许你和黑魔王的交战会有另一个结局,或许因为我做的这些所有的一切都会走上一条未知的道路,你的一切,巫师界的一切,我的小救世主,我不敢冒这个险…”
“这有什么关系!如果我能救你,救你和你的爸爸妈妈…”
“你也有可能死。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不是会更糟,”长腿哥哥冰冷的说,“我冒不起这个险,而且我也不再相信未来还会改变。”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小哈利忍不住喊出声,“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已经告诉了我又不让我去改变,难道要我看着这一切发生…”
“不会的。”长腿哥哥微微笑着,把小哈利拦在怀里,可是小哈利却感觉到了他滴下的泪水落在他的发间。“我不想让你面对我所面对的这一切。”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小哈利微微松了口气,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你会忘了这些,”长腿哥哥说,“你会忘了我。”
就好像世界轰的一下静止了,小哈利用了一段时间反应这句话,终于他还是发出了声音,“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忘记你…”
“你必须忘了我。”长腿哥哥微笑着说,他的声音那么轻,却又那么难以分辩。
“我,我忘不了你,我不可能忘了你”小哈利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眼泪蹭在长腿哥哥的衬衣上,就像所有之前做过的那样。
“我们有咒语。你曾经见过。”长腿哥哥说,小哈利却感觉到他抱紧了自己。
“你也舍不得我是吗,长腿哥哥?”他轻轻地问,“我喜欢你,为什么我不能替长大的我喜欢你,别让我忘了你,求你。”
“这不是喜欢,哈利,”长腿哥哥的声音颤抖着,“只是因为没有人对你好,没有父亲,没有家庭,你觉得我是唯一一个对你好的人,你把我当作父母兄长,当作所有能给你提供爱的角色,所以才会依恋我。你喜欢的是一个你想出来的我,那个完美的给你礼物带你去玩保护你的我,那不是真的。”
”那是真的,那都是真的。你真的给我礼物,真的带我去玩,真的保护我,不管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什么,是幻觉是梦还是别的什么,这对我来说都是真的…”小哈利摇着头,流多的眼泪的眼睛好疼,“我把你当作什么有什么关系,当作怎么样我都会喜欢你,我所有的喜欢都是你教我的,你不知道我被达力欺负的时候想的全都是你,每一个晚上每一个白天想的全都是你。”他抬起头,看着一样泪流满面的长腿哥哥,“只有这一天我最快乐,只是因为见到你,我才学会了喜欢,学会了所谓的善良。在你那里只有七天,可是我从有记忆开始一年一年,全都是你,长腿哥哥…”他闭上眼睛,“如果真的你要让我忘了也没有关系,就算真的我不会再想起你,就算像你说的,我会遇到别人,遇到好多好多人,甚至不再喜欢你,可是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装下的第一个的人永远是你,这里永远记得你。”
他的话被一个落在额间的吻打断了,印在他额头的伤疤上冰凉的嘴唇,就好像另一道伤痕。他听见长腿哥哥说对不起,他的声音比泪水还要苦涩。
小哈利闭上眼睛,静静的感觉着,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女贞路的路口这么静,他的额头上有刚才的激动留下的汗水,也有长腿哥哥落下的眼泪,还有他等了那么久,却那么冷,那么冷的一个吻。
随着他嘴唇的离开,哈利感到了小木棍的尖戳在了他的额头上,他听见长腿哥哥已经连不成的语调,他说,“一忘皆空。”
就好像有人打翻了记忆的匣子,所有忘记的没有忘记的都被重新回忆,他看见自己惊讶地看着长腿哥哥出现在空气里,自己抱着小小的玩具车,为他喜欢别人而悲伤,为父母哭泣着被他抱在怀里,悄悄的喜欢上他,悄悄的给他准备礼物…然而这记忆都越来越模糊,就像褪了色泛了黄的儿童画,抓也抓不住,再也找不到了。
可是…“我甚至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德拉科,我叫德拉科·马尔福。”
这是他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小哈利揉揉眼睛,茫然的看着周围。为什么他会站在女贞路的路口?他摸了摸脸,却摸到了一脸的泪水,他怎么还哭了?
他努力的想呀想呀,最终也什么都没想起来。不过再不回去恐怕就又会被姨妈骂了,小哈利吐吐舌头,跑向了女贞路四号。
只剩下路口静悄悄的,小树的一片树叶落在长椅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些长腿哥哥和小哈利都不知道的事】
赫敏·格兰杰·韦斯莱站在马尔福庄园的餐厅里,抚摸着雕花的大理石餐桌。她还恍惚记得七年级的时候被食死徒绑架来的时候这里的样子,然而与那时候的混乱相比,这里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所有的东西都有条不紊,整齐严肃的摆放在应有的位置,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赫敏也不得不承认,这是马尔福家族到死都在硬撑着的所谓贵族气派。
就像她不得不承认,虽然从情感上她依然不喜欢德拉科·马尔福,他的确在战争期间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而且他们亏欠他的也的确太多太多了。这也是为什么哈利突然出现在办公室请求她经常派人来看看德拉科·马尔福的时候她应允的原因。
除了亏欠,还有一个原因。
她和罗恩都知道,哈利一直喜欢马尔福。尽管并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当连罗恩都一直觉得哈利喋喋不休提起那个斯莱特林的时候,她和罗恩曾经谨慎的谈过一次。而哈利力排众议,把一身风雪的流亡者迎进门,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们立刻就交换了一个眼色。说服罗恩放弃让妹妹嫁给哈利而接受马尔福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而在战时,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用于考虑感情问题。即使是格兰芬多最聪明的女巫也理所当然的认为,等到战后这些事情都可以慢慢处理,无论是马尔福和他们的关系,还是哈利的爱情。然而当她挤进庆祝的人群,看到面色苍白的哈利拿着卢修斯·马尔福的食死徒面具的时候,她认识到了聪明人的错误原来更可怕。
战后的哈利一直躲着马尔福,所有人都看到了,但是只有她和罗恩知道,他们最好的朋友从来没有移开过视线。甚至被魔法部逼得无可奈何的德拉科·马尔福封闭了庄园,哈利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速度快的简直让赫敏以为他在马尔福身上下了踪丝。
“那你为什么不去看他?”她记得自己转着羽毛笔问,掩饰着做徒劳尝试时的挣扎。而哈利一只脚迈进了壁炉又收了回来,“我杀了他爸爸,敏,”他面对着壁炉甚至都没有转身,可以掩饰表情,“别忘了他从一年级开始就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爸爸,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去面对他?”
当时的赫敏选择了沉默,因为这个答案,恐怕再聪明的大脑也想像不出。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何况知道了他父亲就是情报的来源之后,我甚至不敢去请求他原谅,何况我还喜欢—”
戛然而止,救世主面对壁炉呆站了一会,踏进壁炉,旋风一般消失在了赫敏的视线中。这是她印象中哈利唯一一次说漏嘴,唯一一次表达过这么深的感情。
所以今天中午发现庄园的封闭消失的时候,她立刻通知了哈利,尽管她恐怕并不是马尔福终于决定敞开庄园,而是另一个原因。她没有说,但是哈利肯来,说明她已经猜到了。
尽管有心理准备面对封闭了一年多的马尔福庄园,但是她的震惊一点都没有少。特别是在主卧发现并排躺在床上的卢修斯·马尔福和纳茜莎·马尔福的尸体的时候,这种震惊达到了顶峰。尸体都穿着陈旧却华贵的传统巫师袍,尽管被魔法保存着,但是皮肤下仍然出现了隐隐的青绿色。
之后他们分头去找马尔福庄园的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一具尸体。
“赫敏,来这…”罗恩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循着声音,来到了二楼另一间卧房。哈利和罗恩都站在门口,他们谁也没有进去。赫敏也只好站在门口,越过两个男人的肩膀向里望。
房屋的中间只有空荡荡的一张橡木色的大床,铺着银色滚边的墨绿床单。德拉科?马尔福躺在床上,穿着一身黑衣,打着墨绿色的领带,双手交叠放在胸口。那种到死都体面的混蛋样,好像他不是死者,而只是要去赴一场葬礼。
“他死了?”她听见罗恩小心地问。
“他死了。”她听见哈利安静的回答,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迈开步子走进房门,脚步在木质地板上嘎吱一声。赫敏和罗恩交换了一个目光,跟了上去。
他们走到床边,俯瞰着死者,德拉科·马尔福脸上带着罕见的微笑。而哈利俯瞰着他的脸上,同样挂上了一个悠远的不知所以的笑容。赫敏注视着好友的表情,觉得有点害怕。
然而随即,她的余光突然扫到了一个反光的东西。“他手里握着东西。”她小心地指了指。
随着罗恩把马尔福的手移开,他们终于看清楚了他贴在胸口的是什么。这在巫师界并不常见,出现在这里就格外怪异。那是麻瓜商店里出售的廉价工艺品,一对玻璃做的小人。黑色的底座上,黑发的小女孩踮起脚去亲吻手里拿着白玫瑰的金发小男孩,小男孩垂着眼睛,看着手里的玫瑰花。赫敏把它小心的拿了起来,才发现小女孩的头发被抹掉了一点,留下一个黑色的指纹,原来是有人把她原来的金发用笔涂成了黑色,可是为什么呢?
“这是什么东西?”罗恩迷惑地问,“为什么马尔福死之前握着这个?”
赫敏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然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哈利突然开口了,“给我看看。”
他小心的从赫敏手心里拿过那对小人,捧在手心,低头看着它。凌乱的黑发掩盖了他的表情,赫敏和罗恩只能担心的看着他。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镜之后的绿眼睛里蕴满了泪水,“我认识这件东西,我记得,”他颤抖着说,“我记得他。”
然后,他最好的两个朋友,看着巫师世界无坚不摧的救世主,跪在地上,捧着两个玻璃小人,像个孩子一样泪流满面。
八、十一岁的小哈利再也没有见到长腿哥哥。
小哈利坐上霍格沃兹的列车时候十一岁,而他的长腿哥哥,永远留在了二十岁。
小哈利实在太兴奋了!他直到今天还不敢相信,他居然是个巫师,还要去一座魔法学校,脱离了姨父姨妈和表哥!天啊,尽管火车咔嚓咔嚓的响,他新交的小伙伴也在身边大吃特吃,他还是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好疼!真的不是在做梦!
“什么,你不知道魁地奇?!”罗恩的叫声把他从走神中拉了回来,“哦,你等等,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娱乐——”接着他就滔滔不绝地讲解四只球,七名队员的位置,绘声绘色地讲他跟几个哥哥去看的几场有名的球赛,并说等他有了钱,他要买一把他喜欢的飞天扫帚。当他正好讲到球赛最精彩的地方时,隔间门被推开了。
进来了三个男孩,哈利立刻认出中间的一个是他昨天在摩金夫人长袍店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孩。他怀着比在对角巷时大得多的兴趣注视着哈利。
“是真的吗?”他问,“整列火车上的人都在纷纷议论,说哈利波特在这个隔间里。这么说,那就是你了。对吧?”“是的。”哈利说,他看着另外两个男孩,他们俩都是矮胖墩,而且长相特别难看,站在小白脸两边,一边一个,简直像他的一对保镖。“哦,这是克拉布,这是高尔。”面色苍白的男孩发现哈利在看他们,就随随便便地说,“我叫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罗恩轻轻咳了一声,免得笑出声来。德拉科马尔福好像因为被打断而恼怒了,转头看着他,尖锐的说,“你觉得我的名字太可笑,是吗?不用问你是谁。我父亲告诉我,韦斯莱家的人都是红头发,满脸雀斑,孩子多得养不起。”
他转身对哈利说,语气缓和了一些:“你很快就会发现,有些巫师家庭要比其他家庭好许多,波特。你不会想跟另类的人交朋友吧。在这一点上我能帮你。”
他伸出手要跟哈利握手,哈利看着他的眼睛,他有一双冷漠的银色的眼睛,如果他低头的话,可能会发现这个装腔作势的男孩的手在微微颤抖。可是哈利没有搭理他伸过来的手。
“我想我自己能分辨出谁是另类,多谢了。”他冷冷地说。
德拉科马尔福脸没有涨红,只是苍白的面颊泛出淡淡的红晕。
“我要是你呀,波特,我会特别小心。”他慢慢吞吞地说。“你应当放客气点,否则会同样走上你父母的那条路。他们也不知好歹。你如果跟像韦斯莱家或海格这样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会受到影响的。”
受到侮辱的罗恩立刻窜了起来,小男孩们展开了一场混战,小哈利心虚的觉得他肯定打不过克拉布和高尔,好在真正的肢体冲突开始之前,罗恩的小老鼠斑斑就咬了高尔的手指。三个男孩迅速离开了,罗恩抱着摔晕的斑斑,心疼的抚摸着。但是哈利却想起了另一件事,“刚才那个,就是那个金色头发的男生说他叫什么?”
“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罗恩迅速回答道。“怎么,你以前见过他?”
哈利心不在焉地讲起了昨天的遭遇,然而他还是觉得这个名字格外的熟悉,难道是昨天在长袍店这个男孩告诉过他?好像也没有。那是在哪里听过呢?小哈利皱着眉头想了想,可是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算了吧,小哈利放弃了这个伤脑筋的问题,继续和罗恩聊起天来。
火车咔嚓咔嚓,赫敏来提醒他们要换上长袍了,霍格沃兹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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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在老福特有号,但是文删了?「好像,我真搜不到😭」搜的时候看到好多图片转载,真看不清,反正也闲,就弄了个文字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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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原文在哪,我也不知道啊,好像就在老福特,但是被删了
我是从wb上一个姐妹那有偿拿的txt.
因为太闲想磨磨时间就打出来转到LOFTER
【均棋】当我成了我的情敌
1.
跟徐均朔分手一个月的纪念日当天,郑棋元捡到了一只来自2018年还没超过二十五岁的熊猫作为分手礼物。
当蹲在街边的少年皱着脸局促的叫了一声郑老师后,他鬼迷心窍版将人带回了家。
“暖暖手吧”郑棋元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冻得有点可怜巴巴的男孩,肉眼可见那张皱巴巴的脸舒展了。“你是从什么时间来的?”从第一眼看到他郑棋元就莫名知道他不是徐均朔,起码不是成为他前男友刚满一个月的徐均朔。
“2018年平安夜”面对前辈的提问,男孩很规矩的放下杯子坐直身体局促的回答了这个看上去有些莫名的问题。
郑棋元拿起杯子的手微顿,随即又再自然不过的放在唇边。2018年啊,是他们还未相识的时...
1.
跟徐均朔分手一个月的纪念日当天,郑棋元捡到了一只来自2018年还没超过二十五岁的熊猫作为分手礼物。
当蹲在街边的少年皱着脸局促的叫了一声郑老师后,他鬼迷心窍版将人带回了家。
“暖暖手吧”郑棋元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冻得有点可怜巴巴的男孩,肉眼可见那张皱巴巴的脸舒展了。“你是从什么时间来的?”从第一眼看到他郑棋元就莫名知道他不是徐均朔,起码不是成为他前男友刚满一个月的徐均朔。
“2018年平安夜”面对前辈的提问,男孩很规矩的放下杯子坐直身体局促的回答了这个看上去有些莫名的问题。
郑棋元拿起杯子的手微顿,随即又再自然不过的放在唇边。2018年啊,是他们还未相识的时间点。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北京,本来准备买票回上海但手机没有信号,想进商场蹭网但门口的师傅让我扫码,我也不知道怎么扫。”徐均朔委屈巴巴的掏出手机,18年最新款的XR上手机信号格是灰色的,同时手机上的时间包括手表上的时间都停留在他来到这里的前一刻。
被郑棋元领进客卧的时候徐均朔还是有些恍惚的,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地住进了郑棋元家,直到郑棋元跟他说晚安,他才回过神来“郑老师晚安。”这说出去不得被羡慕死。徐均朔一边嘀咕一边瞻仰他郑老师家的客卧,他很有礼貌的没有乱动,但在一些小角落里摆着各种跟熊猫有关的小摆件。“郑老师也喜欢熊猫吗?”抱着跟偶像共同爱好+1的小幸福男孩沉沉睡去。
而这边的郑老师却睡不着,他刚习惯了没有徐均朔的日子,老天就像开玩笑一般给他送来了一个更年轻的徐均朔。啧。郑棋元忍不住的想,比起现在只会一脸冷漠直呼他大名的徐均朔,这个乖乖叫他郑老师的男孩明显可爱得多。
2.
“棋元哥早。”郑棋元起床的时候徐均朔已经做好早点等着他了,连上郑棋元家的wifi后徐均朔的手机时间终于动了,不再是2018年12月24日23时59分,终于变成了现在时间的12月25日,圣诞节。
刚起床的郑棋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笑容灿烂的男孩是他昨晚捡回来的,不过才一晚上,称呼就从郑老师变成了棋元哥,看来离直呼大名不远了。
“我看了一下微博,未来的我好像跟您挺熟的,可以这么称呼吗,郑老师?”见郑棋元明显愣了愣,徐均朔收了笑容连忙解释。“你高兴就好。”郑棋元也没有要跟他计较这点小事的意思,你叫过的称呼比这离谱的多,他在内心暗自吐槽。
男孩的笑容随着话语落下重新挂上了脸庞,郑棋元发现比起故意板着一张脸他还是喜欢徐均朔这样笑。
饭后,对坐在餐桌上,郑棋元还是先张口问了徐均朔目前准备怎么办。“我想跟这个时间点的我见见,看他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徐均朔认真的看着郑棋元“棋元哥,麻烦你帮我跟我沟通一下,我们得见一面。”
郑棋元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天知道分手那刻他就把徐均朔所有联络方式删除拉黑一条龙了,唯一可以联系到的就是微博私信了,难不成要他在微博私信徐均朔,嘿,18年的徐均朔想跟你见面聊聊,徐均朔不认为他在找一些拙劣手段复合也得认为他疯了。
但是看到徐均朔脸上的期待他承认他有点心软了,但确实是他拉黑的徐均朔,现在又去加回来算怎么回事,何况还是这么荒谬的理由。
对了!郑棋元打开微信看到经纪人昨天给他发的跨年晚会的邀约,他本来因为已定嘉宾的名单里有徐均朔准备避嫌来着,这下算是瞌睡遇到枕头了。
“均朔。”郑棋元抿了抿嘴,他已经很久没有喊过这个名字了“过几天徐均朔,也就是你会来北京参加跨年晚会,不如你们到时候见?”郑棋元看着面前男孩的眼睛说“这几天你就暂时住我这儿。”
“可以吗?会不会打扰到你。”男孩眼眸亮了一瞬随机又有些担忧。
“不会,赵凡嘉他们也经常在这儿住。”郑棋元随口安慰完小孩就起身去给龙骨妹妹浇水,从而错过了男孩眼中闪过的一抹阴郁。
徐均朔不知道赵凡嘉和“他们”是谁,他只是单纯的为自己不是郑棋元客卧独一无二住户这件事失落,虽然这很没有道理。
郑棋元不得不承认他对跟徐均朔一起生活这件事十分有经验,并且意料之中的契合。
而这两天连上5g网的徐均朔冲起浪来十分顺滑,对此郑棋元十分得意的跟喻越越显摆他就说他的网速很好,这件事以收获了喻越越三个问号结尾。
靠着顺滑的5g徐均朔的大脑又进了一堆土味新货,虽说这两年土味视频少了很多,但烂梗是层出不穷的。值得一提的是,他只看了一个郑棋元跟徐均朔的视频就不愿意再看,徐均朔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说的话,他对于郑棋元旁边站着“自己”但他对此毫无印象这件事感到别扭。另外,虽然不想吐槽自己,但他还是觉得那个自己跟郑棋元的默契度没有他这两天相处下来的高。
徐均朔抬头的时候看到已经收拾妥当的郑棋元“你要出门吗?”
“对,我晚上有场演出。”已经准备出发的郑棋元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男孩,男孩用眼睛期待的看着他,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唱完天边外期待又紧张的小孩。“我应该还有张赠票,你要来看吗?”意料之中的看到了瞬间来亮起的眼睛,郑棋元笑着回去翻衣帽间“不过你可得把自己挡好了,让人看见就麻烦了,毕竟这会儿你应该在上海。”
徐均朔看过太多场音乐剧,其中当然包括郑棋元的,他以为他跟郑棋元最近的距离会是剧场的sd口,那会是他最接近月亮的地方。
然而此时穿着郑棋元衣服,带着郑棋元的帽子,拿着郑棋元给的票,他始终觉得这不现实。
没有人比他,一个音乐剧学子更懂郑棋元这个名字背后的意义,那是从中国音乐剧最艰苦最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走出的人,他的名字不止印在书本上,同时印在每一个音乐剧人的心里,没有人谈起中国音乐剧能离得了郑棋元三个字。
直到返场的灯光亮起,掌声在他耳边炸裂,他抬头看到那个他觉得不可能出现在他人生里的名字朝他的方向挥了挥手,引起一片尖叫。徐均朔压了压帽檐,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红了耳朵。
3.
上海。同样刚结束工作的徐均朔才拿起手机就被群里的@轰炸,源头是北京工作的顾易老师。
——
Gy:【图片】
Gy:@shuo 快看我拍到了什么
xzh:那人好像是郑棋元老师
Gy:@xzh 没错,我亲眼看着他从剧院走出来的
——
图片里是北京城的夜晚,昏黄的路灯给了萧瑟的街景一束暖色调的光,而图片的重点却在那两个相拥的人身上,顾易手机像素不错,郑棋元脸上没卸干净的妆和眼里的错愕都被抓拍的很清楚,可惜的是另一位主角因为裹得太严实而让顾老师的手机铩羽而归。
——
wmh:另一个人看起来怎么这么像徐均朔?
xzh:真的很像
gzq:帮你@shuo
Gy:@shuo快来啊均朔,你被宛宛类卿了!
Shuo:?
Shuo:纯元未死我看谁敢当甄嬛!
——
徐均朔(超过25岁版)站在郑棋元家门口深呼吸,昨晚看到照片后他连忙定了今早最早一班的飞机,然而站在这里许久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门铃,他多害怕打开门的是甄嬛,毕竟照片上那人穿着的衣服他可太熟悉了。
再一次深呼吸,这一次还没等他的准备工作结束,门从里面打开了。“你要在这里站上多久?”徐均朔站在门口的第三分钟郑棋元信任的智能门锁就提醒了他有人在门口逗留超过设定时间,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徐均朔。
“甄嬛在哪儿?”郑棋元一脸懵:“什么?”
“哎呀不是,郑棋元我们才刚分手一个月,你不能这么快找新欢吧?”徐均朔揉了揉一晚没睡有些猩红的双眼,看上去可怜巴巴的。不得不说这招苦肉计使得好,郑棋元也不忍心再让他在门口站着了。
“进来跟你说。”郑棋元带着莫名转身进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跟他说。徐均朔熟稔的找到他的熊猫拖鞋后唇角都上扬了许多,进到客厅看到那些熟悉的属于他的熊猫摆件后更是一扫阴霾。
本来准备叫谁出来的郑棋元突然一阵迷茫,他站在原地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要找谁。
虚空里,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徐均朔在徐均朔进来的那一刻就化成了透明的,他渐渐飘起来,手表上的时间在飞速回转,手机上的日历也在一页一页的往回倒,同时他的记忆也在渐渐模糊,他看到他们说着什么,但耳朵里听到的只是指针的转动声,直到徐均朔吻住郑棋元,咔哒一声指针也回归了原位。
他看着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的男人,用最后的意识自语“再见,郑棋元。”
徐均朔在人群中回过神时,觉得自己好像发了一个很长久的呆。
“叮~”手机响了,是卡点群发的圣诞祝福。
——END——
【元与均棋】快 乐 星 球
上音联盟的直播害我满脑子垃圾话没法好好写连载qswl
没有灰灰和丁哥不是我不爱他们 是因为他们是正常人 我就不祸害了
我本质是个垃圾话大王
因为纯沙雕 所以先两边的tag都打上 不合适的话就撤了
疫情让男研究生失学,徐均朔已经在家里呆了一个月了,除了练练歌只有一项娱乐活动——打游戏。
之前和啊吗粽直播了几次,又被顾易死拖进上音联盟的直播间打LOL,有粉丝看着他怎么都不自在,顾易他们骚话连篇他吓得脱口而出:别搞别搞。几次之后他说什么都不愿意来直播间了。
好在龚子棋他们几个也知道他不喜欢直播,直播间也不再跟以前一样连...
上音联盟的直播害我满脑子垃圾话没法好好写连载qswl
没有灰灰和丁哥不是我不爱他们 是因为他们是正常人 我就不祸害了
我本质是个垃圾话大王
因为纯沙雕 所以先两边的tag都打上 不合适的话就撤了
疫情让男研究生失学,徐均朔已经在家里呆了一个月了,除了练练歌只有一项娱乐活动——打游戏。
之前和啊吗粽直播了几次,又被顾易死拖进上音联盟的直播间打LOL,有粉丝看着他怎么都不自在,顾易他们骚话连篇他吓得脱口而出:别搞别搞。几次之后他说什么都不愿意来直播间了。
好在龚子棋他们几个也知道他不喜欢直播,直播间也不再跟以前一样连播十多个小时,丁凯伦下了播以后他就高高兴兴的加入战局了。
郑棋元在微博上刷到过徐均朔粉丝的直播录屏,点进去看过,挺正常的,男大学生打游戏吗,顺风局就膨胀,逆风局就嗷嗷叫,谁打游戏不是这样。自己打王者的时候也是大喇叭复读机,还被徐均朔拍了下来放到b站上。
两人刚确定关系就被迫异地恋,黏糊劲还没过去呢,徐均朔每天晚上都要和郑棋元打语音腻歪。
有天徐均朔结束的时候匆匆说了句顾易喊我打游戏就撂下手机开电脑了,郑棋元正在看书也就没动手机,反正小孩那边把电话挂了就行。
结果徐均朔慌忙中没点到挂断键,郑棋元一个人在家开的免提,突然听到小孩咋咋呼呼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徐均朔忘记挂语音了。
刚想挂断就听见徐均朔欢呼一声:“顾易狗儿子!爸爸哄好你妈妈了!我们峡谷见嘞!”
郑棋元:哦?
于是他就存了坏心没挂电话,看看小孩背地里到底还有什么面孔。
顾易:妹妹你想想清楚到底谁才是妈妈!
徐均朔:我上线了!速速拉我!
龚子棋:徐均朔你个狗逼我们都打了5把了你才来嘞!
徐均朔:志强你这种单身狗怎么能体会到我这种有老婆的男人的幸福生活嘞!
顾易:确实!我!也有老婆!
吕炫乐:宝贝,你在叫我吗?
王敏辉:我吐了!
郑棋元把自己的麦关了,怕自己笑出声被徐均朔发现,果然直播里还是有偶像包袱,徐均朔和顾易是好朋友能正经到哪里去。
之后就是五个人吵吵嚷嚷的指挥,基本上都是顾易在骂骂咧咧,王敏辉隔三差五插一句“我吐了”,郑棋元听得有点困了,结果被徐均朔一嗓子吼醒了。
徐均朔:诶诶诶诶诶诶对面那个琴女有问题吧我操我怎么又死了!
龚子棋:那一定是对面的问题!均朔!喷他!
顾易:均朔宝宝!妈妈立刻去给你报仇!
王敏辉:徐均朔明明就是你菜,我刚刚在中路遇到那个琴女还把他单杀了。
徐均朔:我怎么可能菜!
龚子棋:好一个你怎么可能菜!
顾易:朔宝,不是妈妈说你,你这个0-10-2的战绩是不是有一点荒唐?
徐均朔:哎呀真的不是!我之前玩鳄鱼玩的很好的!
龚子棋:你也知道,那是之前了。
顾易:妹妹,你还记得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吗,你也是玩鳄鱼,你也打出了0-10的好成绩,那一把,我们还是排位。
徐均朔:你放屁!
顾易:妈妈以前怎么教你的?做人!要诚实!
徐均朔:顾易你等着我立刻就要没收你的妈妈!
顾易:你前面还说要做我的父亲,那你是想没收棋元哥吗!
徐均朔:那是我老婆!他没有你这个龟儿子!
王敏辉:我吐了!
顾易:你在绣什么?你在谁面前绣?
吕炫乐:老婆!你还有我!
王敏辉:我真的吐了!
郑棋元:我想先没收了顾易的狗头。
过了一会儿,听声音应该是刚刚结束一波团战。
徐均朔:对不起对不起,这把我的我的。
顾易:妹妹!把脚拿下来吧!用手打游戏可以吗!
龚子棋:你瞎说!人家只是用笔记本的触控板打游戏而已!不要血口喷人!
吕炫乐:那我们水滴筹给徐均朔买一个鼠标吧!来!每个人!都献出一点爱心!
王敏辉:均朔你大招放反真的太离谱了。
徐均朔:哎呀我点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顾易:不要自责!妹妹!你做出什么荒唐的举动!我们都会!原谅你!
徐均朔:我不想打了我要去陪我老婆,我要挂机嘞。
龚子棋:你敢挂机!我就敢冲到你家把你挂起来嘞!
顾易:老婆什么时候都能陪!兄弟!没了!就是没了!
吕炫乐:你可以把你老婆的微信给我!我来替你陪他!
王敏辉:你知道他老婆谁吗?
吕炫乐:知道!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顾易:你听他放屁!你看他敢不敢当着郑老师的面喊他老婆嘞!
徐均朔:我怎么不敢了!
龚子棋:我现在就给郑棋元发微信嘞!
徐均朔:你敢!
顾易:你心虚了!你们到底谁是老公!谁是老婆!
徐均朔:诶呀...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嘞....
王敏辉:徐均朔你住嘴吧!
吕炫乐:那就不要紧了!来!把你老婆的微信给我!
徐均朔:给爷爬!
郑棋元:徐均朔你的头和顾易的头我一起没收。
又过了大概30分钟,总算是赢了。
徐均朔:我就说能赢吧!没有我你们这帮菜逼怎么可能赢!
顾易:妹妹,要点脸吧!0-15的战绩在这里说个屁啊!我一个辅助都6-8嘞!
王敏辉:徐均朔我吐了,我感觉不是5v5是4v6。
龚子棋:你们不要说徐均朔了!他作为一个没有双手的残疾人你们知道他有多努力吗!
吕炫乐:来!我们水滴筹!给均朔买一双手!
顾易:我去建一个微博账号,救救我的孩子徐均朔!
王敏辉:对方给你多少钱!你就答应做卧底!
顾易:我要给棋元老师转账,辛苦他愿意委身于我的残疾妹妹徐均朔!
龚子棋:那我给郑棋元订一面锦旗嘞,就写“中歌活雷锋”。
吕炫乐:虽然我还没和郑老师认识!但心意不能少!转账!有我一份!
王敏辉:我要去给棋元哥发微信,揭穿徐均朔丑恶的嘴脸!
几个人还在轮番抨击徐均朔,郑棋元听了一会儿,徐均朔不知道是在酝酿还是被说自闭了,一直不吭声。
看小孩可怜兮兮的,郑棋元笑够了还是准备帮他反击一下,他想到徐均朔前两天发给他的视频,打开了麦克风,喂了一声。
徐均朔手机的耳机早被拔下来接电脑了,他这一说话那边都听得见,刚刚还吵吵闹闹的yy瞬间没人说话了。
顾易:...郑...老师?
郑棋元:嗯是我,老公你倒是说句话呀?
【元与均棋】外甥成长的每一步都离不开舅舅的陪伴(完结)
原名【侄子成长的每一步都离不开舅舅的陪伴】
谢谢姐妹们提醒我这个白痴 亲戚关系都搞不清楚
想了想还是把名字改了吧 不然看着实在是变扭
卡文卡了好几个月 本着不能坑的强迫症 写完了
估计大家都忘记前面的剧情了 我就把全文都贴上来吧
全文3.3w
郑棋元接到徐均朔的时候是有些崩溃的。
是姐姐的儿子,从小到大逢年过节也是一直陪着玩的,两人不算陌生。小孩也挺讨喜,但这回一下要照顾这么久,郑棋元还真有些不知所措。这次是姐姐姐夫有项目,要去国外待上半年才回来,徐均朔已经14岁了,还在上学,带...
原名【侄子成长的每一步都离不开舅舅的陪伴】
谢谢姐妹们提醒我这个白痴 亲戚关系都搞不清楚
想了想还是把名字改了吧 不然看着实在是变扭
卡文卡了好几个月 本着不能坑的强迫症 写完了
估计大家都忘记前面的剧情了 我就把全文都贴上来吧
全文3.3w
郑棋元接到徐均朔的时候是有些崩溃的。
是姐姐的儿子,从小到大逢年过节也是一直陪着玩的,两人不算陌生。小孩也挺讨喜,但这回一下要照顾这么久,郑棋元还真有些不知所措。这次是姐姐姐夫有项目,要去国外待上半年才回来,徐均朔已经14岁了,还在上学,带去国外学业就要落下了,思来想去还是准备麻烦自己的亲弟弟,姐姐的原话是:“你一个人又没有结婚,均朔也不小了不需要你24小时照顾,家里多个小孩儿多热闹啊。”
郑棋元:“姐,我喜静。”
姐姐:“谢谢宝贝弟弟哦么么拜拜!”
没办法,郑棋元只好暂时养着这个小鬼,周六一大早就开车去接人,车刚开到楼下就看见小孩穿着T恤牛仔裤,坐在一个大箱子上,手里还捧着个手机聚精会神地打游戏,丝毫没有注意到郑棋元的车。
郑棋元下车,走上前拍拍小孩的肩膀:“均朔,走吧。”
小孩不领情:“舅舅你再等我五分钟,我这把马上就完。”
现在是8月底,北京的太阳烤的人心绪烦躁,郑棋元懒得等他,直接一手揪着小孩的衣领,一手拖着大箱子,把一人一箱一起丢上车。
“诶诶诶!!!舅舅你慢点,我都死了!”徐均朔手没法动,只能拧着肩膀挣扎。
“我也快热死了,上车。”郑棋元关上后备箱,把他丢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以后便绕到驾驶座上发动车子开车回家。
到了家里,徐均朔也不跟他客气,换了拖鞋就往沙发上一歪,嚷着要吃冰激凌,郑棋元没理他,蹲在门口把箱子擦得干干净净后才拎进屋子,看见徐均朔一身汗就黏在沙发上对着空调吹眉头直跳,忍不住去浴室拧了一条毛巾扔在小孩头上:“一身汗别对着空调吹,快起来擦一把。”
徐均朔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在郑棋元的监督下把自己擦了个干净,乖乖的跑去浴室把毛巾搓干净,听见遥控器的滴滴声赶紧跑出来,果然郑棋元把他刚刚偷偷调低的温度又调回去了。
“别啊舅舅,我热额额额额额额额额啊!!”
徐均朔哭着个脸企图撒娇,被郑棋元无情忽视:“心静自然凉。”
“我想吃冰激凌啊啊啊啊啊!”
“想吃自己买去。”
“不............热............”
“我不热。”
徐均朔看郑棋元完全没有被说动,只好放弃。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徐均朔彻底崩溃了:“舅舅!你自己吃素我不吃啊!这一桌原谅色也太上头了!”
“啥色?”
“就绿色!”小孩的嘴撅的能挂油瓶,郑棋元也觉得不太好,14岁正是长身体的年龄,不给吃肉是有些说不过去。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肯德基!”
“不行!垃圾食品!”
“不啊啊啊啊啊我就要吃!”
最后郑棋元还是妥协了,给徐均朔点了肯德基,条件是桌上的菜也必须吃一点。正在长身体的小男孩也真是能吃,徐均朔看着瘦瘦小小一个,点了个全家桶基本上吃了个干净,在郑棋元的注视下又吃了半碗炒青菜,现在抱着杯可乐又瘫回了沙发上。
“你啥时候开学啊?”郑棋元收拾桌子,看着小孩一脸幸福忍不住勾起嘴角。
“后天返校,大后天开学。”徐均朔拿着手机回着朋友的微信,咬着吸管咯咯咯不知道在笑什么。
“作业写完了吗?”
“舅舅你比我妈小十岁呢,能不能说点年轻人的话题!”
“那我也是你长辈,关心一下学习怎么了。”
“写完啦写完啦早就写完啦!”徐均朔打了个嗝继续聊微信。
收拾完桌子郑棋元便回书房看剧本了,小孩还有暑假,自己早就没有了,返校那天徐均朔要去学校自己要去排练厅,只有两天的时间了,郑棋元还得再熟悉熟悉剧本。
一开始研究剧本他就没注意时间,等第一幕都做好标注了以后他揉了揉眼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看见书房门口有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
“怎么了?”
徐均朔小嘴一瘪:“饿了......”
郑棋元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不由得又感叹了一下不愧是青春期小男孩,一个全家桶几个小时之内就消化的干干净净。
“晚上想吃啥?今晚也点个外卖凑活一下吧,明天去给你买肉吃。”
“想吃麻辣烫嘿嘿。”
“不行!中午刚吃了肯德基现在还吃这么油的,给你点份牛肉饭吃,没得选,不然跟我一起吃素。”
“啊......”徐均朔垂着脑袋一步一步晃回客厅,脸埋在沙发里看着十分可怜。
郑棋元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给小孩点好了牛肉饭便哼着歌进厨房给自己做饭去了。
6、7点正是外卖的晚高峰,牛肉饭等了一个半小时才到,打开来的时候已经半凉了,徐均朔倒是没所谓,拿着筷子就准备吃,被郑棋元一把拦下,拿着外卖盒进了厨房,把饭又倒进锅里加热了一下,还打了个蛋撒了点葱花。盛出来的时候比原来看着好吃了好几倍,徐均朔拿着筷子捧着碗,一路小跑到餐桌边坐下,催郑棋元快来坐下可以开饭。郑棋元看着油乎乎的锅难受,想先刷了锅再吃饭,便喊了一声让徐均朔自己先吃。等出厨房的时候看见小孩还坐在餐桌边,饭几乎没动过。
“不是让你别等我吗,凉了多不好,快吃。”
“哎呀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等你一会儿嘛。”徐均朔挥着筷子,“不过我已经偷吃几口了嘿嘿。”
郑棋元坐下看小孩抓着碗吃得又快又香,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涨涨的,好像带了个小孩也没这么麻烦。
吃过晚饭两个人就各自占据一个沙发,徐均朔躺在大的那个上面,郑棋元窝在单人沙发里面,一个带着耳机吱哇乱叫的和同学打王者,一个手机音效不断地玩着开心消消乐。到了九点郑棋元起身准备去洗澡,嘱咐了一句“你先拿把睡衣之类的拿出来啊,我洗完你就去。”徐均朔正玩得热火朝天“嗯嗯嗯”了几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等到郑棋元穿着浴袍擦着头出来的时候,看见小孩已经不在客厅了,蹲在自己的箱子前翻翻找找,拿了睡衣又合上。乖乖的准备去洗澡。
“怎么不把东西放进房间啊,早上不就说那件屋子已经收拾好给你住了吗。”郑棋元看着小孩把自己家当宾馆似的觉得有些奇怪。
“嗨呀那毕竟是舅舅家嘛,我有点不好意思。”小外甥抱着几件衣服站在那里,挠挠头抓抓脸,有些不自在。
感情青春期小男孩这么敏感呢,郑棋元感叹了一声揉了一把徐均朔的脑袋:“不客气了大半天了现在跟舅舅装啥呢,洗完澡自己收拾啊,箱子搁外面我看着碍眼。”
“得嘞!”徐均朔笑得灿烂,欢天喜地的跑进浴室洗澡去了。等到洗完出来,郑棋元看着他这一身熊猫印花的睡衣笑得不行,小男孩红着脸大声狡辩:“我妈给我买的!不是我自己要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行行行,铁血男儿徐均朔可以不。”郑棋元听着小外甥在自己身后咋咋呼呼地喊,走进浴室准备收拾一下,毕竟他对十几岁小男孩的打扫能力持怀疑态度,却发现里面干干净净的,所有东西都放到了原位,徐均朔乖乖的搓好了自己的浴巾和内裤,只在淋浴间留下了一些未干的水渍。郑棋元看着架子上多出来的一条毛巾,洗漱台上多出来的一套牙刷和牙刷杯,一瓶洗面奶,走出浴室看见阳台上晾着小孩的衣服,小孩本人软乎乎地趴在沙发上看视频,心里又有了之前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徐均朔觉得来舅舅家住真的太快乐了,因为舅舅也是熬夜冠军,不会催他赶紧睡觉。凌晨两点了两个人还窝在沙发上玩着各自的手机,徐均朔打了个哈气,郑棋元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困就自己先睡啊。”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徐均朔莫名有一种自己被侮辱了的感觉。硬熬了一会儿实在抵不住睡意,唧拉着拖鞋往房间挪去,关门之前才突然想起来,探出身喊了句:“舅舅晚安。”
郑棋元被他吓得一激灵:“个埋汰孩子,谁晚安喊这么大声,还睡不睡啊。”
“嘿嘿你不也没困吗。”
“晚安晚安赶紧的吧。”
第二天两人一起睡到日上三竿,徐均朔推开房门的时候看见舅舅也才起床,穿着个大背心胡子拉碴的,两个睡眼惺忪的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信息“饿了”。
徐均朔跟着郑棋元简单的吃了点早饭,便换了衣服跟着他开车去超市。郑棋元洁癖的不行,不愿意去菜市场买菜,一直都是去超市买的。徐均朔进了超市就跟老鼠掉进了米缸子里似的,推着车一路冲进零食区,神采飞扬的满载而归,被郑棋元暴力制裁,最后只留下了三分之一,饮料也只买了几瓶就被制止了。徐均朔垂头丧气地跟着郑棋元到了生鲜蔬菜区,郑棋元问他想吃什么肉,徐均朔报复性的把鸡鸭鱼鹅牛羊肉都说了一遍,郑棋元点点头,看出了小孩的不配合,决定自己做主了。徐均朔很少来超市的这片区域,就看着自己舅舅像个老大爷似的站在那里挑挑拣拣半天,拿了一个他看不出和其他有什么差别的菜放进推车里。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郑大爷终于满意了,推着车往冷柜那里走。
徐均朔觉得奇怪:“还有什么没买吗?”
郑棋元看了他一眼,指着冰柜:“昨天不是说要吃冰激凌吗,自己挑,只许拿两样啊。”
小熊猫眼睛一亮:“舅舅你可真是我亲舅舅!”抱着郑棋元的胳膊大力摇晃,晃得他人都站不稳了。
“废话我不是你亲舅舅谁是,快点,饿死了。”
午饭两人吃的也挺简单,郑棋元下了挂面,自己加了点青菜,给小孩多切了几块牛腩放进去,徐均朔也不是个挑嘴的人,抱着碗风卷残云的就消灭完了。
饭后郑棋元在勤勤恳恳地洗碗擦台面,就听见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哀嚎,着急忙慌地擦了擦手跑出去问怎么了,就看见小孩儿上半身瘫在沙发上下半身半跪在地上,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贴在那里凄凄艾艾地喊着“我完了我完了我死得透透的。”
“怎么了啊?喊得这么凄惨。”郑棋元看他那样就知道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但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关心了一下。
“舅舅我完了!!!!”小熊猫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冲到他面前,“舅舅你书房我能用吗呜呜呜呜。”
“行啊,你要干啥?”
“我刚刚发现我有一本习题册忘记写了!!!一整本!!!!!!我哭了明天就开学了我哪来得及做啊!!!!”
郑棋元没忍住乐出声,被小外甥轻轻地“暴打”两拳后开口建议:“你可以抄答案。”
“咦,这不合适吧,舅舅你教唆我做坏学生。”
“那你赶紧去做吧,还有几十个小时呢。”
徐均朔咬着下嘴唇思想斗争很久:“行!我做一半抄一半!”说完就跑回自己房间里抱着书包冲进书房,郑棋元看着小外甥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笑得扶扶脑袋转身回厨房继续收拾了。
郑棋元本身也不是那种喜欢关心成绩的长辈,逢年过节遇上徐均朔也不会问“考的怎么样啊”这种找人烦的问题,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徐均朔的成绩到底怎么样,这回小孩住到他家里了,他才感觉到这皮孩子学习好像还不错,至少坐得住。一整个下午没出过书房的门,郑棋元进去送过一次水果,桌上摊着乱七八糟的学习用具,笔记本,辅导书,小孩整个人缩成一团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听见动静抬起头乖乖说了声谢谢舅舅便继续低下头写作业。郑棋元看他这个姿势觉得难受,放下果盘就上手把他整个人支棱起来让他注意保护视力。徐均朔本身就有点近视,不上课的时候一般不戴眼镜,被郑棋元强制坐姿端正后只能掏出眼镜戴上,郑棋元看他那样觉得还颇有点三好学生的样子。
原本郑棋元下午想打扫一下屋子,现在怕吸尘器的声音吵到徐均朔,只能拿着卷纸在家里逛来逛去,擦擦弄弄。期间又想起来自己剧本还在书房里,纠结半天还是敲了敲门:“均朔,我进来拿个东西啊。”
“好!”徐均朔的声音含糊不清,郑棋元推门进去看见他坐在那里,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嘴巴撅着,上面架了支水笔,右手拿着草稿纸,左手拿着根牙签上面插了块西瓜,跟耍杂技似的。郑棋元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纠正这个姿势,只好放弃,从书桌上拿走了自己的剧本便关门离开了。
这下好了,一个补作业一个看剧本,两个人统统忘记吃晚饭,等郑棋元回过神来一抬头,都快九点了。“哎呀”一声,赶紧丢下剧本往厨房跑,路过书房的时候推开门准备和小外甥说一声让他等等,就看见徐均朔已经趴在书桌上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右手握着笔摇摇欲坠的写着作业。
“不好意思啊均朔,我马上做饭,饿坏了吧。”郑棋元愧疚的看着徐均朔,懊恼自己太不细心了。
徐均朔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不动了:“没事舅舅,我正好歇一会儿......”
肯定饿坏了,郑棋元跑进厨房打算赶紧炒个饭先让徐均朔垫垫肚子,从冰箱里拿出昨晚的剩饭,打了两个蛋进去,又拿了块今天新买的半成品牛排,煎的差不多了便探了半个身子出去:“均朔!休息一会儿吧!出来吃饭!”
徐均朔像个游魂一样慢悠悠的从书房里面晃出来,闻到味道立马精神了,郑棋元端着盘子一出来就看见小孩头伸在前面两只手垂在下面晃着,跟个小僵尸一样跌跌撞撞跑到餐桌边坐下,委屈地把头搁在桌子上:“舅舅我太饿啦!!!救救孩子吧!!!!!!”
郑棋元塞给他一双筷子:“快吃吧,下回饿了出来跟我说啊,我一个人住习惯了可能会忘记。”
徐均朔点点头,咬了口牛排仰着头:“我也太幸福了,我今天就是全北京最幸福的人。”
郑棋元不是很饿,便切了盘水果出来,在徐均朔旁边坐下:“你真是......有这么夸张吗。”
“究极无敌爆炸好吃!舅舅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可以了......这话给你爸听到不得弄死我......”
“哎呀他不在嘛我不会告诉他的!”
吃过饭徐均朔又钻回了书房继续赶自己的作业。到了凌晨三点,郑棋元准备睡了,他看徐均朔还没从书房出来便去看看动静。小外甥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笔,嘴巴半张着,口水都浸湿了本子的一小片,郑棋元探头看了一下,还没写完呢,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摇醒了他:“均朔,醒醒,别趴桌子上睡了。”
徐均朔揉揉眼睛醒过来,嘟嘟囔囔地:“我不写了让老师杀了我吧,我回房间睡了......”
“就差没几页了写完啊,别明天起来后悔。”
“这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徐均朔用力地锤了两下桌子,“这时候不应该是你答应帮我抄完让我快去睡觉的温馨场面吗!”
“徐均朔你在做梦吗?”郑棋元翻了个白眼,现在小孩儿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舅舅你不应该鼓励一下如此认真勤勉的乖乖外甥吗?”徐均朔还不死心。
“你活该,谁让你自己忘记写的,还要我夸你忘得好吗。”
“舅舅晚安,我继续写作业了。”
郑棋元回房间后调了个闹钟,徐均朔返校时间是9点,郑棋元打算7点就起床,让小孩多睡一会儿,自己去买个早餐。
到了早上八点,郑棋元推开次卧的门,手机的闹铃一直在响,小孩依旧睡得昏天黑地,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郑棋元推推缩成一团的小熊猫:“均朔,起床了,再不起真的要迟到了。”
“我不......把我的作业闪送到学校吧......我绝不起床......”团子蠕动了几下又归于静止。
郑棋元懒得再喊,直接拉开房间的窗帘,掀开徐均朔的被子:“快点啊,已经八点半了。”
徐均朔炸着头毛坐起身,抓过手机关掉闹钟,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一看,暴躁地倒了回去,两只脚乱蹬:“舅舅你骗我!才八点十分!”
“八点十分离八点半也很近了,快点洗脸刷牙,起了就别睡了。”郑棋元把他的空调关掉,开了点窗透透气。
徐均朔闷在枕头里“啊”了一声,两只手用力把自己从床上支起来,愤愤地下床找拖鞋:“你这个人大大滴坏!你再也不是最疼我的舅舅了!”
郑棋元看小孩还睁不开眼,半闭着眼走出屋子差点撞到门框上,笑着摇摇头,随手帮徐均朔铺好了床,去厨房帮他热已经有些凉掉的豆浆和包子。
早餐是来不及在家里吃了,郑棋元板着脸再三叮嘱徐均朔不许把油弄到车上,徐均朔一顿猛点头,总算获得了在郑棋元车上吃早饭的许可证,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口小口地咬,生怕一个不当心就要连人带早饭一起被丢下车。
校门口不许停车,郑棋元把车停在隔了一个路口的马路边上:“你们返校几点结束啊?”
“中午前吧,一般都是十一点左右。”
“你认识我那个排练厅吗?离这里大概三四站地铁。”
“认识,我经常和同学在那附近玩。”
“行,那你放学了直接过来,快到了打电话给我,我出来接你。”
“好,舅舅拜拜!”
说完徐均朔就跳下了车,郑棋元看着他一蹦一跳的过了马路,把吃完的包装袋丢到垃圾桶里,在校门口遇到了朋友,几个男孩子勾肩搭背的冲进学校,便发动车子掉头往排练厅去了。
徐均朔到的时候上午的排练正好告一段落,导演大手一挥让大家先吃饭休息,下午继续。郑棋元在后门接到了小孩,背着书包戴着红领巾,看到他出来后,兴奋地挥挥手,蹦来蹦去,这让他忽然就有了一种养儿子的错觉。
郑棋元接过书包,带着小孩走进休息室,徐均朔一个一个软乎乎地打着招呼,男的都喊哥哥女的都喊姐姐,组里几个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女演员对他喜欢的不行。纷纷把包里的小零食往他手里塞,郑棋元对他跟收割机一样满手都是零食的行为叹为观止:“你还真是可以啊,在家里的时候也能给我保持这样的乖巧吗。”
“瞎说!我在家里也没有很闹!”徐均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郑棋元,转过头又笑眯眯的一个个说“谢谢姐姐”。
郑棋元和导演打了声招呼,剧组正好有多订的盒饭,他便多拿了一盒,两个人找了空位置坐下,郑棋元把自己盒饭里的荤菜都拨到徐均朔那里,刚刚还凶巴巴的小孩迅速变脸,甜甜地说了句:“舅舅我还是最爱你了呢。”把郑棋元恶心的够呛,让他闭嘴吃饭。
“我下午还得排练,要把你先送回去吗?”吃完饭郑棋元从包里拿出一大包抽纸开始擦桌子收拾,离排练开始还有一个小时,郑棋元估计小孩对枯燥的排练不感兴趣,打算先把他送回去自己再返回来。
徐均朔反坐在椅子上,趴在椅背上思考了几秒:“不用,我可以看你们排练吗?”
“可以啊,你不嫌无聊就行。”
于是整个下午,徐均朔就搬了把椅子坐在排练厅的角落里看郑棋元排练。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工作时的舅舅,和在家里不一样,以前见到郑棋元的时候他总是懒洋洋的,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和自己的父亲喝酒聊天,偶尔还会见到他叼着根烟靠在阳台上,阳台的门半开着,母亲坐在客厅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自己不认识的人,不知道的事。
郑棋元是唯一一个愿意听他说些琐碎事情的长辈,和他说话的时候从不会问理想问成绩,徐均朔只有在被郑棋元提问某些流行语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这个人大了他整整16岁。
排练时的郑棋元很认真也很用心,徐均朔看他耳朵后面别着支笔,头上绑了根发带,一只耳朵上带了个黑色的耳钉,穿着无袖的背心,后背上的纹身偶尔会随着他的动作漏出一小片,手臂上的纹身被Swatch挡住了一块,徐均朔看不清那到底是个什么图案。
徐均朔仔细看了一会儿,郑棋元的角色是个温柔长情的男人,对女主角一心一意直到死去。明明浑身上下都贴着“不是善茬”的标签,当他的第一句台词说出口的时候徐均朔却觉得他就是那个人,那个一辈子只爱女主一个的男人。徐均朔不自觉地跟着郑棋元入戏,郑棋元本人却突然嘴瓢,排练厅的气氛一下子就松了下来,所有演员都乐出了声,郑棋元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很自然地捏着剧本从头开始说那句台词,刚刚被冲散的情绪一瞬间又凝聚了起来,就好像刚才那短短几秒的轻松是戏,现在他们正处的才是现实。
郑棋元的一大段独白念完,徐均朔急切地想要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却听见导演喊了一句:“OK!”郑棋元整个人挎了下来,溜达到导演身边开始讨论台词上的细节问题。徐均朔这才如梦初醒,缓慢地眨眨眼,这才是他14年来所熟悉的舅舅。
可哪个才是真正的舅舅呢。
“看傻了?”一个姐姐走到他身边,拍了拍徐均朔的肩膀,“第一次看排练?”
“嗯。”徐均朔点点头,“越越姐,舅舅是不是很厉害的演员啊。”
“也许是吧。”喻越越笑了笑,“听过你舅舅唱歌吗?”
“没有,他从来没在我们面前唱过。”
“那你等会儿说不定可以饱耳福了。”喻越越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到郑棋元身边和他讨论剧本去了。
排练一直进行到傍晚,对完了两场重头戏才结束,很可惜没听到郑棋元唱歌,徐均朔扁扁嘴,回家的路上一直央求郑棋元开口唱两句。
“我工作就要唱歌,下了班你还让我唱啊。”郑棋元单手扶着方向盘,拒绝了小孩的请求。
“可是越越姐说你唱歌很好听啊!我想听我想听!”
“下回有机会再说吧。”红灯跳转成绿灯,郑棋元发动车子,徐均朔无论说什么都被他以“妨碍司机开车”为由堵了回去。
郑棋元排练了一天懒得烧饭,便带着徐均朔去下馆子,回到家以后已经八点多了,郑棋元让徐均朔先去洗澡:“今天不可以晚睡了啊,明天开学,养足精神。”
“那你呢!”
“我又不开学,我早睡干什么?”
“你要送我啊!”
“那我回来了也可以继续补觉,我明天又没有工作。”郑棋元得意地看着徐均朔,把还在张牙舞爪的小孩推进浴室,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倒了小半杯准备小酌一下。
徐均朔一洗完澡就看见舅舅拿着个红酒杯戴着耳机刷手机,嘴里还在哼着歌,快活似神仙,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开始上学,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加重脚步声从郑棋元面前走过,得到一个炫耀的微笑后便回房间关上门生闷气去了。
郑棋元怕小外甥不听他的,十一点的时候轻轻推开房门,看到小孩已经睡着了,手机歪在一边,灯都没关。郑棋元叹了口气,帮他把手机充上电,拉好被子,关上灯退了出去。回房间后订了好几个闹钟,哀怨地叹了口气,自己这半年都得被迫作息规律了,天天早起送这个小兔崽子。
怕自己第二天早上睡过,郑棋元放下手机躺了一会儿酝酿睡意,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翻了几十个身怎么也睡不着,只好直接放弃入睡,起床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想着明天估计是要花点力气才能起床了,生物钟慢慢调吧,恨恨地给小外甥又记上了一笔,明天叫他起床的时候绝不留情。
郑棋元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叫徐均朔起床这项任务完成的这么轻松,他六点推开卧室的门,轻声喊了句:“均朔,起床了。”小孩“唔”了一声,缩在被子里扭动了几下,郑棋元刚关了空调就看见他艰难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糯糯地说了句“舅舅早”,便去洗漱了。
郑棋元收拾完徐均朔的房间就看见他已经坐在餐桌边一口一口吃着早饭了,这样的画面让郑棋元还有些不敢相信:“你还是均朔吗,今天怎么说起就起了。”
“因为开学了呀......初三的我已经没有赖床的资格了......”徐均朔嘴里咬着个煎蛋,表情悲壮,郑棋元都觉得他吃完这个煎蛋就要英勇就义了。
“我看你戏挺好的来当演员算了......有目标学校吗。”
“一中吧,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哟嚯那你得好好学了,我要天天监督你。”
“舅舅你duck不必如此劳心劳力。”
“什么乱七八糟的......吃完了吗,吃完了走吧。”
把徐均朔送去学校后,郑棋元回到家拿着个吸尘器里里外外的打扫,之前被小兔崽子一耽搁已经两天没有吸地了,郑棋元觉得家里哪儿哪儿都是灰,收拾了一整个上午才勉强觉得看的过去,洗了把澡给自己简单的弄了点午饭,洗完碗后觉得有点困了,躺在沙发上原本只打算眯一会儿,结果不小心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他起身淘好米洗好菜,算了算时间还是拿上车钥匙准备去接徐均朔,初三了,怪辛苦的。
等开到学校附近了郑棋元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提前和小孩儿说,万一他和朋友约好了或者怎么样,他的出现怪尴尬的。可到都到了,现在折返回去心里又有点不爽,郑棋元拿着手机坐在车里疯狂纠结,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徐均朔呢,作为临时监护人,小孩又要中考了,的确有义务管着点,别让他把心玩散了,但自己说白了也只是舅舅,管得太多了他觉得不自由不快乐该怎么办,万一他甩过来一句“管你屁事”,郑棋元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啊好纠结,郑棋元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着方向盘,不知道是该开车还是该打电话。驾驶座的车窗突然被人敲了两下,郑棋元以为是交警过来赶人,一抬头发现是徐均朔,他挥了挥手看对方没反应才想起来自己贴了黑色的膜,外面看不见里面,他把车窗摇下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徐均朔绕到副驾驶那里,拉开门坐进来,把书包抱在胸前:“我也不确定呀,我刚刚站在车前看了一眼才确定是你,但你没有发现我。”
“噢...这样啊...”郑棋元发动车子,把副驾驶的空调调低了一度,“那我们回去了?你没和同学约着玩一圈?”
“都开学了玩啥呀......作业都堆成山了。”徐均朔偷偷把风速调大,被郑棋元发现后吐吐舌头拿出手机掩饰自己的罪行,“好饿!食堂的饭没你做的好吃,我今天还想吃牛排!”
“行,菜都洗好了回家就给你弄。”郑棋元莫名心情好了起来,把手机连上车载音响放着歌跟着哼。
郑棋元的歌单都是些老歌,他放了一会儿发现徐均朔也跟着在哼,不由得惊奇:“你竟然听过这些歌?”
“对啊!”徐均朔得意地扬扬头,“我很喜欢老歌的!写的多有味道啊,李宗盛李剑青我爱的不行!”
“你个小毛孩从哪里听到这些歌的啊,你们同学应该都听周杰伦林俊杰吧。”
“我妈呀!她天天在家里放。”
郑棋元刚准备接的话突然就噎住了,他瞥了一眼徐均朔,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徐均朔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老了!”
“再不闭嘴就没有牛排了。”
“哦......”
小孩儿出奇的自律,郑棋元本来是怕他不在自己家里不自在,硬逼着自己安分守己,观察了几天以后发现他的确能很好地安排自己的时间,郑棋元看他这样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在饮食上下功夫,还特地去买了营养搭配的书,一个月喂下来,徐均朔脸都圆了一小圈。
十一黄金周郑棋元没什么工作,只有一天需要去台里录首歌。他自己不爱旅游,但怕小朋友闷得慌,吃饭的时候便提了一嘴。徐均朔咬着筷子试探地问:“我不想旅游,但我能回趟家吗。”
郑棋元心中一紧,小孩想家了,这可怎么办:“可以呀,你想回家干什么呀?”
“想拿个东西。”
“好,把箱子也带上吧,有想要的都带上。”
“就一个,不需要箱子。”
“那有什么想要的吗,舅舅给你买。”郑棋元的放低了声音一句一句哄着,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戳到少年心事。
“真的吗!谢谢舅舅!”徐均朔突然笑开了,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把ps4带来,还想买最新出的游戏碟。”
“......”
郑棋元觉得自己就是被小孩一脸乖相给骗了,但话都说出口了不能反悔,十一假期的第一天郑棋元就开车载着徐均朔去家里把ps4搬上车,又听着指挥开进一家商城,陪徐均朔买了张碟。
第二天郑棋元要去工作了 ,出门的时候徐均朔已经起了,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盯着电视机捣鼓,和郑棋元说拜拜的时候头也不回。等他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一路压着最高限速回家,怕小孩饿了没东西吃,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徐均朔保持着和上午一样的姿势坐在那里,脚边放了包开口的薯片和开盖的可乐。
听见动静徐均朔一激灵,脚一踢,可乐翻了,他周忙脚乱的扶起瓶子掀开地毯,还是沾湿了一角。
郑棋元看见这一副场面感觉自己已经心律不齐了,他快速换好鞋子冲进客厅,先把地毯抽出来,再丢了一包纸巾给徐均朔,自己去清理那一小角地毯。
徐均朔知道自己舅舅是个洁癖怪,他抱着餐巾纸心里大喊着“完了完了我今天就要被扫地出门”,收拾完以后又从柜子里找出消毒液扣着地板缝一丝一丝的擦,看见郑棋元拎着半湿的毯子出来的时候缩在沙发和茶几的角落里一动不敢动,低着头悄悄抬眼观察他的情绪。
郑棋元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气也散了一半:“知道错了吗?”
“......特别知道。”小熊猫怂怂地点点头。
“饿吗?”
“有点点......我今天可以吃素......”
徐均朔说到最后两个字语气委屈的不行,两只手还攥紧了拳头,郑棋元真是受不了他:“中考生吃什么素,罚你明天跟我一起打扫屋子。”
“好!舅舅万岁!”徐均朔欢呼着跳起来,又差点一脚踹翻地上的薯片,郑棋元作势要打,徐均朔一溜小跑逃进卧室把门关上了。
吃过饭徐均朔扯着郑棋元陪他一起打游戏,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个手柄,郑棋元平时也就偶尔打打手游,游戏机是真不会玩,他本想拒绝,徐均朔挽着他的胳膊在那里“哎呀打嘛打嘛你陪陪我~”一个心软就答应了。
徐均朔蹲在机器旁边换光碟,郑棋元握着手柄一直在碎碎念:“我真的不会玩,我小时候都没这种东西,这儿这么多按钮哪个是哪个意思啊,哎呀这怎么这么难懂啊......”
徐均朔被他念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游戏不难,就两个人合作做菜,开心网知道不,就那种厨房小游戏!”
游戏加载好了,徐均朔打开教程让郑棋元跟着学,花里胡哨的界面郑棋元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最后决定去把眼镜找出来戴上,徐均朔就看他伸着头眯着眼睛在那里一点一点摸索,笑得快仰过去了,郑棋元被外甥嘲笑面子上挂不住,扔了手柄就要走,徐均朔一看把人惹急了,软着嗓子“不笑了不笑了你陪我玩一会儿好不好嘛”总算是把人哄了回来。
等郑棋元研究完了徐均朔便开始游戏,音效和画面郑棋元都不熟悉,一开始总是搞错,徐均朔急得要死又不敢发火,提着一口气和郑棋元说话,两人磕磕绊绊的一关一关玩下去,郑棋元又是个强迫症,非要每一关都满星通关,两个人玩了一个多小时才通了没几关。
某一关已经完了好几遍了,有一次就差一单就能达到三星的要求了,郑棋元一个手滑把要上的菜扔到垃圾桶里了,时间叮叮叮敲响,徐均朔憋不住了:“舅舅你这么笨呢!气死我了我靠!”
郑棋元不服:“你之前给错那么多次我都没说你呢!你没给错我们还能弄好几个菜!”
俩人骂骂咧咧一边掐一边重开,好在郑棋元越来越熟悉,两人合作也越来越默契,之后便是一边吵一边满星通关。
玩到很后面有一关怎么都不能三星过关,郑棋元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抬头一看已经凌晨4点多了,再不睡天都要亮了,徐均朔也靠在那里直打哈欠。
“睡了睡了,明天再玩。”
“咦你不是不愿意陪我玩吗?”
“还行......也没这么无聊,这游戏叫什么来着?”
“分手厨房。”
“这名字......快点去睡觉!困死我了。”
“晚安舅舅!”
第二天两人又是一觉睡到大中午,起来吃了碗面又开始坐在电视机前打游戏,玩到晚上郑棋元看看时间,该吃晚饭了,这游戏玩的人一点都不想开火做饭,于是带着徐均朔下楼去吃了个火锅。
吃饱喝足回到家里,郑棋元眼睛酸的不行,勒令徐均朔这两天都不许打了,小孩闹了半天,发现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灰溜溜的滚回书房看书做习题。郑棋元泡了杯枸杞茶给他逼着他喝完,说是明目,徐均朔觉得这味道太奇怪了,但迫于压力只能憋着鼻子几大口地灌下去,没想到郑棋元拿着杯子出去,填满了水又端了进来:“多喝点水好,你这天天喝饮料的,太不健康了。”
之后两天徐均朔都埋在书房里写作业,等到他终于写完了的出门休息的时候,看见郑棋元正惬意的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跑到他背后一看竟然是王者荣耀。
“舅舅你这么洋气呢还玩王者。”
“我一直玩的好不好!”
“啥段位啊我看看。”徐均朔抢过手机翻看了一下震惊了,“我靠你段位也太高了吧!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你又没问我,告诉你干吗?”郑棋元喝了口茶,悠哉地抽回手机。
“舅舅带带我!我想上分!”
“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写完了!我还给自己加了课外习题!”
“嗯......也不是不行。”郑棋元摸摸下巴,想着这几天小孩也挺乖的,既然作业都写完了打两把游戏放松一下也挺好,于是俩人又陷在沙发里一整天没挪窝。
晚上徐均朔母亲打视频过来关心两人生活的和不和谐,结果一接起视频就看见两人凑在镜头前笑嘻嘻的,一人一句说着说着还会掐起来。
“行啊朔朔,在舅舅家生活的挺滋润啊,都胖了。”
“胡说!我没有!”
郑棋元扭过头打量了一圈:“嗯是胖了,初三嘛胖点好。”
“行了那我也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我这手头工作一堆,你们自己玩吧。”徐均朔妈妈说完便挂了电话。
徐均朔打完电话便没之前这么闹腾了,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发呆。
郑棋元看着他:“想妈妈了?”
“嗯......是有点,不过还好,有舅舅陪着我。”
“小兔崽子......”
平安夜那天正好是郑棋元一部剧的首演,又赶上周末,郑棋元计划是演完回去带小孩好好去外面搓一顿。他自己对于过节什么的没什么欲望,但徐均朔从12月头就开始说什么交换礼物,老人和驯鹿的故事,每天都在疯狂暗示,郑棋元便遂了他的愿,但把礼物藏在袜子里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你为啥不找同学玩,和我一起多没意思。”
“哎呀马上一模了他们出不来。”
“那你不也要一模了?不复习要我带你出去玩?”
“哎呀我成绩可以的你又不是没见过卷子,考前放松一下嘛!”两人并排靠在沙发上,郑棋元拿着手机回复微信,徐均朔把头顶在郑棋元右肩上跟个小钻头一样转来转去,郑棋元被他弄得都没办法好好打字,撩开右臂把小熊猫的脑袋一把圈住,总算能安心打字了。
结果小熊猫脑袋卡在那里都不罢休:“舅舅舅舅舅舅舅舅舅舅......咳咳咳喘不过来气了......”
郑棋元松开了一点,徐均朔推了半天还是没办法把头拔出来,索性放弃,就以这么一个奇怪的姿势看着郑棋元回微信。
是喻越越发来的微信:“平安夜那天首演诶,演完我们一起吃个夜宵?”
“这次算了......小孩要我陪他......”
徐均朔惊喜地转了转头,脸冲着郑棋元:“舅舅你果然还是疼我么么么么!”
“走开!恶心死了。”郑棋元松开了胳膊,徐均朔刚重获自由就往他身上扑,“你要我陪你玩啥啊......”
“给我张票呗,我想看首演嘿嘿。”徐均朔藏了私心,这段时间他说了不知道几百次郑棋元都不肯唱歌给他听,不唱他就去看剧,这总能听到了吧。
“你来看我演戏干吗,多尴尬啊......”
郑棋元不想给,结果徐均朔一把抢过他的手机给喻越越发语音:“越越姐!舅舅不给我票!你能给我张首演的票吗!”
郑棋元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抢回来,对面就回复了:“没问题,我回头就让他带给你,他要是不给你就来找我,我帮你弄他!”
“谢谢越越姐!”徐均朔把手机还给郑棋元,朝他眨了眨眼笑得一脸得逞。
虽然知道观众席里有一只小熊猫坐着真的有些尴尬,但该演的还是要演。郑棋元比平时早了20分钟去台侧默戏,离开化妆间的时候还被喻越越狠狠地嘲笑了一下。他捏着红围巾下面的须看着舞台上搭好的断桥,身侧还有工作人员忙前忙后,郑棋元就这么站在那里,他缓缓地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已经不再让人熟悉了。
徐均朔坐在观众席微妙的有些紧张,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剧院里没有坐满,观众们都集中在一楼正中间的区域和二楼前排的位置,他的票是内部票,但最好的位置都留给领导了,他坐在9排1座,前面坐着的都是穿着西服的中年人,徐均朔看着他们一个个入场,握手寒暄,有一种学校开大会的感觉,很不自在。
剧院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徐均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揉了揉眼睛,身体坐直微微前倾,后才想起来也许会挡到后排的人,又默默地靠了回去。
先出场的是喻越越,徐均朔花了一首歌的时间才终于确定那个扎着双马尾蹦蹦跳跳的少女是他的越越姐。太厉害了,徐均朔嘴都不自觉张开,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现场看人演戏,之前只是在学校排过课本剧而已,徐均朔觉得学校里任何一个女生都没有现在站在台上的越越姐青春洋溢。大约过了20分钟郑棋元才出场,徐均朔看着他站在断桥上张望,觉得有些好笑,嘴偷偷咧开准备结束了就去嘲弄他那个爱面子的舅舅,直到郑棋元开口说了第一句台词。
“我?”
徐均朔的嘴角瞬间收了回来。这不是郑棋元,这是他之前在排练厅有幸窥探过一眼的许风,是那个深情温柔的男主。徐均朔不知道郑棋元是怎么做到的,一个抬手一抹浅笑,甚至是一次眨眼,都和平时的气场不一样,同样的外壳里住着不同的灵魂,徐均朔被一把拉进剧情里,为两人的几次阴差阳错心焦,两人在断桥的两端努力伸手去够对方的时候徐均朔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灯光一暗,最后一首歌的前奏响起,彻底打开了徐均朔眼眶里的闸门,泪水控制不住地往外涌。短短的两个小时,徐均朔却觉得郑棋元拿着把刻刀在他的心脏上划动,完成了一个血淋淋,但让人移不开眼的作品。
于是演出结束后正在化妆间换衣服的郑棋元就收获了一个哭得眼睛鼻子一团红的流泪熊猫头,小孩一推开门,看见他手里那根红围巾就嘴一瘪,眼泪往外流,小孩还觉得丢人,立刻反手把门关上,蹲在角落里呜呜哇哇了两声,硬是要把哭声憋回去,整个人缩在那里一抽一抽的,还在打哭嗝。郑棋元怕他背过气去,赶紧拿着纸巾放在徐均朔手边,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给人顺气。
“嗝......我......我太...嗝...我忍......不住....”徐均朔努力把嗝往下咽,手里攥着纸巾在脸上一顿猛擦,眼角红了一大块,脸上还粘了一点纸屑。
“没事,均朔,想哭就可以哭,不用忍。”
“可...嗝...可我妈...说...男孩子.......不可以...随便...嗝...哭...”
“这不丢人,均朔。”郑棋元捧起他的脸用纸巾轻轻按着他的眼角,“泪水是我们最宝贵的东西之一,你愿意拿出来,这说明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徐均朔从小听到的都是“你是男孩子你不能哭”、“男孩子老是哭的话会被大家看不起的”,这是他听一次听到有人说“你可以哭”,他能看到郑棋元眼眶也红红的,男人的手臂圈着他,像是给他搭了一个小窝,徐均朔十几年憋着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他抱着郑棋元的胳膊哭了好久,郑棋元半个袖子都被他的眼泪浸湿了,喻越越期间听到响动进来看了一眼,被蹲在地上哭成一团的大男人小男孩吓了一跳,好在郑棋元注意到了她,眼神示意她快点出去,喻越越点点头,悄悄放下带给徐均朔的小零食,带上门离开了。
小熊猫渐渐的没声儿了,郑棋元觉得奇怪,想把人扶起来看一眼,结果被徐均朔用力抓住了胳膊,差点倒在地上。
“怎么啦?”
“没......腿麻了......”
郑棋元哭笑不得,把人扶到沙发上坐好,看着自己的袖子强忍着自己想打孩子的冲动:“走吧,不是说要吃大餐吗。”
徐均朔好几天前就点名要吃海底捞,郑棋元提前订好了位置把人带过去,几盘肉一上桌小孩的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肿着眼睛把漏勺伸进番茄锅里,满满一大勺肉和菜,放在自己的蘸料碟里,随便吹了两口就往嘴里塞,还不忘招呼郑棋元,好像这一顿是他买的单似的:“舅舅吃呀!我点了好多素的!”
得,彻底好了,郑棋元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刚刚小孩哭得惊天动地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路上小孩也兴致不高,郑棋元脑中飞速运转该怎么哄孩子,不过徐均朔也真是好哄,一顿火锅就满血复活了。
说是要狂欢的小徐同学最后也没干嘛,俩人吃了顿火锅也就算是过节了,第二天一起床郑棋元便把礼物送给了他——一只钢笔,寓意是祝他考试顺利。
“舅舅你怎么不放在圣诞袜里假装圣诞老人给我送礼物啊,一点都没有情调。”小孩脸上的高兴藏都藏不住,还偏要撇着嘴嫌弃两句。
“爱要不要,我闲得慌啊还给你整个圣诞袜,美得你。”郑棋元正在阳台收衣服,懒得理这个又在耍小脾气的小鬼。
“别呀我就说说,我特别喜欢!谢谢舅舅!”徐均朔躲开了郑棋元丢来的衣服,跑回房间里写作业去了。
两天后徐均朔的母亲郑然就回国了,徐均朔也被接回家了,郑棋元又恢复了黄金单身汉的生活,天天睡到中午,浇浇花擦擦灰,周末和喻越越她们小酌一点,用徐均朔的话来说就是“快活似神仙”。家里少了个小活宝前几天是有点不适应,郑棋元花了一周才掰回来自己早上6点就要醒一次的生物钟,好几次去超市都习惯性地买肉和零食回家,零食还能偶尔自己吃一点,肉只能丢掉了。但郑棋元本身就是独身主义,一个人在家他并不会觉得寂寞,徐均朔偶尔还会发微信跟他瞎扯几句,每次都是以郑棋元催他快点睡觉结尾。
小年夜前一天,郑棋元和老友们在酒吧聚会,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聚一聚就要各自回家过年了,郑棋元没注意手机,等到他拿起手机出去买包烟的时候才看见自己微信上有几十条未读消息,连未接电话都有十几个,最新一个是在五分钟前,都是徐均朔打来的。
郑棋元慌忙拨了回去,没响第一声就被接通了:“怎么了均朔,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不在家啊......”小孩浓浓的鼻音透过电波传了过来。
“我和你越越姐她们一起呢,你在哪儿?”
“我在你家门口......”
要死了,这么冷的天,小孩不知道在那里吹了多久的风了,千万别生病了,郑棋元烟也不买了,回去跟喻越越说了一声,拎着包就往外跑,年前又难打车,等他紧赶慢赶跑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
电梯门一开,郑棋元就看见徐均朔坐在在家门口,穿着长长的羽绒服,还围了围巾,屁股底下垫着一个大箱子。听见电梯到达的声音,门口的小团子缓慢转了过来,看见是郑棋元,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他怀里扑。
“舅舅,你陪陪我吧......”
郑棋元赶紧先把人弄进屋,徐均朔皱着张脸扒拉着他的袖子想说些什么,直接被他忽视。小孩冻得鼻子通红,手脚都不灵活,郑棋元先把他丢到门关,然后把箱子拖进来,围巾外套被一一脱下,从鞋柜里拿出他之前穿的拖鞋,米白色的棉拖鞋,丢到地上的时候两人都看见拖鞋周围扬起了一小层灰。徐均朔没所谓,右脚刚准备伸进去,拖鞋就被洁癖怪一把夺过塞回鞋柜,徐均朔抬着一只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扶着墙扭头看着郑棋元用眼神询问自己该穿什么,郑棋元看着他沉思,徐均朔站不稳,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前后摇晃,眼看就快倒了,郑棋元叹了口气,让他先穿自己的拖鞋。
进了屋子郑棋元让徐均朔先去沙发上坐着,自己跑进厨房倒了杯热水塞在人手里,徐均朔捧着杯子刚要开口,郑棋元一个抬手阻止了他:“你等我几分钟。”
徐均朔半张着嘴,手里捧着杯还在冒热气的水,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舅舅蹲在门关处擦箱子,徐均朔甚至怀疑自己箱子上的漆皮要被郑棋元擦没了。等他忙活好在沙发边坐下,徐均朔已经过了那股迫不及待要说话的劲儿了,他指指郑棋元的脚:“舅舅你不穿拖鞋吗?”
“我这袜子踩地板了,伸进棉拖鞋里多脏,跟舅舅说,怎么了?”
“不想说了......”
“那你刚刚火急火燎的干啥?”
徐均朔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玻璃杯,他一口水没喝,水的温度已经低于他手的温度了,杯口结了一圈水珠,一个接一个往下滚,溶在水里消失不见。已经不冷了,冷却的泪腺缓缓复苏,徐均朔眨眨眼,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杯子里,砸在手背上。
郑棋元看小孩突然默不作声地哭了,吓得不知道是该先拿纸巾还是先哄人:“怎么这是?不哭不哭啊......”
“可你之前还跟我说男孩子可以哭,你现在又不让哭呜呜呜呜......”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郑棋元从茶几上拿了抽纸做到徐均朔旁边,话都说不利索,“舅舅这不是着急吗,谁欺负你了吗?”
没想到小孩“砰”的一下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眼泪掉得更凶了:“你一点都不急!我前面想说你都让我闭嘴!你去擦箱子都不问我怎么了!我呜呜呜呜......”
郑棋元一下顿住了,徐均朔说得是有道理,但这感觉怎么跟大学时哄撒泼的小女友一样,摸摸小孩毛茸茸的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现在小均朔能告诉舅舅,到底怎么了吗?”
徐均朔头一拧,自己又哭了好一会儿,才用手背抹抹脸,转回来看着郑棋元,对方想要给他擦擦手都被无情地拍开,他已经不哭了,但眼睛鼻子还是红红的:“我妈骗我......”
“骗你?”郑棋元疑惑,自己姐姐不是会骗孩子的性格啊。
“她和我爸离婚了,去美国前就离了,今天瞒不住了才告诉我的......”徐均朔情绪还没缓过来,说话支离破碎的,郑棋元前前后后听了快十分钟才理清逻辑。
郑然和姐夫这几年都忙于自己的工作,感情渐渐也淡下来了,凑巧碰上郑然要去国外一段时间,俩人就和平分手把婚离了,可不知道该怎么和徐均朔开口,孩子初三了也不想影响他的心情,就临时撤了这么个谎,但快过年了徐均朔的父亲还没有回家,问也被郑然搪塞过去,徐均朔本身就心思细腻,回家这段时间也觉出些不对了,趁着郑然不在偷偷翻了卧室的柜子,翻出一本离婚证,这下瞒不下去了,母子俩大吵一架,徐均朔等郑然睡着了以后就自己跑过来了。
郑棋元头疼,这事儿有点难办,亲姐姐离了婚也没告诉自己,现在该怎么收拾这个局面。他想了想先给姐姐发了个微信,告诉她儿子在自己这里不要慌,然后领着徐均朔去洗了个脸,小孩儿把话说完了,恹恹地把热水浸过的毛巾敷在自己脸上,郑棋元靠在门口从镜子里看着他:“所以你是因为爸爸妈妈离婚了所以这么伤心吗?”
“不是。”徐均朔的声音闷在毛巾里,有些听不清,“我之前就有点感觉到了,我就是气他们骗我......”
“你怎么感觉到的?”
“因为......”徐均朔把毛巾拿到洗手池的水龙头底下搓,“他们从我上初中以后,就不会在家里......嗯......抱抱亲亲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郑棋元看到他红透的耳朵尖,心中偷乐,小孩还不好意思了。
“你的想法没错,但我也能理解我姐为什么要瞒你。”郑棋元接过小孩手里的毛巾晾在架子上。
“我知道!我懂!我就是一下子有点难过...现在好多了......”徐均朔吸吸鼻子,站在水池前面扣手,郑棋元看着他那样眼睛忽然有点发酸,小孩太懂事了,搁别人家可能是好事,但轮到自己头上,他还是不希望看到徐均朔如此通情达理。
“那舅舅请你吃个夜宵,想吃什么?”
“不想吃......过年我能在你家吗,我不想回去......”
“行吧。”郑棋元看着小孩的脸实在于心不忍,他和郑然的父母早几年都因病离开了,两人都不是热络的性子,没什么往来的亲戚,之前都是郑棋元去郑然家吃个饭,不过今年应该是不行了,郑棋元叹了口气,反正都在北京,郑然想来也可以。
“谢谢舅舅...”听徐均朔语气,心情还不是很好,时间也不早了,客房没收拾过,郑棋元想自己卧室的床也够大,便先让小孩去洗澡,热了杯牛奶盯着他喝下去,把人塞进自己被子里让他先睡,自己去洗个澡。
郑棋元怕小孩自己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进房间一看,徐均朔已经睡着了,估计是前面哭累了。郑棋元轻手轻脚的钻进被窝,刚洗好澡身上暖烘烘的,徐均朔无意识地转过身面对郑棋元,往他的方向靠了靠。独居生活久了真的不太习惯和别人睡在一起,郑棋元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但借着床头灯的一点光看见徐均朔皱着眉,眼角还湿乎乎的,一下子心里软了下来,抿着嘴往里贴了贴。
原本以为身边多了个人会睡不好,没想到徐均朔的呼吸声仿佛能催眠,郑棋元没多久就沉沉睡过去了,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徐均朔好像很不安,郑棋元醒来的时候他都快钻自己怀里了,整个人蜷在被子里,一只手拽着枕头的一角,另一只手抓着这只手的手腕。郑棋元翻身拿手机的的时候他也翻了个身,郑棋元以为把他弄醒了,结果等了一会儿听见他的呼吸声重新变得绵长。
又睡熟了,郑棋元小心翼翼摸下床,洗漱完站在打开的冰箱前看了剩余的食材,并不够做出一桌丰盛的菜,小孩可怜巴巴的也不能委屈了他,于是郑棋元拿上钥匙出门买菜去了。
等他拎着两大袋食材费劲地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刚把袋子放下准备换鞋,徐均朔刷着牙满嘴泡沫“哒哒哒”地跑出来迎接他。
“诶诶诶!泡沫别掉地板上!瞎跑什么呢!”郑棋元心惊胆战地看着小孩张着嘴咕噜咕噜不知道在说啥,换好鞋就小碎步把人推回浴室,“中午随便吃吃可以不,晚上咱吃好的。”
“都可以!”小孩把脑袋伸出浴室门外,嘴里还都是牙膏沫,被郑棋元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于是一整个下午徐均朔就瘫在沙发上看郑棋元在厨房切切洗洗忙个不停,两个灶上都放着锅不知道在炖什么,两个电饭煲也都蹿着热气。徐均朔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花缭乱,遂放弃,从书房里随便拿了本《红与黑》开始看。
等郑棋元去客厅喊人吃饭的时候就看见小孩捧着本书看得认真,茶几上放着一支笔一张纸,上面写了几句句子,应该是他做的摘抄。
“吃饭了,等会儿再看吧。”郑棋元放低了声音,怕打扰到他。
“好!香死了!”刚刚还有几分文静的乖小孩放下书就变了个人,举着双手一蹦一跳的跑去餐厅,跑到一半还想起来去洗了个手,一坐下就两只手各拿着一根筷子嚷嚷:“舅舅不要洗锅啦!!先吃饭!我好饿!”
小年夜湖南台在有晚会播出,两人把电视机开着当背景音,边吃饭边聊天,主要是徐均朔在说,郑棋元都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分享,一张嘴就没停过,从班主任奇怪的穿搭扯到年级里的奇闻异事,更关键是说这么多,饭一口没少吃,郑棋元烧了一大桌子菜,一顿饭吃完荤菜都被消灭的差不多了。
等郑棋元洗完碗,端着盘水果出来,徐均朔正趴在沙发上继续捧着那本《红与黑》看得津津有味,听见盘子放在茶几上的声音,头也不抬就张着嘴“啊——”了半天,郑棋元一开始不想管他,看着他保持这样的嘴型实在是觉得可爱,还是任劳任怨地塞了颗草莓进去。
“嗯唔!好酸!”小徐同学龇牙咧嘴地喊,“舅舅你算计我!”
“是吗?”郑棋元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我这颗挺甜啊?”
徐均朔放下书盯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郑棋元憋不住了:“嘶——是有点酸,我去找点炼乳。”
小徐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笑得猖狂:“哈!休想蒙骗我!”
第二天是大年夜,郑棋元实在懒得烧菜了,昨天为了哄小孩开心忙活了一整天,今天说什么都不想开火,所以他不管徐均朔的哀嚎,两人可能成为北京唯一大年夜吃剩菜剩饭的一户人家。
虽说春晚一年比一年难看,但仪式还是要有的,两人吃晚饭便靠在沙发上一起吐槽春晚花红柳绿的歌舞节目和笑点尴尬的小品。到后面连吐槽都懒得吐了,两人沉默地坐在那里各玩各的手机。
倒计时的时候徐均朔勒令郑棋元放下手机,两人干巴巴地坐在电视机前看主持人扬着语调从10开始往前数,数到0的时候徐均朔欢呼一声倒在郑棋元身上:“舅舅新年快乐!我是第一个!”
“无聊...”郑棋元捏捏他软乎乎的脸,“新年快乐。”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也是第一个。”
“你和我一样无聊!”徐均朔挣扎着想逃离,被成年男人武力镇压,转了转眼珠改换战术,手往对方痒痒肉上伸,果然效果显著,郑棋元猝不及防,抖了一下卸了力,小熊猫成功挣脱。
“和妈妈发个微信吧。”郑棋元捏捏对方睡衣上的耳朵,熊猫连体睡衣,毛茸茸的,“再生气也要和妈妈拜年。”
徐均朔低下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郑棋元:“舅舅我们去把妈妈接来吧......”
“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郑棋元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孩怎么一阵儿一阵儿的。
“我才想到,妈妈今天是一个人,一定很孤单......”
说着说着金豆子又噗噜噗噜往下掉。郑棋元这两天哄人手法飞速进步:“好好好......你在家里等着,我把你妈接来行不,这几天都住我这里。”
“呜...可是这样很麻烦你,是我太任性了...”
徐均朔揪着睡衣上的毛,郑棋元快要被他作晕过去:“事到如今你才说这话啊......家里好生待着,我来回也就一个小时。”
郑棋元和郑然通了个电话就开车去接人,一路上他越想越无语,这小外甥怎么比以前的小女友还能造作,自己也是脾气变好了,以前哪能耐着性子做牛做马的,早把人踹了,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一样,毕竟是小外甥,还是该宝贝的。
郑棋元把自己亲姐姐接回家里,刚换好鞋就看见母子俩站在客厅里抱头痛哭,他不打算打扰两人诉衷肠,便悄悄钻进书房看剧本。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然敲了敲门:“今晚徐均朔跟你睡吧,男孩子大了。”
徐均朔还是很乐意和自己舅舅睡一张床的,因为这样郑然就管不着他几点睡了,俩只猫头鹰一起熬到三点才睡下去。
第二天早上,郑然打开郑棋元的卧室就看见一大一小睡得正香,大的那个仰面躺着,小的那个缩在大的怀里脸都看不清。郑棋元被动静吵醒,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郑然,嘟囔了一句“别烦,再睡会儿”就歪过头重新进入梦乡,郑然本来想把他们喊起来,但想想大过年的,也就算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房门才打开,郑然坐在客厅看见两个人睡眼惺忪的走出来,一句话不说,很自然的一起进浴室洗漱,徐均朔洗完脸不想擦,滴着水就往外跑,被郑棋元叼着牙刷踢了一脚,从架子上抽出一条毛巾往他脸上揉,徐均朔皱着脸不满地哼叫几声,被放过后抬脚就往外走,又被郑棋元踢了一脚,乖乖转身蹲下去把地上的水珠擦干净。
郑然看着他们俩,自己和儿子好像也没有做到如此默契,看来儿子说这半年在舅舅家待得很开心不是假话。
难得不用自己做饭,郑棋元舒舒服服地吃了顿午饭,冲着在洗碗的郑然喊:“姐你要不别回去了,留下来做饭吧。”
“滚,想得真美。”郑然关了水龙头,“把我当保姆呢,工钱呢。”
郑棋元也不回答,嘿嘿笑了两声就站起来往沙发上倒,郑然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腿,让他挪个位置,坐下后清了清嗓子:“朔朔,先别玩手机了,妈妈有话和你说。”
徐均朔缩在单人沙发上不知道在看什么,笑得浑身都在抖,听到郑然的声音抬起头,看到母亲眼神严肃,便收了手机端坐在沙发上。
“有把握考上一中吗?”
“有吧,这次一模的分数里一中分数线差10分,但一模一般都难一些,还有小半年呢。”
“考上一中后呢?有想法吗?”
“什么想法?”
“之后的打算啊,有想从事的职业吗?”
徐均朔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身边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好好学习,至于从事什么,只有小时候大家自信满满的说要做科学家做老师做宇航员,自己小时候说想做什么早就记不清了,现在的自己呢,徐均朔一下子有点懵。
郑棋元看他冥思苦想,幽幽开了个口:“你可以这么想,你是想从事公务员、老师这种稳定的工作,还是外企私企的办公室职员,或者像你妈那样钻在实验室里搞研究的。”
徐均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喜欢唱歌。”
“然后呢?”郑然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开始剥。
“如果能靠唱歌赚钱那也挺好的。”
“做歌手?”郑然把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一半给徐均朔,另一半被郑棋元抢走了,“做歌手很难啊,市场不是很好。”
“嗯...”郑棋元点点头,“我几个朋友,体制内的还好点,没单位的都挺难的。”
“啊...”好不容易有了点想法,就被舅舅和妈妈轮番打击,徐均朔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诶我们就说说,你别怕。”郑棋元把自己手里剩下的几瓣橘子也塞到徐均朔手里。
“我也不知道......唱歌也好,当老师也挺好,做警察也挺有意思的,诶我也不知道到底想干嘛...”
“算了算了!”郑棋元看郑然还想问,赶紧打断她,“孩子才多大呢,问这个干啥。”
郑然又拿了个橘子:“你儿子我儿子啊?问问怎么了我又没非让他决定好。”
郑棋元闭嘴了,徐均朔一点一点揪着橘络,每一片橘子都被他剥的干干净净:“我反正最想唱歌...”
“那再说吧,也不着急。”郑然吃了一片橘子,“妈妈年后想继续去美国,那里的学术环境好,可能顾不上你了。”
“哦...”徐均朔也把橘子往嘴里放,“你去吧,我在舅舅家会乖的。”
郑棋元:“不是?你们没问我意见?”
“不行吗?”母子俩同时扭过头看着他,郑棋元沉默了。
“那就当你默认了。”郑然把橘子皮拢起来丢进垃圾桶,“我过两天就得走,郑棋元你别天天带着孩子熬夜。”
晚上睡觉前,郑棋元忍不住问徐均朔:“你不会...嗯...怎么说...有点难过吗?”
“什么难过?”徐均朔没明白。
“你今年中考诶,妈妈也不陪你什么的...”
“妈妈也有自己的理想啊。”徐均朔满不在乎,“我知道她很爱我...”说到一半还自己不好意思。
其实真的还好,徐均朔在这些事情上莫名的没什么仪式感,家里从小的教育都是对自己负责,并不提倡什么牺牲精神,所有的大小事都是一起坐下来平等地沟通,在外人看来可能是有点奇怪,但徐均朔本人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还好徐均朔是个自制力强的孩子,不然按郑棋元这种散养的方法,孩子早不知道野哪里去了。
6月底中考放榜,徐均朔的分数稳稳地能上一中,郑然打了个飞的回来陪了徐均朔几天,又被实验室发来的一堆邮件叫了回去。
徐均朔自从考完试就两个娱乐活动,和朋友打游戏,和郑棋元去排练厅看排练。小孩懂事又开朗,郑棋元的闺蜜团们对他喜欢的不行。
拿到通知书的那天,郑棋元说他的闺蜜团们也要请徐均朔吃饭庆祝,说这事儿的时候还有点吃味,明明是自己的姐妹,莫名其妙都变成了徐均朔的干姐姐。
“朔朔来啦!”一推开包厢的门,喻越越她们几个就冲过来对着徐均朔又揉又捏,小孩一一打招呼问好,被拉到最靠里的位置坐下,郑棋元被赶到最靠近门的位置坐下,说是那里要上菜,他一个男的坐那儿比较安全。
“徐均朔不也是男的!”郑棋元不服。
“你怎么还和小孩计较!”几个干姐姐异口同声地把他怼回去了。
闺蜜团直接开了红酒喝,徐均朔想尝,几个姐姐商量着给他倒了小半杯让他慢点喝。
郑棋元那天喝了不少,但也没喝醉,在老友面前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靠在喻越越身上喊谭维维老公,徐均朔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开心过,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徐均朔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或者什么句子去形容这样的郑棋元。
独生一人生活在北京,哪怕在家里,郑棋元也永远是紧绷着的,徐均朔偶尔能看见郑棋元一个人靠在阳台上喝酒,手边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插满了烟头。
徐均朔其实挺会开导人的,朋友经常会找他谈心,因为他经常会给出建议或者一针见血的点出别人心中最别扭的点,循循善诱的说一些超出同龄人的道理,连老师都评价他是个老成的人。
但看着郑棋元的背影徐均朔什么都说不出来,十六岁的年龄差终于在烟雾里显露出来,徐均朔直觉自己不能上去打扰他,或许郑棋元不需要有人宽慰他,他也许是享受那一份孤独的。
平时能说会道的小孩今天格外安静,喝完那一小杯红酒就红着脸坐在位置上看几个大人闹成一团。
原来郑棋元也是小孩,徐均朔想着。
喻越越举着酒杯食指戳在郑棋元的脸颊上:“郑迪今晚你别想活着回去!”
郑迪?徐均朔疑惑地看着喻越越,为什么要叫他郑迪?他盯着郑棋元喊了他好几声,一双清醒的眼对上一双朦胧的眼:“舅舅,为什么你叫郑迪?”
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阳台玻璃门的把手,只要郑棋元微微点头,他就可以转动把手站在他的身边。
“以前叫这个啊。”郑棋元叹了口气,“后来就改名字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就冥冥之中感觉要改。”
徐均朔失望地低下头,他不知道是真的如此,还是郑棋元不愿意多说,是因为他是小孩吗?徐均朔扣了扣桌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比希望郑棋元和他在一起是放松的,他想要真正的郑棋元,或者是真正的郑迪。
回到家后郑棋元还兴奋的不行,拉着徐均朔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地说:“均朔啊,我也没有经验,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照顾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
“那你呢?你有事情可以跟我说嘛?”徐均朔脱口而出,死死盯着郑棋元。
郑棋元笑了,他靠在沙发上睨了一眼徐均朔,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比平时的声音低沉,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叼着烟熟练地找了个不会烫到手的角度点上。
徐均朔吞了口口水,明明是朝夕相处了半年的人,什么邋遢样子都见过,但他觉得这一刻的郑棋元性感的让人移不开眼。
“你个小屁孩,好好学习就可以了。”郑棋元抽了口烟,把烟灰弹进烟灰缸里,“快点去洗澡,洗完我也要洗。”
“哦。”徐均朔木木地点点头,站起来往浴室走。
等收拾好躺在床上的时候,困意姗姗来迟,睡着前的最后一秒,徐均朔忽然想到:今天好像是第一次看见郑迪在屋子里抽烟。
郑棋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带徐均朔和自己的闺蜜团吃了个饭,第二天醒来,小孩一边喝着牛奶一边丢下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郑迪,我想好了,我要当音乐剧演员。”
“你要当什么???”郑棋元怀疑自己没睡醒。
“音乐剧演员啊。”徐均朔喝了口牛奶,嘴上糊了全白色的沫,他低下眼伸出舌头舔了一圈。
“怎么这么突然。”郑棋元冷静下来了,他不是不支持,只是这条路太难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小外甥要从事和自己一样的职业。
“我想了想,挺多种职业我都想体验的,但最喜欢唱歌,音乐剧演员不就能满足我的要求了。”徐均朔把喝完的杯子放到水池里,凑到郑棋元面前,眼睛里亮晶晶的,“郑迪,你教我呗。”
“没大没小,喊舅舅。”郑棋元呼噜了一下徐均朔的脑袋。
“我偏不!郑迪郑迪郑迪!”
郑棋元不知道徐均朔吃错了什么药,非要这么叫他。小孩刚刚渡过变声期,声音不再沙哑,自己和姐姐都是北方人,但姐夫是南方人,所以徐均朔口音总是带着点南方软软糯糯的味道。郑棋元估计徐均朔自己都有点心虚,“迪”这个字的尾音都是往上扬的,被徐均朔囫囵吞下,听起来像“郑嗯”。
怎么还觉得有点可爱,郑棋元突然被自己恶心到了,搓搓手臂走进厨房,但私心里他倒是挺喜欢徐均朔这样说话,所以也没去纠正称呼。
之后俩人跟郑然视频的时候,徐均朔自己提了这件事情。郑然看儿子的表情,知道他心意已决,便同意他参加艺考:“挺好,让郑棋元教你吧,还可以省一笔学费。”
郑棋元反而慌了:“别,我从没带过学生,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结果母子俩都不是很在意,跟徐均朔第一次来到他家一样,不给他拒绝的余地。郑棋元默默腹诽了几句,打开手机给自己几个在音乐学院当老师的朋友发微信。
第二天郑棋元一推开房门就发现徐均朔洗漱完毕端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了。
“郑迪!我做了饭!”郑棋元觉得自己都能看到徐均朔屁股后面竖着根尾巴摇个不停了。
15岁的男孩子能做出什么吃得来,郑棋元做好了厨房被炸的准备走了过去。
厨房已经收拾干净了,但水池边还有些水珠,郑棋元随手扯了张纸巾擦干净,台面上放了个碟子,里面是两片烤过的吐司,中间夹了个煎蛋,郑棋元掀开盖在上面的面包看了一眼。
嗯,怪不得要盖起来,这个荷包蛋的形状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郑棋元把面包盖了回去,希望等会儿吃得时候不要一嘴蛋壳。
正准备离开,郑棋元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去看了一眼垃圾桶,果不其然,里面至少有五六个蛋壳,还有煎焦了的荷包蛋。
郑棋元扶额,小屁孩怎么每天都能给他整这么多花样,他端着盘子刚在餐桌边坐下,徐均朔就火速蹭了过来。
“怎么样!”徐均朔期待地看着他,郑棋元觉得他和自己以前养的小呆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还没吃呢我咋知道。”郑棋元在徐均朔热烈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可以,没有吃到蛋壳。郑棋元冲徐均朔点了点头,小孩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那等会儿能教我唱歌吗?”
怪不得一大早就这么殷勤,郑棋元哭笑不得,答应了徐均朔的请求。
说是要教,郑棋元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人唱歌,大学已经毕业好几年了,再说自己当时学的是美声,现在唱的是音乐剧,也不能拿大学的那套教他啊。郑棋元想了半天,最后把天边外的谱子找了出来,丢给徐均朔,让他自己琢磨,一个小时后验收。
他倒也没指望徐均朔能唱多好,主要是听听声音条件,也给自己点时间去请教做老师的朋友。
等他再进到书房的时候,小孩正坐在钢琴前一手扶着谱子一手按着琴键,表情认真,看着倒还挺像这么回事。
“唱一遍我听听?”郑棋元挤开他一点在钢琴凳上坐下,位置太小,他稍微侧了点身,把徐均朔半圈在怀里。
徐均朔本身就体热,郑棋元又不许他空调温度开太低,两个人挤在一个钢琴凳上,徐均朔的右半个身子都和郑棋元贴在一起,男人又吃素又健身,体脂很低,胸肌贴在他软乎乎的手臂上,徐均朔脑子里一片空白,后背和大腿根开始出汗,他红着脸“蹭”一下站起来,他扯了扯裤子,自己解释了一句:“我站着唱舒服。”
郑棋元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把凳子横过来,和徐均朔面对面:“那开始呗。”
徐均朔清了清嗓子,总觉得有点羞耻,他开口唱了几个音都不好意思把声音放出来,音准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心里着急,把衣服的下摆都揪的皱皱巴巴的。
“别紧张。”郑棋元知道小孩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他按下琴键找好第一个音,把第一句唱了一遍,“声音放出来,我是你舅舅有什么好紧张的。”
郑棋元把凳子拉远一点,两人距离远了一些,让徐均朔感觉没这么尴尬。徐均朔把手背在身后,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睛不看郑棋元,把天边外的第一段唱了一遍。
这是郑棋元第一次听徐均朔唱歌,他知道郑然小时候又让他学钢琴又送去合唱团,但小男孩脸皮薄,以前过年的时候怎么哄都不愿意表演节目。刚刚变完声几个高音还有些够不到,乐句的处理也很青涩,但徐均朔的嗓音条件的确很好。郑棋元的手无意识地敲着琴盖,徐均朔的声音清亮,让听得人忍不住勾起嘴角,小孩唱完了第一段睁开眼看了看郑棋元,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垂下眼挠挠头,轻轻地问了句:“还行吗......”
怪不得喻越越她们几个这么喜欢他,郑棋元看着这个小甜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声音和人都有观众缘,确实可以吃音乐剧这碗饭。
“挺好的。”郑棋元笑着拍拍他的手臂,看徐均朔有些不敢相信眼神,抓住他的手摇了摇,“我说真的,没哄你。”
男人的手心温热干燥,徐均朔出了一手手汗,又怕被发现又不想放手,正在他纠结的时候郑棋元主动撒开他的手了,徐均朔暗暗松了口气,咧咧嘴掩饰心中的慌乱:“那你是不是会一直教我了。”
“净占我便宜呢啊?好好学考上音乐学院,让那里的老师教你去。”郑棋元翻了个白眼,拿了只铅笔在几处画圈,认认真真给徐均朔讲解。
一对一的大师声乐课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上着。暑假的时候每天都会练上个把小时,开学以后就周末抽点时间练练。
郑棋元实在不是什么正经老师,每次给徐均朔上课上着就会聊远,他挑的都是自己以前演出过的曲子,每一个音符都会唤起他曾经的回忆,徐均朔又老爱缠着他讲排练时候的故事,郑棋元每次都说着说着都把自己说的想要流眼泪。
那一次的歌是郑棋元和一个很好的朋友一起演出过的曲子,朋友在几年前生病去世了,郑棋元自己唱的时候几度哽咽到唱不下去,徐均朔手忙脚乱的拿纸巾,说着郑迪我们不唱这首了好不好。
郑棋元看着徐均朔担忧的表情,突然想和他说说自己和那个朋友的故事,这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郑棋元从没和任何一个人说过,大家或多或少都认识,郑棋元害怕自己找他们倾诉也会揭开对方的伤疤。
徐均朔并不认识她,又或者说徐均朔和她没有回忆,郑棋元不怕戳到痛处,他的确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倾听。
“我和你说说她的事吧。”郑棋元两只手撑着脸,“能听我说说吗?”
这是郑迪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示弱,徐均朔求之不得,他点点头,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你说,我听着。”
徐均朔确实是一个极佳的倾听者。郑棋元眼睛盯着墙,目光有些涣散,语无伦次的说着和那位朋友的回忆,想到什么说什么,徐均朔没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在他停顿很久没说话的时候问一句:“然后呢?”
郑棋元说了好久,嗓子都哑了,明明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他还是费力的想着,开始重复的说着之前已经说过的事情。
徐均朔也没有不耐烦,安安静静的听着,自己流了泪也悄悄的擦掉,他不想打扰郑棋元。
郑棋元终于一句话都掏不出来了,他垂下眼看着眼睛红红的徐均朔,突然情绪崩溃了:“均朔,我已经回忆不起更多的了,明明才过了没几年,我就有很多东西想不起来了。”
说完就把头埋在手臂里,整个人微微发抖,等到鼻子堵住无法呼吸的时候才发出一声呜咽。
徐均朔站起来,走到郑棋元面前,俯下身把缩成一团的郑棋元抱在怀里,明明比自己高,骨架也比自己大,徐均朔却觉得自己可以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郑棋元哽咽着说:“我好害怕自己忘了她。”
徐均朔的眼泪划过脸颊滴在郑棋元的背上:“不会的郑迪,就算你忘了,我也会帮你记得的。”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儿,郑棋元发泄完情绪以后开始不好意思了,在自己外甥面前哭成这样实在是有点丢人,他拍了拍徐均朔的背:“好啦,我没事啦,谢谢你均朔。”
徐均朔放开他,自己抽抽搭搭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郑棋元安慰了他好一会儿,他才平复情绪。
“本来是我安慰你的,到头来我自己哭成这样。”徐均朔扁扁嘴。
郑棋元看他又有要哭得架势,连忙拉着他的手,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背:“没事没事,走吧,我带你下馆子去。”
这次之后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的变化,也许是敞开过心扉,郑棋元在徐均朔面前长辈的架子越来越少,偶尔被徐均朔吐槽老年人的时候会靠在他身上哼哼卿卿的耍赖;喝酒的时候还会怂恿徐均朔也来一点;徐均朔梗着脖子要学抽烟的时候他把烟往他嘴里一塞,趁徐均朔呛得咳嗽的时候又把烟拿回来叼着,下回徐均朔再要的时候死活也不给了。
徐均朔在郑棋元家也越来越自在,跟着郑棋元喝了一堆保护嗓子的汤、羹、补品,从一开始捏着鼻子往下灌到会用电饭煲帮正在排练的郑棋元提前做上那些汤汤水水;坐在地板上打游戏的时候也敢把零食放在地毯上,郑棋元念叨他还撒娇不肯收拾;对花花草草也从以前指着所有绿色盆栽都叫草到知道龙骨该多久交一次水。
喻越越某次来郑棋元家做客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叹:这两人真是越活越像。
一转眼就是高三,12月是徐均朔的18岁生日,之后艺考便开始了。在他本人的要求下,郑棋元做了一桌子菜,郑然飞回来,他自己挑了个蛋糕,三个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了生日。
“你真的没什么生日愿望吗?”郑棋元在郑然走了以后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非要徐均朔说个愿望让他满足。
徐均朔也的确没什么物质欲求,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抬起头:“那要不先欠着吧,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郑棋元在考前还特地带徐均朔去见了几个老师,得到的评价都不错,所以报名的时候徐均朔只报了北京和上海的学校,郑棋元不放心小孩一个人去上海,不管徐均朔百般推阻,硬是请了假陪他去上海考试。
4月放榜,北京和上海都有一所学校拿到了合格证,名次都是小圈,徐均朔可以自由选择。
郑棋元问他想去哪一所,徐均朔想了想:“北京吧,我不想离你很远。”
“什么乱七八糟的。”郑棋元笑着说了他一句,徐均朔没搭理他,继续往下说。
“等高考完的那天,可以补上我的18岁礼物吗。”
“可以啊,你想要什么?”
“等那天到了我再告诉你。”
音乐剧专业的文化分对于徐均朔来说实在是轻轻松松,高考最后一门结束的时候,徐均朔一冲出校门就看见郑棋元的车停在不远处,窗子摇了下来,男人坐在驾驶座温柔地冲他笑着。
徐均朔心跳如雷,他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到郑棋元面前停下:“郑迪,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18岁生日愿望是什么了。”
“嗯?是什么?你先上来坐好。”郑棋元看着比他还高兴,家里的锅还闷着红烧肉,他急着回去做饭。
“我就站在这里说。”徐均朔站在那里,看着郑棋元的眼睛,紧张得腿都有些发麻。
“郑迪,我想永远陪着你,和你在一起。”徐均朔一字一句的说着。
郑棋元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很久,徐均朔等不到回复就一直站在那里。
“你先上车。”郑棋元先回过神来,徐均朔看他脸色不对,乖乖的拉开车门坐好。
一路上郑棋元都不说话,徐均朔看他拉着脸,之前势在必得的气势也少了一半。
等郑棋元停好车,两个人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谁都没动,郑棋元叹了口气:“均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徐均朔看着他。“郑迪,我已经长大了。”
徐均朔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情况。
他以为在自己表明心意以后,郑棋元要么大发雷霆,要么直接把他赶出家门,总之不是什么好看的场面,结果对方点点头,抬脚就往楼上走,见徐均朔没跟上来还回头催他快点。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徐均朔看着在饭桌上喋喋不休地说着桃胶和皂米角的营养价值的郑棋元,看不出他是刻意如此还是真的没当回事,放下手里的碗筷,打断了郑棋元的长篇大论:“所以棋元,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郑棋元有一瞬间的呆愣,徐均朔没回答,他歪了歪头,恍然大悟,“哦!我想这两个应该可以放一起煮,明天我们就试试吧。”
徐均朔起身收拾碗筷,他不想知道答案了。
那天车上的对话就像是徐均朔做的一个梦,郑棋元没有回应他,也没有远离他,就连和徐均朔打闹时下手的力度都没有变化。徐均朔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自己的心意被忽视了,可在和郑迪表白一次吗?徐均朔摇摇头,至少不是现在。
填志愿前,徐均朔问郑棋元该去哪个学校,想试探一下对方,结果郑棋元真的认认真真帮他分析。
“两个学校教学质量都差不多,不过在北京的话我可以多帮你一点,以后要编制的话肯定会比别人容易一些,上海的话就需要你自己打拼了,不过好处是市场更好些,闯一闯也不错。”
徐均朔咬着手指,一个人对着两个学校的招生简章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觉也没睡就直接去填志愿了。回家以后郑棋元问他选了哪所,徐均朔不肯告诉他,说录取通知书到了就知道了。
7月的时候通知书发下来,徐均朔选择了上海,一是想气气郑迪,二是不想要活在郑棋元的庇护下,等他自己在上海闯出点名堂,郑棋元就再也没办法把他当小孩了。
他缩在沙发上看郑棋元把快递拆了,偷偷观察他的反应。看到学校名字的时候郑棋元挑了挑眉,随后就开始各种摆拍发朋友圈,表现的比徐均朔还高兴。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徐均朔赌气地踢了他一脚。
“我们朔朔出息了呀!”郑棋元也不恼,捧着手机看朋友圈点赞的数量急剧上升,“年轻人嘛,想闯闯不挺好。”
靠!徐均朔暗骂一声,这个老男人怎么这么能戳中自己的痛点,等他开学,别指望自己会主动发任何一条消息报平安!让郑棋元自己着急去!
报道那天,徐均朔死活不让郑棋元陪他一起去上海,郑棋元只好开车把他送到机场,到了关口,徐均朔挥挥手转身要走,郑棋元一把拽回来抱着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在他耳边说:“我会想你的。”
徐均朔眼泪一下就憋不住了,一边心里大骂郑棋元是个渣男,一边回抱住他,把头靠在对方的肩上,报复地把眼泪都擦在了郑棋元的T恤上。
两个小时的飞行很快,飞机还在滑行,徐均朔打开了手机,信号刚刚接通,郑棋元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
自己上辈子一定欠了郑棋元很多钱,徐均朔恨得牙痒痒,接通了电话,对方冲他笑了笑:“怎么样,准不准?”
“真准,北京时间都没你准。”徐均朔还在懊恼这么快就破了自己立的flag,语气不善。
“那可不,我向来神通广大。”郑棋元不理他的阴阳怪气,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下飞机拿行李吧,到了宿舍跟我说一声。”
说完也不等徐均朔回答就挂了电话,飞机停靠完毕,乘客陆陆续续开始往外走,他对着黑了屏的手机发呆,被空姐提醒后才回过神来背着包跟上队伍。
上音在市中心,徐均朔坐在出租车上看窗外车水马龙,都已经能看到上音的教学楼了,硬是堵了半个小时才到。他是最后一个到达宿舍的,隔壁宿舍已经四个男孩勾肩搭背的出去吃饭了,徐均朔开门去接水正好和他们撞上,下意识点头问好。
“你好,我是龚子棋。”
徐均朔看着对方凶神恶煞的,不想招惹,“你好,我是徐均朔。”
“你就是那个专业第一啊!潮dei!”龚子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啊一起吃饭。”
这是要干嘛...徐均朔缩了缩肩膀,大学一上来就要搞黑社会这一套吗。
旁边一个高个子男孩的看他表情忍不住爆笑:“龚子棋你对你自己没点b数吗,你这张脸说什么都感觉要收保护费。”
龚子棋回手就给那个男孩的肚子上来了一巴掌,冲徐均朔笑了笑:“我就长这样,我没凶你。”
徐均朔木木地点点头,笑起来确实不像黑社会了。高个子男孩拉着他就往楼梯口走:“我叫顾易,是上海的,带你们去我高中常吃的饭店,好吃的要死!”
“等等等!我什么都没拿!”徐均朔慌乱的要挣脱。
“拿什么拿!东道主请你们吃饭!”
顾易抢过他的水杯,徐均朔就莫名其妙的被这帮人拖出去吃了个饭,连手机都没有拿,几个男孩聊起游戏来又滔滔不绝,等徐均朔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应该是家里人的电话吧。”室友指了指他桌上的手机。
徐均朔道过谢,拿起一看,郑棋元十几个未接电话,他刚准备回拨,对方一个视频电话又打来了。
另一个室友已经睡了,徐均朔接起电话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怎么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郑棋元叼着根烟,看背景应该是在阳台。
徐均朔心虚的扣着手机壳的边边:“没...同学拽我一起吃饭,没来得及拿手机...”
对面的人愣了一会儿,徐均朔从他燃烧的烟头判断自己网络没有卡,以为郑棋元生气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烟灰掉在脚背上,郑棋元回过神来,开始找纸巾擦:“我没怪你啊,刚开学就交到朋友了,说明大学生活还不错?”
“嗯...”徐均朔自己也没想到,他本来就很少跟同龄人交朋友,天天跟郑棋元和他的闺蜜团混在一起,这样的情况属实意料之外。
俩人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徐均朔回到宿舍,室友冲他扬了扬手机,说老师在班群里说让第一名当班长,让他快看消息。
徐均朔躺在床上,好像很久都没有这种融入校园的感觉了,离开北京,离开郑棋元才短短一天,已经有些东西开始发生变化了。
大学生活让徐均朔忙得脚打后脑勺,他以为来上音就是上上课排排练,结果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他是班长,三天两头要开会,本身又是个兴趣爱好遍地开花的人,唱歌作词作曲辩论一个不落,他和郑棋元的聊天从每天睡前渐渐变成每周日睡前,快到十一的时候郑棋元问他回不回来,徐均朔看了看自己的备忘录,说没空回来了,郑棋元调侃他现在比自己这个社畜还忙,徐均朔刚想怼回去就被同学拉走排练,那条消息就这么晾在那里没有回复。
到了寒假,徐均朔在学校多留了几天才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回到家里,郑棋元来机场接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说了句:“朔朔不一样了。”无论徐均朔怎么缠着问他都不肯说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在家里徐均朔也没闲着,练歌写词,天天钻在书房里,郑棋元不喊他吃饭都不会出来。
忙碌的生活让徐均朔没空钻在“郑迪为什么不答应我”这个问题里不可自拔,走出保护圈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一个横冲直撞的毛小子,郑棋元说他不一样了,他知道,但他也明白这还不够,他还有太多的地方要去学习磨炼,明明长大了成熟了,他反而没有底气再去向郑棋元表达自己的心意。
徐均朔揉揉眼睛,他离郑迪还好远好远,现在再开始奔跑不知道算不算晚。
郑棋元知道徐均朔是认真的。
和小孩相处了这么久,自己又是一个演员,分不清情绪可就说不过去了。可该如何回应呢,郑棋元不知道。他当然会永远宝贝徐均朔,可他给不了徐均朔想要的,一路上他都在想该怎么回答,下车前又问了一次,听到回答后他反应过来,原来不给答案才是最好的答案。
徐均朔才18岁,他连大学都还没上呢,以后会遇到更多的人,渐渐地也会改变想法。郑棋元知道小孩向来成熟,可就是因为他成熟,想法才会一天一个样,至少现在不应该给出回答,郑棋元站在厨房的水池边发呆,等他上大学了再说吧。
后来徐均朔问他怎么填志愿,他当然知道小孩那点小心思,故意认认真真给他分析。之后怎么都问徐均朔都不肯说自己填了哪所学校,这时候郑棋元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去上海也好,徐均朔这样心思活络的,确实更适合那座城市。
报道那天徐均朔自己去了上海,郑棋元把他送去机场开车回家,一路上都很安静,车载音响的歌单还是徐均朔之前设置好的,只不过少了坐在副驾驶的人大声跟唱。郑棋元调到电台,他原来的习惯都是听新闻或者实时路况,徐均朔走了,也没必要听那个歌单了。
家里也空荡荡的,冰箱里没有荤菜了,书房里的书架空了一些,郑棋元打开次卧的门,被子好好的铺着,桌面理得整整齐齐,客厅里到处乱扔的游戏手柄和光碟也被收进抽屉里。
怎么感觉自己有点落寞,郑棋元失笑,瘫在沙发上摸出在抽屉深处落灰很久的烟灰缸。好久都没有在客厅里大喇喇的抽烟了,现在家里只有一个人,也不怕有人吸二手烟。
晚上他给徐均朔打个电话想问问报道的情况,结果一直没打通,郑棋元忽然有些慌乱,手机被偷了?出事了不肯接电话?郑棋元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上海也没有熟人,几个小时都不接电话,万一真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就在郑棋元都在考虑要不要报警的时候,徐均朔终于回电话了,听到他的解释郑棋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离开学校太久了,朔朔才刚上大学,认识新同学兴奋再正常不过了。他挂掉电话后才觉得自己之前矫情的不行,摁灭烟头回屋里去给自己倒了点红酒,真是年纪大了,生活稍微有点变化就一惊一乍的。
徐均朔的大学生活走上正轨,两人的聊天也越来越少,一是都很忙,一空下来巴不得倒头就睡,实在是很难抽出精力聊天。二是郑棋元自己也在有意减少,有问题了徐均朔自会来找他,自己天天追着问多招人烦。小孩的校园生活也真是多姿多彩,郑棋元十一问他回不回来,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闪烁了半天,徐均朔直接发来一条语音说没空回来,郑棋元还顺势调侃了一句,结果对方没再回复。
看来是真忙,郑棋元锁了手机屏回排练厅继续排练了。
直到快过年的时候徐均朔才回到北京,郑棋元站在出口等他,徐均朔几乎是最后几个出来的。他推着箱子走出来的时候郑棋元感叹了一句真是长大了。被小孩听见了,缠着问到底哪里不一样了。郑棋元没说,因为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发生了变化,明明几个月前送走的时候小小的背影还稚嫩的很,现在真是个成年人了。
晚上徐均朔在书房写歌词,郑棋元倒了杯酒,习惯性往沙发上一坐,摸出烟盒,顿了顿又站起来走到阳台上。
硬要说的话,是眼神不一样了,郑棋元点上烟。大学再怎么样也没家里吃的好,徐均朔瘦了一圈,但整个人轮廓更明显了。以前想到徐均朔就是一个小孩,现在得用年轻来形容了,这里面微妙的差别实在是很难用言语解释清楚。
好像真的长大了,郑棋元在烟雾中眯起眼睛,到底是时间太快还是徐均朔跑的太快,他已经分不清了。
大二快结束的时候,徐均朔专程打了个视频邀请郑棋元来上海看他的结课汇演。
“咋,演男一了啊?”郑棋元拿着日历看日期。
“这倒没有,但这次的词和曲基本都是我和顾易写的!”
徐均朔染了个黄毛,郑棋元怎么看这么别扭。他知道顾易,徐均朔老是跟他说他有个同学写曲子怎么怎么牛逼,还发来过一些demo,作为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确实还不错。
“挺行啊徐班长,全能戏剧人啊。”正好那几天没工作,去一趟不是不行,“但结课汇演我能进来看吗?不是一般只有老师吗?”
“能啊!我们和老师商量过的,他觉得可以试试看,但就在学校的剧场演,你直接进来就好了,算家属!”徐均朔又摆出那张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嘛来嘛...”
郑棋元点点头,这事儿算是应下了。
汇演那天,他提前溜达到上音没告诉徐均朔,一是来见几个老朋友,二是想看看小朋友每天待得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快开场的时候他才进到小剧场里面,里面已经快坐满了,他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等待开场。
好在剧场很小,就算位置不是很好也能看清,郑棋元看着一群大学生又唱又跳,谢幕的时候徐均朔和另一个高个子男孩被拱到最中间,有个女孩儿跑上来献花,还拿着相机说要给他们拍大合照。
徐均朔转过身:“和观众一起呗!”
场灯亮起,大家都往中间挤,徐均朔抱着花蹲在地上,扭头确认郑棋元有没有走。
原来发现了啊,郑棋元朝他笑笑,还以为小孩儿没看见呢,他想了想,摘掉了一直戴着的渔夫帽。冲着镜头比了个傻乎乎的剪刀手。
拍完照大家陆陆续续离场,有几个人打着招呼往舞台走,应该是学生的家人朋友,他们一小簇一小簇的拥在一起合照聊天,郑棋元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自己读大学的时候有汇演也会这样,邀请朋友或者家人来看,他记得郑然那时候已经很忙了,只有毕业汇演的时候来过,也给郑棋元送了一大捧鲜花,他快步走下台拥抱姐姐,对方搂着她说:“郑迪,姐姐听不懂美声,但我特别为你骄傲。”
现在是徐均朔抱着花向他冲来,小孩脑门上还都是汗,麦也没摘,他期待地看着郑棋元,手指捏着鲜花的包装纸:“郑迪,怎么样,还行吗?”
郑棋元笑着抱住了他:“朔朔,我特别为你骄傲。”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均朔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我和我妈说了。”
“什么?”郑棋元以为是汇演的事。
“我和你。”徐均朔死死盯住郑棋元,手不自觉捏紧了筷子,“我告诉她我不想结婚,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郑棋元愣住了,他脑中混乱一片,徐均朔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他也相信对方真的干得出这种事情。
沉默了快十分钟,郑棋元开口了,嗓音都有些变调:“你疯了吧。”
“我没有。”徐均朔放下筷子,“你不想知道她的态度吗?”
“她要是知道,一定会买张机票回来抽死我。”
“她没有。”
“什么?”
“她没有。”徐均朔泄了气,“她什么都没说,把电话挂了,再也没接过我的电话。”
那一晚上郑棋元没再说过话,徐均朔陪他回到酒店,想说一句“郑迪晚安”,回应他的只有电子门合上时的一小串铃声。
第二天郑棋元便回了北京,他不敢联系郑然,他承认自己动摇了,在看见那个女孩儿给徐均朔献花的那一刻。
郑棋元脑中突然出现了徐均朔结婚的场面,就想他参加过的那些婚礼一样,浪漫、热闹,徐均朔牵着一个女孩儿说那些誓言,最后接吻。
他下意识地抗拒这样的场景发生,可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感,爱情?占有欲?也许都有。可徐均朔是他的外甥,是郑然的儿子。
他疲惫地打开家门,发现玄关有一双高跟鞋,他认出是郑然,她正坐在客厅里看文献,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了郑棋元一眼。
“从上海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朔朔有给我微信留言。”她把文献收起来,“我随便从你橱柜里拿了个杯子泡了咖啡,不要紧吧?”
郑棋元摇摇头,站在客厅里,明明是自己家,他却不敢坐下来。
“他和我说了,关于你的一些......想法......”郑然平静地喝了口咖啡,郑棋元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他还小,很多事不懂。”
“虽然我没有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但我想我足够了解我的儿子。”
“不是,他...”
“我想知道你的,郑迪,徐均朔的想法我知道了,你呢?”
郑棋元看见郑然满脸都是泪水,还在努力维持声线的平稳:“郑迪,我让你帮我照顾他!没让你这样!”
“对不起...我...”郑棋元递给她纸巾,郑然一把挥开他的手。
“你们是我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两个男人,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们都要幸福,可朔朔告诉我和你在一起他才能幸福,郑迪,郑棋元,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郑棋元一把握住郑然的手,郑然使劲抽却挣脱不开:“你告诉姐姐...该怎么做...”
郑然一拳拳打在郑棋元身上,泣不成声,他从没结果姐姐这么崩溃过,郑棋元的眼泪一滴滴砸在手背上:“我不知道...姐姐...对不起...”
最后郑然哭累了,擦了把脸便离开了,郑棋元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不想让郑然陷入两难,可他也不能彻底斩断和徐均朔的关系,无论走哪一步都是深渊。
第二天郑棋元开车去团里排练,一夜没睡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困。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歌单,还是徐均朔的那个歌单,自从他去上大学后郑棋元就再也没听过了。一首首慢歌按照顺序播放,郑棋元突然很想徐均朔,那个靠在副驾驶上大声唱歌的小鬼。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郑棋元就这么直愣愣地踩着油门开过路口,直到对面的车的喇叭声才让他回过神来,猛打方向盘避免撞上,可已经来不及了,郑棋元的车一头撞向路边的电线杆,他闭上眼前耳边是悠扬的音乐和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就这么结束也行,郑棋元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病房了。郑棋元睁不开眼,但能听见隔壁床的交谈,医生轻声对郑然嘱咐着什么,还有...
还有徐均朔。
郑棋元听见小孩的哭声,他想摸摸外甥的脑袋告诉他没事,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感觉到徐均朔握住了他的手,湿嗒嗒的,手汗混着眼泪。
他努力着睁开眼,郑然先发现他醒了,按了呼叫铃,护士推着小车冲进来检查各项指标,徐均朔的手放开了。
等护士走后,郑然红着眼睛看着他,甩下一句“随便你们吧”便出去了。
郑棋元费力的扭过头,他想抬手却没有力气,最后只能用口型一遍一遍地说着:“别哭,别哭。”
徐均朔哽咽着:“郑迪...对不起...我不闹了...我以后都不闹了...”
郑棋元用眼神示意徐均朔附耳过来,他干燥的嘴唇贴着小朋友的耳朵,鼻间是洗发水的味道,和自己惯用的是一个牌子,他用尽浑身的力气发出微弱的气声:“我答应你,不会先抛弃你,好吗?”
哪怕你先抛弃我。
END.
写在最后:
卡了这么久主要是不知道怎么收尾
搞事一时爽 结局火葬场
之前一直纠结于要给两人一个怎么样甜美幸福的结局 写了好几个版本 都觉得很假很做作
但今天重新从头看了一遍觉得停在这里也蛮好
反正无论怎样他们都会相遇
谢谢你们啦
【元与均棋】晚婚
※全文1w+,如果可以,耐心看完吧
※本期BGM:李宗盛 - 晚婚,山丘
※老窦是李宗盛大哥的外号
讲道理,我要评论,排face!!!
“我没怎么谈过恋爱,你不能嫌弃我。”徐均朔说。
郑棋元听见他的话,于是笑得更大声,眼角跟着扬起几条细纹,“我四十岁,很老了,你也不能嫌弃我。”
他低下头,声音柔和平静,“均朔,不用怕,将爱人与被爱都当做一件小事情。”
长沙冬日的深夜,郑棋元笑着拥抱自己迟来的爱人,低头亲了亲他翘起的发梢。
1....
※全文1w+,如果可以,耐心看完吧
※本期BGM:李宗盛 - 晚婚,山丘
※老窦是李宗盛大哥的外号
讲道理,我要评论,排face!!!
“我没怎么谈过恋爱,你不能嫌弃我。”徐均朔说。
郑棋元听见他的话,于是笑得更大声,眼角跟着扬起几条细纹,“我四十岁,很老了,你也不能嫌弃我。”
他低下头,声音柔和平静,“均朔,不用怕,将爱人与被爱都当做一件小事情。”
长沙冬日的深夜,郑棋元笑着拥抱自己迟来的爱人,低头亲了亲他翘起的发梢。
1.
与郑棋元异地的第二年,徐均朔觉得他们的感情要走到尽头了。
他很苦涩地拨通了龚子棋的电话,在孤独寂寥的深夜开了一瓶红酒,深沉地叹气,“我觉得我跟郑棋元完了。”
龚子棋在后台忙着排练,闻言只回了一句,“哦。”
好敷衍,太敷衍了,敷衍得徐均朔放下酒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讲道理?没了?”
龚子棋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他自顾自的幻想,“你先表个白再扯完不完吧,单方面暗恋不算恋爱,别老活在梦里。”
“……你不觉得我们俩很暧昧吗?”被从头到脚嘲讽了一遍,徐均朔倒也不生气,依旧执著地要为自己寻求个无人认证的名分。
电话那头的杂声兀然大了起来,有人催着龚子棋赶紧上台,他急匆匆应了声好,对这边等待答案的人丢下一句。
“别傻了,暧昧不能当饭吃。”
通话断线,徐均朔窝在沙发上长久地发呆,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手机,他很认真回想龚子棋那句话,毫无内涵却一针见血,就像这个人一样。
不是暗指龚子棋无内涵,别多想。他在心底并无诚意地替自己开脱,忍俊不禁,索性又点开手机,拨通另一个人的电话,干脆利落地摆出同样的开场白。
“我觉得我跟郑棋元完了。”
深更半夜被吵醒叫起来解决感情问题的王敏辉比龚子棋更莫名其妙,浓重的睡意还未散去,迷迷糊糊中问了句,“扯什么犊子,你啥时候表白过?”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阵盲音,王敏辉愣了,虚眯着看了眼通话界面,低声骂道,“操。徐均朔你有病。”
挂了电话的人又恢复到发呆的状态,红酒搁在透明玻璃桌上,醇厚的深红打着旋在杯底上方徘徊,始终不肯安然降落,好像一片无法尘埃落定的心事。
为什么不表白呢。
两年前节目结束的那个夏日,他返回上海继续上课,闲暇时叫了几个同学出来撸串,凌晨一两点,他们做贼一般游荡在上音附近人气最旺的小吃街,挑了一家夹在拐角缝隙里的烧烤摊。
龚子棋把袖子挽上肩膀,露出两条紧实的胳膊,边忙着往滋滋冒油的烤五花肉上撒辣椒面,一边无情地嗤笑着回答王敏辉的问题。
“因为他怂。”
两人对视一眼,三秒后齐齐仰头大笑,王敏辉笑得脸红脖子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知道是辣的还是太过激动。
徐均朔没懂这有什么好笑的,在闹成一团的年轻人中他带着一脸格格不入的认真,很严肃地问,“我怂吗,你们真觉得我这是怂?”
“不是怂?”龚子棋冷笑一声,顺手将啃的精光的竹签丢进塑料桌下的垃圾桶,“那你觉得是什么?”
反问的语气很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徐均朔歪身坐在蓝色小板凳上,没有插科打诨地一手拍掉龚子棋新拿的羊肉卷,也没有笑骂一句“你出大问题”。他仰头盯着上海望不见星星的夜空,愣神了很久,才极轻的叹了口气。
“表白没那么容易,是要负责任的……你们俩属猪的啊?能不能给我剩点?”
小塑料桌上狼藉一片,从荤到素全部洗劫一空,装竹签子的垃圾桶挤得满满当当。龚子棋在解决最后一串骨肉相连,王敏辉半闭着眼瘫在凳子上打饱嗝。徐均朔抢到盘子里无人问津的烤韭菜,一边啃一边安慰自己,多多吃素身体健康,郑棋元不也老吃素吗。
他握住竹签的手忽然微微一顿。
这个人的名字这么随意地出现在脑海里,同剩下的烤韭菜和碳烤鸡心一起被提起,自然而然的有些不像话。
怎么连一点喜欢的仪式感都没有,他忍不住想发笑,又后知后觉似乎无意识的日常渗透最可怕。
真正相处不过三个月,哪儿那么容易被渗透,又不是海绵。咬着烤串的少年人当机立断打消这点矫情念头,那人的名字却像个碰不得的开关,一解了锁就来势汹汹,势必将所有思绪占满。
靠,不公平。
徐均朔很委屈,一颗心真的像块浸透鲜榨柠檬汁的海绵,酸涩又软涨。
太不公平了,明明郑棋元走的时候也一句话都没说,他为什么要在上海凌晨某个不知名烧烤铺饱受内心折磨,悔恨不早点开口。
当时郑棋元提着个大行李箱来每个人的房间,一个个告别,他拿着爱的号码牌等在末尾,私心要做与他最后离别的人,没想到郑棋元走到他跟前,同往常一样与他抱了抱,安抚小朋友般揉揉他的脑袋,笑着说,“我走了,均朔以后要继续努力,我很喜欢你,加油。”
徐均朔浑身僵硬的被他拥抱着,心彻底凉了半截。
中文真他妈是种神奇的语言,明明一模一样的排列组合,“我喜欢你”是稳重深情的告白,加了个“很”好似爱意该更浓烈,却硬生生将成年人间的俗套爱情转成了哄小孩儿的温馨睡前童话故事。
于是他也学着对面人的平静,很做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诚恳道,“谢谢棋元哥,以后有机会一起演剧。”
表面淡定冷静,心里郁闷得牙齿痒痒。
毫无仪式感,徐均朔恨恨想到,够不上他原本策划的告别一丝一毫宏大。
他想郑棋元真是个聪明人,早就猜测到他暗地里编排好的剧情,连一点给他展示自己豁达洒脱的机会都不留,直接掐断少年人试图营造出的体面。
偏偏郑棋元的告别,本身就是最体面。
上海的凌晨依旧车水马龙,小吃街吵吵闹闹,到处是冗杂的烟火气,烤摊下的炭火将熄未熄,斜斜升起的白烟顺着风飘进他眼睛里,刺得眼泪直流。徐均朔狠狠磨了磨牙,烤韭菜不用使这么大力嚼,他只是装模作样给自己堵塞的心口找个渠道引流。
王敏辉打盹打到一半忽然惊醒,见他泪流满面不禁目瞪口呆,手忙脚乱地给他递纸,嘴上不停念叨,不就失个恋吗,小问题小问题,下回别找圈哥攻略难度这么高的。
他试图沉住气,告诉自己不与沙雕计较,终究还是没忍住,骂了句你给我滚,顺带狠狠踹了一脚旁边吃到满嘴流油的龚子棋。
2.
要说恋爱经历为零,那倒也不算。
徐均朔谈过女朋友,虽然早是八百年前的事,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经验。与每对普通大学小情侣没有什么不同,手牵手逛林荫道,压马路看演唱会,他清晨七点半等在女生宿舍楼下送早餐,姑娘也天天提着书包去图书馆帮他占位置。
很平淡,很快乐,青涩而简单的恋情是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能会心一笑的存在。
反正后面是为什么分手也记不清了,可能是在某个日落西山的黄昏,或是晚自习后静默缄言的深夜,姑娘比他更直接决绝,通知分手时跟医生下发病危通知书一般果断。
徐均朔其实有点难过,他不懂怎样同实实在在喜欢过的人告别,不挽留好似太薄情,挽留了又显得太虚假。
于是愣了几秒钟后,他说行吧,直视着对面女孩的眼睛,诚恳认真道,希望你将来的男朋友比我帅。
“废话。”姑娘甩了他一个白眼,很酷很帅地转头就走。留下徐均朔立在原地,疑惑地寻思着自己这算不算被甩了。
这个问题他琢磨了很久都没有得到答案,不过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确实没有再谈恋爱。太忙了,每每有人问起,他总用这个借口搪塞过去。
确实太忙了,忙到王敏辉吐槽他要为上音的学院建设捐躯。班长,学生会,辩论队,单单拎一样出来都够让人累到脚不沾地,他却天天赶场子般三点一线地穿梭,时不时还参加点校外活动,替学校撑个场子。
偶尔也会疲惫,就找个地方安静地坐一坐,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想,大概只是好奇,好奇是射手座的天性。什么都想尝试,什么也不愿放手,最后将自己充涨得满满当当,像一只光鲜亮丽的氢气球,某些时刻却一戳就破。
龚子棋在大二那年去参加了个节目,回来后聚了几个狐朋狗友又溜到烧烤摊撸串,龚子棋戴了个黑口罩,说自己现在是半个公众人物,要注意形象。
他侧身拿了串烤羊肉串,说,你再恶心我我就把你的黑历史打包发网上。
龚子棋闭嘴不说话了,沉默地打开一听啤酒,忽然道,“我觉得那个节目挺有意思的。主要是遇到的人都有意思。”
他低头翻着快烧焦的鱿鱼串,一言不发。
节目组再次发来邀请已是半年后,他参加了面试,没什么悬念地入选,于是二零一九年的夏天,他提着一个行李箱,单枪匹马杀去了长沙。
拎包入住酒店的第一天,他看见隔壁床上躺着的老男人正拿着手机视频通话笑得一脸慈爱,抬眼看见有人进来,跟他笑着打招呼,说你好,我是刘岩,叫我岩哥就行。
徐均朔腿一软,差点跟着没扶稳的行李箱一起倒地上,他撑着玄关处的鞋柜,故作镇静道,岩哥你好,久仰大名。
不错,他在心里为自己发了个“整挺好”的表情包,不卑不亢,既尊敬前辈又不显得太狗腿。
放了行李正要出去吃饭,刘岩放下手机说,“一起吧。”于是他俩一道出了门,撞上隔壁健身回来的男人,头发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脖子上随意搭着条白毛巾,侧着身子在刷房卡。
耐不住那张脸实在太惹眼,徐均朔下意识瞥了一眼,视线霎时间顿住,挪也挪不动。不是吧,他在心里嚎了一声,安慰自己说一定看错了,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下一秒,他听见刘岩熟稔地与那人打了个招呼,“棋元啊,你这天天锻炼,也太拼了。”
郑棋元闻声扭头,看见是他们,笑着应道,“老了,再不锻炼就唱不动了。”
是真的郑棋元。
徐均朔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落下泪来。
二十二岁的徐均朔算是一个很成功的追星男孩,听过李宗盛的演唱会,看过RNG的现场比赛,与李健在摄影棚里合唱过,跟郑棋元一起上过节目,虽然对方有极大可能性不认识他。
后来想起,他告诉郑棋元,“我当时见到你,真的很激动,但不是特殊的激动,你懂吗?”
是追星成功后的快乐,是见到大前辈的窃喜,是回学校后能跟同学们张牙舞爪地炫耀,但这种兴奋不会比一次考试拿了年级第一来或是团队赛拿了MVP来得更持久。
徐均朔明白人生的苦难是很多的,所以一直很用心珍藏至今为止遇见的每一份美好,如同蜜蜂酿蜜般放置在内心深处的木盒中,等待将来必要时,从中汲取一丝甜味。
再次遇见郑棋元时这点转瞬即逝的火花与热情,甚至不会被搁置在他的藏宝盒里。
可他无法解释自己落泪的冲动,因为郑棋元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你知道吗,当时你跟岩哥下楼的时候同手同脚了。”
徐均朔张口欲言,认命地发现无从反驳。
旁边站着愁眉苦脸的胡超政,对着编曲老师要求的歌词律动性一筹莫展。
“要有恋爱的感觉,你们这是恋爱指南,是要欲拒还迎,互诉衷肠的。”尚雯婕观看了彩排后,站在一旁给他们提建议,顺带夸奖一把标准教学素材,“郑老师就特别到位,你们看他的眼神,动作,是能把人吸进去的。”
“棋元哥有经验啊。”胡超政无可奈何地叹气,试图与徐均朔交换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却发现他没有朝这边看,脸上虽然笑着,表情却淡淡,好似神游天外。
郑棋元连连摆手,边笑边说,你们别拿我当靶子,我无辜的很。几个人互相调侃,嘻嘻哈哈闹作一团,挑了无人说话的空隙,郑棋元转头望过来,眼神温柔平和。
“均朔谈过恋爱吗?”他问,语气带着长辈八卦小年轻感情生活的明显笑意。
徐均朔心里忽然涌上汹涌澎湃的酸涩,更深的恶意是藏在心酸下的暗礁,他对上那双眼睛,忽然有股很强烈的念头,想要让这艘平静航行的大船,触礁沉海。
“谈过。”他回答,“很早了,大一大二的时候谈的。棋元哥你呢?”
最后半个问句是故意加的,他想兔子急了也要咬人,逼到这关口,怎么能不展现一下自己的满不在乎与洒脱。
郑棋元收回视线,仰头认真思考了会儿,然后无奈地摇头,“年轻时候的事儿了,都快忘了。”
尚雯婕补刀道,“忘了谈过多少场了。”两个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哈哈大笑,将这个话题无声揭过。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徐均朔在此刻切身体会,他尝试跟着一起笑,但嘴角僵硬着不听使唤,于是只尴尬地皮笑肉不笑。
他忽然厌恶起当下这种成年人闲聊氛围,到处充斥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心照不宣,而这本该是他最擅长的领域。许多老师夸过他是个情商高性子又稳重的后辈,这样的年轻人没有谁会不喜欢,脑子灵会说话,距离分寸拿捏的刚刚到位,气氛得当时又进退有度的得寸进尺。
这等本事归功于他多年来有意识的自我锻炼,某种程度甚至称得上是种天赋。
此时此刻他站在两个真正的成年人旁边,被他们用阅历与成熟建立起的小世界隔绝在外,绝望地发现原来在真实流淌过的岁月面前,任何天赋都是如此渺小且不值一提。
两年后的徐均朔仍难以形容那时如海水没顶般的难过与不甘。
或许是第一次,他感受到自己与平易近人的前辈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以如此令人难堪的姿态,横跨在少年人的心头。
3.
凌晨两点,徐均朔从窝在沙发上改成窝在床上。玻璃桌上的红酒一口没碰,安静地立在昏黄微蒙的灯光下,像一支含苞待放,花瓣将展未展的红玫瑰。
他在思考要不要打今晚第三个电话。
如果说这是一个注定失眠的夜晚,那么从凌晨两点到六点起床还有四个小时,他必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比如说,打一个电话,听见某个人的声音。
郑棋元,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还是没有拨出那串电话号码,安静地将手机放在枕头边上,抱着怀里的卡比兽,伸手从床头柜上取下来一本书。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
顺着上次压在内页的书签,他翻开下一页,看到这次将读的诗的序号。
Sonnet 73。
第七十三首,在莎翁上百首巧妙绝伦的十四行诗中,实在算不上是温柔的一首。
他低垂着眼,手指顺着一个个英文字母缓缓挪动,嘴里跟着默念出声,南方男孩自带软糯的腔调,念起悲剧也像是在读情书,在上海凌晨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In me thou see'st the glowing of such fire
That on the ashes of his youth doth lie,
As the death-bed whereon it must expire
Consumed with that which it was nourish'd by.
This thou perceivest, which makes thy love more strong,
To love that well which thou must leave ere long.
手指停在最后一行的上方,他顿住眼神,翻页去看译文。
在我身上你或许会看见余烬,
它在青春的寒灰里奄奄一息,
在惨淡灵床上早晚总要断魂,
给那滋养过它的烈焰所销毁。
看见了这些,你的爱就会加强,
因为他转瞬要辞你溘然长往。
夜很静,窗外似乎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落在屋檐的瓦砖上,敲出起起落落的音节与鼓点。他在雨声中垂头默想,思绪停驻,久久萦绕在诗的末尾而不肯退去。
原来爱不是火焰,而是余烬,是黄叶与瑟缩的枯枝,是鸟儿在荒废的歌坛上吟唱,是暮霭沉沉,和徐徐消退的夕阳。
徐均朔合上书,忽然觉得筋疲力竭,理解这样类式的爱似乎耗掉他大半力气,于是将头斜斜搁在背后的靠枕上,闭上眼睛。
奇了怪了,是深夜让人容易情绪失控,拐几个弯都能联想到并不相关的人身上去。
他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弯了弯嘴角,翘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弧度。
他想起自己其实从来不爱规规矩矩叫前辈的名字。
徐均朔自认是个很会看脸色的人,也乐意试探每个人的社交距离,练歌时一旦开始无聊,他就开始调节气氛般没大没小,故意将“棋元哥,郑老师”一类的称呼通通换成“郑迪”,说你既然有曾用名,人生从此就一分两半了。
郑棋元也不恼,只故作自艾自怜地擦泪,感叹道,“我怎么活了这么久,既感动又难过。”
他当时被这句看似调侃却别有深意的话震住了,下意识要回你三八二十四,老的到哪儿去,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成了另一番意思。
“是啊,你好老。”他笑嘻嘻地趴在郑棋元肩膀上,语气飞扬,“别再长了,等等我吧。”
这算得上是相当直球的暧昧,几乎就要越过禁区的黄线,郑棋元任由他搂着自己脖颈,眼神落在手里的歌稿上,手指微微打着节拍,他笑着说,年轻好啊,时间就是资本,爱错了人可以回头,失败了可以翻盘。
徐均朔从背后搂住他的手僵硬一瞬。
一身白衬衫的男人立在钢琴旁,左手随意插着兜,眼尾往下划出温和的弧度,站姿挺拔如一棵顶天立地的橡树,而他顶着冻冰勺子也消不去的黑眼圈,驼着背扒在他身上,滑稽搞笑得像一只熬了通宵的树袋熊。
树袋熊好奇地观察橡树遮天蔽日的暗绿枝盖,却在本该郁郁葱葱的芽端窥见一缕秋黄。
徐均朔低下眼,看见郑棋元笑起来时眼角勾勒出的几条眼尾纹,大家一向都夸他年轻,从来没有人注意过时间究竟怎样给人留下痕迹,在默不作声的地方刻下一笔一划。
既是在提醒自己,又在警告他人。
他忽然格外想哭,那是种无法压抑的情绪,就像第一次察觉到岁月原来真实存在时那般不甘。他可以接受郑棋元长他十六岁这样无法企及的差距,却在明白原来他的强大要付出更大代价时,难过得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再说,不动声色地踮起脚,轻轻吻上那道岁月的纹路。
没有停留很久,只是蜻蜓点水般掠过两三秒,他顿了一下,头略往后靠,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郑棋元依然在笑,他低垂了头,望着钢琴上黑白相间的琴键,无可奈何地摇头,语气轻柔。
“你啊。”
他向来温柔,只是这次的温柔似乎带了点别样情绪,徐均朔不知作何解释,又怕自作多情。他不知是否单单靠一个踮起脚尖的吻就足以让自己闯进年长者的心,更不知道如果真的冲破那道心防,又该如何收场。
怎样爱上一个秋天,珍藏他的落叶,又怎样搂起一捧寒灰,再重新燃起温柔冰冷的余烬。
他还太年轻,没有时间去学。
二零一九年的夏天,他的前女友成功考取国外知名导师的研究生,带着一群人的艳羡踏上了去往百老汇的飞机。
他思来想去,还是干巴巴的发过去几个字,“恭喜恭喜。”
发完后这事就忘在一边,以至于晚上排练完累的跟狗似的回房间后,掏出手机点开一看,看见微信通知里她的名字列在上方,愣了一愣。
她说,“谢谢你从前的照顾。我以前很难形容你对我的感情是什么,太虚无缥缈了,说了又怕矫情。现在想来,你只是很短暂地爱了我一下。”
徐均朔在看见最后一行字时,浑身如过电般僵硬。
他终于感到慌张,他不知道什么叫短暂的爱,更贴切地说这算不算不负责任。
他比郑棋元更怕自己不爱他。
可他才二十二岁,本就是个注定无法给出承诺的年纪,他应该与志趣相投的同龄人相知相爱,一同携手试图闯过重重难关,无论最后白头偕老还是一拍两散,都是谁也不亏欠。
怎么就偏偏爱上郑棋元。
他很有些绝望。阅历与健康的脱节,返璞归真和故作成熟的差距。他倒是被宁愿郑棋元率先抛弃,无尽的爱与痛苦都留给自己,反正他也有更长的生命来消化。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总乐意构想宏大悲壮的英雄主义,往往忽略内心深处藏匿的,对世界始终抱有的不确定。
他偶尔也会不明白自己在操心些什么。郑老师谈过很多场恋爱,或许曾经游戏人间玩世不恭,但始终尊崇浪漫主义,平易近人的柔软夹裹着坚如磐石的利壳。
自己唯一的优势,似乎只有年龄。
少年骑士对上大魔王,好像很难说清孰胜孰败。
徐均朔坚守着固执已见的懦弱,自始至终难以承认后退的那一步里,也有一半,是怕自己受伤。
幸好郑棋元也从未戳破,依旧带着他练歌,任由他打打闹闹得寸进尺,似乎根本没意识到那是个实实在在的吻,而非脸颊相贴的转瞬而过。
他以为这是最好结局了,他们亲吻过,相拥过,也实实在在告别过。
无论是黄叶,灰烬,或是百花凋零的神坛,都与他再没有关系。
可莎翁说,“看见了这些,你的爱就会加强。”
徐均朔恍然,他看似倔强,狼子野心,唯一前进的那一步,竟然是为了安抚他的疲乏与衰老。
4.
果然失眠整晚,几乎是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八点半被戴宸的电话吵醒,温吞缓慢的语速,软绵绵地像团棉花,徐均朔半梦半醒间以为昨晚压在怀里的卡比兽一夜化为人形,在他耳边不停碎碎念。
卡比兽说,龚子棋方书剑巡演结束刚回上海,要不要一起聚一聚。
他下意识就想应声好,话到嘴边又兀然卡住,猛地睁开眼,点开相册翻出张买票的二维码截图,看了看上面的日期。
徐均朔叹了口气,回他:去不了啊,戴戴。闷闷的尾音带着沙哑,他仰头躺在羽绒被里,咳嗽了两声,才继续道,“我要去一趟长沙。”
“今天?”戴宸一成不变的音调终于带了点惊讶的上扬,顿了一下,他轻声问,“你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不是“你要干嘛”或是“大白天抽什么风”,徐均朔想廖昌永独宠戴宸果然是有理由的,呆呆软软的人却永远拥有对世界最为敏感的直觉,又懂得适时的寡言少语。
等待的答案几乎要消弥在之后长久的沉默中,徐均朔叹了口气,向戴宸默不作声的坚持投降,“是啊。”他拿左手按着太阳穴,笑着说。
“去见李宗盛。”
巡回演唱会长沙站,地点国际会展中心,半个月前买的票,几乎快要被他置之脑后。徐均朔坐在与两年前一模一样的位置上,侧头望着观众席上逐渐涌入的人群。
他想,要是李宗盛大哥能学习一下五月天,让他们拿出手机拨个电话给曾经爱过的人什么的,自己或许倒不用这么纠结。
手机被静静搁置在外套包中,一震不震,没有新信息。他想了很久,手指在微信对话框里打了又删除,迂回委婉的字眼排列组合怎么也凑不出个满意的句子。
郑棋元,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仰起头,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收回,望向台上倚在钢琴凳角的木吉他。
那是把跟两年前一模一样的吉他,他想,音乐家果然都是念旧的浪子。
舞台灯光忽然亮起,徐均朔抬眼向前方望去,四周的声音刹那间被放大,掌声雷动欢呼如潮,起起落落将人抛起又接下。
手机震了一下,动静小到微乎其微,他的手下意识也跟着颤了一下。也许是10086,他想,或者旁边补习机构的骚扰短信,天天向他推荐高考冲刺班,昨天最后一次打来电话时,他趁那边的推销员没开口直接说道:我保研了。
干净利落,永除后患。
什么都没有,打开手机后短信未接来电全部干干净净,只有一条未读微信静悄悄躺在通知栏里。
耳边尖叫声又兀然大了起来,他没抬头,果然下一秒听见李宗盛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有些变音的磁性盖过所有杂声,传遍馆内每个角落。
但徐均朔什么都没有管,他望着手机发呆了很久,然后终于忍不住,伸手点开。
是郑棋元,发送时间显示三分钟前。
只有短短一句话。
他问,你来长沙了?
郑棋元知道徐均朔来了长沙的时候刚刚下戏,舞台妆和演出服都没来得及卸换,他摇匀卸妆水,润湿化妆棉敷在脸上,顺便查看一天错过的重要消息。
王敏辉在朋友圈发了张照片,是他们上音的一群小年轻聚餐,嘻嘻哈哈在路边摊前的塑料小蓝桌旁围了一圈。方书剑手里拿着两根串串,手臂搭在周继琛的肩膀上,呲牙咧嘴地做着鬼脸,龚子棋立在人群后表情很冷漠,只斜瞥了一眼镜头,他旁边的戴宸没注意到相机,眼神专注于捧着的半截鸭脖子,啃得很认真,王敏辉没入镜,大概是在照相。
他一个个顺着人头数过去,意外没看见本该最显眼的人。
徐均朔不在。
纠结了几乎不到一秒,打好的评论已经发了出去,赤裸裸躺在王敏辉朋友圈的评论区沙发。
郑棋元:人不齐啊。
没一会儿王敏辉回了他私信,咋咋呼呼大大咧咧道,“棋元哥,你没见到均朔吗?他说他今天要去长沙,晚上吃饭都没来。”
他惊讶地挑起眉,却也只得实话实说,“没见到,他没告诉我。”
“不是吧???”王敏辉毫不吝啬地发来三个大问号,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我以为他知道你在长沙巡演才去的,刚刚还说他一定下了飞机直奔你们剧院,害,原来真是听演唱会去了。”
“演唱会?”郑棋元敏锐地捕捉到三个字,心里莫名有些不舒坦,他问,“谁的演唱会?”
还能有谁,李宗盛呗。王敏辉匆匆发来几个字,字里行间透出一股意料之内的不以为然。
哦,是了。郑棋元撕下附在脸上染成五彩斑斓的化妆棉,扔进角落里的垃圾桶,翻手将手机盖在桌面上,站起身来向洗手间走去。徐均朔确实喜欢李宗盛,他沾水抹了把脸,记起男孩提起偶像时熠熠生辉的眼睛,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两年前的夏天,李宗盛巡演开到长沙,徐均朔也是偷偷摸摸买了票,一个人坐公交车跑去会展中心。工作人员打电话不接,最后只得绝望地找到他这儿,说如果均朔回来了,记得通知他们一声。
郑棋元嘴上应了声好,却忍不住偷笑的冲动,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他想,一场演唱会罢了,也值得不管不顾的,倒是勇敢得让人有些羡慕。
他给徐均朔发了条微信:明天节目播出,导演老师让你发条微博营业。发完后瞄了眼时间,将将九点过十分,演唱会大概才到高潮,小孩儿一时半会儿不会回他,于是抓了条毛巾准备去洗澡。手机刚充上电还没来得及放下,忽然在他手心微震一下。
郑棋元顿住动作,看见通知栏里的回复,有些发愣。他点开看,果然是徐均朔,发了个“整挺好”的杰尼龟,他不自觉笑了起来,思考挑个什么表情回他,却看见顶端“对方正在输入...”的省略号。
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对方的信息已经又发了过来。
徐均朔:哥,现在有空吗?
他盯着这句猜不出意图的问话,一时间不知是否应该回应,手却已下意识将毛巾放下,打出两个字。
郑棋元:咋了?
手机忽然响起铃声,经不起刺激的大爷吓了一跳,连联系人都没看就手忙脚乱地接起,耳边霎时间传来冗杂沸腾的噪声,有人扯着嗓子对着麦克风大喊,“棋元哥,听得到吗!”
他迫不得已将手机挪远了些,有些哭笑不得,“当然听得到,我又不聋。”
徐均朔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嘈杂渐渐平息下去,似乎有人为了收音将手机高高举离地面,一片模糊不清的背景音中终于传来声清晰的主调。
他听见电钢琴上划过的几个音符,与吉他轻柔的和音连成缱绻温柔的前奏。
郑棋元坐在床沿上,默不作声地将手机拿近了些,贴在耳边开了外放。
男人仿佛拿着话筒在低声倾诉,歌声沧桑却洒脱,一个个字通过麦克风漫出来,慢慢飘上天花板又再倾泻而下,于是他从头到脚都被淹没。
我不会逃避,我会很认真。
我从来不想独身,却有预感晚婚。
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他似乎听见徐均朔在低声跟唱,少年人的小心思杂糅在鼓点与乐声中,实在听不真切。
窗外夜色静谧,偶尔有车呼啸而过,底盘摩擦地面时嗡嗡作响,有人在楼下惊呼一声,于是耳边的噪声便大了起来。
水滴落在屋檐上,微弱却清晰地砸出第一声响,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淅淅沥沥,不大,却安静地持续。
下雨了。
房间里默得有些可怕,唯一的响动是徐均朔那头的欢呼与掌声,像是透过另一个世界,在他耳边孤独地放映着。
郑棋元忽然很想知道,徐均朔有没有听懂这首歌。
从前他也曾以为自己听懂过,后来才发现李宗盛的歌听不懂才是最幸福。
少年人的早熟与沉稳能否补缺人生经历的匮乏,郑棋元不知道,却在一瞬间感到疲倦与无力。为什么要逼那么紧呢,他想,不懂是最好,没有烦恼,当然也最快乐。
如果爱人成了压力,又从何而谈爱的本质。他向来不觉加速成长是什么好事,像冬天里催熟的樱桃,养在红墨水里的白玫瑰,绚烂过一瞬后却加速地腐烂。
他不愿当那阵吹拂樱桃的暖风,也不情愿变成花瓶里压抑浓重的红墨水。
樱花就该在春天绽放,白玫瑰该永远是白玫瑰。
如果对这份感情没有别的东西可给予,至少不能在他的纠结痛苦上继续加码。
郑棋元谈过很多场恋爱不是假的,不只一人对他说过,棋元,喜欢你真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太好的人会让身旁的人感到幸苦,偏偏又舍不得放手。彼时他年轻又无定性,对爱情中的安全感与犹豫都不屑一顾,以为爱与痛苦必定密不可分。
不担压力如何爱人呢,他曾经如是想。
郑棋元闭上眼睛,望着回忆中的自己,苦笑一下。对不起啊,他想,自己此刻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确辜负了从前的希望。
他不想将这样的压力放在徐均朔肩上,要等他准备好,他想。如果等待是折磨,两人之有一人来承受便足够了,折磨之外的时间都留给徐均朔,足够让他慢慢做决定。
李宗盛的歌声早已停了,电话那头却一直无人开口,郑棋元按了按太阳穴,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一如往常带着笑意。
“快回来吧。”他说,“雨要下大了。”
5.
得知徐均朔来了长沙,郑棋元也下意识认为小孩憋不住会来找他,结果一直等到晚上快十点也没消息。倒是挺能忍,他暗暗想,不自觉扣了扣手机壳,又检查了一遍来电信息。
工作消息和私人聊天混杂在一起,唯独没有徐均朔。
他盯了一会儿灰暗下去的屏幕,忽然伸手重新按亮然后解锁,在微信对话框中找到沉寂了很久的头像,信息已发送了才后知后觉自己不受控地做了些什么。
那又怎么样呢,郑棋元无所谓地想,向想念投降并非什么可耻的事。
他没想到徐均朔的电话来得这样快,如两年前一样,仿佛在一直默不作声地伺机等待,从未改变。
郑棋元一时却不知作何反应,屏幕上不断跳跃的名字如此生机勃勃且热情洋溢,是他见过所有二十二岁少年里的最意气风发。
很不合时宜的,他想起那个钢琴房里的吻。
或许是双方在暧昧禁区来回徘徊时,少年人所迈出最明显的一步,犹豫的,小心翼翼的,而又奋不顾身。
他不曾责怪之后徐均朔的怯懦,且深知自己若是执意寻求个结果或许会将本就敏感纠结的男孩逼上悬崖,于是他安然等待,不遮掩之前岁月中的磕绊与经历,给足了耐心与温柔。
等你准备好了,就向我走来吧。他想,我滞留原地,从未走开。
可为什么,一定要徐均朔向他走来呢。
郑棋元从未想过,若爱是双向的馈赠,那等待是否也是两人必定共享的痛苦。
并不止他,之于均朔,等待何尝不是难耐的折磨。
郑棋元盯着闪烁的屏幕,忽然嗤笑一声,低头翘着嘴角接起电话,然后抽出压在道具与剧本下的大衣,起身向剧场外走去。
太蠢了,他想。
谈过这么多次恋爱,如此简单的道理,一直到徐均朔打来电话之前,他却都没有想通。
身边的人群忽然又开始躁动,尖叫喧哗如汹涌而来的浪潮,忙着低头打电话的徐均朔抬眼一看,原来是大叔已经握着话筒坐在了台上的长脚木凳上。
光影昏暗,一小束笼罩在舞台中心的男人身上,他使劲前倾试图看得清楚些,听见六十多岁的老大叔又开始自称小李,忍不住跟着周围人一起笑。
耳边的电话是在这时候接通的。
“喂,均朔。”
他腿下一软,连忙撑了一把前排观众的椅背,才堪堪不至于摔下去,清了清嗓子,借着身边的压声将声音里那点慌乱压下去,“棋元哥?你怎么接的这么快?”
话一出口徐均朔就后悔了,但又来不及撤回,只能愣愣听着电话那头的男人毫不掩饰的笑声,心里后悔自己是跟演唱会有什么仇什么怨,每次打电话都跟个傻逼一样。
郑棋元问,“演唱会开始了吗?”
“开始了。”他答,“马上就要开始唱了。”话音刚落,依稀听见郑棋元那边沙沙作响的风声。怎么会有风声,徐均朔纳闷,剧院难不成还是露天的,年纪一大把了又是跑去什么地方演戏了啊?
“下次要来听记得早点跟我说。”郑棋元压着嗓子咳嗽两声,像两道鼓点砸上他的心坎,“找人帮你搞两张前排票的本事还是有的。”
徐均朔听得又好笑又难过,他看见老窦已经说完了开场白,低下身子在跟乐团嘱咐什么。台上的灯光忽然暗下来,浅浅淡淡照亮舞台中间一圈。
他脑子忽然一冲,接着说,“你陪我来?”
手机那头的人沉默着没有声音,他心蓦得往下一沉,没来得及越描越黑地解释什么,台上的人开了口,老窦坐在一圈光晕中央的高脚凳上,拿过了立麦。
“……每一次唱的时候,我都想把这首歌第一次写的时候的感觉找到,唱给大家。”
徐均朔举着手机怔怔听着,直到好几拍的前奏过去,才意识到这是哪首歌。
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
老窦的歌声沧桑低沉,静静从麦克风中漫出来,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地溢满。
说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侥幸汇成河。
“好啊。”
他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开口,嗓音微微沙哑,尾字沉入深不见底的夜色。
一瞬间,徐均朔忽然忍不住的很想哭,他望着前方随着逐渐高昂的鼓点而亮起的灯光,在轻柔的吉他与钢琴伴奏中,压抑不下抵在嗓子口的哽咽。
“郑棋元,你是不是真的谈过很多次恋爱啊?”
这次没有太久的沉默,郑棋元顿了一下,很快回他。
“是啊,挺多的。”他语气带笑。
徐均朔被他这般直白的坦诚给逗笑了,于是吸了吸鼻子,低下头闷闷道,“我只谈过一次诶,好不公平。”
歌声随着伴奏大了起来,身旁的女生开始轻声哼唱,他终于听清几句歌词。
给自己随便找个理由,对情爱的挑逗,命运的左右。
不自量力地还手,直至死方休。
电话里郑棋元说话的声音太轻,他险些要听不见他的回答。
他说,“我教你啊。”
周围瞬间陷入真空,连歌唱的人都止住歌声,垂头静静等待,再下一秒,吉他与小提琴一齐奏响,鼓声加快节奏,霎那间轰鸣。
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
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
惴惴不安的一颗心再次坠回地面,他终于重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身边有人递来一张纸,他愣住,看见刚刚哼歌的女孩微笑指了指脸上,示意他擦一擦。
徐均朔接下纸,伸手一抹,触觉一片冰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落了泪。
“你那边声音好吵。”郑棋元忽然道,他听了不禁哑然失笑。
“废话。”徐均朔回,“演唱会不吵才怪。”他忽发奇想,接着问道,“听得出唱的什么吗?”
郑棋元真的不再说话,认真听了一会儿,回答的速度很快,“山丘。”
他还没来得及表扬他年纪虽大耳朵却好用,就听见郑棋元那头传来冗杂沸腾的尖叫,隐隐约约夹杂着歌声,带着老男人特有的潇洒与沙哑。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换不回的温柔。
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
在什么时候。
徐均朔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出不对,身子不自觉前倾,连尾音都带上颤抖,“你在哪儿?”
“听完了再出来吧。”郑棋元的声音掩在嘈杂的浪潮下,他闷闷咳嗽两声,低声说。
“我在外面等你。”
6.
徐均朔到底没有耐心忍到演唱会结束,第一首歌唱完后,他就提着双肩包偷溜出了会场。
夜晚的昏暗灯光照着繁复琐杂的展楼,水泥地落上一片阴影,仿佛一头巨大无比的野兽,郑棋元站在野兽的心脏处,背着双手,正出神地仰头望天空。
徐均朔立在原地望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本想慢慢走去,步子却忍不住加快,最后干脆变成奔跑。
他从背后猛地抱住郑棋元的肩膀,将整个人一股脑圈在怀里,像一只树袋熊死死环住属于自己的那根枝桠。
“你说话要算数。”他将头抵上他的后背,用力拱了拱,嗓音带着未褪去的呜咽。
郑棋元无声地笑了,他转过身,张开双臂,拥抱住男孩瘦弱而微微颤抖的身躯。
“好。”他说,“说话算数。”
“我没怎么谈过恋爱,你不能嫌弃我。”徐均朔说。
郑棋元听见他的话,于是笑得更大声,眼角跟着扬起几条细纹,“我四十岁,很老了,你也不能嫌弃我。”
他低下头,声音柔和平静,“均朔,不用怕,将爱人与被爱都当做一件小事情。”
长沙冬日的深夜,郑棋元笑着拥抱自己迟来的爱人,低头亲了亲他翘起的发梢。
爱情并非大起大落的桥段与恢宏的告白,也不是天上的月亮星星,爱是上海凌晨的小雨,是学会拾起秋天的黄叶,是看见他眼底青春的寒灰,仍用力试图重燃余烬。
相爱需要勇气,爱却是一件小事。世上有六十亿人,总有一个人从你的眼睛看入灵魂,他欣赏你,热爱你,愿意看遍千帆过尽后向前迈出一步,教会你温柔。
他终于不再胆怯,担心郑棋元不爱自己亦或自己不再爱他,也不用惧怕生命残酷,他们永远无法陪伴彼此到人生尽头。
因为爱是一件小事情。
徐均朔抬眼望他,仔细端详许久,然后低笑一声,凑上身去吻他的唇。
那又怎样呢,他想,还有很多很多年,他们将陪伴彼此渡过。
越过山丘,从此有人等候。
-END-
【俞亮时光】非欢
一发完 民国穿越 1.1w+
全文虚构 有私设 OOC预警
文笔拉胯 勿考史实 细节勿究 不喜点叉
起风了,回家吧。
放弃喜欢俞亮的第一百天,时光平淡地度过了他的二十八岁生日。
洪河在外地跑客户,沈一朗忙着参加围棋研讨会,都在努力奋斗赚钱养家,隔着中间的万水千山,只能靠智能时代的产物给寿星送温暖。虽然洪河从前总说谈钱太俗,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他也掐着点儿同沈一朗一道,红包彩虹屁一样不落地准时到账。时光他妈妈倒是存了心想给儿子过个像样的生日,结果...
一发完 民国穿越 1.1w+
全文虚构 有私设 OOC预警
文笔拉胯 勿考史实 细节勿究 不喜点叉
起风了,回家吧。
放弃喜欢俞亮的第一百天,时光平淡地度过了他的二十八岁生日。
洪河在外地跑客户,沈一朗忙着参加围棋研讨会,都在努力奋斗赚钱养家,隔着中间的万水千山,只能靠智能时代的产物给寿星送温暖。虽然洪河从前总说谈钱太俗,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他也掐着点儿同沈一朗一道,红包彩虹屁一样不落地准时到账。时光他妈妈倒是存了心想给儿子过个像样的生日,结果菜还没切完就被一通急诊电话急急忙忙地喊走了。
时光其实不在意这些,礼物红包和凌晨开始就疯狂作响的手机无一不是在为他敲响奔三的警钟,提醒他距离而立之年仅仅只剩下一步之遥。
厨房里堆满了各式各样没来得及处理的食材,时光随手捞了颗青菜给自己下了碗清汤寡水的长寿面。他端着碗看不见一点荤腥的素面坐到桌子旁边,囫囵地嗦了一口。
啧,盐搁少了。
他索性掏了冰箱里的榨菜和酱货出来一起就面吃,嘴里乱七八糟的味道四处逃窜,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挑起一筷子面,瞥见手边忽然亮起的屏幕。
“生日快乐。”
时光盯着对话框里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愣了许久,直至手机屏幕再度熄灭他才恍过神,敛下黯淡的目光,把手里已经凉透的素面塞进嘴里。
他想,俞亮实在是太厉害了,什么旁的话也不必说,就能搅得一池将死的水乱了个地覆天翻。
可俞亮究竟哪里让他喜欢,他说不出来。人生倥偬这二十八年,时光觉得自己实际上活得比大多数同龄人都要好。有车有房自立根生,年纪轻轻直升九段当了国手,各式各样的头衔压在他的头顶,钱和名他都赚来了,五光十色塞满了他的盆钵,旁人都说他过得顺风顺水,他自己也承认。
除了感情世界一败涂地,除了俞亮。
他猜大概是老天嫉妒,所以天才必须孤独。可笑的是,他们都是天才,但谁也没有救出谁,最后一起逐渐生锈,腐化在漫无边际的沉默。
冷掉的清汤面没滋没味,时光草草地拿剩下的汤汁喂了垃圾桶,空掉的瓷碗被随意地扔进洗碗机。他关上房门,将通明的灯火全部隔绝在外,他揉了揉镜框下发酸的眼角,转身把自己狠狠地摔入柔软的被褥。
房间里的棋盘上摆着一副残局,这棋局是时光先前从方绪那儿不知道哪里淘来的老旧民国棋谱上看来的,下法全无老派的作风,他觉着新奇,便闲来无事自己在家摆了琢磨。时间还早,但时光没费心思去解棋盘上那局未下完的棋,过生日的人总得有些特权,他准许自己在今天偷一次懒。空气静得仿佛能听见灰尘在里面沉浮的声音,时光仰着脸,直直地望着头顶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发呆。
红玫瑰搓磨三千遍也成了脚下朽烂的野草,时光挣扎了三千回,他已经快要记不清玫瑰凋零前俞亮是什么模样,记忆能骗人,最后连同起初交握掌心里滚烫的温度也一并模糊。
他闭上眼睛。
那么,我们便一起做场梦吧。
微风拂过,鼻尖弥漫着黄沙干涩沉闷的味道,集市里嘈杂喧嚣的人声叫卖擦过耳廓。时光艰难地睁开眼,面前的世界成了另一幅陌生的光景。犹如历史书里寥寥的线条陡然照进了明晃晃的现实,他看见漫天飞扬的尘土,沟壑崎岖的青砖墙,和一个穿着纯黑素色长衫,背光站着的人。
“你醒了?”
头顶四方的天空漏下来几缕微弱的光,眼前的人朝他微微倾身,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俞亮。”
那个人伸出来的手不着痕迹地顿在半空,他低眸轻扯嘴角,扬起一个妥帖礼貌的笑容。
“先生大约是认错了人。”
他稍稍欠身鞠躬行礼,青黑色的长衫格外衬他,看上去光风霁月得像个不问世事的闲散公子哥。
“在下俞昭,日月昭昭的昭。”
细碎的光线晕在他的脸侧,时光竟一时恍然生出了错觉,他似乎看到那个穿着纯白齐整的衬衫,站在夏日明艳的阳光下笑着对他说承让的俞亮。
好看的要命,也耀眼的要命。
那时候的他在想些什么?空白混沌的脑子里好像只落下一个念头。
万物失色,万物该死。
“抱歉。”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他突然觉得讽刺,他自己都不记得俞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沦为了他口中一个平淡无奇的普通朋友。理智扼住了孱弱的枝颈,无情地杀害了尚未开出的花。遗忘到底来得快,时光有时候想,人类的劣根性大抵莫过于此,也许,根本从开始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喜欢,也许,只是他会错了意。
时光不许自己悲伤,他的懦弱被锁死在了颓废昏暗的十几岁。时光九段和时光初段不同,时光初段可以躲进小楼,不问春秋,时光九段不能。
他缓慢地抬起眼,将手放进俞昭摊开的掌心。
温凉的,带着皮肤下面跳动的血液。
“时光,时代的时,不负春光的光,无字。”
“幸会。”
不知哪里吹来的弄堂风点燃指尖连天烧起来的滚烫,俞昭默默地缩回手,藏在身侧用力蹭了蹭灼伤的指腹。
他想,他大概看见了太阳。
“先生家住何处?”
时光低着头轻笑出声,他慢条斯理地掸干净衣服上沾染的尘土,嘴角的笑意风轻云淡,梨涡浅浅,俞昭在里头寻见了他那尚未散去的少年气。
“一百年后,”他理平衬衫袖口的最后一丝皱褶,肆意的风撩动了他松开的领口,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他仰起头,望向丑陋无比的苍穹,“我来这里,看一看桥上的风景。”
空气静默了片刻,俞昭倏地低声笑了,时光看向他,他的眼睛里流淌着波澜起伏的光,那道光亮得叫人说不清也道不明,柔软又坚毅,角角落落。
“那百年后的人世应当很好。”
时光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料到俞昭会是现在这般反应,他们民国人不愧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眼瞅着跟前杵了个正儿八经的反常理生物,还能镇定自若地同你指点江山。
“同我回去吧。”
“先生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俞昭走出去几步,在快到弄堂口的地方停了下来。时光还站在原地愣神,俞昭回过头,掺着零碎灰尘的阳光淋了他一身,他又笑起来。
“我近来实在苦于救国无望,今日原本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戕,但碰巧在此地发现了你,觉得应该救你一救,于是今日,我便不能去死了。”
“如此,又苟且偷得了一日生。”
时光微怔,那个笑容实在漂亮,晃得他快要睁不开眼。这个年代的人活得太苦,前头的去路是一片未知的黑暗,后头的来路被一把火烧成了灰,多少人一身泥泞一身血,也等不到黎明敲响的一声钟。
他垂下头,一步一步走到俞昭面前。
“你讲得不对,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一日怎么算够,当是日日。”
俞昭一滞,似是没想到时光会这么说,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对视着立在弄口演绎凝固的雕塑。良久,俞昭弯起嘴角,将笑意尽数送进吹来的风里。
“好。”
时光近些日子过得算是逍遥快活,俞昭是位在学校任教的先生,白天多数不在家,他那里有些成册的古旧棋谱,时光没事儿就窝在屋子里研究古棋,也乐得自在。
胡同里的人都传,教书的那位俞先生,前几日从外头带回来了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穿着打扮都与众人不同,又鲜少出门,着实是神秘得厉害。
时光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传言,他觉得自己约莫真的年岁渐长,对外界的万事万物都逐渐失了年轻时那份刨根问底的好奇心。他不过是跌落在漫长时流中踽踽独行的一个旅行者,随意在这里驻足,没有人知道这趟旅途会在什么时候戛然而止,因此又何必去探听今夕何年,身畔路过的又是谁个某某。
他来到这里的那天,俞昭赠了他一块怀表。那怀表的做工看起来极考究,想来价格不菲,只不过他们适才结识,时光自然不愿意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但俞昭却未予他反驳拒绝的机会,将怀表稳稳地塞进他的掌心。
“时光识时光,昭昭亦朝朝。”
时光觉得,俞昭有时同俞亮极像,礼貌克制,举手投足间尽是风雅,偏又执着固执,所欲之事皆穷其所能,就连对钟表的“热爱”都如出一辙。时光想,他们姓俞的估计都一样,专克他。
俞昭的围棋造诣很深,时光没认真探过,想来这个年代的文人多半精通围棋,委实算不上什么稀罕事情。俞昭平日里要教书,偶有得空的时候总会和时光坐在天井里杀上几盘,然后将这些棋谱记录在册。他棋风很稳,也非常注重棋型,这臭毛病跟俞亮一模一样。
像啊,处处都像。
时光常常会恍惚,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百年之前刚刚结识的俞昭还是百年之后他那个世界里的俞亮。但这个问题实际上并没有深究的意义,俞昭总归是一个拥有这个时期社会身份的人,时光最终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怀疑论归咎于自己那该死的“俞亮敏感症”。
秋日过得浮皮潦草,北风一来,年就到眼前了。临近年关,时光跟着俞昭上了趟街,置办一些家里必需的年货。跟一百年后各个单位抠抠搜搜只余下七天的拼凑过年假期不一样,这里还应着老话说的那句过了腊八便是年,传统节日的氛围要浓烈得多。
时光对这类行程向来没什么兴趣,年纪小那会儿可着一过年就有满桌的山珍海味和一口袋厚实的红包,每次买年货都冲得比炮仗还快,顺道儿趁这个一年一度难得的机会往手推车里塞些平时永远上不了购物清单的华而不实的零食大礼包,等长大成了免费壮丁之后,过年除了空长讨嫌的岁数和倒贴压岁钱之外,就只剩下在张灯结彩的超市里充当母亲大人无情的推车拎包客。
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的都是人,空气里似有若无地飘荡着馄饨摊儿上鲜香潮湿的雾气,还在跑活儿的力巴车夫踏着满地冰冷的尘土匆匆擦肩而过。跪在破烂草席上的小孩子眼馋着蜜饯铺子里吃不上的炒红果儿,全然不知转角走来的下一个人会不会成为她的主顾。萧索年代里烂掉的悲哀,消磨掉的又何止是黑暗里一点熹微的晨光。时光移开注视的目光,伸手接下厚油纸包裹的绿豆糕,俞昭俯身在街边露宿的乞丐碗里落下几枚崭新的铜板,那乞丐脊背佝偻衣衫褴褛,拖着一副嶙峋的枯骨卧在地上连叩了三个响头。
穷人大约不会喜欢这种日子,时光想。
临街的死胡同里住着一条无主的流浪狗,热闹的街市里总不缺少吃食,它今日运气很好,等来了隔壁摊子上浮着少许肉糜的潲水,此刻正餍足地伏在地上小憩。
“俞昭。”
俞昭回过头,朔风下的太阳不算烈,迷蒙地挂在一片不甚清明的青空,似是在送一个将要死去的冬。时光在不远处站得懒懒散散,安静地囿于一方温和煦暖的光。
“我突然觉得,只做一条四处流浪的狗也很好。”
“什么烦恼也不必有,有人给剩菜吃的时候就吃,没东西吃的时候就趴在地上晒太阳。它看不懂灰蒙蒙的天,自然也不去忧心今朝的太阳落下去了,明日的还会不会再从东边升起来。”
俞昭没有接话,他放眼身后人头攒动的街道,繁华喧闹至极处犹见衰微将至的半壁寥落。乱世之中,人人生如蝼蚁,铜墙铁壁铸满了四周,只余下一扇狭窄的铁窗尚且能透进一丝春光,引诱着睁开眼睛的人苦苦求索一条走出去的活路。
那里面太黑,有人在探路,有人在装睡,有人在苟活,谁也不知道尽头在哪里,便这样活生生地熬成了一片混乱的炼狱。
“我宁愿相信,它也曾等过迟来的天光。”
初春的时候,俞昭病了一场。
俗话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春日里的风寒总是格外的难缠,吃了药也反反复复地没见个消停。不过俞昭平时忙碌,这次倒是借着养病的由头,难得地得了空闲赋在家。
“我输了。”
俞昭投子认输,时光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捧着一杯热腾腾的茶轻嘬了一口,棋桌上的棋局看起来有些眼熟,只是他一时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好在时光这个人一向不爱难为自己,对记不起来的事情向来舍得放弃,一口茶的功夫就把这个一闪而过的疑惑念头抛到了脑后。
“不下了,你是病人,我这样多少有些胜之不武。”
俞昭无所谓地笑了笑,起身为时光添了壶茶。茶叶是上好的明前茶,热水一滚满屋子都铺满了清淡的茶香。
“赢了就是赢了。”
院子里种的海棠树一直疏于打理,枝叶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俞昭摘掉棋盘上被风带落的一片海棠树叶,将棋子尽数归入棋篓。许是大病初愈忽然来了兴致,他竟趁着夜色修起了树枝。时光见怪不怪,躺在躺椅上一手茶杯虚晃着扇子晒月亮。
“我有个朋友的媳妇儿是个植物学家,也成天爱摆弄些花花草草的,他们家里头放的都是些从全世界各个地方淘回来的稀世珍品,金贵得很,一盆盆的权当宝贝似的养着。”
初春的风远不到触手即温的地步,俞昭举起手臂细细地整理树上错落生长的枝桠,断裂的茎叶裹挟着微凉的空气穿过他的指缝,溅起草木流血时特有的味道。他低下头,搓了搓指尖幽香黏稠的树汁。
“这棵树有个名字。”
“曰作非欢。”
时光抬起眼睑,举至唇边的茶碗失了动作,温热氤氲的雾气迷了他的眼。他愣了半晌,才将将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出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们文人呐……”
他随手将扇面一收,握着扇骨轻轻敲了敲光滑的陶瓷杯沿,发出几声清亮的脆响。
“不过你这个名字取得不好,非欢,不见欢喜,听着就不怎么吉利。”
俞昭搁下手里的工具,他不太精通园艺之道,仅仅粗略地懂些众人皆知的皮毛,最终也只能简单修去些多余的枝条了事。
“非也。”
“非欢非欢,不见也欢。”
时光仰靠在躺椅上,也懒得再费心同他去纠结一棵树的名字,轻飘飘地笑骂了他一句。
“果真是文人,尽喜欢拽文。”
他走到时光身边坐下,廊下点了灯,许是经久失修的缘故,灯光昏沉沉地亮着晦暗不明的光。他偏过头,月影婆娑,树影斑驳,时光的侧脸不甚明晰地浸润在皎皎的月光之下,敛去了往日的棱角。
“时光,讲讲将来的故事吧。”
“将来?”
他闭上眼,微微弯起嘴角,上扬的尾音里还带着几分不太明显的笑意。额前失去束缚散落下来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他全然不去理会,悠哉地摇着扇子专心做个“说书人”。
“将来的风是温的,里头没有硝烟的味道,人人都有书念,穿的衣服不用再打满补丁,想吃饺子的时候就有饺子吃,想要见到的人立刻就能见到。”
“只是啊,那时人间的车马太快,风还没停下,人就走散了。”
洪河以前说过,人一旦上了年纪以后就容易整天非主流似的多愁善感。时光自嘲地笑了笑,他想,他可能真的老了。
他缓慢地睁开眼,今天晚上的月色格外的好,透过繁密的树叶在棋盘上投下一片影影绰绰的影。他侧过头,直直地望向咫尺间垂首斟茶的俞昭。
“但是俞昭,你们是对的。”
“你们赢了。”
“将来,中国人可以在太阳底下站得堂堂正正,外国的坚船利炮,再也刺不穿我们中国人的脊骨。”
俞昭倒茶的手停住了,他蓦然抬眸。时光的眼睛被月光映得发亮,熊熊燃烧的除了满腔虔诚的坚定,还有灼灼炽烈的希望。他太明白了,那是一双从黎明中走来,见过阳光的眼睛。
广袤无垠的荒野上,终是开出了一朵绮丽的花。
“谢谢。”
俞昭淡淡地笑了,他敛下眼眸,安静地端着陶瓷茶杯品茶。他的身体才好,脸色还显着少许病态的苍白,倒是白白为他平添了几分书生气。
“实乃大幸也。”
他的嗓音低沉,沉到好似在历史的年轮里悠悠转了一个圈,透过一页泛黄发脆的纸,看完了一段彷徨的书。
“那么你呢?你的故事是什么样的?”俞昭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攥紧身侧的左手,“还有……那个和我很像的朋友。”
记忆像场毫无征兆的急雨。
时光忽然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无意识地执着扇子抵住自己的额骨,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良久,他方抬起手虚虚地挡了挡照进眼睛里的月色。
“他呀……”
太沉默,太汹涌。
“执着,冷淡,像绅士的疯子,像漂亮的青竹,像我喜欢的天边月。会为了一局棋等我许多年,看我的眼睛里满是耀眼的光,好像张扬地将一切未来都交进我的手里。”
“他三言两语勾我动了情,却在余下的时光里默不作声,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哑口无言。”
杯子里的茶叶浮浮沉沉,俞昭突然觉得喝进嘴里的茶水苦涩得厉害,他蹙起眉,握住茶杯的右手上满是凸起的青筋。他沉默了许久,喉咙里滚动的声音压抑到低哑。
“如果爱他成了悲伤,那便弃了吧。”
时光忽略掉自己没来由的鼻酸,没有温度地抿嘴笑了起来,他摆摆手,将自己敛进完全黑暗的阴影。
“俞昭,我们那个世界里有一个说法,一个人养成一个习惯大概需要二十一天,可他走入我的人生,却将要二十一年。”
“人呐,想要的东西不能太多,贪图的太多了会变得不幸。我已经做了他一生唯一的对手,又凭什么再去贪他的一辈子。”
“何况,他本是能成为一个像他父亲一般受人尊敬的人的。”
他爱过月亮一场。
“这不怪他。只是,我不再等了。”
“我不再伸手去折遥遥结了霜的月亮,而是转头去尝唾手可得的油条豆浆。”
时光低着头,他快要分不清楚,胸膛里撞击的心跳,有过几分猛烈是为了俞亮,他有时候也觉得生命残忍,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俞亮,为什么非要是俞亮,为什么不能是俞亮。
他兀自地叹了口气。
他看过太多次俞亮的背影了,他不要了。
黑夜寂静,月光溺入深海。
“这一次是我要逃走,我想如果这世间找不到所谓的双全法,那么我至少得做妈妈孝顺的儿子。”
几案上的茶已经凉了,俞昭站起身,冷掉的茶汤被洒入脚下瘠薄的土地,绽开肆意奔走的水花。
“子非鱼。”
人间悲苦,终是无人能逃其中。
他回过身,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撩起了长衫的衣角,似有若无地浮出笔墨的香,他立在微茫的光影里,注视着远处忽明忽暗的星火,低声呢喃。
“起风了,回家吧。”
余音消散在春日料峭的风,孤倨昏暗的灯熄灭了,月光只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暗夜藏起他猩红的眼角,时光未尝看清。
许是腻烦了每天早晨变着花样的面条,时光难得地起了兴致,嘴馋起街边早点摊子里刚出锅的热乎油饼。好容易起了个大早,俞昭也乐得依着他偶尔的临时起意,时光顺手在厨房打包了些用剩下的肉臊子边角料,打算一会儿路过的时候,让胡同里那条天为盖地为庐的流浪狗沾些荤腥。
街上一大清早就热闹得紧,时光囫囵地扫了一圈,那狗平日栖身的死胡同里空无一物,他只当它是为狗勤勉,大早上就跑出去“行乞”。
时间还早,早点摊子的生意还未兴起来,落座的食客寥寥,摊主是个健谈的,得了闲功夫便同时光一来一回地攀谈起来,时光无意间提起那条胡同里的狗,掌柜的左右摇了摇头。
“死啦,”他把挂在脖子上的汗巾往肩上一背,麻利地将一边揉好的面饼下进油锅,“早就死了,那狗也不知道怎么地,好像是一不小心惊着了一位路过的外国洋夫人,竟叫人当街活生生地给打死了。有人见它可怜,就寻了个破麻袋拖了去找地方埋了,现下也不知道埋去了哪儿。说到底啊,现在连人的命都不当命,谁还会去在乎一条畜生的死活呐。哟,瞧正说着呢,这是您二位要的油饼,拿好了嘿。”
时光愣了愣,他发觉自己可能是跟俞昭这个浑身书卷气的文人呆久了,都快忘了自己究竟身处在一个怎样破败不堪的年代。
呐喊的,麻木的,支离破碎的。
“俞昭,我好像突然有些懂你说的话了。”
前一天刚下过雨,死胡同里阴暗潮湿,满是坎坷泥泞的水坑,他蹲下身,打湿的草垫子上歪着一只裂了口的碗,他将包好的肉碎倒进去,端端正正地摆到草垫中央。
“时光。”
“这个时代太坏了,故事都走不长。”
俞昭站起来,生生挤进来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他握了握时光沁凉的指尖,递给他一个还在冒着热气的油饼。
“去看一看太阳吧。”
四月芳菲天,最是艳阳高照时,外头的风声却莫名的紧了起来,俞昭的处境也由此变得越来越微妙。他像是一堵游走在深渊里的断壁,用他和他身边一众人血肉的肩膀,生生地撑起了倒下来的天。
时光其实一直都知道俞昭在做些什么,文人的笔就是他们的枪,于黑暗愚昧中声嘶力竭,于土崩瓦解中不动如山,于惊天巨浪中力挽狂澜。
山雨欲来,蝼蚁尚且偷生,谁也不敢说自己未曾有过几分贪生的私心。可时光深知,他们文人有文人的风骨,声名鹊起不骄,日暮途穷不躁,身处囹圄亦不肯折腰。
“你出去躲一躲,天津长沙苏州去哪里都好,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俞昭挑着灯,坐在案前搦笔舔墨,泛泛的光映在他沉静的脸,晕出一层柔软的光晕,细碎的剪影在墙上虚虚实实地开出了花,他敛着眼眸,似是这人间的万般疾苦皆未入他的眼底。
“风雨飘摇,大厦将倾,时光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普天之下人人都躲,人人都藏,那么中国,便永远也醒不来了。”
时光落子的手陡然一颤,手中轻执的棋子“铛”地一声摔落在棋盘上,桌上的棋局陷入了死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死死钳住棋案的桌角,五指用力地泛起了白。
“我敬重所有为了点燃光明流血牺牲的英烈前辈,可是俞昭,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时光,你说过的,我们会赢。”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桌子上的纵横交错的棋子被猛地带倒在地,哗啦啦地撒了一地,时光压抑的怒火一下子冲了天,他眼眶通红,狠狠地抓住俞昭扶案的左臂。
“可我也说过,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俞昭微微一怔,他从没见时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印象中他好像自出现开始,就永远是一副万事休扰,波澜不惊的模样。他放下手里的笔,极淡地勾勒起嘴角。
“我是堆砌黎明的一块砖。”
“时光,如若那便是我们注定的结局,我愿为之奋斗终生。”
他的嗓音微沉,却一字一字都掷地有声。
傍晚落过雨,看不见月亮,窗外的一隅黑暗仿佛露出了骇人的獠牙,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时光忽然卸了力,他仰起脸,声音喑哑。
怎么办呢,他好像要输给他了。
他的眼里有光啊。
“会死的……”
俞昭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拾起地上的一颗黑子,仔细地擦掉上面蹭到的灰,将它放入时光的掌心。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掌心的棋子温热,时光一点点合拢僵硬的手指,心上仿佛破开了一道口,荒凉的恐惧铺天盖地,他站在大漠,无处遁逃。拦不住的,什么都拦不住的。俞昭从来就不是一只止步囚笼的孤鸟,他向往黎明破晓,他的理想,光芒万丈。
然而,神祇仍未偏爱于良善。
四月七日,俞昭被捕。
四月十六日,营救计划全体宣告破产。
枪声敲响长鸣的丧钟。
他的身下淌过一条殷红的河,周遭只剩下万籁俱寂,他看见了一个世界,破碎的,冰冷的,有着灰白浓厚的天。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他如同步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他想起时光。
他还没来得及带时光去尝一尝前门楼子的那家涮羊肉,没来得及给他买一串镶满糖衣的红果儿,也没来得及陪他等到院子里满树的海棠花。他还没来得及跟他好好地道别,没机会说一句再见,他总是让他那么难过,他是个恶人,他又惹他的时光哭了。
傻瓜,我回未来等你。
时光最近总是坐在天井的椅子上发呆,他其实记不清自己当初听到俞昭没了的消息时是什么样的反应了,他只记得外头好像起了风,那风是冷的,冷的刺进骨头。
死亡离得那么近,挥一挥手,一辈子就到了头。时光怀疑自己是不是一颗天生不被祝福的灾星,所以在他身边的朋友,都会遭受苦难。
他跟俞昭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却好像一起走了很远,时光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俞亮太难忘,所以突然闯入的俞昭,无声无息地成了第二个他。
“先生,我娘让我来给您送点儿吃的。”
进门的人是阿福,阿福是隔壁邻居家的孩子,没事儿的时候就爱跑来时光这里看棋打发时间,时光见他感兴趣,就时不时地教他几个基本的围棋定式,算是启蒙。阿福他爹是个力巴车夫,每天靠跑些体力的活计保全家过活,他娘在家里操持家务,平日里也做些针线活儿贴补家用。
阿福的爹娘都是朴实的人,时常会送些吃的东西过来给他和俞昭换换口味。俞昭走了之后,阿福他娘怕他一个人饿肚子,基本上天天都差阿福过来给他送饭吃。
“阿福,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记得帮我转告你娘一声,就说谢谢她这么久以来的照顾,从明天开始,就不必再送饭过来了。”
阿福正打算跑回家去跟弟弟妹妹抢饼子吃,这一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后脑勺。
“先生这是要走了吗?”
“对,我要回家去了。”
“那先生还会回来吗?”
时光笑了起来,语气却几近叹息,阿福觉得他一定是在难过,因为他的眼睛,像是正在下一场雨。他拿出放在手边的最后一颗饴糖,塞进阿福上衣上打了补丁的口袋,摸了摸他的头。
“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阿福,好好听你爹娘的话,多学些文化,等将来长大了,报效国家。”
“我娘从前说,文人不识世间苦与悲,拿着笔杆子点墨便成了金,但前几日,家里的供桌上多了一碗谁都不准动的打卤面。娘说,那是给俞先生的,先生过去爱吃,他去当了撞破黑夜的刀戟,拿滚烫的血浇了黄土地。”
阿福直直地挺起腰杆,他用力地握起拳敲了敲自己小小的胸膛,眼睛里满是少年郎的意气风发。宛若一轮红日初升,与千古丈量。
“俞先生是心怀大义的人,我爹娘应了,等城里现在的风头都过去了,就让我去学堂读书。我以后,也一定要成为一个像俞先生一样厉害的人!”
时光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阿福的肩膀。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老师站在讲台上讲的梁启超,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阿福,你一定要好好长大,一定要等到黎明。等到天光乍破的时候,记得要代替俞先生,去看一看祖国的万里山河,这样,他在这人间,也算是灿烂过一场。”
阿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年纪还小,也许并不十分懂得鲜血是什么,光明是什么,黎明又是什么。时光捻起棋篓里一颗蒙了尘的白子,抵在指尖轻轻摩挲。他想,俞昭说得对,这个时代实在太坏了,故事都走不长。
院子里的风不紧不慢地吹起来了,嫩绿的树叶沙沙作响,谱成了一首短暂的曲子。肩头簌簌地飘过柔软的花瓣,时光回过身。
院子的尽头,海棠盛放。
碑是才立下的,俞昭的尸身领不回来,墓里最后只能装些他过往的衣物建个衣冠冢。时光半蹲着伸出袖子,一寸一寸地将它擦拭干净,他望着石碑上的字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默默地放下一捧新鲜的花。
“院子里的海棠花开了,我带来给你看看。”
时光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怀表,上面的指针还在一分一秒地向前走着,这还是他来这里的第一天,俞昭在胡同口赠他的。他把怀表小心的放在土堆旁边,在上面撒下一抔土。
现在,要物归原主了。
他顺势靠着墓碑坐下,墓碑有些硬,硌得他的后背生疼,他神色散漫地扬起头,看天不是天,看地不是地。一将功成万骨枯,冉冉升起的红旗光辉底下究竟深埋过多少沉默无名的壮烈。而后史书上潦草一笔,就说完了他们波澜壮阔的一生。
时光忽地想起俞昭在月亮下说过的话,若心下着实苦闷,那便寻个心灵的依靠,向飘渺的神明许个愿望吧,也许神明听见了,便能佑你万事无忧。
他那时候说,我不信这个。
神明未曾予他庇护。
“俞昭,我早就说过,神明听不见我的愿望。”
“所以我什么都留不住,什么也求不得。”
阳光倾泻,透过指缝淋淋漓漓地落在他的脸上,他慢慢地拢起手指,在漫无边际的虚空里握住了一缕肆意的风。
“起风了。”
黑暗袭来,世界陷入无序的混沌。
时光睁开眼睛,入目是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天花板,他陷入柔软的枕头,脸侧滑下两行温热的眼泪。夜已经很深了,窗外静静悄悄,整座城市都在寂静中酣睡。
窗帘没有拉,屋子里也没有开灯,时光坐起来,手机的电量告竭,扑腾着熄灭最后一丝荧光。漆黑中只有能看见远处城市的霓虹灯,仿若江海上伴着酒香的零星渔火。方圆是看不见星星的,孤独的月亮疲惫地悬在死去的天幕,似是在演一曲断断续续的悲怆。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空梦走一遭,满纸荒唐言。
后来,洪河结束出差回了方圆,飞机落地的第一时间就是定了一桌大餐拽着时光出去补过生日,饭店离得并不算远,时光没有开车,吃完饭正好和洪河一起走路消食。
人行道紧靠着一个公园,时间还早,洪河喝了酒,他们两个合计着干脆进去散个步散散酒气。公园里遮天蔽日地种着各式各样的树,时光无意间扫了一眼,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一棵树问身边的洪河。
“这棵树叫什么?”
洪河眯着眼睛朝时光手指的地方看过去,他本身对植物没什么特别的兴趣,跟林灿在一起之后,倒也乐得投其所好,跟着她认些花花草草。
“这个?这是海棠。”
“不,我是说它自己的名字。”
洪河被他问得一懵,愣神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他挑起眉,神色有些古怪地望着时光。
“没名字,谁没事儿给一棵树取名字啊。不是,你刚刚明明喝的是茶呀,怎么的这世上还有人醉茶?”
时光敛起眼眸,自嘲地一哂,他现在着实像个坠入虚无地狱的疯子。
“是啊,谁没事儿给一棵树取名字啊。”
洪河还没闹明白时光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正打算上去安慰他几句,就在不远处的海棠树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哟,真巧,你死对头。”
时光猛地抬起头,俞亮站在孤寂朦胧的月光下,月色打在好看的眉眼,他的眉梢落满了轮回的霜。风撩起了他墨黑色的风衣,他朝时光伸出手。
“时光。”
“起风了,回家吧。”
END
这篇文实在是拖太久了,不过我文学素养不足,笔力实在不佳,仅算是拿来博大家一笑吧。
文里面也有过很多处暗示明示,但怕大家对文里的感情线有误会,所以给大家解释一下,实际上时光所见到的俞昭,从头到尾都拥有的是俞亮的灵魂。俞昭这个名字也不是随便取的,昭字取得是亮光之意。
民国并不属于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而是所有浴血前行的革命前辈。
最后,我的祖国繁荣昌盛,我的信仰光芒万丈!
金爷和他的小裁缝?——1
“金公馆这是有什么喜事了,我一早就瞧见那大大小小的货车往后院开,听人家说呀,还请了礼乐队呢!”
“嗨,听说是金二公子留洋归来,金夫人操持,要办一场庆祝舞会。”
“金二公子,那金圣权?他回来,又得有多少姑娘要遭殃了。”
“可不是,听说他留洋前就欠下老多的风流债,男男女女只要他瞧上眼了都要招惹一番。”
“且瞧吧,那少爷...”女人放下手中的布料,将手附到同伴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位太太同时笑出了声,惹得张超不自觉抬头看她们。
金圣权立在原地,眼皮都没有抬,“小师傅,专心。”
张超连忙放开环着金圣权腰的双手,“对不起,先生。”
然后他忽然想起忘了标记眼前客人的腰围,又把手...
“金公馆这是有什么喜事了,我一早就瞧见那大大小小的货车往后院开,听人家说呀,还请了礼乐队呢!”
“嗨,听说是金二公子留洋归来,金夫人操持,要办一场庆祝舞会。”
“金二公子,那金圣权?他回来,又得有多少姑娘要遭殃了。”
“可不是,听说他留洋前就欠下老多的风流债,男男女女只要他瞧上眼了都要招惹一番。”
“且瞧吧,那少爷...”女人放下手中的布料,将手附到同伴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位太太同时笑出了声,惹得张超不自觉抬头看她们。
金圣权立在原地,眼皮都没有抬,“小师傅,专心。”
张超连忙放开环着金圣权腰的双手,“对不起,先生。”
然后他忽然想起忘了标记眼前客人的腰围,又把手环上去,记了腰围后赶紧绕到金圣权身后去量肩宽。
金圣权皮笑肉不笑,轻轻一挑嘴角,扭头盯着张超的眼睛 ,“小师傅,你很不专业呀。”
张超一晃神,瞬间想起来上身已经量过了,该量下身尺码,忙不好意思答到,“谢先生提醒,是我走神了。”
金圣权,这人张超是知道的,当年还是小学徒的时候他跟着师傅给金圣权做过一身衣服,当时金圣权试衣服的时候他只在门外站着。师傅是红帮的创始人,在上海有些地位,十六七岁的金圣权谈吐大方,和师傅相谈利落得体,金圣权说话中缱绻的尾音从门缝里传出,惹得张超想一睹金小爷的风采。他先是从门缝里看见了金圣权的背影,身姿矫健,衬得新衣更加笔挺,然后金圣权慢慢转身,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咖啡杯送到嘴边,张超不自觉呼吸一滞,忙向后退去。
于是十五岁的张超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金凤凰,他没敢再偷窥金圣权,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饶是没看见金圣权的正脸,那个匆匆一瞥的视觉震撼也烙在了张超的脑子里。后来听说金圣权出国了,出国前还给师傅送了一盒点心,师傅不喜这些甜食,连盒带点心都给了他,点心他都吃了,盒子被他放到了枕边,盒中央那烫金的“金”字始终也烫在了张超的心上。
张超连忙将这些回忆甩开,专心给客人度量,但是一想到金圣权回来了,他还是不由自主扬起了嘴角。
金圣权眯了眯眼,低头问到:“师傅,想什么呢,还是说我这尺寸惹您发笑了?”
此刻张超正单膝跪在金圣权正面,正对着金圣权的裤门,他立马红了脸,赶紧起身记了尺寸,“不好意思先生,没有唐突您的意思,是我今天比较开心。”
“哦?说来听听?”
张超低头微笑,把订单递给金圣权,“先生,订金是20块大洋,劳您签个名字,再附上贵府的地址,做好了我们给您送到府上。”
“你是新来的?”
“不是,我是王师傅的徒弟,在红帮七八年了。”
金圣权点点头,接过笔,写下飘逸的六个字,“金圣权,金公馆。”随后扬长而去。
张超愣在原地,忘了那人没有给订金。
雨夜事
双社畜/小情侣的雨夜/HE/速打
高杨踏进家门的时候,黄子弘凡正在客厅那拼命擦自己的头发。
“诶哟,巧了。”他把还淅淅沥沥滴着水的雨伞放去鞋柜旁边,“今天正好前后脚到家。”
“才不是呢!”黄子弘凡把毛巾拿下来对折了下继续擦,“我已经到家有一会儿了,光顾着擦头发呢。”
高杨挑起眉,把换下来的黑色皮鞋整齐地摆放在另一双黑色皮鞋的左侧,三两步走去正浑身散发着潮湿气息的男朋友旁边。
“你别光擦头发啊,直接洗个澡不好吗?”他也带着些许潮气的手摸上黄子弘...
双社畜/小情侣的雨夜/HE/速打
高杨踏进家门的时候,黄子弘凡正在客厅那拼命擦自己的头发。
“诶哟,巧了。”他把还淅淅沥沥滴着水的雨伞放去鞋柜旁边,“今天正好前后脚到家。”
“才不是呢!”黄子弘凡把毛巾拿下来对折了下继续擦,“我已经到家有一会儿了,光顾着擦头发呢。”
高杨挑起眉,把换下来的黑色皮鞋整齐地摆放在另一双黑色皮鞋的左侧,三两步走去正浑身散发着潮湿气息的男朋友旁边。
“你别光擦头发啊,直接洗个澡不好吗?”他也带着些许潮气的手摸上黄子弘凡几乎被淋透了的黑色西装,在意识到对方应该是不想去洗澡才会在这里擦这么久头发的时候不满地蹙起了眉。
果不其然,黄子弘凡也不顾自己身上那还没干透的西装,粉色的毛巾往脑袋上一搭就扑进高杨的怀里。
他们被温润潮湿的水气包围了个遍。
“我今早去上班之前洗过澡的,求求你了羊羊,我真的不想再洗澡了。”
在这方面意外有自己一套准则的男朋友努力装出可怜的样子对着他眨了眨眼,嘴巴噘得老高老高,甚至还用两只胳膊把高杨的身体整个儿束缚住,就是害怕被年长几岁的爱人强押着去洗澡。
可高·铁面无情·杨哪儿能那么听他的话呢?
更何况黄子弘凡的这种撒娇小伎俩他见得多了去了,这种等级的压根就没办法动摇他想让对方去洗澡的决心。
“好。”高杨假意答应了他,柔柔地回答道,“那你放开我让我去卧室换衣服吧。”
黄子弘凡应该是能发现点不对劲的,毕竟这只羊在这种事情上一般都没这么好说话,可高杨呼出的热气打上他还湿润着的额头,男朋友最喜欢用的香水味和屋外倾盆大雨的青草味混合在一起,于是他也就被这样安心的气味熏得晕乎乎地放开了束缚住高杨的两只胳膊。
被推进浴室是不过5分钟之后的事情。
高杨趁他们俩都在衣柜前换家居服的时候用早些时候黄子弘凡“锁住”他的方法又反过来约束住了黄子弘凡,好大一只羊把可怜兮兮的小狗抱在怀里,一个劲地劝他说去洗澡好不好,都淋了那么大的雨了不洗澡肯定要感冒的,明天白天还要出门去798看展呢你要是感冒了我肯定得留在家照顾你我照顾你那跟我们约好在那里碰面和吃晚饭的张超就会被咕你忍心看张超被咕吗阿黄他可是我们的好朋友啊......
黄子弘凡头一次觉得话唠真的是一种很令人头疼的生物。
“停!”他捂上高杨还在说个不停的嘴,“停停停!”
“我去洗还不行吗?”他终于放弃似得闭上眼睛投了降,把自己的身体重量完全放在高杨身上,摆出一副“好了我现在任你揉搓”的架势来。
可高杨当然没能像无数狗血网文小说里写过的霸道总裁一样把黄子弘凡公主抱起来去浴室,肚子上柔软又白嫩的肉肉是他压根不去健身房的最好证明。
但高杨总是有办法解决这类问题的。
他转了个身好让男朋友舒服地趴在他的背上,又摸上那两条细细长长的胳膊把它们紧紧地扣去自己的小腹跟前,然后就着这个姿势一步一步地挪动去浴室。
衣服是没费什么心思再脱的,他俩刚刚在衣柜前面的时候本来就已经是快把上班时候穿的黑西装白衬衫脱到几乎没有的状态了,换洗的衣物也不怎么需要去拿,就算浴室里常年放着的置衣架上已经没有内裤可供他俩换了,按他俩之间的关系也压根不会在意看见裸着的对方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
高杨最后确认了一遍他俩最常用的那两个绣着他们英文名的白色浴巾被好好地挂在浴帘外边儿之后,就义无反顾地拧开了花洒。
“啊啊啊啊啊啊冷!”黄子弘凡仿佛是深得住他们楼上的周深亲传的杀猪一般的叫声几乎是立刻就响了起来。
高杨感觉到原本还一动不动贴着自己的某个热乎乎的身躯几乎是立刻就从他背上弹了起来,瞬间离了这块地儿能有一米远。
“杀猪音”亲传弟子黄子弘凡双手抱胸摆出一副十足的防御性姿态:“高杨你这只芝麻汤圆羊你这是居心叵测我警告你!”
“芝麻汤圆羊”本人站在原地颇为无辜地耸肩了耸肩,左手拿上花洒,右手指尖探进水流里:“温度可以了,来洗澡吧。”
他漂亮的眼睛看向黄子弘凡,甚至眨了一眨试图催促男朋友过来,可后者仍然不肯挪动一下脚步,他充满警惕地盯着高杨和他手上的花洒,就好像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左脚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右胳膊却被高杨柔软的大手环了个圈,水珠蹭上他的肌肤。
“怎么?不洗澡了?”高杨轻轻挑起眉毛。
这是在传递某种代表危险的讯号,黄子弘凡直觉自己如果不再过去今晚睡觉的时候可能就会被这只芝麻汤圆羊用一些奇怪的方式进行报复。
脸上的表情立刻就转换为露出12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诶来了来了!”他顺着高杨环住他小臂的手把自己撞进高杨怀里,爪子顺势搭上白白软软的羊屁股,在人嘴角印上一个响亮的吻,“快快快,洗完澡就可以做晚饭了。”
连绵不绝的阵雨终于由大转小,高杨率先踏上软垫去够挂在墙壁上的浴巾,把绣着“Lars”的那块递给站在他身后的黄子弘凡。
他们难得地没有在这个环节上浪费过多的时间,毕竟以往这时候的黄子弘凡总是会黏黏糊糊地缠着高杨不肯放手,又或者是指尖往下滑暗示他该做一些成年人能做的事情了。
成吨的饥饿感在这个雨夜彻底地打败了爱撒娇的小男朋友,高杨慢吞吞系着家居服上最后一颗纽扣的时候黄子弘凡倒下锅的水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了。
“羊。”穿着和他配套的浅黄色家居服的男朋友转过身来,对着高杨招了招手,“快过来,我不记得咖喱放在哪里了。”
那盒可怜的咖喱最终在洗碗池上方第二个橱柜的一包火腿肠后面被高杨“挖掘”了出来,一块接一块落入滚水中的时候黄子弘凡的手也正好环上高杨的腰。
他尖尖的下巴戳上高杨那着实令人有些羡慕的宽肩,脸蛋贴上男朋友的侧颈,像个巨大的背部挂件一样寸步不离。
“怎么一直不说话?”搅拌咖喱的间隙高杨的手肘轻轻戳上黄子弘凡的肚子,头也微微侧过一些。
他心甘情愿地被偷走了一个吻。
“我就等你回头然后亲你呢。”黄子弘凡摇头晃脑起来,语气里的欢欣雀跃仿佛要溢出来一样,“没想到还真成功啦!”
窗外的雨势又一次大了起来,他们同很多个从前一起度过的夜晚一样在不知道是什么电视节目的背景音里愉快地用完了晚饭,黄子弘凡自觉无比地端着盘子去洗碗,眼睛往窗外瞟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一个眼熟到过分的正在瓢泼大雨里往前奔跑的身影。
黄子弘凡喊来了正在卧室里整理夏天衣服的高杨。
“是朋朋?”高杨眺望向那个仍然在进行雨中急速奔跑的人影。
“指定是他。”黄子弘凡点了点头,把最后一个碗码进橱柜里,“太惨了呀没带伞只能一个人跑回家。”
确实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又凑去高杨脸颊旁边给了一个吻:“不像我,虽然也没带伞只能跑回家但是还有男朋友拉我去洗热水澡。”
高杨的夏日衣物整理大作战就此被迫按下暂停键,黄子弘凡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说困却又不肯一个人躺去床上,拱进男朋友的怀里说要抱着他才能睡着,于是依着他心思的高杨也就无端生出了一些困意。
雨滴砸向地面,在浅浅水坑里盛开出转瞬即逝的花朵,高杨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上黄子弘凡的背,从上半身到小腿都被男朋友缠得紧紧的。
“阿黄?”他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低下头,嘴唇碰上干燥却柔软的发梢。
眼睛困得快要睁不开,可他却仍然执意要讲完最后一句话。
“晚安。”
雨幕被逐渐倾倒至人间的这个喧嚣雨夜里,他终于安心地陷入了沉沉睡眠。
END
今天我这里下了好大好大的雨。
心情不太好,写得可能有点粗糙。
《树是活的》
*又短又冷,是没滋没味的灰白色
1.
郑棋元心底压着许多事,但他说不出口。
他那时候年纪小,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直到有一天放学,他毫无预兆地蹲在马路边放声大哭。
医生很和善,像妈妈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张开嘴,说不出口。
郑棋元患有情感倾诉障碍。
2.
奇怪的病没法治。
郑棋元带着一肚子喜怒哀乐成长,像一个哑炮,最绚烂的烟火都沉寂在静默里。
“是一块臭石头。”
他带着别人嘲讽的评价往前走。
3.
听说未来世界,人人头上会顶着“喜怒哀乐”过活,没有隐私,没有欺骗,也没有沉默。
他挺期待的。...
*又短又冷,是没滋没味的灰白色
1.
郑棋元心底压着许多事,但他说不出口。
他那时候年纪小,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直到有一天放学,他毫无预兆地蹲在马路边放声大哭。
医生很和善,像妈妈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张开嘴,说不出口。
郑棋元患有情感倾诉障碍。
2.
奇怪的病没法治。
郑棋元带着一肚子喜怒哀乐成长,像一个哑炮,最绚烂的烟火都沉寂在静默里。
“是一块臭石头。”
他带着别人嘲讽的评价往前走。
3.
听说未来世界,人人头上会顶着“喜怒哀乐”过活,没有隐私,没有欺骗,也没有沉默。
他挺期待的。
4.
一场暴风雪压垮了小区对面的古树,穿蓝色衣服的工人正在把它吊走。郑棋元远远看着,直到卡车的轮子碾过冰雪,留下一地泥泞。
他走过去,黑色的泥,白色的雪,还有一抹颤巍巍的绿,透着营养不良的黄。
古树倒下,弯折的躯干和地面形成一块三角空隙,正好给幼苗留下一条活路。
郑棋元蹲下,碰了碰冰冷的叶子。
“我好难过。”
5.
郑棋元找到了倾诉对象,可惜是一棵树。
他如获至宝,成日围着一株幼苗,嘴里念念有词。
“像精神病。”
郑棋元无暇顾及风言风语,他有太多的话要说,恨不得没日没夜守着这棵树,说到嗓子沙哑。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郑棋元给树苗浇水,平日阴郁的脸有了笑模样。
6.
人和树一起长大。
郑棋元坐在树下,靠着树干看书。他不像小时候那样神神叨叨,只是偶尔看累了,会抬起头撒娇。
“看不进去,好烦啊。”
树抖了抖叶子,发出沙沙声,像小孩子的笑。
7.
徐均朔的确是在笑郑棋元,他笑,却不知道原因。
他只是一棵树,和人建立信任纽带的树。在十几年的陪伴里有了灵。
他为郑棋元而生,喜怒哀乐因他而起。
连徐均朔这个名字都是郑棋元给的。一棵树为什么要有名字,他不懂。
郑棋元难过,他就垂下枝条儿,笨拙地拍拍对方的脑袋;郑棋元生气,他就掉下叶子,落进他的后衣领挠痒痒;郑棋元开心,他就抖起整个树冠,陪他大笑。
可惜他不会开花。
开花哄人,效果更好。
徐均朔为此蔫了好几天。
8.
“朔朔?朔朔?”
徐均朔抖了抖左边的树枝,示意自己有在听。他不太开心,因为郑棋元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手里还拿着除虫剂。
“我看看朔朔有没有长虫子哦。”
烦死了,他才没有虫子。
“哎哎哎,你别晃,我要掉下去了。”
郑棋元屁股着地摔下去,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一把抱住小树。
“朔朔不要生气,长虫子会痛。”
徐均朔看他笑嘻嘻的样子,恨不得长脚跑走。
9.
他怎么是一棵树呢?
哪怕是公园里流浪的野猫野狗,哪怕是不起眼的蚂蚁,也不至于只能扎根在这片土地,目送郑棋元离开,又等他回来。
“朔朔等我回来啊。”
郑棋元亲了亲树干,又拍了满满一相册的照片,才踏上出差的路。
10.
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桩子。
11.
征地改造,除了挂牌保护的古树,其余树都被砍了。
徐均朔本来不会痛。他合该只是一棵无知无觉的树,等到代际更迭,老熟人都死尽,才能熬出那么一丁点儿灵。然后被圈起来,细心呵护。
可偏偏让他碰上郑棋元,早早生出魂,刀劈过肉髓,每一寸都疼。
他疼得只记得喊郑棋元的名字。
可惜唯一能听见的人不在。
12.
郑棋元种了很多树。他什么也没有,除了以他的名义种下的成千上万的幼苗。
他坐在阴冷的林子里,里面没有一棵树是他的朔朔。
他又变成一块沉默寡言的石头。
13.
很多记者来采访,试图挖出一些感动中国的故事,弘扬超越物欲的后物质主义精神。
郑棋元盯着镜头。
“树是活的。”
14.
别人不懂背后的深意,而他也说不出更多。
郑棋元慢慢老了,老到走不动。
漫漫黄沙逐渐有了绿意。
他的拐杖压到一棵幼苗,他伸出手,皲裂的皮肤碰了碰娇嫩的叶子。
15.
浑浊的泪顺着皱纹流下,郑棋元趴在地上,护着一株苗,动了动嘴。
“我爱你。”
路过的人指指点点。
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棵树,真的活过。
【元朔】当捡到一只熊猫时的正确操作
沙雕童话,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半方海卿- 说她想看
——————————————————————
徐均朔是一只熊猫。字面意义上那种,软绵绵、肉乎乎,正常行进中通常以滚带走因而获得诨名滚滚的,熊猫。
“只是暂时的,我妈说等成年以后,我就能化形了。”奶团子抱着郑棋元临时找出来的饭盆把竹笋吃了个干干净净,他摸着肚皮打了个幸福的嗝,又和郑棋元耐心解释,“我才过成人礼没几天,估计化形也快了吧。”
“你确定你成年了?”郑棋元看着趴在脚边那只露馅的芝麻汤圆,显然还在幼年期的熊猫晃晃尾巴,抱住他的小腿。
“正常现象,我们化形之前...
沙雕童话,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半方海卿- 说她想看
——————————————————————
徐均朔是一只熊猫。字面意义上那种,软绵绵、肉乎乎,正常行进中通常以滚带走因而获得诨名滚滚的,熊猫。
“只是暂时的,我妈说等成年以后,我就能化形了。”奶团子抱着郑棋元临时找出来的饭盆把竹笋吃了个干干净净,他摸着肚皮打了个幸福的嗝,又和郑棋元耐心解释,“我才过成人礼没几天,估计化形也快了吧。”
“你确定你成年了?”郑棋元看着趴在脚边那只露馅的芝麻汤圆,显然还在幼年期的熊猫晃晃尾巴,抱住他的小腿。
“正常现象,我们化形之前都是幼年体形态。”
坐在旁边的郑棋元默默看着小熊猫又吃完一盆竹笋,点点头又暗自盘算自己这家底儿够这只贪吃的熊猫造几天的量。
刚成年的熊猫都是要离开家族独自生活的,徐均朔刚吃完了竹笋和苹果堆起来的生日蛋糕,妈妈就把收拾好的行李递给小熊猫,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对准了屁股一脚,徐均朔连着打了几个滚儿,再爬起来找着北的时候,家里的大门已经对他关上了。小熊猫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了一会儿,发现他老妈说一不二的本事一点没见少,于是只好拍拍屁股站起来,像所有成年期的熊猫一样离开家。
听顾易说,隔壁的森林有脆苹果,下雨了还有刚冒头的笋尖,离家又近,他想家了还可以常常回来,是个落脚的好地方,徐均朔带着行李向隔壁的森林走去。森林的小动物们对他都很友善,这就是国宝出门的好处,无论在哪里都不用徐均朔鼓着眼睛咧出一嘴长年吃竹笋已经快退化的牙齿,只需要卖个萌撒个娇,自然就有人喜欢有人照顾他。
“这里哪儿都好,唯独别跑去北边!”与徐均朔玩得好的动物们警告他,“北边有一条谁也没见过的老蛇,听说又凶又厉害。”
又凶又厉害的郑棋元rua了rua徐均朔的头毛,小熊猫正在和他转述其他动物们的话,还不忘担心地问他:“你也住北边,你有见过没有?这里可不安全了,我看你还是跟我回我家吧,我可以养你的!”
郑棋元摇摇头,作为一条化了人形的蛇,他对着徐均朔口中凶猛厉害据说是条大蟒蛇的同类一点印象也没有。蛇王因为吃素所以久居在族外,但应该也不会有这么不长眼的族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凌弱小才对。小熊猫说着又蹭了蹭他的裤腿,他小腿被奶团子抱住的一块暖烘烘的,这么看来下午捡他回家倒也算个正确的决定了。
起因是一场春雨,以及雨后冒了尖的竹笋。徐均朔嘴馋,一路只顾着贪吃,却迷了路,在森林里绕了半天直直向北边走去。好在越往北竹笋越多也越嫩,心大的小熊猫根本没顾上辨认方向,一门心思扑在了吃上。
“阿嚏!”一片花瓣飘落在小熊猫鼻尖,惹得徐均朔打了好大一个喷嚏,他抬头一看,树上的玉兰花正开着,他耸耸鼻尖,起了玩心,颤巍巍爬上了枝头想去摘一朵花。
如果吃撑了的徐均朔对自己的体重有正确而清醒的认识,他就不会因为趴在了一只明显承受不住他重量的树枝上,随着折断了的树枝一同掉了下去。徐均朔吓得眼睛一闭,这对他而言也太高了,摔在地上会很疼的吧?出乎小熊猫意料的是,他摔下来的地方软软的,不像是冰冷潮湿的地面,还闭着眼睛的小熊猫甚至还蹭了蹭那团热乎乎的地方。
一声咳嗽把他拉回了现实,小熊猫吓得一翻身从郑棋元胸口滑到地上,这回是彻底摔了个屁股墩儿。一摊熊猫趴在地上,仿佛碰瓷一样委屈巴巴地抬起一双小眼睛看郑棋元,把爱护动物人士郑先生看了个心软软,他伸手揉了揉摔蒙了的小熊猫脑袋轻声问他:“没摔傻吧,怎么不说话?”
徐均朔,一只外协熊猫,在看见郑棋元的第一眼,就沦陷了。这张脸,真是好喜欢啊,小熊猫和郑棋元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死活就是不开口,我要是不说我是谁住哪儿,他这么好看肯定也不会狠心把我丢在这儿不管的,徐均朔打着碰瓷的小算盘。郑棋元叹口气站起来,使了点劲把吃多了的熊猫抱进怀里——
“现在这么晚了,你要是不能说话,我就先把你带回家了,明早再放你回家,好不好?”
“好!”徐均朔一听说能和郑棋元回家就露了馅,立刻窝进这个漂亮人类的胸口,“我是说,我家太远了,天这么晚了,我一个人回去会不安全的!”
这就是徐均朔吃了郑棋元两盆竹笋并且当着蛇王的面诋毁他的原因,郑棋元难得化了人形趁着雨后出门采点野菜换换口味,结果捡了只中看不中吃的小熊猫回来,还好热乎乎能当个暖水袋,晚上还挺适合当冷血动物的暖床工具。徐均朔自己倒是自觉得很,吃饱喝足就钻进郑棋元的被窝里撒赖,留郑棋元一个人拿着抹布满房子擦灰,还得听他接着科普那条吓人的老蛇。
“你知道吗,我听他们说,那条蛇那么横行霸道,其实是有原因的。”小熊猫从床上又打了个滚,卷着被子爬到床边对郑棋元说,他这幅样子吸引了郑棋元的注意力,也就停下手上的工夫给徐均朔留了点注意力,“听说这条蛇和旁边草原上的狼王谭维维是好朋友,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太危险了,还是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听到好友的名字,郑棋元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徐均朔口中那条“老蛇”是谁,风华正茂的郑棋元气得鼻子一歪, 灰也不擦了,往床边一坐:“你不要道听途说。”
“我没有道听途说!”
“那你倒是说说看,那条老蛇长什么样子,到底做过些什么坏事?”郑棋元磨着后槽牙说老蛇两个字,等他知道是谁编这种骗小孩子的森林怪谈,他就要让那只动物知道自己这条老蛇到底有多凶多可怕。
“他……我又没见过……不过那么凶,八成是条蟒蛇!”徐均朔开始瞎猜,把顾易给自己讲过的志怪故事翻来覆去地凑,“对,就是丛林巨蟒那样的!”
徐均朔看他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说的唬住了,他又挪挪屁股爬上郑棋元的大腿,接着添油加醋一通抹黑那条素未谋面的老蛇的形象,对不住呀,但我这不是得找个借口把心上人拐回家嘛,小熊猫心里一边盘算一边又说:“我还听说,他以前就爱抓小动物回去吃,有一年春天,好多幼崽都被抓走了。”
“哦?还吃幼崽?”
“对啊!是不是特别吓人!”
“嗯,那是有点儿。”郑棋元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逗小熊猫,“不过和我比还差点儿。”
“怎么可能,你这么好看又这么温柔,怎么可能比一条又凶又厉害的老蛇吓人,你就是没见过,哪天要是撞上了,你后悔都来不及。”徐均朔搓搓郑棋元有些冰凉的大腿,又说,“诶你说你这个人,体温怎么这么低,还是和我回家吧,我每天都能给你当暖水袋。”
郑棋元憋着笑故意问他:“可你不是怕蛇吗?”
“我是怕蛇,又不是怕你!”小熊猫打了个滚肚皮朝上,他半条腿悬在床边,两只前爪揉着肉乎乎的小下巴,一点没发现自己上当受骗。
“可我就是蛇啊。”郑棋元不疾不徐地说,脸上笑得更漂亮些,他这话倒是把小熊猫吓了一跳,悬在床边的小腿腾空扑棱两下,重心没控制住,整只熊猫栽倒床下,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眼睁睁看着郑棋元化出原形来,是一条通体粉红的漂亮大蛇。
蛇慢慢把小熊猫肉乎乎的肚皮卷住,徐均朔紧张得大气儿都不敢出,郑棋元又逗他:“这下怕我了吗?”
可就算是条蛇,这也是徐均朔见过最好看的蛇了,外协熊猫咽了咽口水,问他——
“那我要说不怕,你能跟我回家吗?”
END
【元与均棋】卖你一握风
1
郑棋元是在巷口碰见他的。
男孩穿着一件巨大的斗篷,口里衔着一片树叶,看到郑棋元时,停下了飞奔的双腿,从高高的围墙上一跃而下。
“你好!”他笑起来的时候一边的嘴角会翘的高些,有种不符合年纪的顽皮。
“买风吗?”
2
郑棋元觉得自己肯定是被三点的太阳晒昏了头才会认认真真地和男孩搭话。
“风怎么卖?”
男孩的斗篷一下鼓了起来,好像有好几股风在他斗篷里像猫一样钻来钻去。
“看你要哪里捉来的风啦!雪山上的风很野,雨林里的风很少,这两种都很难捉,价钱会高一点,其他的都还好。”男孩上下打量郑棋元,很满意地笑一下,“你这么有钱,肯定付得起!”
郑棋元看看自己的T恤短...
1
郑棋元是在巷口碰见他的。
男孩穿着一件巨大的斗篷,口里衔着一片树叶,看到郑棋元时,停下了飞奔的双腿,从高高的围墙上一跃而下。
“你好!”他笑起来的时候一边的嘴角会翘的高些,有种不符合年纪的顽皮。
“买风吗?”
2
郑棋元觉得自己肯定是被三点的太阳晒昏了头才会认认真真地和男孩搭话。
“风怎么卖?”
男孩的斗篷一下鼓了起来,好像有好几股风在他斗篷里像猫一样钻来钻去。
“看你要哪里捉来的风啦!雪山上的风很野,雨林里的风很少,这两种都很难捉,价钱会高一点,其他的都还好。”男孩上下打量郑棋元,很满意地笑一下,“你这么有钱,肯定付得起!”
郑棋元看看自己的T恤短裤和老是掉链子的自行车,不知道自己哪里像个有钱人。
“买吧!你会喜欢的!”
男孩的眼睛闪闪发光。
郑棋元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好,那我买一……一个风?”
“一握风。”男孩虚虚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要什么样子的风呢?”
郑棋元为难道:“……你推荐一下呢?”
男孩拍拍斗篷,又挠挠耳朵,看了郑棋元好一会儿,才用力地拍了一下手:“就卖你一握海风吧!它很乖,你会喜欢的,而且看在你是新顾客的份上,还附赠一个礼包哦。”
“那……我要付你多少钱呢?”
男孩敲敲郑棋元自行车把上五块钱一个的车铃,摸了摸上面嵌着的塑料指南球:“这个就够啦!”
他跳上高高的围墙,风把他的斗篷吹得鼓鼓的。
“货到付款哦先生!”
男孩消失在小巷三点十分的日光中。
3
郑棋元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骗了。
他躺在床上,回忆下午的经历。说不定那是什么街头整蛊的综艺节目,在男孩跳下来的一瞬,自己的表情就已经被藏在某个角落里的摄像机捕捉得一清二楚。也许某天他网上冲浪的时候还能看见自己在视频里的傻样。
郑棋元“啧”了一声,心想,怎么会有人卖风呢?
他这么想着,风就来了。
密封的屋子里,紧闭的门窗,风忽然就带着约定来了。
真的是海风。
郑棋元张着嘴盘腿坐在床上,风绕着他的身体转来转去,蹭着他的胳膊和脚踝,就像男孩斗篷里藏着的那只猫一样。风里还带着一丝湿润的腥气,是海水在经历了一天的日晒后散发出来的特有的味道。人的嗅觉是察觉不到它的,只有靠嘴唇的触碰,靠耳廓的轻颤和握紧拳头时指缝的一点滑腻才能知道,哦,这是海风。
海风绕着郑棋元打转,捋顺他的头发,又轻轻掀开他的薄被,吹皱他平整的床单,好像在催促他赶紧躺下。
郑棋元忽然想起男孩说的话,他是对的,海风真的很乖。
那天的梦里,郑棋元拥有了整整一片湛蓝的海,风托着他的身体,他像一只白鸟一样在海面上自由地飞翔,直至飞向梦里那个温暖又仁慈的太阳。
郑棋元醒来时,风已经离开了。
他急匆匆打开门,跑到自行车边,塑料指南球已经被取走了,留下的凹陷里端正地放着一只千纸鹤。
卡纸湛蓝,像梦里的那片大海。
千纸鹤的翅膀里藏着一行手写的字,郑棋元小心翼翼地展开翅膀,笑了起来。
4
郑棋元放飞了那只千纸鹤。
他满怀期待地站在阳台,看着千纸鹤扑扇着翅膀在月光下飞向远方。
“在这里哦!”
声音在背后响起,郑棋元猛一回头,发现男孩正站在他背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啊!那个……风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郑棋元有些手足无措。
“你喜欢就太好啦!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需要吗?”
郑棋元其实没什么需要,他只是单纯地想再见他一面,但是这种理由实在是不好说出口,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你……还有什么风吗?我想再买一握。”
男孩遗憾地摊手:“不好意思啦,前几天生意太好,风已经全部卖完了。”
他看着郑棋元瞬间失落下去的眼睛,咬咬嘴唇,忽然开始翻斗篷上大大小小的口袋。
“嗯……不过,我也不只卖风啦!你看,这里是一瓶星星的碎屑,这个是彩虹的尾巴,这几张是云母做的纸,最适合搭配凤仙花墨水了,然后这罐是云的种子,泡水就可以长成一朵云哦!晒干还可以重新装回罐子里。还有、还有这个!这个厉害了,这个是独角兽的牙齿,你放在枕头底下就不会做噩梦了。”
男孩抱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眼睛亮亮地看着郑棋元:“你喜欢哪个呢?我都可以给你哦!”
郑棋元咬了一下嘴唇。
“我想请你来我家做客,你看合适吗?”
5
男孩坐在沙发上,并着腿,很拘束的样子。眼睛却兴奋地东看西看,知道来别人家做客要懂礼貌,却还是忍不住悄悄用手指戳着软绵绵的玩偶。
郑棋元在厨房的玻璃上看见男孩的倒影,没忍住露出一个笑。
他端着咖啡和牛奶坐在茶几旁,把牛奶递给男孩:“热过的,小心烫。”
男孩双手抱着马克杯,鼓起腮帮子小心地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哇”了好大一声。
郑棋元眉毛皱起来:“烫到啦?”
男孩摇摇头,小声道:“好好喝。”
郑棋元笑起来,从果盘里翻出一小瓶蜂蜜:“蜂蜜要不要?”
“哇!”男孩真情实感地赞叹,“你真的好有钱啊!”
郑棋元忍着笑把蜂蜜递给男孩,男孩握着蜂蜜,眼神发光:“我加多少都可以吗?”
“嗯,这一整瓶都可以送给你。”
郑棋元没想到,说出这句话后,男孩反而把牛奶和蜂蜜都放到了茶几上,又开始把自己之前掏出来又放回去的东西一样样摆在郑棋元面前。
男孩认真道:“你把蜂蜜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这里的东西你可以挑三样走。”
郑棋元哭笑不得:“我不是在和你做生意。”
男孩却摇摇头:“你是新顾客,不知道我们的规矩。我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每拿到一些东西,我就要给出去一些东西作为交换,同样的,我给出去一些东西,就要交换一些东西回来。蜜蜂是很辛苦又很小气的家伙,我每次要用一整片花田和它们交换才能换回来一枝铃兰花那么多的蜂蜜。”
“你是我见过最富有的人。我常常和年纪很小的孩子做生意,他们小的时候是很有钱的,长大了就越来越穷,直到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你是唯一一个愿意和我做生意的大人,还有这么漂亮的指南针。况且你还这么这么大方,愿意给我一整瓶蜂蜜,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富有又善良的人。”
说到这里,男孩叹了一口气,用力地把那堆东西往郑棋元面前推了推,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蜂蜜,恳切道:“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也是真的很想很想要蜂蜜,所以,请你挑三样喜欢的东西吧。如果这里没有喜欢的,也请你把蜂蜜为我留着,等我找到了你喜欢的东西后,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郑棋元看着男孩的眼神不住地往蜂蜜上瞟,终于还是屈服了,随手拿了三样,也没看就往身后一放:“现在蜂蜜是你的了。”
男孩举起手欢呼,往牛奶里加了足足两泵蜂蜜,用勺子搅了搅,迫不及待地咕咚了一大口,满足地“哈”了一声。
郑棋元知道,如果今天不给他蜂蜜,他今天走了,明天也会来,后天也会,大后天、大大后天,他每一天都会来。只要郑棋元每一天都对他说,不好意思,你带来的东西我不喜欢,他们就能一直一直见面。
可是郑棋元也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面对男孩闪闪发光的眼睛,郑棋元除了说“好”,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6
第二天,郑棋元打开门扔垃圾的时候差点撞上一个麻袋。
揉揉眼睛仔细看看,哦,原来是裹着斗篷的老熟人。
男孩跳起来,献宝似的捧上一束鲜花:“今天早上刚摘的,放在水里会唱歌哦!”
郑棋元被他逗笑了:“怎么办,我没有东西跟你换啊。”
男孩兴奋地摇头:“你昨天给了我一杯热牛奶!”
郑棋元笑得很无奈,把花接了过来:“进来坐坐吗?”
男孩摆摆手:“不用啦,我还赶着回去补觉,我晚上要去捞溶在池塘里的月光,还要熬夜的。幸好你起得早,你再起迟一点我就要在你家门口睡着啦!”
郑棋元摸摸他的脑袋:“我今天没有放纸鹤,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男孩从心口的小兜里摸出来一个塑料球,廉价的指针微微颤动。
“你给了我这个,我无论在哪里都能靠它找到你。”
男孩挥挥手,很成熟似的告别:“不用送啦,我这就走了!”
郑棋元还没来得及和他再说一句话,男孩跑过楼道拐角,斗篷一扬,不见了。
郑棋元只好回屋,翻出来一个空的花瓶,往里头灌了半瓶水,把花插到花瓶里。
花瓣的颜色很艳丽,花枝却是透明的,透过日光,郑棋元看着水流顺着花枝浸透花的每一寸肌理。
花开了。
花开始唱歌。
唱的是……男孩唱给他的歌。
郑棋元坐在阳台上,从没有那么惊喜地期待一次花的绽放。
他听到男孩在唱,唱巷子里三点十分的日光,唱他如何踩着指针的影子把海风送到他的卧房,唱一只在月光下飞翔的千纸鹤,唱满满一杯马克杯的加了两泵蜂蜜的热牛奶。
郑棋元拥有了一束喝饱了水就会开放的永不凋谢的鲜花。
以及只要他想,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听到的一首,只唱给他听的歌。
7
一个星期以后,男孩又敲开了郑棋元的阳台门。
“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想问下,你还有蜂蜜吗?”
男孩穿着斗篷,还抱着一个大口袋,明显是有备而来。
郑棋元笑着把他迎进门,把早就准备好的蜂蜜交到男孩手上。
没等男孩打开口袋,郑棋元就按住了他的手。
“之前你送给我的那一首歌,我也要送你一首歌,作为交换。”
男孩着急起来,说话都带上夸张得可爱的口音:“可是,可是花和歌是一起的,花开了就会唱歌,你不用再给我一首歌跟我交换什么!花……花是交换热牛奶的……”
“不行,花是花,歌是歌。不然你今天口袋里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拿,蜂蜜你拿走就好。”
男孩急的抱着口袋站起来又坐下,反反复复好几次,郑棋元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男孩绕着茶几转了几圈,终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目光格外坚定,仿佛下定了什么极大的决心。
“那么,你唱吧!”
于是郑棋元就唱了。
他唱在高高的围墙上奔跑的男孩,唱男孩斗篷里像猫一样钻来钻去的风,唱一次没有人知道的奇遇,唱一片只在梦里存在过的海。
他唱一只湛蓝的千纸鹤,唱一轮不那么明亮的月光,唱半瓶晃荡在花瓶里的水,唱一份与日俱增的期待。
他唱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比星星的碎屑还要闪耀,比彩虹的尾巴还要迷人,比凤仙花的墨水还要生动,比云的种子还要柔软,比云母的纸还需要人小心翼翼地呵护,比独角兽的牙齿还具有魔力,能让郑棋元在每一个没有海风陪伴的梦里都走入同一片海域,飞向同一个温暖又仁慈的太阳。
他唱一个男孩,一个好像只在想象中存在,却真实地坐在他身边,听他唱这一首奇怪的歌的男孩。
郑棋元唱完了,一双眼睛温柔地注视着男孩。
男孩紧紧抱着那一个布口袋,颤抖了好几下,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
8
“哎……也没有那么难听吧?”
郑棋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纸巾也不知道被他放到哪里,情急之下,他一把把男孩搂到怀里,用柔软的袖口为他擦去糊了一脸的眼泪。
男孩抽抽噎噎地打开布口袋,郑棋元一下屏住了呼吸。
他看见一轮袖珍的月亮,在水光盈盈的口袋里泛出无边的月色。
“我没有、我没有东西和你交换了……”男孩抱着一轮月亮,在郑棋元怀里哽咽。
“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东西,和你换这一首歌了。”
男孩用尽全身力气忍住小小的哭嗝,拉过郑棋元的手,把布袋的系绳塞进他握紧拳头的手心。
“我以为我连月亮都找到了,就可以换来你的名字,可是你给了我这样一首歌,我要去哪里,再给你找一个月亮呢?”
郑棋元抱着他,男孩在斗篷下的身子既轻盈又柔软,握在手里,像梦里的风。
他抱着他,开口道:
“没有星星的碎屑、彩虹的尾巴、云的种子,你也可以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你喜欢的东西。因为‘你喜欢’本身,就足以交换我拥有的一切。”
郑棋元亲吻着男孩哭红了的眼睛。
“我叫郑棋元。只要你喜欢,就算找不到另一个月亮,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叫郑棋元。”
男孩在他怀里挣扎着爬起来,坐好,用力揉开被泪水浸湿的眼睛。
“我一直都在获得、给予这样的交换中生活。我每拿到一些东西,就要给出去一些东西作为交换,同样的,我给出去一些东西,就要交换一些东西回来。蜜蜂是很辛苦又很小气的家伙,其实我也是。我总想要换来最好的东西,当然和我换东西的人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我第一次换来你的指南针时,我真的觉得赚了好大一个便宜,你不知道吧,海风是所有风里最便宜的一握了。可是后来,你请我到家里做客,你给我热牛奶,还给我蜂蜜,却不要我任何东西。我觉得妈妈真的说的很对,贪小便宜要吃大亏。”
男孩这么说着,又打了个哭嗝,不好意思地偷瞄了一眼郑棋元,见他仍是笑着的,才放心说下去。
“可是我发现我想要的越来越多,比起牛奶,我更希望能再一次进到你的屋子里,比起蜂蜜,我更希望能再看到你对我笑。我……我很高兴你喜欢我的歌,那天,你在阳台听了一上午,我本来要去补觉,但是花一次次开放的声音,让我高兴得睡不着。”
“我就想,我一定要找到一个只有我能找到的东西,这个东西是世界上最好最美的。我要用这个东西,去换一个人的名字。虽然我和他的交情,好像浅的只有一握风的生意。”
“可是……可是你却给我唱了这样一首歌,还告诉了我你的名字。”
郑棋元伸出手去,男孩毫不犹豫地一把握住。
“可是我总是要交换的,我不能白拿别人东西。虽然可能比不上你给我的那么好,但这是我现在能拿出来的第二好的东西了。”
“一个名字换一个名字,一个喜欢……换一个喜欢。”
男孩抬起头,眼睛里还有没擦干净的泪,可是眼神还是那么明亮,就像初次见面时,下午三点十分的阳光。
“郑棋元,我叫徐均朔。”
“你喜欢‘我喜欢’,而我喜欢你。”
郑棋元笑起来,把装着月亮的口袋在茶几上放好。
他向男孩伸开双臂。
“对我而言,这就是最好的。”
男孩扑向他的怀抱。
郑棋元好像拥抱了一握风,又好像抱住了他珍藏在布口袋里,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月亮。
【元与均棋联文】你什么时候吃我啊
*伪童话文学,6.5k,头狼圈x垂耳兔朔
*速打产物,后续会修
*定时发布不得劲,不好意思发晚了,前后棒就不@了
*本意无差,但就体型来说偏元朔,预警
*灵感基础来源于一个微信群的姐妹
————————————————————————————
1.
岳麓山里有一片光明森林,森林里住着很多动物,东边是狼群的地盘,狼群里正值壮年的头狼叫郑棋元,高大英俊,从前十里八荒的狼都对他芳心暗许。他的脾气好,至少比森林南边没睡醒就不爱搭理人的狮子郑云龙要和善些,因而动物幼崽们都乐意凑在他身边玩。
这几天不知怎么传出了一阵流言,说是他家里住进了一只兔子。
这可是大新闻,森林居委会主任刘岩马不停...
*伪童话文学,6.5k,头狼圈x垂耳兔朔
*速打产物,后续会修
*定时发布不得劲,不好意思发晚了,前后棒就不@了
*本意无差,但就体型来说偏元朔,预警
*灵感基础来源于一个微信群的姐妹
————————————————————————————
1.
岳麓山里有一片光明森林,森林里住着很多动物,东边是狼群的地盘,狼群里正值壮年的头狼叫郑棋元,高大英俊,从前十里八荒的狼都对他芳心暗许。他的脾气好,至少比森林南边没睡醒就不爱搭理人的狮子郑云龙要和善些,因而动物幼崽们都乐意凑在他身边玩。
这几天不知怎么传出了一阵流言,说是他家里住进了一只兔子。
这可是大新闻,森林居委会主任刘岩马不停蹄地去了找当事人询问情况,刘岩是一只羚羊,本来草食动物同肉食动物不该有过多的往来,可郑棋元吃素在光明森林里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了,只是为着狼群的尊严和牌面不能大肆宣扬,索性搬离住地,在河边独自搭了一间小木屋,门口辟了一块空地拿矮篱笆围起来,栽的都是青菜萝卜。
“你家那个小东西是怎么回事?”
不怪刘岩对这件事上心,随着各个森林物质文化生活日益丰富,动物管理协会发现近些年青年动物的单身率大幅提高,为了促进大家积极主动寻找配偶,森林之间需要互相监督比拼,再由协会考核,每年单身率最低的森林,将会收到统一表彰以及现金奖励。
光明森林是先进森林,恋爱情况一片喜人,大家成双成对,幼崽出生率也名列前茅,眼见着无人需要刘岩操心,早些时候他就把目光盯在了一心只想培育出超大胡萝卜的郑棋元身上,这可是有名的单身钉子户,从前不知道被明里暗里催过多少次,都被一句我不需要给挡了回来,简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其实不是没有漂亮的狼啊豹子啊想追郑棋元,郑棋元不置可否,陪着出去逛了两三次街市,接下来就是邀请人回家,对方满心欢喜以为可以抱得美人归,打眼却见饭桌上一片碧绿,还是少油少盐的分量,郑棋元捧着沙拉从厨房出来,笑意莹莹地招呼他们快些吃。
好好地一段恋情还没开始就无疾而终。
一来二去刘岩也不乐意管他了,反正光明森林的风水好,但凡搬进来的小动物没过多久都能找到伴儿,狮子郑云龙和白马阿云嘎的爱情故事通过小鸽子传了出去,多少慕名前来请求分配对象的,刘岩乐的眼尾的褶子都多了几条。
可桃花运太旺也是个大问题,自从董攀和郭虹旭填完配偶登记表后,森林里适婚的动物彻底内耗完毕,家家户户恩恩爱爱,幼崽们又都还没长起来,这让身为大家长的刘岩有些无所事事。
郑棋元就赶着这个空档自己往枪口上撞。
刘岩说的小家伙是一只垂耳兔,毛发雪白,胖墩墩的,两眼周围环着一圈黑色的绒毛,据目击证人赵越称大约是一周前开始出现在郑棋元身边。
“月亮亲口跟我说的,他在河边洗果子,刚好看见你把人家抱进了家门,怎么回事啊,有情况了?”
“能有什么情况?”郑棋元拿着一块抹布正在擦自己的衣柜,“救了一个傻兔子,只能捡回家养着,就这么简单。”
2.
郑棋元确实是一周前捡到徐均朔的。
那时候他正在院子里给胡萝卜浇水,远远地就看见一只雪白的小兔子从斜坡上叽里咕噜的滚下来,一头撞上了自家门前的老榆树,然后瘫在地上不动了。他慌忙拉开院门去看,小兔子的脑袋上肿起了老大一个包,前爪上还被划拉出了一条口子,在往外渗着血。
没办法只能把小兔子横抱起来,回家给他处理伤口。
徐均朔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只有他一个,他背着的绣着胡萝卜花样的小布包被安稳地放在枕边,像是没有被打开过的模样。他松了口气,把包裹抱在怀里拍了拍上面沾的灰尘。
“醒了?脑袋还疼吗?”郑棋元端着菜粥进了里间,见着小兔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吃点东西。”
徐均朔的爪子缠着纱布不能端碗,郑棋元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把粥拿了小勺儿喂给他吃,一边喂一边还念叨着怎么就能不小心从那么高的坡上滑下来。侧面的那条坡陡,遇上下雨天就容易脚滑,他仔细叮嘱小兔子下次千万注意些,不要再受伤了,一碗粥吃完,郑棋元敲了敲小兔子的脑袋。
“摔一下给你长了记性,以后就知道稳重了。”
他端着碗准备去刷,徐均朔突然用没受伤的那只前爪拉住了他,耳朵一抖一抖地问道:“你会吃我吗?”
郑棋元乐了,以为徐均朔是在害怕,小兔子的绒毛温温热热,郑棋元把整个兔子抱在了自己怀里,小心避开伤处揉来揉去。
“我要是吃你的话,你能在这里躺到现在吗,粥都喝完了,才想到这些是不是有点迟啊,小家伙。”
“你不吃我啊,”不知道为什么徐均朔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挣扎着翻滚到床边,跌跌撞撞缩进郑棋元的被子里,只留着一个浑圆的屁股在外面,自暴自弃地喊道,“不吃就算了。”
郑棋元揪住尾巴想把兔子拽出被窝,却被徐均朔一脚拍开,于是他只好耐着性子问:“你不是住在光明森林的吧,我以前没见过你,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总不好一直在我这里待着。”
不知道其中哪句话又刺激到徐均朔了,他在被窝里掉了个方向,探出贴了一块纱布的脑袋,气的眼睛的红了。
“干嘛要告诉你,你又不吃我,”他像个小炮仗一样跳下床,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跑,从门帘里挤出去就窜的没影了,“反正你也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他?
郑棋元挠了挠脑袋,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和兔子打过交道,虽然他这些年一直都吃素,可猛兽的本性还是不会变的,天性让他自然而然会对小型草食动物有本能的威慑力,所以除非是相熟的幼崽,例如刘岩家的羊羔小可乐,别的森林里的草食动物都很少会主动接近他。
他望向徐均朔的方向,好好的为什么要生气呢?
3.
徐均朔磕磕绊绊跑到一半才发现自己的包裹没有带出来,想回去拿又觉得对方好心帮了自己,自己还发了脾气也是太不懂事,抹不开面子再去道歉。郑棋元说的对,他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他的家在很远很远之外,要翻过很多座山才能到达,他从冰雪消融的时候就开始走了,一直到现在才走到了光明森林,本想着要亲手把东西交给郑棋元,却没料到走到山前一个不小心直接在人家门口栽了大跟头,还结结实实闹了一场别扭。
徐均朔特别特别委屈的抱着脑袋坐在地上,连耳朵都耷拉了下去盖上了眼睛。
郑棋元现在不想吃他了,那包裹还是要拿回来,不然会给对方带来困扰。
徐均朔磨磨蹭蹭地又挪回了郑棋元的小屋前,不好意思敲门进去,绕着树转了两圈,突然灵机一动,只要他再把自己撞昏,那郑棋元看到就不会见死不救的呀。退后几步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准备往前冲,受伤的前爪奔跑时着力疼的徐均朔都要哭出来了,临近树干却被人提溜着耳朵拎了起来。
“干什么,想碰瓷啊?”
郑棋元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徐均朔的胡萝卜小包没有带走,他正准备出门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小兔子,就看见熟悉的白色身影在不远处跺脚,得益于狼族的听力一向厉害,小家伙喃喃自语的话被郑棋元听到一清二楚。
“你可以的徐均朔,撞昏了肯定就能被捡回去了,加油,不怕,反正撞成智障的概率也很小,大不了脑袋再肿一个包。”
郑棋元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心里暗骂一声小蠢蛋,伤了一只脚让徐均朔跑步的速度急剧下降,郑棋元加快脚步奔出屋子刚刚好够拦下他,拎着徐均朔的耳朵没有松手,就着这个姿势把小兔子拖回了家里。
这次徐均朔没有坐在床上的待遇了,被安置在了木桌上趴着,胡萝卜小包放在他身边,郑棋元把床单捋平,就像是全然没有看见他一样,晾了好久才转过身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蹲着?”
他把包裹往徐均朔怀里一塞,淡淡地补上一句:“你的包我没给动,现在还给你,你走吧。”
郑淇元倒不是真的跟徐均朔置气,他只是不明白徐均朔闹脾气的缘由所为何事,想要逼迫小兔子自己说出口而已,想来两个人之间应该是有渊源的,或许在哪里见过,或许自己的对他有救命之恩也说不定。
这个猜想让郑棋元自己都觉得好笑。
徐均朔抱着布包瘪了嘴,他走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来找郑棋元,这一路风餐露宿的,肯定是因为自己瘦了肉质就不够肥美了,所以郑棋元才不愿意吃他,前腿上的纱布又渗出血来,他疼的拿爪子偷偷抹眼泪。
郑棋元叹了口气,捏着徐均朔的脖子把他拎到自己面前,还是没能硬的了脾气地问道:“我们从前见过?”
“对不起啊,你别哭了,我不记得了,你说给我听吧。”
4.
徐均朔还是个小崽子的时候,有天跟着爸妈去拜访住在别的森林的长辈,大人们亲亲热热地闲聊,屋子里又没有年纪相仿的幼崽,他趁着大家都没注意,一个人跑到了后山上玩。
后山地形复杂,很快徐均朔就迷了路,在草丛里滚过一圈,沾了一身脏兮兮的土,他迈着短腿,只会沿着仅有的一条荒草丛生的小路走,可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怎么也出不了山,反而把他带到了狼群的住处。
虽说自从森林和平法颁布后,食肉动物和食素动物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和平,彼此也都有通婚的,可大部分动物还是会选择和自己相同取向的配偶。另外总有那么一些心性恶劣的猛兽,欺软怕硬,遇上森林公民倒也算了,倘若碰上一些流离失所,无人撑腰的弱小族类,便会肆意欺辱。
徐均朔碰上的就是这样的一群狼,他们见徐均朔蓬头垢面,毛发上沾满了尘土,活像只灰兔子,还以为是流浪过来要饭的,就眼露凶光动了些歪念头。徐均朔抱着脑袋趴在地上抖,吓得眼泪扑簌扑簌地掉,耳朵垂下盖在眼睛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忽然周围的威压顷刻间散去,紧接着就是一声威严的狼嚎,徐均朔感觉自己被抱起,对方锋利的爪子抵着自己的背让他不敢动弹,很快抱着他的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换了掌心轻轻拍打安慰。
他掀起一边的耳朵偷偷去看,正巧对上那双温和的眉眼,徐均朔从前是见过狼的,他们的眼神总是那么阴鸷,幽幽地闪着光,遇上脾气好些的也多半矜贵冷漠,从不把谁放在眼里,他从没有见过眼神里藏着一片汪洋的狼。
“我看看是谁在打我猎物的主意?”郑棋元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在徐均朔看不见的地方向围在二人周围的狼投去警告的眼神,“如果没有长辈管教,我不介意代替你们父母给你们一个教训。”
尚且有看不清眼色的狼想要挑衅郑棋元,郑棋元笑着露出锋利的牙齿,径直咬在了徐均朔的耳廓外侧,尖峰刺破皮肉,他吻掉伤口渗出的血滴,下唇沾着血色抬眼望向对面的人。
“你算是什么东西,我要向你证明?”
那时候的郑棋元还很年轻张扬,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足为奇,可轮到现在的郑棋元再听只能被曾经中二的自己羞得老脸通红,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到底哪根筋没接上要来这么一出去威慑它人,令人无端感到羞耻。
“你想起来了吗?”
徐均朔站着桌子上,挥舞着一双小爪子绘声绘色地模仿着郑棋元当时的语气,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神亮亮的,充满期待地望向郑棋元,郑棋元撑着脑袋点点头,总算想起曾经的自己在刘岩的藏书室里看完一整箱武侠小说后某次见义勇为的事迹来。
“是你呀,小土豆。”狼口夺兔也不全是武侠小说的锅,郑棋元饭后闲逛到山头看见恶狼欺负一个脏脏的毛团子,偏偏毛团子还一直在抖,圆头圆脑缩在一起,这激起了他难得的保护欲,抱上手后更是触及到一片柔滑的皮毛,令人爱不释手,只恨不能搓圆搓扁,叼在嘴里,这才惹出两个人的一段缘分。
徐均朔笑的眼睛眯在了一起,他把自己一直抱着的胡萝卜小布包塞到郑棋元手里,郑棋元问是不是送自己的,他点点头,耳朵重新捂上眼睛,像是害羞了不敢抬头一样。
然后郑棋元从布包里整整齐齐依次掏出了辣椒面,孜然粉,椒盐,料酒和一把大料。
郑棋元:......
徐均朔凑过去用两个前爪抱着郑棋元的脑袋,认认真真的说:“你说过要吃我的,我等啊等,你老是不来,所以我就一路打听着来找你了,我连调料都给你带来了,都是我亲手磨得,”他的耳朵跟着说话的节奏一晃一晃的,“我还查了一下,像我这种小兔子,做冷锅兔很好吃的,你这里有没有锅啊?”
郑棋元说过要吃了徐均朔这种话吗?
他还真说过,把兔子救下来后,郑棋元带着徐均朔去了小溪边,爪子沾一点清水,那中间一点点嫩肉小心翼翼地给小兔子擦去脸上的灰尘。徐均朔抱着他的前肢,颤颤巍巍地问他是不是准备吃掉自己了,一双眼睛眨个不停。
“不急,”郑棋元拍拍兔子的小脑袋,将对方嘴边被打湿的绒毛拨整齐,“你太小了,还不够塞牙缝的,等长大了再吃。”
徐均朔把这句话放在了心上,一放就直到现在,郑棋元把他送回到亲戚家门前,顾念着自己的身份,没有多做停留就走了,后来徐均朔有在哥哥的陪同下重新回到那片山里,也去过湖边,却再也没见过郑棋元,只是它总记得自己是要给郑棋元当猎物的,只能安下心来认认真真的长大。
“我去年刚刚成年了哦,已经长大了。”徐均朔疯狂暗示,又重复向郑棋元推荐从西南听说来的名菜,“冷锅兔真的很好吃,你试一下嘛,我心甘情愿给你吃的,我还千里迢迢把调料都背来了,特别重。”
郑棋元哭笑不得的把小家伙在手里揉捏,爪子扣住徐均朔的脸拉扯,将那瓶瓶罐罐一股脑抱起塞进柜子里,这才慢慢说道:“一路跑了这么远,你现在太瘦了,等养胖一点再说吧。”
徐均朔茫然地点了点头,有些失望。
5.
这一句再说,就往后又过了很久,久到光明森林人人都来参观过每天帮郑棋元给胡萝卜浇水的小兔子,也人人都被这位小兔子问过,郑棋元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吃他啊。
瘦得时候说肉会柴,好不容易养胖一点,又说油水太多腻歪,春天说万物复苏不适合杀生,秋天又说吃了兔子容易上火,徐均朔每天托着下巴等啊等,等到他从盖着小被子睡在郑棋元的枕头边,变成趴在郑棋元的胸膛上睡的口水直流还打着小呼噜,都没有等到郑棋元嘴里的再说。
久而久之其它动物们也都看出些门道来,刘岩更是三天两头就要来试探一下二人的进展,光明森林百分百脱单的壮举即将因为郑棋元而成为现实,从此他刘岩就会成为刻在历史上被人铭记的居委会主任。
这天徐均朔帮郑棋元擦柜子的时候,偶然发现藏在抽屉里已经落满了灰的调味料,于是他记起来自己来光明森林的目的还没有完成,今时不同往日,他抱着那些瓶子发呆,想起郑棋元这些天对他的那些好,雕成花瓣模样为了逗他开心的胡萝卜,巡视完领地从山坡上摘下的一簇满天星,还有每天睡觉前落在自己额前的一个吻,徐均朔难受的想哭。
他不想被吃掉了。
午饭的时候郑棋元清炒了几个素菜,把小兔子抱上餐桌才发现对方的耳朵又耷拉了下来,闷闷不乐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郑棋元,我觉得麻辣小兔子可能其实也不是特别好吃,你能不能不要吃我了啊,”徐均朔又开始抹眼泪,两个小爪子湿答答的,整个身体一耸一耸的抽动显得尤为可怜,“吃了我就不会有那么可爱的小兔子陪着你了,你还得自己种菜浇花,而且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最后一句是关键,他抱着郑棋元的胳膊放声大哭,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噼里啪啦地掉,哭的整个身体都开始抽抽了。
“我好喜欢你啊,我不想死掉,我死掉就会有别的小兔子陪在你身边,你还会给别的小兔子雕胡萝卜花,给他们做饭,把胸膛借给他们取暖,我不要你和别的小兔子在一起。”
郑棋元有一下没一下的替他顺毛,沉默地问了一句:“也不一定是兔子,也可能是松鼠啊,百灵啊,还有小奶猫。”
徐均朔哭的更大声了,原来不是只有小兔子会和他抢郑棋元。
“好了,别哭了,”郑棋元看徐均朔哭出了一个鼻涕泡,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那么喜欢我啊,那就今晚吧,把你吃了当晚饭,我看着现在这样不胖不瘦的就刚刚好。”
徐均朔吓得倒抽了一口气,眼泪憋在眼眶里不敢掉下来,郑棋元从书架上拿了一份文件,还有一个鲜红的印泥,扶着小兔子的爪子往印泥上拍了一下,翻过几页纸,径直按在了最后的空白处,旁边还龙飞凤舞地牵着郑棋元的名字。
“这是什么?”
“能名正言顺吃掉你的合同,留了手印就不能后悔了。”
徐均朔委屈地点点头,锁在郑棋元怀里垂着脑袋不说话了,因而没有看到文件顶端白纸黑字放大加粗的字:配偶登记表。
6.
第二天郑棋元带着新婚伴侣回了狼族领地,众狼纷纷聚集,连带着其余猛兽也都赶过来看热闹,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大罗神仙能不动神色地收服郑棋元这朵高岭之花。只是左等右等只等来了郑棋元,却不见其配偶的踪迹。
“你们别靠这么近,吓到他了。”
几乎要挨上郑棋元的虎啊豹啊狼啊熊啊纷纷退开两步,这才看到从郑棋元背后探出来一个雪白的小脑袋来,两个粉红的小爪子攀在郑棋元肩膀上,背后还斜斜跨着一个绣着胡萝卜的小布包,见大家都在打量自己,还是壮着胆子从包里摸出胡萝卜来递给站的离自己最近的郑云龙。
“你...胡萝卜你要吗?”
郑云龙接到郑棋元暗示的眼神,非常给面子的接了过去,准备带回家给阿云嘎吃,刚揣进兜里就听见徐均朔弱弱地补了一句:“一块钱四个。”
郑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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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RRX/佳昱】旷世无声 隐藏内容
锁文重开,圈地自萌。有感想尽量在评论里交流沟通,不要发到蒸煮出没的场合,也不要在无关场合刷这篇文。
ky退散
祝大家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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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ning!
首先声明,本篇不!是!番!外!与大部分读者想象中的隐藏情节完全不同!慎入!
其次,以下内容将严重剧透!
占tag抱歉……
鉴于大家的反响,为了让读者更好地了解《旷世无声》这篇文章,我将对本文的一些隐藏内容进行解释,...
锁文重开,圈地自萌。有感想尽量在评论里交流沟通,不要发到蒸煮出没的场合,也不要在无关场合刷这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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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声明,本篇不!是!番!外!与大部分读者想象中的隐藏情节完全不同!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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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tag抱歉……
鉴于大家的反响,为了让读者更好地了解《旷世无声》这篇文章,我将对本文的一些隐藏内容进行解释,一共分成时间线、隐藏剧情、答读者问、个人感想四个部分。由于本文是回忆和现实交织进行,且两条时间线并不是完全按照事情发展顺序写的,因此梳理一下时间线,对于没看过或是没看全声入人心和歌手的读者来说会比较友好。隐藏剧情将不采用番外等形式详细写出,简单叙述,点到为止。对时间线和隐藏剧情的阅读,建议二刷后的读者来看,一刷比较仔细的也可以看。没看过或看得太快的读者将遭遇严重剧透(虽然文章内容已经被剧透的差不多了,但是补充的细节还是值得看过全文之后再来梳理一遍的,毕竟如果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我也就没必要发了)。答读者问主要是针对LOFTER评论中的几个普遍存在的问题进行回应,大家的评论很真诚,但是实在太多了,只能挑选一部分统一回复,希望大家体谅。个人感想可以不看。
一、时间线
2018/10 《声入人心》第一、二期录制 蔡程昱(20岁)《Ah, mes amis》、马佳(27岁)《La donna è mobile》
《SRRX》第三期录制 《Grande Amore》 次日,表演《饮酒歌》
《SRRX》第六期录制前夜
《SRRX》第八期录制 马佳、仝卓、高天鹤《Nessun Dorma》
《SRRX》第十期录制 马佳、仝卓、星元《La Vita》&《Skyfall》
《SRRX》收官之夜
2019/2 《歌手》 声入人心男团首战 《Never Enough》
2019/2~2019/6 《声入人心》成员各类商演、巡演
2019/6 马佳筹备建党98周年庆典 蔡程昱参加军旅题材真人秀
2019/9~2020/1 蔡程昱在上音继续学业 马佳奔波工作
2020/1/17 蔡程昱生日,赴云南做慈善 马佳赴云南慰问
2020/1/19 梅里雪崩 马佳救人 蔡程昱上山 薛教官牺牲
2020/1/20 凌晨4时45分 马佳牺牲 蔡程昱昏迷
清晨6时30分 马佳蔡程昱重逢 邮件发出
2020/1/21~2020/1/28 马家料理后事 春节 蔡程昱看到(部分)遗书
2024年 蔡程昱与韩雁歌在北京相识相恋
2025年 蔡程昱韩雁歌完婚
2027年 蔡程昱儿子出生
2030年 蔡程昱举办第一场个人音乐会
二、隐藏剧情【剧透 慎入】
薛迈作为特种兵,在雪崩发生时就死了,而马佳一个退伍多年的文艺兵却坚持了很久。原因在于,在雪崩发生时,往雪流的两侧、尤其是坡上跑是安全系数最高的,因为人跑不过雪。薛迈是知道这一点的,从小型雪崩发生时他敏捷地往旁边躲避就可以看出来。但地震一停,他就急于下山拉警报,因此被雪流吞没。而马佳为了救人往坡上跑,因此活命。与其说是马佳救了小女孩,不如说是小女孩救了马佳。当然,真正救了马佳的是他自己。
马佳选择将遗书交给王凯,除了因为两人感情深厚惺惺相惜,还是因为两人的家都在北京,都是部队出身,都受过孟玲指导,都欣赏蔡程昱。既要便于照顾家人和恩师、在部队走动、了解抚恤政策,又要能照顾蔡程昱,王凯是唯一的人选。如果不考虑蔡程昱,马佳可以托付的范围就很广了。
马佳在临终前出现了一定的幸存者综合征,这是他愿意舍命一搏,离开山洞寻找救兵的原因之一。他不能接受第三个被他拯救的人在他眼前丧命。蔡程昱下山后同样出现了这种症状,因此才将马佳的牺牲归咎于自己没有上山营救。此后蔡程昱经历了长时间的心理疏导,并康复。
王凯在本文唯一一次称呼蔡程昱时,用的不是节目中一直叫的“蔡蔡”,而是“程昱”。当时他被蔡程昱质问遗书内容,下意识想到了马佳的第二封邮件。这是蔡程昱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之所以蔡程昱在和韩雁歌在一起一年就想结婚,是因为他不想让韩雁歌在三十岁之后才嫁给自己。这个世界对女性的恶意一直都存在。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和雁歌是我的最爱”这句话是真的,因为前提是“在这个世界上”。
本文出现的所有歌曲都有意义,除了仅服务于剧情需要的《La donna è mobile》、《Nessun Dorma》、《饮酒歌》、《光之心》、《对不起,我爱你》和《茉莉花》。
薛迈——雪埋
刘传心——流传心声
韩雁歌——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另,我有看到对本文伏笔的总结贴,老实说我真的没想到还能有这种东西出现……非常感动了,毕竟被阅读理解搞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天也轮到我来搞一搞别人了……大部分伏笔被看了出来,感谢读者们的细心。但还有一些一直没被发掘,不过那些伏笔我自己写的时候留下的线索也很细微,我不会挑明,有些秘密能在公之于众后还不失本色,也是一种别样的浪漫。
不过有的伏笔真的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比如,我真的不知道佳哥还唱过《不见不散》……
三、答读者问
大部分读者的困惑和讨论集中在两个方面,其一是蔡韩夫妇的情感,其二是雪山上发生的事是否真相大白,即,马佳、蔡程昱、韩雁歌、刘传心是否清楚彼此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其实以上大部分内容在文中均能找到蛛丝马迹,这里将两个问题合并,按照人物一一解释。
首先是刘传心。他抬下山的是马佳,而将韩雁歌抬下山的是其他队员,两人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且当时天色昏暗,他基本没看清韩雁歌的模样,并不认识她。他看到了马佳手机上的音乐软件页面,但他当时并不知道蔡程昱的名字,而且当时的蔡程昱风尘仆仆灰头土脸,没有图上干干净净意气风发的样子,因此刘传心没有将图上的人和刚才见过的人联想到一起。他对这首歌的关注点仅仅在于,对于一个男高音而言这首歌很重要,并未往感情方向想过。十年之后,通过刘传心对蔡程昱的邀请感受到的受宠若惊,可以看出两人很长时间没有过来往。如果他真的洞悉了马佳的情感,也不会在十年后以这样一种方式意外地传达给蔡程昱。
而韩雁歌也不知道马佳的心意。她与马佳的交流终结在医生伤重吐血的时候,在那之后马佳就决定离开山洞求救,她没有机会窥见马佳对蔡程昱的感情。她在奄奄一息之时被人救走,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了,不可能见过将她救下山的战士们,其中自然包括刘传心。而作为一个身体较弱,恢复较慢的病人,她对外界信息的接触要比普通人延迟一些,也因此失去了在第一时间深挖的机会。在这个时候,她和所有网民一样,对蔡程昱的了解仅限于“舍己救人”,没有理由想到马佳蔡程昱之间的情感纠葛。
蔡程昱下山之后忙于治疗和参加后事,并很快离开了云南,因此没有见到韩雁歌。但其实,两人之间有很深的缘分,他们都是安徽宿州人,都在上海打拼,雪崩发生的时候,都在山区。两人并非在获救后马上相识,而是在雪崩四年后相遇,都已经有能力开启新生活。他们在最合适的时候,遇上了这个世界上最正确的人,相知相爱,水到渠成。
马佳挽救了他们的缘分,使得一段缘分的终结成为另一段缘分的开始。马佳救了韩雁歌,而最后两人又是在他的家乡——北京相遇,羁绊之深不可谓不玄妙。
韩雁歌并不爱马佳。在绝境之中,人体因应激反应产生的激素会让人有爱情产生的错觉,但如果两人没有更深入的了解和磨合,凭借身体反应做决定,这样的爱也就没有根基。绝境是爱情的试金石,但不是产生爱情的合适土壤。雪崩发生时韩雁歌已经二十五岁,对于女性来说是个足够成熟的年纪,她很清楚这一点。山洞里的她对马佳只有欣赏和感激,以及生死之交的感情,或许会有一些朦胧的喜欢,但不是爱。即便当时她以为这是爱情,之后她也肯定想通了。诚然,如果给韩雁歌一个机会,她很可能会爱上马佳,因为佳昱两人有着十分相似的灵魂,但很多事情没有如果。
所以,蔡程昱和韩雁歌并不是同爱一人的关系,也不是亲情。韩雁歌爱蔡程昱毋庸置疑,而蔡程昱能将她和自己的母亲放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也足以说明一切。拿别人的终身大事开玩笑,蔡程昱和韩雁歌都做不出来。既然结婚,就说明他们是真心相爱,爱情的爱。
两人在相爱前并不知道彼此和马佳的关系。相爱之后是否知道,就交给读者想象吧。
(我都把暗线解释得这么直白了就不要再觉得文中的菜菜是把雁歌当成替身了……恕我直言把别人当成替身来爱不是对一个人深情的赞扬,这是耽误自己和别人一生,是三观问题啊。都过去好几年了,也昭告天下说是最爱的两个人之一,怎么就不听呢……)
四、个人感想(闲聊,可以不看)
首先请大家冷静一下,佳佳很好,不要担心他。大不了以后他想爬雪山的时候我们血(认)书(真)劝(科)阻(普)一下。
然后就是个人的一些想法,当做纯聊天吧。
文章的灵感来源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两句话。语句越少,空间越大,感触也就越深,所以我决定不顾一切地写下来。填充情节、完善逻辑在操作时并不容易,我第一次尝试让回忆和现实双线并行,编排的时候很麻烦。让菜菜上山更是困难重重,缺了哪一环都是在瞎胡闹。好在最后终于能让大方向比较合情合理地进行下去,不论各位如何评价,这已经是我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
但我想写的不只是天灾,还有很多。我想把他们相爱的心路历程完完全全写出来,从缘起到缘灭。我想写他们的音乐梦想,那些野心和抱负多么雄奇而浪漫。我想写娱乐圈的迷雾,多少人跟红顶白,多少事被娱乐至死。我想写人心的冷漠,连奔丧穿的毛衣都可以拿来成为赚钱的噱头。我还想写人性的伟大,情与义,友谊与爱恋。
所以梅溪湖边有了王凯、星元、高天鹤、郑云龙,他们选择有求必应。
所以解放军里有了马佳、薛迈、刘传心、叶赫,他们选择一往无前。
所以灾民之中有了医生丈夫、护士妻子、男大学生、韩雁歌,他们选择守望相助。
要知道,在多方势力磋磨之下,不顾自己的得失,扶持朋友履行诺言,该有多辛苦;在天灾绝境之下,咽下自己的苦难,不与旁人争抢珍贵的生存资源,该有多困难。
人有兽性,幸好我们还有人性。
我希望大家不只看到两位主人公的情伤,这个世界还有许多值得歌颂的地方。蔡程昱和韩雁歌的爱情足以让他们平静温暖地度过余生,声入人心的每一个成员都在为了梦想努力拼搏,即便是那个小肚鸡肠的登山客,也愿意在需要自己的时候交出心爱职业的全部家当。如果可以,我希望大家能记住文中出现的其他人。他们有缺陷,但他们都选择了善良,这种选择,不也是旷世之举吗?
但是,写作的野心再大,笔力也是有限的。在我写的过程中,为了避免情节冗余,删掉了大量的成文片段,还有一些剧情只停留在了脑海里。删的时候不舍得,写的时候不容易,但有的时候,再美好的文字都比不上留白,一切都要让位于文章整体呈现的效果。因此,留白的地方我不会再细写,这也是本文没有番外的原因。不过能力有限是肯定的,感谢大家的包涵。
一开始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想过它能打动一些人,但没想到它会掀起好一阵涟漪。毕竟上篇发出来的时候,评论都是一副相安无事岁月静好的样子。直到下篇发出来,我后知后觉的被人推着看了微博和豆瓣,才发现这篇文的冲击范围比我预想的大了很多(高探马,你牛)。有很多人叫我太太,夸我夸得比黑糖夸佳哥还猛,评论真情实感得让人心疼。还有很多不磕佳昱的读者们看到了这篇文章,甚至因此入坑。凡此种种,实在是大家厚爱。其实我不是太太,我很年轻,能力有限,这篇文章也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希望大家能以平常心看待它,多指点,多交流,这样就让我觉得不胜荣幸了。此外,我还要特别鸣谢帮我找出文中疏漏的@甘味子和@eeeeeee。对于大家的支持,我无以为报,只能努力进步。
最后,祝大家幸福美满,祝马先生和蔡先生光辉灿烂、终成不朽。
关于文章的部分,这次是真的结束啦。
接下来我可能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如果有事可能不会回应。实在要找我最好是LOFTER私信,比较有可能被看到,微博我估计是要卸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