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Sikery🌟 Sikery🌟 的推荐 sikery.lofter.com
鲶曦

[崔七夏日24h/9:00文]蝉

活动链接→→崔七夏日24活动

老师们都特别厉害!大家多多捧场(鞠躬) 谢谢各位老师带我玩!还请多多包涵 紧张.jpg

选用bgm:霁夜茶——小曲儿

实在没有什么关系的渣配图

5k短打 莫名其妙 开放式逻辑结局 

-------------------------------------------------------------------------------------

蝉鸣——还是蝉鸣。

六月的神都洛阳,酷暑的天气无孔不入。白日里灼人的阳光虽然照不到室内,黏热的空气却依然如影随形。即使宵禁之后,暑气也仍在坊市间盘桓...

活动链接→→崔七夏日24活动

老师们都特别厉害!大家多多捧场(鞠躬) 谢谢各位老师带我玩!还请多多包涵 紧张.jpg

选用bgm:霁夜茶——小曲儿

实在没有什么关系的渣配图

5k短打 莫名其妙 开放式逻辑结局 

-------------------------------------------------------------------------------------

蝉鸣——还是蝉鸣。

六月的神都洛阳,酷暑的天气无孔不入。白日里灼人的阳光虽然照不到室内,黏热的空气却依然如影随形。即使宵禁之后,暑气也仍在坊市间盘桓不散,巡夜的金吾卫兵手提着纸糊的灯笼,满街榆柳繁盛的枝叶间此起彼伏的嘶鸣声,将靴子敲打石板街的声音淹没,轻甲下的皮肤被薄汗覆尽。

一墙之隔内,穿堂风轻轻地吹过大理寺后庭,王七坐在卷宗阁的石阶上,袍领敞开,半边身子靠着杉木红柱上,用脸汲取着若有若无的凉意。崔倍坐在他旁边,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阁内的灯火已经熄灭,两人之间一盏油灯,灯焰明明灭灭地随着湿热的风摇晃着。

王七摸摸肚子,一个时辰前入口的几片寒瓜已经随着它们带来的凉意消化了个干净,白日里不振的食欲随着黑夜的推进一点点退去,留下腹中一阵阵莫名的空虚,加上空气的温度内外夹攻,让人越发地不想动弹。他伸手拍了拍崔倍的肩膀,”有点饿了…你有吃的吗?“

崔倍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从被衣摆覆盖的佩囊里摸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纸包来递给王七。

”还真有啊…“王七嘟囔着接过来,指尖碰到崔倍的掌心,淡淡的凉意让人精神一振。白日里阿里巴巴顺手买了一包饴糖分给众人,王七将他的份一并塞给了崔倍,此时纸包里的两块饴糖已经被酷暑融化,固执地粘在一起。王七费了好大力气把那层抄录用薄纸剥了去,咬了一半下来。糖粘在他的齿间,黏得他张不开嘴,好在舌尖反馈回的满足感让他暂时地忘记了饥饿。他含混地品尝着这甜味,把剩下的一半递给崔倍,不清不楚地说,”你吃不吃?“

崔倍接过那被咬得歪歪扭扭的糖,默不作声地塞进了嘴里。 


王七把脑袋靠回柱子上,看着眼前的人两腮在咀嚼中费力地起伏着,耳畔连绵起伏的蝉鸣,舌头鲜明的甜香,夜风带着温度的吹拂,明灭的灯火,指尖残留的凉意,梧桐树花开,苍龙跃渊腾空,远处突然传来更钟声,遍野的知了为之一滞。

”二更了……“他轻轻呢喃道。

”你睡吗?“崔倍问。

”不睡,“王七撩起腿来换了一个坐姿,”这么热还挤大通铺,睡也睡不着,不如在这儿看月亮。“

崔倍点了点头,没有将今夜繁星无月的反驳说出口去。院落里熟悉的一切都在夜色笼罩下变得模糊而隐晦,唯有知了的叫声从不知名的角落勾勒着草木的轮廓。百米外的院墙高高耸立着,无声的屏障将院落里的一切与墙外的洛阳百坊分割开来。

"唉……"王七长出了一口气,不安分地骨头被暑气压着一天没发挥,指缝里都透着难受。

”怎么了?“崔倍问,他的眉尾下垂,嘴角却轻轻上扬,似乎并没有分享王七没来由的沮丧。

”唉……无聊,“王七半边脸贴在柱子上,打量着院里树影绰约的梧桐,”崔倍,你爬过树吗?“

他余光里看到崔倍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一点点消失了,瞬间兴致大涨,”…我们爬到那个上看看吧。“他的手指向黑暗里墙边的梧桐的方向。

”我没……“崔倍的话被中途打断。

”没关系,我带你,“王七似乎在渐凉的微风中抖擞了精神,”绝对靠谱的,小爷我从小到大爬过的树比怡春园姑娘爬过的床都多。“

”别闹……“

”诶,拿着这个照亮,“王七把油灯座塞到崔倍手里,站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灰,转身对崔倍伸出了手,”你不想看看吗,二更天的洛阳城,说不定能看到好玩的,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他绽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巡夜的金吾卫看到你应该会觉得挺好玩,“崔倍一脸无奈,”说不定还把你当飞贼射下来。“

”没事,有你呢,我怕什么?“王七恍若未闻地一把抓住崔倍的手,半拖半拽地把人拉了起来。 


油灯的光将两人身周三步的风景照亮,毛草上落着零落的紫色梧桐花,花下埋藏着若虫破土而出留下的细小而深邃的黑洞,成虫一边在梧桐的树枝上不住地鸣叫,一边从粗糙的树皮下汲取着清甜的甘汁。

王七踢了踢树下的一片空地,”把灯放这儿吧。“崔倍依言俯身。王七看着崔倍弓下的后背想,若不是自己在此坐镇,此刻已经可以预估出大理寺焚毁的路径了。

他撩起衣摆,两只手抓住树皮上的突起,这颗梧桐长得歪斜,因而并不难爬,脚下接力一蹬,高跟稳稳地卡住了凹凸不平的树干,白色的褶裙蹭上了一片灰褐色的尘土,再一蹬,整个人便坐在了主干的分叉处。王七用腹部贴着粗糙的树皮,低头将手垂向崔倍。

地上油灯暖黄的烛光在他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里跳跃着,看起来灵动又空旷。崔倍向上伸出手,依样踩在树干的凸起处,冰凉的手掌被温热的皮肤包裹,他的另一只手扒上一根低矮的枝丫。王七手臂发力,崔倍的另一只腿腾空向上迈起,同时树干上的脚向下一蹬。

意料之中的脚下一滑。

“啊!”王七惊呼一声,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一根树枝,左脚别在枝丫间,才堪堪拽住崔倍。崔倍慌乱中脚下胡乱蹬了几下,好容易找到了落脚点,他往上爬了一尺,王七拽住他的衣领,看着他手脚并用,居然真的爬到了树杈之间。

梧桐的树杈在黑绿色的葱郁枝叶四散伸展,以平缓的角度向上生长。油灯的光芒被层层叠叠的叶影挡住,留下婆娑的光斑。崔倍有些失神地坐在这茂密的包围之中,蝉鸣声近在咫尺又无源可觅,树木鲜活清新的味道充斥着鼻腔,他顺着衣摆被拉扯的方向转头,看到王七已经攀上了一边的树枝,“靠这边爬高一点,你哪儿什么都看不见。”

他弓起身子,慢慢地向那边挪动着,树皮上的木刺磨砺着手掌,似乎比自己的皮肤还要凉上一分。王七爬到了那根粗壮的分枝的尽头,出离了灯光的照耀,枝叶的遮掩也稀疏起来,天空中的星光一下闪烁起来,成人大腿般粗细的木干承受着他的全部重量,墙外的巷陌的轮廓在黑暗中隐隐约约地映入眼帘。他的襥头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漆黑的头发在脑后倌起,蹬着高跟靴子的一双脚在空中来回踢着。

崔倍凑到他的旁边坐下,两只脚也腾空放下。王七抬手弄散了自己的发髻,夜风中他柔软的发丝拂过崔倍的脖颈。

“怎么样?是不是比坐在石阶上有意思多了。”

满天星斗中牛郎与织女星咫尺之隔,玉衡星遥指南海,王七抬起胳膊勾过崔倍的肩膀,闪烁的星光下听见了身边人低不可闻的一声”嗯“。灰白的墙壁和瓦片已经在他们脚下了,墙里的毛草与墙外的石板路都隐匿在它的影子里,路的另一侧几家低矮的瓦顶麦田里的沟渠一般层递着,远处城墙头上绵延的山脉露出漆黑的峰顶,可却依然和头顶的苍穹一般遥不可及。

依旧是蝉鸣。

这样明朗的夜空,明朗的夏日,似乎不是鬼魂精怪作祟的好时候。可是王七搭着崔倍的肩膀想,难道鬼怪们不稀奇这样清澈又深邃的的夜空吗?它们此刻应当也在牌坊下,院墙根,树影中,蝉声里,静静地观望着星斗腾挪斡旋,长夜一点一点地流淌过去。或许这蝉悠长的鸣叫正呼唤着它们的名字。这些从泥土中而生的虫子,在黑夜里蜕壳化蝉,是否也贪图欣赏这夏风繁星呢?

他扭转着头四处寻找着,想要找到这声音的来处,可是目光所及之处不是枝条便是夜影,那聒躁的声音似是从树皮的裂缝中传出来的,又似乎无处不在。他松开了崔倍的肩膀借着星光一寸寸地搜索着,在树干的背阴处用手捏住了一个小而硬的物什。

那东西却默不作声,王七把头凑到近前,微微鼓起的眼睛在模糊的黑暗中瞧见了一个半透明的棕褐色的壳。更鼓的声音又响起了。他在低沉的鼓声中伸手去抓它,那壳子的六只爪钩还用力地扣着树皮,王七用指头用力一抠,感觉自己仿佛把着一个活物的力气,他把蝉蜕拢在右手里,一个翻身又爬回了原来的树杈上,献宝一样得意地呈在崔倍面前。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王七嘿嘿一笑,”送你啦。“

崔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壳子,那里面的蝉已经不知去向,星光下那易碎的硬甲却还一丝不苟地保留着它曾经的模样,像是一幅极其逼真的画像,将那弯曲的腿节,扁圆的头,宽阔的胸背,和尾腹上的凹壑都细致入微的呈现了出来。一道细长的口子纵向划过,让夏夜湿润的空气填满那空腔。

”好漂亮……“崔倍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王七笑道,”非要谢的话,给我摸摸你的脸吧。“他不等崔倍反应,伸手在那玉白的脸上掐了一下,入手的皮肤细腻而冰凉,像流水一样滑过他的指尖。崔倍愣了一下,竟随他去了。王七的两颊突然红了,在夜风中有点充血似的滚烫。明明是揩别人的油,自己脸红什么,王七有点懊恼。好在夜幕的掩护下崔倍看不清他脸上的颜色。他一个侧身倒在崔倍的大腿上,不再作声,一双脚翘在树枝头,衣袂散落在枝叶间,仰面朝天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影去看枝冠尽头的广阔的苍穹。

”啧……“

王七发觉此刻自己眼里竟看不到苍穹的广阔,只觉得梧桐遮掩下的星光像是明耀动人的黑洞。叶子的上面还有叶子,院墙的外面还有院墙,星星的那头还有星星,自己孤身处在其中,却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片叶子,哪一堵墙。

突然他感觉到脸上沁人的冰凉,他收回目光,看到崔倍执笔的修长五指轻轻划着他脸庞的轮廓,眉头,眼眶,鼻梁,隐藏在细嫩的肉里的颧骨,停留在他的唇瓣,那人死沉的眉头下漆黑的瞳孔没有光芒,却仿佛像含着星光尽头的苍穹。

”……你…你要调戏我?“不对,不是这句,王七想。

”不是。“崔倍果然住了手。王七抬眼看到了那人难得一见的窘迫的表情。

”没事,咱俩都这么熟了,我给你摸,“他笑道,伸手去够崔倍的脸颊,”不过咱们得礼尚往来,你刚刚没经过我同意摸的,要按十倍还。“ 


王七感觉自己在混沌的蝉鸣中睡着了,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崔倍的身姿面容举止栩栩如生,脸上还留着被自己掐出的红印。时间和空间似乎在一瞬间铺展开,他一时不知这是自己在大理寺过得第一个还是第五个大暑,满堂花草楼宇好像存在了有千年之久,连同身旁人沮丧的眉眼一起,却还鲜活生动地变化着。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遍野的蝉叫了大半夜,似乎也沉寂了几分,将起未起得晨雾在尚是青黑的半空蔓延,天空中不知何时聚拢的云朵随着已经凉透的夜风流动着,追赶着什么似的一刻也不能停歇。崔倍的脸沉默地朝着远方的屋檐山峦,王七看到他被夜色笼罩的下颔,发现自己还躺在崔倍的大腿上,”你一直没睡啊?怎么不叫醒我?“

崔倍低下头来,他又看见他玉琢般的五官了,和梦中人十分相似。”我不困,你睡吧。“

”要睡也不能在这儿睡吧。“王七打了个哈欠想翻身起来,却被崔倍按住了肩头。他有点错愕地抬头看,那个人总是冷淡的表情居然带着一点哀愁的微笑,低沉的音线没有波澜,”没事,你睡吧。“

王七感到一丝没来由的慌乱,他转过头将目光投向墙外空旷的行道,去不再看崔倍的脸。因为观察角度的扭曲而变得陌生的景物充斥了视野,”这可是你说的,那我睡了啊,“ 脑海里却依然是那熟悉的五官上奇怪又温柔的表情。

睡不着,王七想,衣料下面那个人的骨肉,耳侧若有若无的目光,记忆里手指的触感,愈淡的蝉鸣声在静寂中被放大,仿佛也随着夜风有形似的迂回飘荡着。可他到底是困了,嘶哑的蝉声渐渐地唱得像一支催眠曲,即使强撑着眼皮也感觉大脑一点一点混沌起来,他用最后清醒的意识转过身来想看崔倍的脸,崔倍已经不在看他了,八字眉下的凤眼又投向远方,院墙的院墙,城墙外的城墙,环山外的环山…… 


他在嘈杂的人声中醒来,星空与晨雾都已经了无踪迹,东方的日头斜打到院子里,梧桐树巨大的树冠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一墙之外晨钟暮鼓作罢,贩夫走卒的脚步与谈话声错落交杂。他摸了摸身下还未被阳光灼热的泥土,入手与那人的皮肤一样柔软凉爽。院落里空无一人,只有三步之外一盏烧尽了的油灯静默地站着,油灯的一侧躺着一只棕褐色的新鲜蝉蜕和半块被咬得歪扭的饴糖。

王七用一只手撑起身子,凝望许久,膝行到那盏灯旁俯下身,脚底裸露的土地上一个个若虫留下的小洞垂直向下,在松软的泥土里画出一条通往阳光照耀不到的世界的路径。他拾起那两样物件平摊在手掌里,那半透明的壳子在晨光下晶莹透亮,尖细的腿节轻轻陷入王七的掌纹。他的手指沿着那蝉蜕的轮廓反复摩挲着,弯曲的腿节,扁圆的头,宽阔的胸背,尾腹上的凹壑,最后停留在那一道贯穿背部的裂缝。

……记忆所能保留的的是壳还是里面那个鸣曲的灵魂呢? 

王七把那蝉蜕放在梧桐树的树根下,站起来来想了想,又蹲下把那半块发硬的饴糖也放下了。夏日里的潮热空气懒散地流动着,吹拂着平地的毛草和枝上的绿叶。那之后将是秋日与冬雪,流动的空气裹挟着天边的浮云星斗一刻不停地向前,泥土和尘埃会慢慢将树根下的小洞和躯壳淹没。若虫从漫长的黑暗寻到光明,又将从光明再次回归黑暗。

其实人也是一样吧,王七想。

他转身走出了梧桐的树荫,朝着卷宗阁掩上的后门走去,风也吹起他披散的头发,阳光照入眼底的那一刹那,他听到了耳畔连绵嘶哑的蝉声。


李相

【狼贱】死亡与癌症与狼爪冰激凌①

狼·PTSD但非常能打   贱·失去自愈因子但同样能打 

一些日常、无聊的战斗、致死量的嘴炮文学

东亚式胃疼🈶

漫画设定🈶

时间bug、少量的暴力描写、大量的粗俗语言🈶

  

  Summary:罗根比谁都清楚:韦德可能确实挺爱他,搞不好还有点痴迷,但显然没有爱到愿意为了他活下去。

  或许他错了。

  

  

  

  

  

0.

  尖叫声。 

  墓碑。火光。

  阴沉的天空。

  血液。尸体。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死亡。

  死亡。

  

0.5

  罗根遽然惊醒。...

狼·PTSD但非常能打   贱·失去自愈因子但同样能打 

一些日常、无聊的战斗、致死量的嘴炮文学

东亚式胃疼🈶

漫画设定🈶

时间bug、少量的暴力描写、大量的粗俗语言🈶

  

  Summary:罗根比谁都清楚:韦德可能确实挺爱他,搞不好还有点痴迷,但显然没有爱到愿意为了他活下去。

  或许他错了。

  

  

  

  

  

0.

  尖叫声。 

  墓碑。火光。

  阴沉的天空。

  血液。尸体。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死亡。

  死亡。

  

0.5

  罗根遽然惊醒。

  他头痛得像要炸开,呼吸困难,四肢颤抖,仿佛卡珊德拉用手指伸进他脑袋里搅动着把脑浆翻出来均匀地铺在万磁王的头盔上。金刚狼额头上青筋暴起,不受控制地剧烈喘息,睁开眼睛的瞬间看见一双健壮的手臂正伸过来环住他。

  有人睡在他身边,打破了他的噩梦,而且现在试图拥抱并安抚他。

  韦德。

  脑海中的声音仍然尖锐地、持续不断地沸腾着,罗根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被噩梦魇住而不断挣扎的时候,韦德将他紧紧揽在胸前,修长有力的手在他背后不太耐心地轻轻拍打。

  梦魇比回忆更喜欢卷土重来,而被人钳制般抱住使他比平时更顺利地从往事中脱离。

  韦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身边躺下了,他显然应对PTSD发作的金刚狼相当有经验,可能是偷藏了一本《狼类驯养指南:Wolverine特辑》什么的(谁知道呢,Deadpool典藏版):

  “好啦好啦乖乖,我在这儿呢。”

  声音低哑,而且透着股没睡醒的敷衍。

  罗根紧绷的肌肉在他梦游般的声音里慢慢放松,心跳也趋于规律,奇异地平静下来。天已经亮了,他闻见屋外渗透进来的清晨的气味,某人化脓溃烂的皮肤造成的腐败味道倒消失殆尽:现在的韦德是个没有自愈能力的癌症病人,没有疤痕,伤口不会快速痊愈,所以房间里也不再经常充斥着血腥味。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的左手放在两人中间,手心虚握着,指骨顶着韦德睡衣下面的肋骨。

  指骨。

  合金狼爪可能在韦德的胃里,或者已经穿透肾脏,或者截断了对方的十二指肠。

  他几乎瞬间坐了起来,韦德被他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夸张地朝后仰,扶着床脚瞪他:“你这样做特别没有礼貌!被我抱着迎接美好早晨对你来说这么难以接受吗?我觉得你,”他快速换气让自己听起来十分幽怨和委屈,“我觉得你变了真的我确定我现在还没有之前那个满身脓疤的怪物讨你喜欢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特殊*癖吗我请问呢?”

  没有爪刃,没有伤口,没有血液,韦德那件愚蠢的小马宝莉睡衣乱糟糟地但完好地盖在他腹肌上。

  罗根几乎有一瞬间停止呼吸,在看清对方后才皱着眉恢复镇定,他身体前倾,近乎威胁地沉下声线对韦德讲:“不,许,再,靠,近,我。尤其是我没有意识的时候。”

  韦德看上去根本没把他的警告当回事,他挠了挠头(谁能习惯这个有头发的容貌端正的死侍?),像个人似的弯起他的蓝眼睛:“我本来想说什么来着?天啊刚睡醒就这么闹腾我原本找你是想……”

  罗根冷漠地注视他。

  “我要给你看这个。”韦德从沙发底下摸出手机,找出一个巨大的二维码,举到罗根眼前,“别紧张小哥哥,反正你都醒了,那咱们收拾收拾出门呗。”

  “这是什么。”

  “这是电影票。”

  

  “我是说,”罗根满头起床气,残忍地问,“你要干什么?”

  显然两人都没办法再躺回去假装刚刚那出闹剧从未发生过。韦德哼着歌跳起来洗漱、收拾床铺(假如把被子窝成团塞进衣柜也算收拾的话)、做狗饭(顺带亲了个满嘴狗毛)(说真的那只狗为什么不把脑壳也剃光?),嘴里咬着牙刷含糊不清地大声回答他:

  “看电影啊!不不你应该问‘我们要干什么’。【我们】得去吃一次Cosme,你知道的那家特别好的墨西哥菜馆,然后泡一遍布鲁克林区所有的gay bar,你觉得咱们能碰上美国队长么?我还是一个受精卵的时候就爱上他了!”

  韦德挥舞着手里的电影票,朝他露出甜蜜无害的笑容:“这些是我人生清单的最后几项,你会完成我的遗愿的,对吗?求你了?”

  

1.

  韦德威尔逊至今仍记得金刚狼第一次见到这个【没毁容的死侍】时的表情。

  罗根看着他,相当无礼地——愣了半秒钟。

  然后唰的一下弹出他锃光瓦亮的锋利狼爪。

  死侍对于[应付金刚狼]已经得心应手到比手冲还熟练的程度了,搞不好他真写过一本《金刚狼驯养指南》什么的。他自然且流畅地安抚他:“Hey......hey......easy,easy,不要这么暴躁嘛女孩,你看上去像个被酗酒丈夫家暴还得出门通过不正当手段(我说的是:偷窃或抢劫。你以为是什么?)赚钱养他的怨妇,或者你就是那个酗酒的丈夫?于是我只好被赶出家门去住下水道淦真希望楼下的下水道是德国产的那可比咱们挤挤歪歪的腐烂两室一厅爽多了——什么你没看过《意林》哥们你的童年也太不完整了!”

  罗根平静且疑惑地爆了一串脏话,最后说:“Wade。”

  “对啦。”

  “你以前真长这样?”

  “不行吗?你以为nicepool是其他宇宙变异出帅脸的个例?”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一会儿,罗根摇摇头,收回狼爪。

  他十分不留情面地指出:“怪不得你平时总遮着脸。如果我是你,也他妈不容易接受这个落差。”

  韦德大惊小怪:“Fuck you!”

  罗根显然已经习惯了,麻木地说:“Go fucking yourself.”


  事实上,罗根对这个世界的适应程度让韦德很惊讶——让所有认识金刚狼的人都很惊讶。他仍然有点酗酒,并不暴躁,绝大多数时候表现得像个冷脸但富有涵养的退伍老兵(你真该看看他和劳拉在一起时那温柔的样子好像他生下来就这么该死的有耐心、善于倾听甚至还理解年轻人的笑点似的!)

  好消息是不会再有好莱坞一线大美女成为睡懵了的狼獾爪下的牺牲品尽管他从来不是有意的;坏消息是他仍然会从噩梦中惊喘醒来,而被捅出三四五六个窟窿的韦德只会挪开狼爪在他枕边翻个身抱怨“某人待会记得洗床单嗷”并继续他的美容觉。

  这种美好温馨的生活假象(或许其实不是假象,或许他们真的可以一直如此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在韦德成功(被成功?一个复杂的故事,漫威那边派了人来找他告诉他恭喜你终于可以去死了当然这个故事后面会交代的)变回癌症晚期憔悴的、可怜巴巴的、像被雨淋湿的狗那样的雇佣兵模样时戛然而止。

  罗根宁愿在懒人沙发上将就一整晚也不再愿意跟韦德分享一张床了(韦德说:“嘿我猜你需要在我们两个中间放些枕头,你知道,[防gay装置]啥的?”罗根回应:“滚。”)。

  唉,嫉妒中的男人真可怕。

  劳拉用地毯下的备用钥匙开了门,过来拿她的书包并准备去上学。艾尔还没醒,她把狗侍抱起来撸了会儿,问:“你们两个昨晚没有一起睡吗?很多个早上我过来都能看见你们缠在一起。”

  “感谢伟大的金刚狼先生提供的敏锐嗅觉基因!”韦德说,“你们父女都超级擅于观察,太让人感动了,但你的狼爹还没学会控制自己,昨晚我和他,”他指指乱七八糟的沙发,“从床上搞到地上。”

  “没有自制力的是你。”罗根没有纠正那个说法。劳拉不会当真的。

  “我每天一万次地克制住自己不要在推特或者油管上大叫‘注意!金刚狼在我床上!’,这还不够有自制力吗?”

  韦德在罗根面前张牙舞爪,认识他以后劳拉才明白原来人类做出可以如此丰富的表情,跟他相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像是特发性面瘫;可他一转头就换了副面孔,在女孩面前显得谦逊、温和、幽默(如果演得不那么做作,女孩愿意为他保留最后一个形容词):“我厚颜无耻地说一句,你的老狼爹早就爱我爱得无法自拔了。”

  罗根点头:“对。”劳拉收拾书包的手顿住,疑惑的目光在他们中间来回扫荡,听见罗根继续说:“他确实厚颜无耻。”

  死侍大受打击。金刚狼得分。

  韦德:“那你天天骚扰我怎么说?”

  劳拉和罗根同时转头:“什么?”

  韦德惊恐、逼真地指控他:“你可是金刚狼!你光是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就是在对我X骚扰!”

  金刚狼无话可说。死侍扳回一局。


  劳拉开门时突发奇想转过身来问韦德:“把你的断头放回脖子上,它们会接起来,还是会长出一个新的?”

  “好问题!虽然现在的我没法给你做实验了,不过,幸运的是我还真干过,”韦德耐心地回答她,“会长出新的。旧的那个脑袋你可以拿来当R/B器(一种使你保持心情舒畅的工具!)。”

  罗根在韦德吐出更多污言秽语前关上门:“该死的不死之身。”

  韦德回给他一个中指:“你这话怪怪的,甜心,我们家谁才是两百多岁的老头子?”

  这会儿韦德洗完澡,正在打理他的满头乱毛,罗根答应过今天跟他出门,靠在门边暴躁地催促:“你就不能放过你那该死的头发吗?”

  “你得理解我多长时间没见过这头秀发长在我头皮上了。huh……多么美丽、英俊、帅气、魅力十足的脸啊。”

  “像一个暂时还没烤焦的**。”罗根嘲讽他。

  消音部分使用了极其粗俗不利于青少年心理健康的语言,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韦德指责道:“注意!目前我是柔弱的、没有再生能力的、奄奄一息的癌症患者,你有责任保护我,furball my hero!”

  furball。毛球。罗根也不知道一个毛球和一个器官哪个更让人恶心。“头发不该是那么吹的。”他走过去,接过吹风机,“放手,我来。”

  “……”

  正常状态下的罗根真是该死的性感、火辣、英俊、有魅力,看看那双专注的在灯光下透亮的绿眼睛!那线条流畅的肱三头肌!那认真抿起来的轮廓鲜明的湿润双唇!那锐利的眉骨和诱人犯罪的肌体形状!

  吹风机尽职尽责地发出噪音。韦德清了清喉咙,“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罗根不想理他,把吹风机调高一个档。韦德只好扯着嗓子说:

  “虽然你在漫画里总是在自残、自杀、自毁,但,”他偏过头,话锋一转,露出阳光开朗的笑容,“也不记得哪个漫画编辑给过你自恋、爱打扮、甚至会照顾人的设定啊。”

  什么见鬼的逻辑关系。

  “这他妈是你。每个形容词都是你,bub。我说前半段。”

  “我还不擅长照顾人吗你这狼心狗肺的玩意?你和劳拉应该给我颁一个最佳后妈勋章!”

  罗根没忍住笑了一声,八分无语一分鄙夷,剩下一点半真半假的愉悦。偏偏那半分愉悦是无法否认的:他已经开始习惯被这个男人逗乐了。

  

2.

  韦德还没有死,所以理论上不存在什么“遗愿”,不过管他呢,今天跟他出门约会的可是他妈的金刚狼。

  他根本控制不住,他的注意力简直黏在罗根身上了,两个人买了卷饼当早餐,一路从丹波市场逛到第五大道,罗根坚持忍耐到吹上电影院的冷气才问:“能把你的眼睛从我脸上扒下来吗?”

  “这跟[你从今天起丢掉酒壶然后发誓你再也不玩命喝酒]同样困难。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打赌么宝贝?”

  罗根将爆米花塞进他怀里时弹出半截爪子,电影开场,韦德很有公德心地短暂闭嘴了。

  沉默。

  罗根是善于集中精力的类型(和那个多动症话痨恰恰相反),几千公升酒精泡不烂他洞察力绝佳的大脑。五分钟后他被迫转移了部分注意力,因为韦德无论怎么往嘴里塞爆米花都很难控制住吐槽的欲望,就开始试图拿零食撬开金刚狼的嘴,罗根动用暴力挫败了他的邪恶企图,韦德开始感到无聊,脑袋一歪靠在罗根肩上。

  仿佛银幕外的一出滑稽哑剧。

  电影播到中途时罗根抬了抬肩,对方一动不动,他意识到他没有听到除自己之外的半米内的任何呼吸声。

  沉默。

  爆米花掉下去,“哗啦”——白脆香甜的可口的垃圾食品滚得满地都是,有那么几个蹦哒着滚下三四级台阶。边上有人看过来,很快又对他们失去兴趣。

  雇佣兵没有反应。

  罗根依然沉默着,直到工作人员过来清场。他推了推身边人金色的脑袋。

  “韦德。”

  

  韦德从喉咙深处发出咕哝声,睁开眼睛:“啥……结束了?我睡了多久?这电影怎么会比烂番茄里说的还无聊……知道它烂是一回事实际看到是另一回事……”

  他打了个哈欠,从罗根肩上爬起来(“抱歉口水滴在你衣服上了我开玩笑的”),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就知道大家都觉得好看的片绝对超级无聊,出于救世主的责任感我必须得说:漫威完了。”

  而罗根无话可说,他能说什么?告诉对方拜你所赐我快对[沉默]这个东西有他妈的PTSD了?死侍不是很少睡觉吗?最后他冷酷地宣布:“你只有睡着之后才能安静那么一小会儿。”

  韦德边小声念叨“40岁的金刚狼总是有某些不方便告诉你的障碍那么140岁时能否回春呢答案是不能因为这只200岁的老狼显然养胃多年了谢谢你《动物世界》”边抱起空桶(真希望我手里拿着的是那个特制金刚狼爆米花桶!)跟着罗根走出去。八月份的高温以某种不合理的方式扭曲了纽约的空气,韦德T恤外罩了件薄短袖衬衫,揪起T恤给自个儿扇风,谢天谢地他终于不再需要用“hi想不想近距离欣赏我的皮肤癌”开头跟所有人打招呼了。

  罗根瞥了他一眼,觉得韦德原本的长相有点像那种电影里塑造典型的健美的希腊渔夫。

  韦德还在跟他讨论电影情节,什么他理解卡魔拉不会那么轻易地爱上彼得奎尔啦什么如果他也能拥有一支掠夺者再搞点坏事啦,“可我不理解为什么导演甚至不肯安排彼得奎尔跟太空狗**或者**!”

  他发现罗根兴致缺缺,有点难以置信地问:“你知道观众们多想看这个吗?你不想跟这么性感漂亮的肉体(消音)(持续地消音)(消掉大约55个单词可能更多)吗?认真的?那可是克里斯帕拉特!”

  “……”

  妈的,有病。

  罗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把这四个字说出来了,因为韦德咳了几声,陶醉地说:”我都想不起来上次生病是什么时候了。Logan,收起你那嫉妒的表情,现在我们可以去买两个冰激凌吗?”

    

  当死侍在说【约会】,他指的是9mm口径的格洛克、巴雷特M98或他无敌喜欢的Big Boi跟你打招呼说“笑一个!此刻你的笑容宛若永恒!”;但当韦德威尔逊在说【约会】,他指的就是闲逛、游戏、没完没了的黄段子还有香草冰淇淋。巧克力或者草莓味也行。

  他们在曼哈顿广场公园附近找到了冰淇淋餐车。韦德在草莓味和朗姆酒口味间摇摆不定,罗根果断地把它们全买下来,他可不想跟着纠结一整个下午。韦德从他手里接过,在最顶上的球滑掉之前一口咬下大半个,眨眨眼睛,含混不清地说:“喔!味道不错。”

  他们之间弥漫着某种安详的和平。天气晴朗,街道上人群闹哄哄地游来游去,冰激凌缓慢地融化,滴落。

  为他们舀冰激凌球的男生总是盯着罗根,于是韦德胳膊肘支在餐车上,凑近他问:

  “你想要个电话什么的吗?偷偷告诉你,表面看我身边这个猛男年纪在二十到七十之间,其实他已经好几千岁了!跟雷神差不多!”

  男生笑起来:“Cool。”

  罗根在他身后摇了摇头:“和平让你变得太无聊了,Wade。”

  “和平?”韦德吃掉自己的草莓味冰激凌,开始抢罗根手里的,“显然你还没有适应年轻人的节奏,你知道Z世代管这叫什么吗?”

  罗根递给他一个怀疑的眼神。

  远处传来爆炸声和尖叫。韦德说:“Flag。”

  

3.

  他们没来得及发生更多对话,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惊慌地奔逃,也有人被吸引过去。罗根皱眉,目光锁定事发现场更可疑的几个身影,弹出狼爪。韦德探头探脑地眺望几眼,大声问:“丧尸宇宙来的?它们怎么在这里?!”

  “你知道?”

  韦德惊叹:“看没看过《死侍与死人头》?那些奥克塔维斯、交叉骨、曼达林(我知道他们其实是蜘蛛侠美国队长和钢铁侠里的反派那又怎样)制造出来的丧失宝宝毁灭过一个平行宇宙!小心点,就算是你也搞不好会变成丧失狼!”

  死侍没有带他的武士刀,手里把玩着他最爱的baby knife,罗根拦住他,说:“待在这里。”

  韦德点点头,收刀,罗根在他开口说废话前迅捷地向事故中心掠去。

  

  疏散人群、保护人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善后与交涉,那些是X战警或者复联的工作。金刚狼最擅长破坏,他像一台填充血肉燃料的暴力机器。不少人选择驻足围观,几乎所有人都举着手机,而前雇佣兵像个女高中生一样混在人群里尖叫:“哇哦金刚狼耶!帅爆了!!你好辣啊宝贝!”

  罗根没空理他,削断怪物的中枢神经连带着整个头颅一起扯下来顺带把脑浆撒得到处都是对他来说不是难事,然而“不能被咬到或抓伤”实在限制了他的战斗,与此同时他得保护其他人,还要承受感染者的疯狂攻击。韦德注意到罗根不想让他被战斗波及,可是永生者被感染后果相当严重,他拿出武器。

  “到这里来!”他大喊,“我掩护你!”

  你掩护你**前面有一整个丧尸大军而你他妈的只是个快嗝屁的癌症患者,全身唯一的武器还他妈是个**宝宝刀。

  罗根很想骂他,鉴于这里到处都充斥着儿童与青少年与脆弱的小情侣他咽下了所有脏话,而且前雇佣兵对战场的判断总是精准的,所以他无声骂骂咧咧地边削下丧尸头骨边向韦德靠近。

  ——看上去很、特别、极其像正在努力冲去保护他。

  韦德没有金刚狼的嗅觉,依旧在血腥腐臭闷热的空气中闻出了点别的味道,他目光落在餐车里头,忽然差点笑出声来。

  哦豁,粉嘟嘟的流动餐车,燃气罐头。人群碰撞。高温。不炸一下真的对不起刚才吃掉的两个冰激凌哈。

  

  死侍反应速度一向出色。

  他的反射神经允许他用武士刀切开子弹所以他当然能躲开近在咫尺的爆炸,病痛削弱了他的行动速度,也许会被气浪烫伤,不过他有信心不被爆炸物爆头身亡,起码不会死得太狼狈。

  但紧接着罗根扑了过来把他摁在爆炸范围内。

  ——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也太心急了你甚至等不到我死于癌症就要用这种差不多是同归于尽的办法亲手送我上路?

  他没来得及把槽吐出口,爆炸声响起的瞬间罗根整个人挡在他身前,将他结结实实地护在怀里,就像他们早上醒来时那样:一个噩梦缠身的拥抱。他甚至能听见碎片砸在艾德曼合金骨骼表面发出“铛”的声音,他甚至幻觉闻到烤熟狼肉的味道。

  “你……”

  

  这个该死的城市里活跃着的其他英雄终于赶到了。神奇先生与他的同伴们火速接手战场,高效,温和,打扫丧尸的手段充满科技感;霹雳火则更像一架着火的狂躁推土机(强尼小子!愿他安息)

  韦德剧烈地喘息着,晕头转向地抓起金刚狼的脑袋查看他的合金头骨有没有被掀掉,谢天谢地罗根表情不善却意识清醒。他只是整个腰背都被炸烂了,从后面看可以观赏到完整的闪闪发光的合金脊椎。他好得很。

  即使罗根字面意义上差点被炸飞,还是恢复得比想象中快,他先一步爬起来。韦德躺在地上用国土安全部部长般的语气问:“你不疼是吗?”

  “我救了你。”罗根陈述。

  “作为报答这个给你,穿点东西吧猛男。”韦德把短袖衬衫塞给他,“你知道吗,刚才让我想起几个早就想讲给你听的笑话,但我现在有一万句可以让你非物理意义上爆炸的辱骂要送给你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说,让我不知道说什么的人可不多你太荣……”

  “重点。”

  “我不需要你救。”

  罗根居高临下望着他,韦德冲他勾勾手指:“真是个熟悉的镜头!上次我们用这个体位还是在虚空那会儿——你用你坚不可摧的身体部件贯(别想歪!大人们在说正事)穿了我还把我举过头顶记得吗?能不能再对我做一遍?求你了?”

  金刚狼粗暴地将他从地上薅起来,听见死侍几乎是挑衅地讲:“我可能,我承认,是有点智力低下,但你觉得我会蠢到应付不来——”

  韦德抬起手指着身边乱糟糟的一团,“这些?而且我真得说了,你绝对有他妈的严重的情绪管理问题。”他自己才是情绪转变非常快,恼火得口不择言,“在另一个次元我甚至有一个传送腰带所以你完!全!没必要用你自己来当人肉盾牌……”

  他甚至没来得及说完,罗根甚至没给他机会说完。他突然朝他脖颈刺出钢爪,巨大的力道带起风声,韦德迅捷仰身躲过这一击,趁丧尸串在狼爪上时挥刀切断了它的颈椎,黑紫色的血溅在他脖子上。他喘了口气,意识到耳膜被狼爪破空的声音扎得发痛。

  见鬼的金刚狼怪力。

  他们厮打太多次,无论情愿还是不情愿,战斗时默契都深入骨髓。

  见鬼的默契。

  罗根用鼻子闻都知道韦德此时又在心里拼命念叨他。他相当清楚韦德根本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智力低下”,一个不够聪明的人没可能成为顶尖的雇佣兵,韦德行走过差不多正无穷个国家,上帝都说不清他究竟会多少种语言,尽管,他常常忘记地球究竟绕着什么在转。

  他只是从来不做计划。尤其他得到了金刚狼的基因、怎么作死都死不掉之后。有无限试错机会的人不需要计划。

  见鬼的自愈基因。

  罗根早已敏锐地意识到韦德很可能还没有真正适应癌症患者病痛缠身的脆弱身体,以前的死侍可是个碎成沫沫都能恢复成人形的犟种。如今只有罗根才有无数试错机会了,他不介意为韦德多浪费几次。

  神奇四侠与金刚狼联手控制着局面。罗根一直在分神留意韦德,处理最后两只丧尸时毫不犹豫为他挡了一下,右手架住血盆大口左手利落地削爆了丧尸的脑壳。腥臭的腐烂的坚挺的牙齿咬在他手腕处纷纷崩落,彻底报废前它们扯走金刚狼的一大片皮肤血肉,如果他有穿战衣则情况会好得多,可惜今天实在太他妈热了。

  这估计是丧尸军团此次突袭作战最大的成就,贝蒂斯沃森(就《死侍与死人头》那个辣妞)该给它颁个奖。

  

  幸好韦德没有受伤,他踢开尸体:“这玩意能赶上我皮肤最烂时候的三分之二臭……路西法原谅你,孩子。”

  罗根确认过他完好无损,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在创口处,病毒将会从他手腕上的伤口处飞快地窜遍全身,接下来就是自愈因子的战场了——也许他会被腐蚀成一个英俊的骨架,也许病毒会被清除,又或许他会成为一头丧尸狼。谁知道呢。

  他见识过感染者发作的速度,认为不应该仅仅依赖自愈因子,当机立断伸爪从手肘处削下去,他听见韦德低声用德语骂了句什么,血肉飞溅像飞盘那样远离了他的身体。两人对疼痛与血腥比对自己的老二还熟悉,他闷哼一声,甚至没有发出更出格的痛呼。韦德一反常态地保持了沉默。

  在他准备剔除手腕上剩余的筋肉、黏膜、结缔组织时,前雇佣兵动作更快,刀尖落点在桡骨上半英寸,刀身倾斜,刀锋顺滑起落、翻飞、游走,极其利落地帮他清理了创口。

  他攥着金刚狼的胳膊,两人离得那么近,炽热混乱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罗根抬眼瞥他,惊异地发现韦德脸色有点苍白,上一次(或许,唯一一次)让他表情如此难看的是TVA:当他们威胁声称要消灭掉死侍最爱的那么几个人时。他眉头紧皱,垂着眼睛,非常不赞同地说:

  “不需要切那么多。说起来不会骨折也有劣势哈?我只要砍掉半个胳膊就好啦反正它几个小时就会长出来,可你还得经历几次外科四级手术!”

  “一个急着去死的人没资格说我。”

  “我正在积极地接受治疗好吧!”他见罗根脸上一个大写的质疑,马上浮夸地辩解,“认知行为疗法!它可以为我建立跟癌细胞英勇搏斗的信心你知道吗?战斗时最重要的是心态而不是自愈能力加艾德——”

  他一旦焦虑症发作简直半秒钟也停不下来,罗根完好的那只手突然掐住他的脸,令他浅薄的唇滑稽地嘟起来:

  “去死,或者给我闭上你该死的嘴。”

  “你刚刚戳穿了全知全能的我唯二做不到的两件事,"韦德口齿不清地回应,象征性地挣扎。

  他轻易挣开了,因为罗根在他失去自愈能力后就没再对他下重手。

  他像个真正的精神病人(也许他确实是)扭头对空气说话,嘚瑟、焦虑、神经质地:“这算剧透吗?如果你还没有看死侍与金刚狼大电影现在就给我买票算我求你了,能在IMAX大屏上观赏金刚狼的傲人双○可不是那么常见的好待遇!”

  “没有观众想要看到死侍把手环在金刚狼的腰上。”

  罗根说:“并且,操你的,你的手还在不停地往下滑。你真觉得我不会在你变回普通人之后砍掉你的四肢?”

  绝大多数时间罗根根本懒得去搞懂韦德到底在瞎扯什么。但他敏锐地发现如今金刚狼是这个神经病犯病的罪魁祸首——他有些惊讶韦德居然真的如此在意他。

  在意到无法忍受罗根为他弄伤自己即使他们都曾无数次见证伤口将以怎样的速度愈合。

  所以罗根豪利特纡尊降贵地配合了一下韦德精神分裂般的脑电波,观众什么的。与此同时老狼心底比谁都清醒:韦德可能确实挺爱他,搞不好还有点痴迷,但显然没有爱到愿意为了他活下去。

  

  

  

  

  

  

tbc.

  基于鄙人惨烈的阅读量和极其有限的智力,如有雷同、ooc、巨型bug请立即骂我,我一定改。

山海没有意难平

【闲泽】承安去(正文完)

​第二天,儋州宅院门口。

​“你真的不等他醒了再走?”

​“我留了书信,没事。”

​此时天还蒙蒙亮,范安之和一行人往马车上运各种装备武器。

​庆帝对他们私下的行动早有怀疑,昨日范安之大婚众人齐聚一堂,后半夜就收到了消息,庆帝已往此处奔赴而来。

​战争筹备已久,何时爆发都无妨,但他们不能让儋州成为战场,他们的决战地在

​——大东山!

​只是……

​范安之回头看了看宅院,视线穿过亭台楼阁,他能想象在那间贴着大红喜字的婚房里 李承泽安静睡着的侧颜。

​只是委屈了李承泽。

​范安之咽下不舍,一个翻身,先行上了马。

​“走吧。”

​费介骑着马,走到范安之身边。......

​第二天,儋州宅院门口。

​“你真的不等他醒了再走?”

​“我留了书信,没事。”

​此时天还蒙蒙亮,范安之和一行人往马车上运各种装备武器。

​庆帝对他们私下的行动早有怀疑,昨日范安之大婚众人齐聚一堂,后半夜就收到了消息,庆帝已往此处奔赴而来。

​战争筹备已久,何时爆发都无妨,但他们不能让儋州成为战场,他们的决战地在

​——大东山!

​只是……

​范安之回头看了看宅院,视线穿过亭台楼阁,他能想象在那间贴着大红喜字的婚房里 李承泽安静睡着的侧颜。

​只是委屈了李承泽。

​范安之咽下不舍,一个翻身,先行上了马。

​“走吧。”

​费介骑着马,走到范安之身边。

​“我们此行,胜算有多少?”

​范安之笑起来:“师父,现在问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哎呀你别管。”

​范安之正经了脸色,心里盘算了一下,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可能,一半吧。”

​费介没再说话。

​范安之回头看着这长长的一条队伍,背后是明亮却不刺眼的,刚刚升起的太阳。

​金光洒在他们身上,像给他们披上一层盔甲。

​古来征战几人回。

​范安之抬手拍了拍费介的肩膀。

​“师父,要活着。”

​“你们都要活着。”

​费介摇摇头:“一把年纪的人不在乎这个。”

​他看着范安之的眼睛。

​“是你要活着,你是刚成了家的人。”

​范安之垂头,握着缰绳,手上的青筋一道一道,凸起的骨节顶白了皮肤。

​他自私了。

​他知道。

​其实他本想着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才与李承泽结婚,可是他害怕。

​害怕某一日他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就结束,害怕大东山一战,他回不来。他怕他消失后李承泽会念着他郁郁寡欢,却又怕李承泽会忘了他,怕李承泽的幸福与他无关。

​在爱里人总是要矛盾又软弱些。

​所以他着急要在李承泽那里留一个名分。

​他也想过不如这些事就交给别人去做,他只好好找个地方同李承泽相伴一生。

​可是他何尝对庆帝没有恨。

​前世在李承泽墓前喝下的每一口酒他都恨不得是庆帝的血。

​城门已至,范安之的白马刚一脚踏在城外的黄土上。

​背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高耸的城门楼上,李承泽就站在那里。风吹的他红袍大袖猎猎作响。

​他只说三个字。

​“范安之——”

​范安之不敢回头看,他怕他一看就再也走不了了。

​墨发飞扬如丝,他高举一只手臂,捏紧的拳头如进攻的号角。

​“架!——”

​尘土飞扬,浩荡的队伍向前奔袭。

​李承泽看着一个个离去,缩小成黑点的身影。

​谢必安给李承泽披上外套:“这样就好了吗?”

​“他懂我。”

​“走吧。他会回来的。”

​大雨敲打着人间。

​鲜血混着在雨水中,原本青黄的大地被燃烧的生命灼出一片片暗红。

​范安之和范闲相互搀扶着,身旁是一个又一个倒下的人。

​仿佛是一场祭祀。

​而祭台的中央,是两个各自残破的身躯。

​庆帝已经消失了一臂,左腹的空洞还在落着血珠。

​五竹腿的腿也已是扭曲,以一种奇特的姿势,勉力支撑着他站着。

​范安之和范闲提气冲向前,一人持剑直逼庆帝的脖子,一人一拳攻向他的心口。

​“陛下,您败了。”

​“朕此生,从未败过。”

​范安之看着庆帝嘴角的笑容,心中一惊,抓着范闲的衣袖想退。

​为时已晚。

​庆帝已是枯河的经脉突然又暴发出巨大的能量,空气都被震出波浪。

​一圈一圈,庞大的真气像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以庆帝为中心,向外发散着压迫。

​他想自爆!

​庆帝已是七窍流血,猩红的眼睛看着范闲与范安之,没有恨意,只有一股苍老与不甘心。

​“天下……终要有……我的,名字!”

​“轰——”

​………

​……

​巨大的轰鸣声后,世界一片寂静。

​仿佛一切,就此散去。

​儋州果园里,李承泽突然抬头,看着远处苍蓝平静的天空。

​突然愣愣地落下一滴泪。

​一滴无声无息。

​“殿下,半月了……”

​“在屋里等也是等啊。”

​李承泽在宅院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搭了个亭子。

​这半个月,他一直在这个亭子里,吃饭睡觉看书。

​林静也劝不动他。

​偶尔他会放下书,蹲在那里,呆呆地望一望门口,良久,再把自己的头埋进自己的手臂里。

​从范安之离开到现在,一个月,没有任何消息。

​所有人,包括庆帝,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人说他们死了。

​也没有人说他们活着。

​李承泽把谢必安拿来的毯子往身上又裹了裹。

​总感觉天气冷了。

​今年下一场雪的时候。

​李承泽看着范无救把亭子给拆了。

​他生病了。

​林静对他说:“你冬日里还这么等着,你要他回来的时候见你是个死的?”

​李承泽没有说话,乖乖的把药都喝了。

​他会好起来的。

​等范安之回来,才有力气和他吵架。

​前些日子北齐给了消息。

​说大东山一片废墟,山倒了,人进不去,下头盖着什么,谁都不知道。

​面上还能扒出些尸体,看衣服应该是监察院的人,李承泽安排厚葬了。

​李承泽在屋里看红楼,突然和谢必安说:“要的过年他还没回来,我就找别人去。”

​谢必安看着李承泽在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良久,李承泽才看着窗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故意气你的,你别信,我是想你了。”

​夜里,李承泽迷迷糊糊有些困意,正闭着眼睛要睡着了。

​窗户突然被人掀了起来。

​李承泽睁眼一看:“你怎么来我梦里也翻窗?”

​范安之坐到床边,把人拥进怀里。

​“你最近都睡不好,很久没梦到你了。”

​李承泽笑着,抬手戳了戳范安之的脸颊。

​“每次梦到你,我都问你,回来了?你都说是。然后天一亮,你就不见了。”

​“我回来了。”

​“……又骗我。”

​“我回来了承泽。”

​“……”

​李承泽就那样看着范安之,像要把人刻进自己眼睛里,可是眼泪一泛,就把视线模糊了。

​他抬手去摸自己的泪。

​热热的。

​于是更加汹涌。

​他攥着范安之的胸口的衣服,张口说不出话。

​“……你不要骗我。”

​“安之……”

​李承泽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有如此多的泪水,小半年里不安害怕与思念将他包裹着,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到这一刻触摸到范安之温热的皮肤和跳动的心脏,他才像溺水的人终于将头伸出了水面。

​范安之抱着李承泽,恨不得将彼此揉进骨肉里。

​大东山庆帝自爆时,范安之千钧一发挑开了五竹的眼罩,激光将庆帝连带后方的山都轰开。庆帝灰都不剩,而山体倒塌,将他们盖在了下面。

​好在下方留有了空间,没把他们真的活埋。只是所有人都受着重伤,一时无法再行动。

​等范安之昏迷醒来,治疗,开路,出了大东山,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此时抱着李承泽,范安之也才终于有了他还活着的实感。

​在李承泽额间落下一吻,范安之在心中发誓——

​此生再也不分离。

​翠绿的后山上,花草掩映。

​一个男子戴着银色面具,怀抱着一个纤细的红衣男子,飞身上了山顶,碰上新年的第一轮日出。

​又是一年,承安好去,春色万里。

​(正文完)

醒醒

阴谋【少爷和我】


假太监X真王爷   //    古代架空

龙傲天X刘波   //   年下   //   ooc 

全文4.7W➕一发完   //   纯属瞎编(🚫上升

(❗️反派傲天❗️心狠手辣的那种❗️)


  

  阴谋

  

  元宝十二年,元景帝突发恶疾,秘而不宣。

  当朝有四位皇子,其中仅一位封王。

  大皇子自幼...


假太监X真王爷   //    古代架空

龙傲天X刘波   //   年下   //   ooc 

全文4.7W➕一发完   //   纯属瞎编(🚫上升

(❗️反派傲天❗️心狠手辣的那种❗️)


  

  阴谋

  

  元宝十二年,元景帝突发恶疾,秘而不宣。

  当朝有四位皇子,其中仅一位封王。

  大皇子自幼体弱多病,难堪大任,二皇子身强体健,奈何智慧不足,四皇子如今尚在襁褓之中。

  唯一封了王的三皇子,至今杳无音讯。

  元景帝密诏,派大内第一高手龙总管秘密寻回三皇子,信物是一枚皇家龙纹玉佩。

  即日启程,不得有误。

  

  烟城山庄

  几十名侍卫押送着五十个男子来到围场,他们全部光着上身,下身只着了件亵裤,手脚都锁着沉重的链条,排排站在围场中央。

  其中一个领头的侍卫快步走到主台长榻前,对着上面的人跪地复命:“大人,符合条件的都带来了。“

  榻上的人身着红衣,一袭黑色长发柔顺的披在背上,他横着靠在一块玉枕上,一只手把玩着一把木扇,用另一只手撑着额头,一条腿慵懒的拱起,双脚光着搭在柔软的毛毯上,裙边微起露出皓白的脚腕。

  此人名为龙傲天,是当朝最得势的宦官之首,人称龙总管,文武百官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他闭着眼,轻声开口:“都是西沙镇带来的?“

  “回大人,西沙镇方圆百里内,合适的都带来了。“

  西沙镇是二十年前两国交战,三皇子失踪的地方。

  龙傲天点了点头,慢慢睁开眼,起身的时候有两名侍从过来搀扶,有人为他穿好了鞋子,他拖着红色长衫,慢悠悠的走到人前。

  “见了龙大总管,还不下跪?”一名侍卫厉声高喊,被锁着的男子们闻声纷纷落跪,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往前看。

  龙傲天悠闲的走进人群,背着手随意观察着,在某一刻停下脚步,指了指面前的人:“抬起头来。“

  那人颤颤巍巍的仰起头,眼神也不敢直视面前的人。

  龙傲天看了看他的脸,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这个长得不像。“

  之后轻轻一挥手,两名侍卫迅速过来架起那人到一边,还没等人害怕的叫出声,就干脆利落的一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场面瞬间开始混乱起来。

  原本安静的跪在那里的男子们见了这场面都忍不住惊呼,生怕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刘波跪在人群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了一跳,他趁乱偷偷瞄了前头那个红衣裳的太监一眼,那人脸色不妙。

  刘波赶紧努力稳定住心绪,双手攥起拳头避免手臂因紧张害怕而颤抖,微微垂下头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

  果然,龙傲天不耐烦的一扭头,对着那个侍卫头子说:“宋在啊,他们胆子那么小,能成什么事?”

  宋在凌厉的大手一挥,那些吓得发抖乱叫,甚至是尿裤子的男子都被周围的侍卫们或利剑封喉或长刀刺穿胸膛。

  霎时间血染围场,五十个人一下子没了一大半。

  但尸体没有被拖走,他们一个个的就倒在人群里慢慢的流血而亡,死状凄惨,有些人死前还满手是血的去抓旁边的人。

  刘波的胳膊和裤子上,都被抓了一道道的血印。

  龙傲天站在前面欣赏了一会儿,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抬起脚要往前走,被宋在拦了一下:“大人,地上脏。“

  龙傲天用手背优雅的推开宋在的胳膊继续朝前走去,他静静的走到刘波身前,扇子一合,搭在他的下巴上面,抬起刘波的头,不带任何命令的语气,只像平常聊天那样淡淡的说:“眼睛睁开。“

  刘波先是感到一阵木香,随后下巴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挑起,有人要他睁开眼睛,他知道,是那个红衣裳的太监正站在他面前,他故作淡定的睁开眼睛,眉心微紧,顺着扇子的方向直直的朝那人看去,眼里如水般平静。

  龙傲天挑了一下唇,这还是今天第一个敢与自己对视的家伙,龙傲天轻轻动了一下手腕,扇子带着刘波的下巴往旁边一转,刚才那个不停抓他手臂的人现在就死在他的腿边,仰着头,眼眶突兀,两只眼珠死死的瞪着刘波。

  刘波吓得瞳孔放大,下意识的朝后躲了一下。

  龙傲天看到他满脸惊恐的样子突然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对这种恶趣味的整人方式很满意。

  就在刘波担心自己小命不保的时候,龙傲天仰头看了一眼天,之后就回到榻上懒懒的躺着了。

  午时,日光正浓,照在浓烈的鲜血上泛起点点金光。

  剩下的二十来个人就这样跪在一片尸体与鲜血中,一下都不敢动,直到周身的血腥味慢慢散开变成了腐臭的味道,有人终于撑不下去反着胃吐了出来,也有人禁不住暴晒晕了过去,他们的结果和倒在地上的那群尸体一样。

  刘波额头上冒着汗,嘴唇干裂,虚弱的撑着身子跪在那里,铁链被晒的滚烫,烫得手腕通红。

  他自幼在西沙镇长大,父亲是本分的生意人,八岁那年家里收养了一个哥哥,十五岁那年父亲不幸离世,哥哥随着妻子回了她的家乡,家中只剩刘波一人。

  原本接手了家里的小生意,时常给哥哥嫂嫂们寄信,日子过得好好的,某天家里突然闯进一群人,不由分说的就把他带走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被搜了个精光,被人弄成这副样子压到这来,经历了刚刚那些可怕的事情,甚至到现在都没搞懂这群人是做什么的,只知道那个红衣裳是个太监,应该是宫里的人。

  可这些人找他们来到底要做什么呢?刘波又看了眼腿边的那具尸体,他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不会与他一样,哥哥若是收不到他的回信会不会着急,他只盼着,无论怎样,都不要连累到哥哥嫂嫂才好。

  他轻轻叹息,抬手抹了一下那尸体的眼睛。

  就在刘波快撑不住的时候,天突然阴了,大雨没有预兆的落下。

  龙傲天慵懒的抬了一下眼,朝着天空看了过去:“还剩多少?“

  宋在守在旁边回话:“回大人,还剩十二个。“

  “都带回去吧。“

  山庄里有一座浩大的府邸,是龙傲天派人修建用来避暑的地方。

  刘波等十二人被带到了一处大院,每人分了一间狭窄的小屋子,里边仅有一张床,供休息用,门前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每个人的名字。

  屋子分配完之后,侍卫带着他们到了一处温室,走到最里边是一座偌大又清凉的水池。

  侍卫说他们可以在这里洗澡,其中几个人就火急火燎的跳了下去,开始洗身子上的泥巴和血迹。

  刘波先是站在池边看了两眼,之后才默默的进了水池,双手捧起一汪清水,正要沾湿干裂的嘴唇,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一个人捏着自己的脖子仰头昏死过去。

  那人是第一个跳下水池的,他渴坏了,跳进去喝了好几口水。

  两个侍卫进来把那人拖了出去,十二个人又变成了十一个。

  刘波愣愣的把手里那捧水洒了回去,没敢再想着往唇上沾一滴。

  那一刻起刘波心里就明白了,这个地方处处充满着阴险狡诈的陷阱,稍不留神就可能会丧命,若是想活着,得眼观六路,步步为营。

  其他人也都愣愣的站在水里,一下都没敢动,过了一会儿,刘波才又慢慢的抬手开始清洗,其他人看了刘波一眼,随后也跟着慢慢的动作。

  刘波扭头看了眼侍卫们,他们都守在很远的门口处,于是他低声对周围的人说了一句:“池水不要碰到嘴唇。“

  周围的几个人点点头,照着刘波说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了。

  洗完澡以后他们换了新的布衣,灰色,胸前写着各自的名字,之后侍卫带着他们来到一处门廊。

  门廊外摆着十一张石桌,石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侍卫要他们坐在石桌后边。

  门廊里边是一张宽椅,龙傲天正坐在上边悠闲的吃着葡萄。

  刘波在坐到石桌前用手捏了下衣角,想了想还是跪在了石桌旁,低着头说了一句:“见过龙大总管。“

  其他人一听纷纷效仿,跪下去齐声高呼:“见过龙大总管。“

  龙傲天吐了一颗葡萄籽:“起来吧。“

  众人才敢慢慢起身,照着侍卫的吩咐坐在桌前。

  龙傲天抬起一只手,手掌向前,手指慵懒的没有伸直,两根指头微微朝前一点,宋在就派人推出了一盏屏风,上面是一幅山水画,画旁有篇名家文章。

  宋在命令这十一个人把文章抄写在自己石桌的那沓纸上,大家便拿起笔开始听话的抄写。

  刘波观察了下那幅画,没什么特别的,这场他看不出有什么蹊跷,只能小心翼翼一字不差的去抄写,尽量把字写得好看工整些。

  大概写到一半的时候,龙傲天起身下来围着那十一个人开始默默的走,也许是习武的原因,他走路没有声音。

  低着头认真写字的时候,一块红色衣裙突然从身后出现在旁边,着实有些令人害怕。

  龙傲天走到刘波身后那人的旁边,低着头看了一会儿那人桌上的纸,然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以后可是要做王爷的人,不会写字怎么行呢!”

  随后那人就被侍卫带走了,跟昏死在水池里的那个一样,再也没回来过。

  红色裙脚出现在刘波视线里的那一刻,他不由得心跳快了一些,那个太监在他身后说的那句话他听见了,好在他接了刘老爷的产业,以前也是会认字写字的,不至于被人带走。

  刘波把视线从红色裙边上收回来,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到自己的笔上。

  突然,一只洁白细长的手伸到自己面前,那把熟悉的扇子冰凉的按在了刘波拿着毛笔的手上,力道不重,但刘波就是觉得那只手被箍在了那里动不了,耳边传来细小的声音:“你抖什么?”

  刘波一下绷紧了神经,耳边微痒,冷汗从额头一滴滴冒了出来。

  这个太监表现得一副云淡风轻得样子,却用只言片语就能让人浑身战栗,刘波舔了一下嘴唇,使劲撑着嗓子说:“写了太久,手有些酸。”

  极度紧张的状态下,来不及去想更好的回答,也不知道这样的答案能否可以逃过一劫,但刘波心里清楚,不管怎样,他都不能承认自己是因为害怕。

  龙傲天冷哼了一声:“够娇气。”

  语气听不出是在夸奖还是在讽刺,之后用扇子拨开刘波拿笔的手,朝他的纸上看了几眼:“字写得不错,休息一会儿吧。”

  刘波提着的那口气才落了下来,听话的放下笔,垂着头说:“谢龙大总管。”

  龙傲天又走到侧边最后边那人身边,同样用扇子拨开他的手:“啧啧啧,你虽会写,可也实在是丑。”

  那人低着头没吭声,侍卫走过来就要把他提出去,龙傲天抬手拦了一下,往他胸口上瞥了一眼:“你叫王二?我记得你,围场那天,只有你,一声都没叫。”

  那人才慢慢仰起头看向龙傲天,眼神里带了一丝惊讶,龙傲天对着他笑了一下,挥手把旁边的侍卫赶走了,然后对王二说:“好好练字。“

  十个人一下午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石桌前练字。

  晚上回到院子的时候,白天被带走的那俩人门牌被撤掉了,十个人谁也没敢声张,默默的各自回了房间,侍卫们就在外边轮值守夜。

  那夜刘波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闭着眼睛一直在回想那太监白日说的那句话,以后可是要做王爷的人……

  那是什么意思呢,刘波没能想明白。

  次日一早,天刚亮,侍卫就挨个敲响他们的门,刘波抖搂了一下沉睡的脑子,迅速穿好衣服出了门。

  侍卫带着他们来到另一处院子,这院子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凉亭下的桌上摆着一些饭菜,香气扑鼻。

  围场跪了两日,字练了大半日,他们已经快三日未进食了,连口水都还没喝过,看到那一桌子的茶水吃食,大家眼睛都亮了起来,但有过之前的经验,这次谁也没有贸然行动。

  凉亭侧边有一块被黑色麻布罩住的看起来像圆形建筑,高度大概到成年男子的肩膀处,侍卫从侧边打开一扇小门,叫十个男子依次走进去,最后再锁上那小门。

  最后黑麻布一掀开,居然是一座矮顶的八角笼,十个人站在里边直不起身来,要么弯着腰,要么蹲下,所有人都茫然的环顾着四周,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龙傲天懒洋洋的晃着身子从屋里面走出来,闲散的坐在了凉亭下,十个人不自觉的朝着他的方向跪了下去。

  宋在走到众人面前缓缓开口:“今日的规则,”他伸出手指了指凉亭的桌子:“那上面的餐食只九个人的份,可你们有十个人,若想吃饭就先想办法淘汰一个人吧,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说罢,就抬手点燃了桌上那炷香。

  笼子里的人互相对视着,没有人有动作,人群中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男子小声问了一句:“我们,不能分一分吗?”

  宋在冷着脸,回了一句:“这是规则。”

  刘波想了想问:“怎样算是淘汰。”

  宋在笑笑:“他永远都不会跟你们抢饭吃了,就算淘汰。“

  宋在说的委婉,但这话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要他们自相残杀,一个人只有死了,才会永远不用吃饭。

  笼子里有片刻的安静,有人正愁眉苦脸,有人已经开始对旁人起了警惕之心,最先开口的还是那个最年轻的男子,刘波特意看了一眼,他叫阿云,阿云小心翼翼的嘀咕了一句:“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刘波跟他想到了一块儿去,于是往人群中靠了靠,看了阿云一眼,也小声的说:“我们商量一下吧。“

  阿云眼睛一亮,赶紧凑到了刘波身边,周围有几个人也跟风的蹲爬过来,大家准备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二坐在一边突然冷漠的说了一句:“能有什么办法,这不明摆着就是想让我们争个你死我活吗,“他抬眼看了下刘波:”你难道还指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还都能吃上饭?异想天开!“

  这话说完周围都沉默了,本来还有着一丝希望的人现在内心只剩下警惕,王二说的对,那个红衣裳的太监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就不可能平安的放过所有人。

  就在刘波苦思冥想的时候,亭下的太监说话了,他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还不开始吗?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哦。“

  没人回应。

  龙傲天就起身走到桌子前:“不如这样,”他说着端起一盘餐食不带犹豫的倒在了地上,众人看着那地上的餐食满眼的可惜和着急,龙傲天很满意他们的表情,挑着嘴角笑笑说:“淘汰两个好了。”

  这话说完,笼子里只沉默了一秒,然后在下一刻瞬间乱了起来,没有武器,人人都赤手空拳的开始搏斗,龙傲天满意的坐回去悠闲的看戏。

  刘波被挤到角落里不知所措。

  王二身材相对壮硕一些,单挑起来几乎没有对手,众人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开始暗暗联手,不约而同的一起去攻击那个最强的。

  一个两个的还好,四个五个王二就应付不过来了,被人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嘴里吐出一口浊血。

  刘波看不了这种场景,皱着眉头过去拦:“别这样,冷静一点,我们再想想办法。”他围着人群劝了一圈,都没人理他。

  凉亭处突然又传来大声的嗤笑,刘波扭头看过去,那太监拍着手说:“原来有人想蒙混过关啊!“

  刘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见那人对着自己一副玩味的笑,刘波一愣,再一扭头,那群本来打王二的人都凶神恶煞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刘波呆呆的站在那里,王二说的对,这显然是一场困兽之斗,没有人能全身而退,他看了眼倒在地上正在咳嗽的王二,他没有王二健硕的身躯,一定不如王二抗得时间久,刘波攥紧了拳头,咬了咬牙,就算要死,也不能死的这么痛苦。

  就在这群人的拳头要落下来的时候,刘波弓着身子举手大喊:“我淘汰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亭下的龙傲天。

  刘波弓着腰来到笼边,对着宋在问:“你不是说不抢饭就算淘汰了吗,我不吃饭,我自愿淘汰。“

  宋在微微变了下脸色,转头去看龙傲天,刘波也胆战心惊的跟着看了过去,龙傲天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一点手,宋在才命令两名侍卫打开笼门把他放出来。

  众人一看已经淘汰了一个,赶忙回身再次朝着王二过去准备继续动手。

  刘波走到笼门没有出去,转身指着王二大喊一句:“他也淘汰了!“然后又弓着身子跑回里边,蹲下身拉起王二的胳膊:”别打了,他也自愿淘汰了!“

  王二撑着眼皮看了刘波一眼,没有反驳,任由着他把自己拖出了笼子里。

  这场比试就这么无聊的结束了。

  八个人从笼子里一出来就冲过去大口的吃饭,桌上都吃了个干净不说,龙傲天洒在地上的也被他们捡起来吃了,他们实在是饿坏了。

  笼子旁边是瘫坐在地上的王二和搀着他胳膊的刘波。

  宋在看了那俩人一眼,之后走到龙傲天面前跪下:“卑职自愿领罚。“

  龙傲天面色淡淡的,对着他点了一下手指:“起来吧,下次记得,要把规则说清楚一些。“

  “是。“宋在起身站到了龙傲天旁边,垂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主子的眼神悠长的定在笼外的那个名叫刘波的人身上,刘波侧头看了眼王二,之后抬起头朝着这边的亭子看过来,两个人似乎是远远的对视了一眼。

  主子突然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那小子,是在跟我耍小聪明吗。“

  当天夜里,院子里原本守夜的侍卫突然全部被撤走了,刘波趴在门缝里观察了半天,确定没有人在以后偷偷跑到了池塘边,用手捧了一把水喝了好几大口,又摘了些花花草草的就着池塘水一并吞了下去,然后拿着大片叶子装着水跑到了王二的屋子,给昏昏欲睡的王二喂了些。

  最后又一个屋一个屋的去敲门,把所有人聚在了王二的门前,叫着大家一起商量对策。

  起初那八个人见了王二靠在那里,愧疚的不好意思坐下,刘波宽慰道:“我们也知道大家都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得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

  几个人这才唯唯诺诺的坐了下来。

  刘波提议的方法跟今天一样,明早只要有两个人肯站出来自愿淘汰,他们就不用自相残杀,等到后天再换两个人,只要大家团结,轮流淘汰,就每个人都有饭吃。

  提议不错,只是即便有刘波和王二的先例,也没人愿意主动站出来率先牺牲自己。最后又是阿云默默的举起手,小声的说:“我可以,明天早上我可以自愿淘汰。“

  有一个人带头之后事情就变得容易了一些,大家好像看到了希望,兴奋的讨论安排着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哪两个人淘汰。

  身后那个受着伤的王二始终没有说话,刘波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王二?这方法可行吗?”

  王二看了刘波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我没意见,但,你别想的太好。”

  

  折花阁内,龙傲天斜靠在榻上,手里摆弄着一只黑色的棋子,语气还是一样的清淡:“吃的什么?”

  宋在站在他的旁边复命:“回大人,喝的池塘水,吃了些花花草草,树叶什么的,还把人都聚在一起,商量着明日的对策。“

  龙傲天黑子落在盘上:“我很期待,他到底能做出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十个人照常被侍卫带到笼子前,进去的时候刘波和王二却被挡在了外边。

  刘波扭头看了一眼宋在,宋在冷漠的对他们说:“二位昨日已经被淘汰了,今日没有比试资格。“说完他走到台子前剪断了香炉里的半根香,点燃后又对着笼子里的八个人说:”今日餐食六份,需淘汰两人,时间是,半炷香。“

  笼子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又乱成了一片,刘波昨夜的那个计划根本行不通,被淘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进笼子了,也就意味着再没机会能吃上饭。

  只能像刘波和王二一样,躲着侍卫偷偷的吃草,整日胆战心惊的饿着肚子,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发现了下场会更惨,还不如趁着现在搏一把。

  刘波看着笼子里大家争得惨烈,急得往前走了两步,他想告诉他们不要这样,先活下来,先活下来再从长计议。

  但很明显,没人愿意身先士卒,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阿云站在笼子里,无奈的看了刘波一会儿,握着拳头转身加入了战斗。

  刘波想叫住他,被王二拦下了,王二只冲着刘波摇摇头,他们现在决定不了别人的生死,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那场战斗里他们从十个人变成了八个人,跟刘波和王二不一样,被针对的那俩个奄奄一息的躺在笼子里,半炷香的时间一到,他们就被抬了出去。

  刘波怔怔的站在那里,在这些天连续不断的冲击之下,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淡定的适应,昨天明明还好好的努力的想了对策,可上面那个太监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一向乐观的刘波那个时候还是有点崩溃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再发生什么,他们这些人,最后到底能剩下几个。

  龙傲天气定神闲的走到了刘波的面前,他比刘波高了一些,刘波看着那张白皙甚至有些好看的侧脸,心里除了恐惧,似乎又多了些不甘。

  龙傲天站在他的面前,眼睛向着前方,没有看他,歪着头居高临下的说了一句:“看来,你准备的并不充分。“说完就背着手离开了。

  那晚刘波和王二趁着侍卫们不在,俩人坐在池塘边喝水吃草,刘波怎么都不能理解:“你说他们都被打成那样了,就不能先服一下软吗,像我们这样不好吗?“

  王二举了举手里还沾着土的草:“你确定,这是好?“

  刘波看了眼手里可怜的树叶子,怒了努嘴说:“起码我们还活着。”

  王二叹了口气:“对有些人来说,担惊受怕的活着,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刘波侧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问:“你,怪我把你从笼子里带出来了吗?”

  王二笑笑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我可不会担惊受怕,你忘了在围场我可是唯一一个没有叫出声的。”

  刘波苦笑了一声,俩人继续捧着水喝。

  

  折花阁内时刻监视着那边的动向,宋在复命后,龙傲天身着里衣站在窗边,折断了花盆里最突兀的那支粉色的花,清清淡淡的说:“还以为是个有意思的,看来还是我期待过高了。”

  

  第三日,八个人按时到了院子里,八角笼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六名佩刀侍卫,依次排列开来,每个人都身材高大威风凛凛面无表情的站着,每人身后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他们每个人今日的吃食,

  宋在走到人前开始宣布今日的规则:“今天的规则很简单,只要你能拿到桌上的食物,不论拿到多少,都是你的。“

  王二问了一句:“为什么是六个桌子?“

  宋在看了他和刘波一眼:“原本今日就该剩六个人。”

  王二和刘波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他们心里清楚,这就是故意的,八个人六份吃食,明摆着叫另外六个人针对他们。

  刘波看了几眼前面的侍卫,靠近王二偷偷问了一句:“打得过吗?”

  王二摇了摇头:“他们有武器。”

  刘波想了想又举起手问宋在:“任何方式都可以吗?”

  宋在没敢开口,回头看了一眼龙傲天,他今天为了看热闹坐的很近,他靠在椅子上一摊手:“任何方式。”

  比试开始,照例是一炷香的时间。

  因为时间紧迫,有几个人已经冲了上去,刚靠近桌子,侍卫就拔出了刀架到那人脖子上,那人举着手退了回来。

  于是几个人便偷偷的商量着一起去抢一桌,果然,每桌的侍卫们只负责守自己桌的食物,彼此之间并不会互相帮助,但毕竟侍卫个个人高马大,还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长刀一立,这八个只会点拳脚的根本近不了身,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抹了脖子。

  八个人商量好两个抱大腿,两个抱腰身,两个去抱拿刀的那只胳膊,一个从背后抱住脖子,派一个跑的最快的去桌上拿吃的。

  过程虽然很曲折费力,但起码第一个他们算是成功了,拿到食物后几个人都累的瘫在地上,再一看时间,已经燃完半炷香了。

  打算用同样的方式去攻第二个的时候,就更难了,第二个侍卫知道了他们的套路,提前做好了防守,几个人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龙傲天坐在一边无聊的已经快要睡着了。

  刘波转回头看了一眼香,时机也没有向着他们,不知何时起了一阵风,那香燃得更快了。

  这样下去不行,再往后只会越来越难,时间根本不够,就算他们能攻下第二个,两份饭也不够他们八个人分。

  其实这些天的比试,刘波昨夜仔细的想过了。

  那个太监一直以来训练的,似乎是他们的生存能力,无论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下,无论用怎样的方式,都要坚持活下来,既然如此,倒真的可以拼一把。

  刘波凑到王二身边:“能夺武器吗?”

  王二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要做什么?”

  “时间来不及了!”

  王二看了那香一眼,咬了咬牙:“我只能试试。”

  阿云凑过来低声对他俩说:“按他的合古穴,可我力气不够。“

  王二和刘波对视了一眼,王二对阿云说:“一会儿咱俩负责他拿刀的那只手,找好时机,你告诉我位置,我来按。”

  阿云瞪着眼睛使劲点点头。

  众人又按照之前的方法去抱第二个侍卫,这次拿饭的人换成了刘波。

  刘波身形矫健灵活,在那侍卫面前左右来回的晃荡着,同时几个人按照定好的去抱腿和腰,那侍卫顾着看刘波,一时没注意到右手。

  王二小声说:“就现在!“

  接着王二和阿云两个人一齐扑了过去,阿云死死的抱住那侍卫的右手臂,左手时不时的朝那穴位拍着。

  王二看懂了阿云的暗示,趁着侍卫没反应过来,王二抓住侍卫手腕,迅速按住他的合谷穴,侍卫右手感到一阵酥麻,稍微一松,那把长刀就落在了王二手里。

  王二大喊一声:“刘波!”之后瞬间把刀扔了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彷佛只要有一个环节慢了一点,这刀就抢不下来了。

  果然王二刚把那刀扔出去,侍卫一甩胳膊,王二和阿云就纷纷趴在了地上。

  原本那侍卫看他们太过笨拙,只是耍着他们玩,没用什么真功夫,但因为轻敌疏忽使自己的长刀被夺了去,他瞬间怒气腾升,有着功夫在身上,腰腿间那几个人被踢出去的时候差点吐了血。

  他弯下身一把抓起了王二的领子把他拖了起来,王二旧伤还没好,刚才被摔在地上又添了新伤,此刻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侍卫拿出腰间藏着的匕首,对着王二的脖子就要扎进去。

  王二抓着侍卫的手臂,闭上眼睛一脸要赴死的表情。阿云趴在地上,嘴角还带着血丝,费力的伸出手,使劲的扯着侍卫的衣角。

  “住手!”刘波在旁边高声大喊。

  几个人扭头看过去,纷纷震惊的呆在原地。

  刘波正站在龙傲天的身后,握着那侍卫的刀架在龙傲天的脖子上。

  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了,王二瞪着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刘波,让老子给你抢刀就是为了干这个?你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

  刘波握着刀的手心出了许多的汗,他瞥了一眼龙傲天的侧脸,发现他居然嘴角带着笑意,刘波就更加的没有底气了,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厉声朝那侍卫喊:“把刀放下!”

  那侍卫懵懵的看了龙傲天一眼,他根本不愿意相信,主子现在被一个蠢货给劫持了,于是又看了宋在一眼,宋在对着他点了一下头,他才把刀和人都放下。

  所有人都处在震惊当中没回过神,刘波就开始对着王二使眼色,王二聚精会神的看了半天没看懂,摊了摊手问:“啊?”

  龙傲天连头都没回,就笑呵呵的对着王二说:“他让你去拿吃的。”

  刘波一愣,心虚的看了龙傲天一眼,握着刀的手又使劲攥了攥。

  王二这才爬起来赶紧去把剩下那五份饭拿了回来,期间没再有侍卫拦他。

  香恰好在这个时候燃尽,刘波咽了下口水,声音还有些颤抖:“那个,龙大人,是你说任何方法都可以的,我这不算违反规则吧。”

  龙傲天忽然抬起手,一下子握住刘波拿刀的那只手,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讽他:“别抖了,那些都是你的了。”

  只是被握了一下,刘波却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人手里的力量,冰凉又锋利,虽然刀在自己手里,还架在人家脖子上,但刘波总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被反杀,他吓得赶紧扔了刀,把手从那冰凉的手心里抽了出来,跑回了王二旁边。

  宋在宣布了比试结果,今天是他们大获全胜的一天,八个人都完好无损的留了下来。

  众人乐得开心。

  八个人六份食物,刘波正寻思着该怎么分,其中一个便带着头伸手去拿了。

  “等一下。“刘波伸出手没制止住,另外两个人也跟着开始拿,生怕不够分缺了自己的那一份。

  一把长刀突然出现在领头拿食物那人的脖子上,刚放到嘴边的馒头还没来得及咬一下,就吓得掉在了地上。

  刘波一抬头,龙傲天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他们跟前,垂着头对着那人说:“你没听清楚规则吗?不是说过了,谁拿的,就是谁的,不是你的,为什么要抢呢?“

  那人还没说出话,一股凉风从脖颈上划过,快的都来不及反应,那人就直愣愣的倒在地上,脖子上随后慢慢的渗出一缕缕鲜血。

  龙傲天杀人和那些侍卫不一样,他悄无声息,但狠戾果断,吓得周围的人都不敢呼吸,包括坐在对面的刘波。

  旁边两个跟着抢饭的见了这场景瞬间腿软的跪在地上求饶,龙傲天根本没理他们,转身就离开了,接着来了两个侍卫,一刀一个都解决了。

  五个人六份食物,这下好分的很。

  那是刘波来到这之后吃的第一顿像样的饭,但他吃的并不安稳,不是因为有三个人死在他面前,这些天他见过太多人的突然离去,说的夸张一些,他都有一点麻木了,他只是一直在回想刚刚比试时发生的事情。

  他接住王二的刀,转身朝着龙傲天过去时,他自认为位置和时间掌握的刚刚好,可还是在慌乱中看见了龙傲天慵懒的靠在那里,正眯着眼对他笑。

  好像这人在他拿到刀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他要做什么一样,明明有机会躲开或者压制住他的,但龙傲天却一点没动,就等着刘波过去挟持他,他甚至还觉得很好玩的样子。

  宋在第一时间朝刘波拔剑的时候,也被龙傲天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刘波本来还觉得自己能留到现在是因为自己顽强的努力,现在看来,似乎谁能留下,全看那个狠毒的太监什么心情。

  那天过后,五十人最终只剩下五个。

  

  折花阁内龙傲天把玩着那玉盏默不作声,宋在立在他身侧严肃的问:“大人,剩下这五人,您看好哪一位?”

  龙傲天反问:“你觉得呢?”

  宋在想了想说:“那个叫王二的不错,做事沉稳,有胆子,也有点子力气。”

  龙傲天点点头:“他还是死板了一些。”

  “那刘波呢?他机灵,会变通,也很有想法。”

  龙傲天想了想说:“这个人蛮有意思的,但服从力太差了,若想让他心甘情愿为我们做事,得多使些力气。”

  “大人的意思是?”

  龙傲天将那玉盏往桌上一放:“那个叫阿云的,他看起来很想活着。”

  五个人从那大院子里搬了出来,新的住所是一处小院子,每人分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

  屋子里多了桌椅案台,还有前堂和后室,衣裳也换了新的,布料是精贵的绸缎,一日三餐都不缺,有专门沐浴的温室,还可以焚香。

  每日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按时到堂里读书练字,有专门的教书先生来给他们上课,午后他们可以自行选择,或是练习骑马,或是练习射箭,也不再有侍卫专门看着他们。

  平静舒服的日子让刘波再次想起了那句话:以后可是要做王爷的人。

  刘波没做过王爷,他觉得他们现在这日子,很像五个闲散王爷过的日子。

  越平静越难安,总觉得即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刘波觉得这样安逸下去不行,他们的命都被捏在别人手里,得趁着现在想些办法自救。

  刚入了夜,刘波又去找王二,俩人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侍卫在旁边,刘波才慢慢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那你想如何自救?”王二好奇的问。

  刘波趴在王二的耳边小声回答:“我们逃走吧。”

  王二瞬间皱起眉头瞪起眼睛惊讶的看着刘波:“你疯啦?”他看了看这院子:“这山庄这么大咱们怎么出去都不知道,里里外外守了多少人更不知道,更何况来的时候你我都是晕着来的,就算我们侥幸从这出去了,要往哪边逃,逃到哪里去,身上连银子都没有,我很难认为我们能活得下来。”

  刘波低下了头:“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他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随意的画着:“我就是,不想等死。”

  王二侧过头看着他,刘波轻叹了口气:“王二你说,那死太监绝不可能真是养着我们做王爷的吧。”

  “是不太能,“王二看刘波一副失落的样子,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命从来到这的那天起就已经没有了,但还是不想扫了刘波的兴,于是他一仰头:”行吧,就按你说的,咱们逃走吧。“

  刘波眼睛一亮:“你愿意豁出性命陪我试试?“

  王二笑笑:“我这条命就是因为你大胆尝试才侥幸留下来的,我当然得再试试了,万一呢!“

  两个人达成一致,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先探一遍这庄子。

  

  折花阁内,龙傲天的茶杯往那玉石桌上一磕,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响,他微微抬起下巴看向宋在:“他叫我什么?“

  宋在掀衣而跪,低下头不敢说话。

  龙傲天又说:“恕你无罪。“

  宋在头更低了,拱着手支支吾吾的说:“这……“

  “说!“

  “他唤您,死,死太监……“

  

  合适的时机很快就来了,那夜刘波刚躺下,就听见外边熙熙攘攘,似是出了什么事,他随便着了件外衣推开门出来,发现周围的四个人也都站在门口,一排排的侍卫匆忙的来回奔走着,领头的看见他们出来赶忙过来拱手相问:“各位可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经过?“

  连带着刘波一起,五个人齐刷刷的摇摇头。

  刘波好奇的问:“发生了什么?“

  那侍卫回答:“今夜有刺客闯入山庄,我们正在抓捕,几位安心休息,若是发现异常,唤我们一声便可。“

  这话说完,刘波和王二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机会来了。

  他们应付着侍卫各自回了屋,等到巡逻的稍微走远一些的时候,刘波和王二默契的从院子里翻墙出来,俩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打算就在今夜把山庄的地形摸透。

  刘波顺着墙根儿底下一点点的往前走着,四周来回的张望,一边记路一边观察着侍卫的动向。

  走到一座拱桥边,前面有点点星火正往这边过来,刘波一个侧身顺着院墙边躲了进去,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亮光也越来越近,刘波情急之下跑进假山洞里,穿过去之后来到一处偌大的院宅,里边灯火通明,有侍卫在来回的巡守。

  刘波蹲在树根底下,躲着侍卫一点点的往前走,来到一处亮着灯的门廊,四周看了一圈,这地方太大,他居然迷路了,连院门在哪里都没找到。

  他来到门廊处,身体贴着门打算顺着门廊去找院门,没走几步,前方转弯处突然走来一列巡逻的侍卫,刘波回头,长廊太长跑不了,往旁边走,灯火通明的太亮了,还是跑不了,情急之下,他抬手推开侧门直接进了这间大屋子里。

  屋子正门顶上挂着一个牌子,刘波没能看到,那上边写着:折花阁。

  侧门一进来是黑的,空间有些窄,旁边有一个大屏风竖在这里挡着,刘波在黑暗中伸手摸到了那屏风,顺着它的方向悄无声息的往前走了两步,眼前开始出现微弱的光亮。

  刘波偷偷探了一下脑袋,随后立马摒住了呼吸,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他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到了里面的人,或者可以说,是场景。

  龙傲天背着他站在一池温泉旁边,脱掉了红色丝绸的外衫,又脱掉了白色里衣,一袭黑发隐约挡住了他的背部和腰臀,他光着腿走进了那池子里,慢慢的坐下了,之后慢悠悠的突然开口:“谁派你来的?“

  刘波一愣,转着眼珠往旁边看了看,这屋子里也没有别人啊!

  “你居然能找到这里来,很不错。“

  刘波皱着眉头,他到底在跟谁说话啊!

  “不过要想杀我,还差一些。“

  这句话说完,刘波面前的屏风轰一下就倒了。

  一根白绸子突然甩过来缠住了他的腰,紧接着就把他带到了龙傲天跟前。

  此时龙傲天已经披上了他的红色外衫,他抓着白绸子的另一头把刘波抵在墙边,一把扇子冲着刘波的喉咙就要挥过去,扇子刚抵住刘波的下巴,龙傲天就停了动作。

  他眼神里只有一瞬的惊讶:“是你?“

  刘波仰着头,垂眸看着脖子上那把扇子,一下都不敢动,冷汗已经从额头上落了下来。

  龙傲天早就知道侧门有人进来了,起初他还以为是那个要来杀自己的刺客,但来人是刘波龙傲天也并不意外,他知道他想逃,所幸自己功力深厚,能够收放自如,不然就差一点,刘波就死在自己的扇子下了。

  “你为何在这里?“龙傲天收了扇子,故意问他。

  刘波劫后余生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还在。

  但接下来呢,怎么跟这人解释啊!好像不管怎样今日都难逃一死了。

  刘波紧张的咽了下口水,为了拖延时间假装咳嗽了几声:“那个,咳咳,大人,我……“

  腰间被那白绸子缠的有些紧,刘波磨磨蹭蹭的打算整理一下,他对着龙傲天嘿嘿的讨好的笑了两声,抬起手去拉腰间的白绸子。

  微微低头去看腰间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龙傲天就站在他面前,贴得他很近,刚才在洗澡,没有穿衣服,现下也只披着一件红色外衫,除了手臂和后背什么都没挡住,从胸膛往下看过去,一览无遗。

  刘波猛的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看着龙傲天:“你,你,你不是……”

  龙傲天轻笑了一声:“不是什么?”然后在他耳边温声说:“死太监吗?”

  刘波又是一愣,这人连自己背后是怎么骂他的都知道,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既然这样,那刘波今日不是死定了吗,不说别的,他看到了龙傲天的秘密,就不可能活得了。

  龙傲天看他身子发着抖,手里还慌乱的扯着腰上那白绸子,便抬起手三两下帮他撕开了,之后故意冷下脸,继续问他:“你为何在这?“

  “我,“刘波眨巴着眼睛,努着嘴,脑子转了好几圈,根本想不到什么样的借口可以保住小命。

  于是便想着不如就蒙混过关,怎么蒙混呢?

  刘波可能是吓糊涂了,他突然颤抖着双手一下抓住了龙傲天的红色外衫领口,脑袋微微朝前猛地亲了他一口,然后推开他转身就跑。

  刘波这招也别说完全不管用,龙傲天还是有那么一瞬愣住了的,在刘波贴上他唇的时候,但下一秒刘波逃跑的时候,他一伸手,就抓住刘波的后衣领把他拎了回来。

  龙傲天侧头冷着脸看他,刘波就咧开嘴呲着牙冲他笑:“嘿嘿。“

  兴致是突然来的,龙傲天原本对这个刘波并没有很感兴趣,只觉得他是个还算不错的备用人选,但今夜看他通红着脸颊,瞪大了双眼看向自己的时候,突然就感兴趣了。

  龙傲天一只手拦住刘波的腰,转身就把他抱到了床上。

  龙傲天倾身压过去的时候,刘波下意识的抬手拦住他的胸膛,俩只手掌就自然而然的贴上了他胸前温热的肌肤。

  刘波一怔,赶紧拿开了手。

  他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看着头顶的龙傲天,开始吞吞吐吐:“你,大,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龙傲天没说话,一根手臂支在刘波的脑袋旁边撑着额头,微微垂眸抬起另一只手,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把玩似的挑开了刘波腰间的细带。

  刘波仰躺着不敢动,感觉到龙傲天的呼吸就淡淡的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紧张的又咽了下口水,再不经人事也明白这个死太……这个姓龙的要干什么。

  刘波努了努嘴:“大人,我,我是成过亲的人,我家里,是有夫人孩子的,我……”

  刘波磕磕绊绊的说了半天,龙傲天根本没理他,依旧悠然的解着刘波的带子,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就像在慢慢欣赏一幅画那样怡然自得。

  刘波看他不理自己,伸手直接抓住了自己腰间的带子,制止龙傲天继续下去。

  龙傲天这才抬了一下眼,朝刘波的眼睛看过去,他似乎很委屈。

  “大人。”声音也很委屈。

  龙傲天从不是什么荒yin无道之人,但不知是怎么了,刘波苦着脸小心翼翼的带着哀求的语调唤他的时候,他突然就控制不住了。

  一个转身再次压了上去,抓住刘波腰间的手顺势而下。

  刘波惊得说不出话,如心脏般灼热的那块坚硬烫了他的手心,刘波的心脏怦怦的跳个不停,脑袋嗡的一下,那是一个他没有意料到的尺寸。

  刘波通红着脸,呼吸乱了许多,吓的一下子把手收了回来。

  龙傲天看见他这副样子却突然笑了,双手按住刘波的手腕压在两侧头顶,躬下身子就要去吻他。

  刘波突然抬起脑袋,侧过头,张开嘴,一口咬在了龙傲天的手腕上。

  他来不及思考什么,咬得很用力,情急之下根本没注意到龙傲天居然就这么放任他咬着自己。

  随后抬起一只脚,一下蹬在龙傲天的腰上,把龙傲天整个人推翻在一边,然后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外跑。

  闷着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的正门,一把推开就跑了出去。

  门口站着宋在,宋在刷的一下抽出一把剑,刚要挥上去,看清人脸后一愣。

  扭头往屋里看过去,觉得不对。

  再看刘波,他衣衫不整,面色红润,神情紧张,更不对了!

  宋在又往屋里看了一眼,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命令,他握着剑柄,就这样来回看看刘波再看看屋里,半天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刘波被宋在的剑吓得往后躲了一下,傻愣愣的看了宋在两眼,之后赶紧跑了。

  龙傲天坐在床榻边,懵了好一会儿,他实在是没料到刘波就这么跑了,刘波亲他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懵,刘波咬他的时候,他是真的愣住了。

  他居然,敢咬他!

  龙傲天看着被刘波胡乱敞开的几扇门笑了笑,这么有趣的人,得慢慢玩才有意思。

  刘波跑回自己院子的时候王二已经蹲在他门口等他半天了,看到刘波衣衫不整惊慌失措的跑回来,他赶忙起来问:“如何?可是被发现了?”

  刘波愣愣的看了王二一眼,龙傲天不是太监这事儿,他恐怕不能说出来,于是他摇了摇头。

  王二把自己探过的路画出了一张简单的地图,纸上给刘波留了一半的空白,刘波稳了下心神,凭着记忆补了一些空缺,最后不好意思的说:“只这些了,剩下的,没来得及。”

  王二点点头把图纸收起来:“再找机会,等地形都摸好了,我们再想逃出去的办法。”

  刘波心不在焉的应和着,龙傲天感觉好像什么都知道,连他偷偷叫他死太监的事都知道,他看了眼王二手里那张图纸,突然就对逃跑的事情产生了一丝质疑。

  次日一早,刘波像往常一样跟着大家一起出门准备去读书。

  迎面撞见一顶华贵的轿子,四根红木支出一个高高的顶,四面围着浅色半透明的刺绣帷帐,里面有一个红色的身影若隐若现的斜靠在那里。

  轿子在五个人面前停下,龙傲天轻掀起一边的帐帘,眼神看向轿子下方的刘波,说了一句:“上来。”

  刘波怔住,扭头与王二对视了一眼。

  宋在走过来朝着刘波伸出一只手,语气里竟然带了些恭敬:“刘公子,请。”

  刘波攥了攥拳头,紧张的走到轿前,有人来伺候着他脱掉了鞋子,掀开帘子一进去,刘波首先看到了侧边的软垫,知道那是给他准备的位置,他捏着裙角坐了过去,一眼都没敢看龙傲天。

  龙傲天倾身过来的时候,刘波一下就闭上了眼睛:“别杀我,我什么都没说!”

  安静了半响,刘波才听到龙傲天的声音,低沉又细微的:“张嘴。”

  “啊?”刘波缓缓睁开双眼,龙傲天的脸近在咫尺,刘波脸又红了。

  “张嘴。”

  刘波顺从的微微启唇。

  龙傲天捏了一颗水灵灵的葡萄塞进了他的嘴里。

  刘波傻呆呆的看着龙傲天,把这颗葡萄咬了两下咽了下去。

  龙傲天靠回去呵呵的笑了,笑得很开心,刘波还是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开心。

  之后他又仰起头继续吃那串葡萄,抬起手臂的时候刘波看到了他皓白的手腕上那一圈牙印,红红的结了薄薄的一层痂。

  刘波闪烁着眼神把头移开了,他昨夜居然使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把人给咬出血了。

  他老老实实的坐着,隔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开口问了一句:“大人这是?”

  龙傲天弯着嘴角:“陪我吹吹风。”

  刘波勉强自己笑笑,又点了点头。

  轿子就在这山庄里惬意的走着,良久,都没再有人说话。

  太安静了,刘波紧张的搓了搓手心,回头看了龙傲天两眼,他又开始吃橘子了。

  “咳,”刘波故意发出声音,随意的跟龙傲天搭着话:“大人,昨夜的刺客可抓到了?”

  “抓到了。”

  刘波惊讶的转回头:“抓到了?在哪里?”

  龙傲天云淡风轻的回答:“挂在山庄大门的横梁上了。”

  刘波噎住,又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话还是不搭的好。

  刘波坐在轿子里陪龙傲天看风景看了大半天,抬轿子的人都换了好几批。

  最后回去的时候龙傲天问他:“记住了吗?”

  刘波疑惑的问:“记什么?”

  龙傲天笑笑,从宽大的领口里掏出一张图纸来,摊开放到刘波的面前。

  刘波呼吸一滞,那图纸不是他和王二画的那张,但却和他们画的一模一样。

  龙傲天吩咐人拿来了一支笔,之后递给刘波说:“记住了吗?把它补全。”

  刘波警惕的看着龙傲天,没有接过那支笔,龙傲天给他递笔的样子,平常的就像递给他一颗葡萄那样的普通。

  龙傲天看着一动不动的刘波,笑着用毛笔的另一头宠溺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这也没记住?”

  龙傲天就拿着毛笔随意的在那张图纸上添了几笔,一幅完整的山庄地形图就一点不差的画好了。

  龙傲天收起笔,把图纸卷起来,一把扯开刘波的衣领就把那图纸塞了进去,最后还轻轻拍了拍,然后对他说:“以后若是有想要的,无需如此费力,直接来问我要就好了。”

  话说完就把刘波送下了轿子。

  刘波一个人恍惚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拿出怀里的图看了半天,垂头丧气的把它丢在了旁边。

  在龙傲天的眼皮子底下,他还能做什么呢,除了等死和任人摆布,他似乎很难能再有别的行动。

  刘波因为这件事浑浑噩噩的颓废了两天,就连王二找他说小话他也提不起精神来。

  王二问他龙傲天找他做什么,有没有伤害他,刘波就拿出了那张图纸来给他,王二惊喜的拿着那图纸:“补全了?”

  刘波恹恹的说:“他画的。”

  王二疑惑:“谁?”

  “姓龙的。”

  “……”

  自此,逃跑计划算是彻底的搁置了。

  两天后刘波终于疯了,他不管做什么总觉得旁边有只眼睛在盯着他。

  于是他开始破罐子破摔,反正都这样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晚饭过后,他按着记忆里的路线,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折花阁,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似乎都没人拦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可以在这山庄里自由走动了。

  折花阁门口站着宋在,他正要开口问刘波有什么事,刘波就一抬手大言不惭的说:“我找你们主子。”

  宋在一愣,转身看了看门的方向,里面没有命令,他想了想,就给刘波把门打开了。

  刘波大剌剌的提着一口气闯了进去,一进去就高声大喊:“姓龙的!”

  反正就算他背后说,龙傲天也会知道。

  “姓龙的?”刘波找了好几个屋子,最后才在一间精致的小屋找到他,他正坐在窗前修整一枝花。

  一个动作和眼神都没有,刘波还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有些怂了:“姓……咳咳,那个,我找你有事。”

  龙傲天不紧不慢的整理花瓶,微笑着说:“刘公子今夜前来,有何事?”

  刘波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你不是说我想要什么就直接来找你要吗?”

  龙傲天笑笑:“你想要什么?”

  刘波直接开口:“你能把我们放了吗?”

  龙傲天放下手里的花,微微仰起头,似乎是真的在思考的样子,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向刘波:“他们可以,你不行。”

  “为什么!?”

  “以后我会告诉你,但现在……”龙傲天慢慢起身,背着双手一点点走到刘波面前,刘波就不知所措的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你跟我要了东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刘波眨了两下眼:“什么代价?”

  龙傲天用冰凉的手背抚了一下刘波的脸颊:“你以为呢?”

  龙傲天原本只是打趣他寻乐子的,每次看到他吓得发抖的样子都觉得很有意思,还真的没有想对他怎么样。

  但刘波又一次自己主动送上了门,他闭起眼睛一脸赴死的表情,冲过来就亲了龙傲天一大口,之后红着脸睁开眼睛看了他两秒,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抬腿就要往外走。

  龙傲天拦住他的腰一把将他带回怀里,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嘴唇贴在刘波的耳边,略带缠绵的问:“又想跑?”

  刘波扭过头,刚想装傻充愣对他乐一下,接着就被龙傲天堵住了唇,跟他亲龙傲天的不一样,那个吻充满了火热的攻击性。

  刘波被龙傲天三两下的褪去了衣裳,一下就扛起来扔在了软塌上。

  那夜刘波被龙傲天吃干抹净,连点骨头渣都不剩。

  醒来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那宽大的软塌上,浑身酸痛难耐,下身稍微一动就撕扯着疼,疼的难忍。

  刘波勉强撑起身子,穿上衣服从阁内慢慢走了出去,侍从们一见他,就开始伺候着他更衣用餐,搞得刘波好不自在。

  他坐在侍从特意准备的软垫上,一口一口的喝着粥,之后小声的问:“你家主子呢?”

  侍从给他布了菜,恭敬的回答:“昨夜遭了刺客,龙大总管去审人了。”

  刘波放下碗:“又遭刺客了?”

  ……

  龙傲天回来的时候是下午了,当时刘波侧靠在软塌上说什么也不让侍从们给他上药。

  龙傲天走过去一把抓住刘波的脚腕,抬起他的腿架在了自己肩膀上。

  侍从们低着头都退了出去。

  龙傲天打开药瓶,把药洒在两根指头上,面无表情的就要给他擦。

  刘波难为情的抓起衣角,一下就挡住了。

  龙傲天抬眼看他,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脸怎得这样红?昨日不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吗。”

  刘波脸更红了,他默默收回搭在龙傲天肩膀上的那只脚,支支吾吾的说:“我不用擦药。”

  龙傲天不顾他的难堪,一下拉开刘波的双腿,直接把药涂了上去:“我用,我需要你快点好。”

  刘波难忍的轻哼了一声,咬紧了下唇没再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适应了那种冰凉的痛痒之后,才斜着眼看向龙傲天,缓缓的开口:“那,你答应我的……”

  “这几日刺客猖獗,等过些日子平静了,我就送他们出去。”

  刘波点点头,又好奇的问:“为什么总有刺客?”

  龙傲天放下药瓶对他笑笑:“你想知道?”

  刘波想了想问:“知道会死吗?”

  龙傲天嗤笑一声:“那几个老家伙嫌我碍眼,觉得我扰乱朝政,想除了我以绝后患。”

  刘波听得半懵半懂的,之后看了看龙傲天的脸色,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于是硬着头皮问:“那,为什么我不能走?”

  龙傲天看了他几眼:“你听说过三皇子吗?”

  刘波懵懵的摇摇头。

  龙傲天便给他讲了一遍这个传说中的三皇子的故事。

  三皇子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结发妻,也是前朝的镇国将军。

  二十年前两国交战,将军披挂上阵,被奸人所害,死在了战场里,当时仅有四岁的三皇子因思念母亲偷偷的藏在粮饷车中跟去了战场,后来意外失踪,再也没有找回来,有人说,亲眼看见他死在了那场战争里。

  因将军提前制定的战略部署,我方打了胜仗,占领了那片土地,后来那里慢慢变成了一个村落,取名为西沙镇。

  元景帝即位后封了过世的将军为皇后,死后只与她合葬,封了那失踪的他们唯一的儿子为襄王,因将军的闺名里有一个襄字。

  “圣上为稳定朝局,派我寻回襄王殿下,”龙傲天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把这样天大的秘密告诉刘波,甚至还要打趣他:“你以后可是要做太子的人,可别像现在这样遇见一点事就慌慌张张的。”

  刘波听完了他的话,瞪着眼睛想了半天,扑腾一下子坐起身来,眼神下意识往门口处一瞥,大惊失色的问:“你找一堆假的糊弄皇上?”

  “真假不重要,”龙傲天靠近刘波,轻声对他说:“重要的是,襄王殿下必须得是我的人。”

  刘波睁圆了眼睛盯着龙傲天看了半天,他一个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哪见过这些朝堂上的纷争,听着就觉得心慌,当太子?不如一刀杀了他算了。

  龙傲天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慌,抬起手摸了摸刘波的脸颊,温柔的对他说:“别怕,有我呢。”

  本该觉得温暖的,刘波却差点打了个寒颤。

  那夜刘波是回自己房里睡的,次日清晨去读书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座位突然跟别人的不一样了,变得宽敞了不说,扶把上还有雕花,上面垫着很厚的一层虎皮软垫。

  另外四个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他难堪的不敢坐下。

  前日他彻夜未归,昨日又一整天没见到人,龙傲天对他的态度变化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只有王二趴在他耳边担心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刘波摇了摇头。

  王二想了想,顾着刘波的面子,他吞吞吐吐的背着人又问:“那个龙大总管,他……对你做了什么?他不会是有什么难言的癖好吧?”

  一个太监会被人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刘波摇摇头跟王二说了半句实话:“没有,他只是……好男色。”

  “他,他不是宦官吗?!”

  刘波转了转眼珠在王二耳边说:“他是下面的!”

  说完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甚至还冲王二轻佻的扬了下下巴,王二一脸的莫名其妙。

  ……

  后来的日子,几个人借着刘波的光,都可以在山庄里四处走动游玩了。

  龙傲天在花园里听曲儿的时候,他们几个还跟着去了,大家都坐在堂下老老实实的听,刘波跟别人不一样,他坐在龙傲天的旁边,时不时还能收到龙傲天赏赐过来的葡萄。

  刘波看着这幅场景,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像后宫里那个最受宠爱的妃子。

  龙傲天的茶杯空了,刘波没注意到,阿云是个眼尖的,拎着茶壶低着头过来恭敬的跪在龙傲天旁边续了一杯热茶。

  “今夜去我那。”龙傲天眼神盯在戏台上,突然云淡风轻的开了口。

  刘波慌了一下,往旁边看去,堂下那几个没听见,阿云跪在旁边低着头沏茶,他犹犹豫豫的说:“伤还没好。”

  龙傲天侧头看他,正要说什么,身旁跪着沏茶的阿云突然开了口:“大人,您的茶。”

  龙傲天转过头看去,阿云双手举着茶杯,半垂着头,脸颊微红,唇角带笑,平日整齐利落的衣衫今日却突然敞开了领子露出雪白的脖颈和好看的锁骨,从龙傲天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清内里。

  龙傲天冷着脸伸出手,越过阿云端着的茶杯拿起了桌上的葡萄,之后靠回榻上继续听曲了。

  阿云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刘波当时只顾着难为情,没注意到这边,注意到的时候阿云已经举了许久,刘波看了阿云一眼,又看了悠闲的龙傲天一眼,没做思考的脱口而出:“阿云,举着多累,放下啊。“

  阿云低着头不敢吭声,斜着眼去看龙傲天,龙傲天一眼都没看他:“他说让你放下,你便放下吧。“

  “谢龙总管。“阿云这才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偷偷揉了揉酸了的手臂。

  刘波天真的看了龙傲天一眼:“你不喝吗?“

  龙傲天对着刘波笑笑,低头看了眼那茶杯:“这茶的品相极差,我喝不惯。“

  刘波心里对着他撇嘴,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恭维的样子:“你这么懂茶?看就能看得出来?“

  宋在这时拎了一壶新茶走过来笑着回答:“刘公子您有所不知,我们大人,最会鉴茶了。“

  刘波敷衍的笑笑没再搭理他们。

  那天夜里,刘波还是被送去了折花阁,他被人伺候着洗了个干干净净就被扔到了榻上。

  他躺在软绵绵的毛毯里看着慢悠悠朝自己走过来的龙傲天,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伤还没好。“

  龙傲天不跟他废话,直接抬起他的腿看过去,刘波羞的一下拉过毯子挡住,急着说:“好了,好了,我好了还不行吗。“

  龙傲天笑笑,一下分开他的双腿驾到自己的肩膀上,之后又压到他的胸前,两根手指挑起刘波的下巴,玩味的说:“你说,谁是下面的?”

  刘波一瞪眼睛:“这你都知道!”刘波放肆的揪起龙傲天的一只耳朵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你该不会是什么顺风耳之类的吧?“

  龙傲天安静的看着刘波,他总是会被这个人突然的放肆所吸引,上一次是咬他,这一次是揪他的耳朵。

  龙傲天也伸出手指去摸他的耳垂,之后趁着他不注意一口咬了上去。

  第二天,刘波又开始擦药了。

  然后刘波每次从折花阁出来都要擦好几天药的事,整个山庄的人都知道了。

  王二非常的疑惑:“龙总管真的没有什么怪癖吗?“

  刘波不敢说,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叫王二放心。

  

  折花阁内,龙傲天正坐在冒着热气的池子里闭目养神。

  肩膀上那双手的力道有些陌生,指尖按下去的时候他不觉得解乏,只觉得浑身酥麻。

  龙傲天警惕的睁开眼睛抓住肩膀上的手往前一扯,身后的人向前一倒,散着的发梢点在池水里,衣襟敞开露出了胸膛。

  龙傲天面无表情的看着阿云,没有开口说话,甚至没有想问他是怎么进来的。

  阿云躲开龙傲天的视线,壮着胆子再次把手放在龙傲天的肩膀上,这次的力度比刚刚端正了一些,龙傲天没有躲开,重新闭上了眼睛,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你胆子不小。“

  阿云慢悠悠的开口:“大人说笑了,阿云自知能力有限,逃不出大人您的掌心,也不过是想给自己谋个前程罢了。“

  “哦?“龙傲天似是随意应和了一声。

  阿云往龙傲天的肩膀处靠了靠,压低了声音:“刘波能做的,我也能做,刘波不能做的,我还能做,大人想试一下吗?”

  龙傲天抿唇笑了,这个阿云不知道他的身份,许是听见了刘波那个臭小子说的浑话,以为他是下面的,才敢这样说。

  他睁开眼睛微微侧头:“你想取代刘波?”

  阿云笑笑:“这还得看大人的意思,”之后身子一点点朝前靠近龙傲天。

  龙傲天挑眉看了他一眼,抬手抓起他的领子往前一甩,阿云整个人就跌在了池子里,呛了好几口水之后才勉强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朝池边看过去,龙傲天已经把衣服穿完整了。

  他手里一把利剑突然划过来抵住阿云的喉咙:“你可知私闯折花阁是死罪?”

  阿云吓得花容失色,两只手抓住刀尖,泪眼汪汪的苦苦哀求着龙傲天。

  刘波闯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站在一边惊讶的看着池边的两个人,那两个人也转过头看着突然进来的他。

  刘波抬手指了指龙傲天手里的剑:“你,为什么又要杀人啊?”

  龙傲天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清淡的语气也稍微带了些怒意:“你不问我为何深更半夜阿云会衣衫不整的出现在我房里,却问我为何要杀人?”

  刘波眨巴着眼睛:“那是重点吗!重点是……”他及时停住话语,走到龙傲天跟前,背对着阿云,微微抬起一点脚跟凑到龙傲天的耳边说:“你答应过我会放了他们不是吗?”

  龙傲天并没有因为刘波亲昵的动作而消气,还在为刘波丝毫不介意阿云的存在而耿耿于怀。

  他歪了一下头,依旧带了些怒意对刘波说:“他未经允许私自闯进折花阁,我难道不能杀他?“

  刘波伸手抓住龙傲天拿剑的手,把剑从阿云的脖子上移到自己的脖子上,堵着气说:“那你把我一起杀了,我也闯了,你把我们都杀算了。“

  龙傲天愣了半天,最后气的甩开了那把剑,已经很久都没人能这样气到他了。

  他一只手猛的掐住刘波的脖子,抬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对着他咬牙切齿的说:“你别仗着我宠爱你就这样得寸进尺,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刘波的心脏突然颤了一下,龙傲天似乎没说错,他这段时间对自己太好了,好到刘波都忘了自己原本是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的。

  脖子上的狠戾让他突然意识到,他还是人家院子里那只待宰的羔羊,刘波刚刚那样撒泼的气焰完全消失不见,努了努嘴委屈的说:“你,你答应过的嘛。“

  龙傲天看着这张脸,他知道自己下不去手,这小子太会撒娇了。

  龙傲天生气的放开了他,剑扔到地上转身就走了,刘波赶紧转头对着阿云使眼色,要他赶快离开这里,之后屁颠颠的跟在龙傲天后边进了内室。

  龙傲天一进屋刚坐下就大喊宋在,宋在头一回听见主子这么生气的喊自己,赶忙跑了进来。

  “他怎么进来的?“

  宋在看了眼刘波,愣了半天,刘公子不是每次都不拦的吗。

  龙傲天高声质问:“外边那个!“

  宋在吓了一跳,自觉的跪在了地上:“回大人,阿云说是刘公子叫他来伺候大人沐浴的,所以……“

  刘波一瞪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龙傲天指着刘波:“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宋在趴在地上开始磕头:“卑职失职,请大人责罚。“

  “滚出去面壁!”

  宋在就连滚带爬的出去面壁了。

  刘波全程站在一边不敢吱声,龙傲天看了他几眼,再开口的时候,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温和:“你来做什么?”

  刘波小心翼翼的回答:“药用完了,我来找大人取药。”

  “还没好?”

  刘波委屈的点点头。

  龙傲天对着他伸出一只手:“过来我看看。”

  “别了吧,大人,我……”刘波扭扭捏捏的不愿意过去。

  “过来!”

  龙傲天稍微一严肃,刘波就两步迈到了他的旁边,龙傲天牵着他的手臂把刘波拉进怀里,不等他准备,一只手直接从衣摆下方伸了进去。

  刘波别扭的咬着唇,不敢吭声。

  龙傲天帮他上好了药,拦腰把他抱到了床上,刘波一惊:“大人我都这样了,你……”

  龙傲天根本没理他,自顾自的褪去外衫就躺了上去。

  刘波苦着脸,以为自己逃不过了,嘴里念念叨叨的小声抱怨着:“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好的从你这走出去,不再擦药了啊?这一天天的,也太遭罪了。”

  龙傲天把刘波拉进怀里,闭上眼睛贴近他的脸说了一句:“明天。”

  刘波一愣,眼珠转到一边看着龙傲天近在咫尺的侧颜,姓龙的今日什么都没对他做,只是把他抱在怀里就闭上眼睛睡了。

  刘波其实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心狠手辣的杀人魔动心,那不符合他对礼法的认知,但那个时候,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心动了。

  他没有睡觉,睁着眼睛望着头顶华丽的床幔,想了很久很久,然后轻声开口:“你什么时候放他们走。”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人才慢悠悠的说:“刘波,我跟你说过找你们来的用意吧。”

  刘波侧过头来看着他:“嗯。“

  龙傲天没有睁眼:“把他们全部送走,就意味着你要去做襄王殿下了,你可准备好了?“

  刘波认真的看着龙傲天,半晌,他突然问:“我是你的人吗?“

  龙傲天睁开眼睛,看到了刘波认真的眼神,这小子很少这么认真。

  龙傲天对着他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刘波又问。

  “何事?“

  “我去做你的襄王殿下,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

  龙傲天其实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条件交换,不杀人,怎么完成大业呢。

  但他看刘波如此认真,便没说些多余的,只点点头轻声嗯了一下。

  随后刘波就凑上来吻住了他的唇,他又放肆了,但这次和之前不一样,这次他没有逃跑。

  三日后,除刘波以外的四位稍微整理了一下行李准备离开。

  离开前四人分别和刘波道了别,也道了谢,尤其是阿云,他心想着若是早知道能离开,一定不会冒险去做那些事。

  王二还是有些担心,他走过去抱了刘波一下:‘你真的不走了?“

  刘波笑着点点头:“我回去也是一个人,姓龙的待我不错。“

  刘波交给了王二一封信,托他有空带给刘波的哥哥嫂嫂,王二仔细的把信收进包袱里,就跟刘波告了别。

  

  折花阁内,龙傲天像往常一样摆弄着几朵花。

  宋在站在他旁边恭敬的问:“大人,真的就这样让他们走了?他们不会把这里的事情都说出去吧。”

  龙傲天修剪掉多余的枝杈:“找个没人的地方都解决了吧。”

  宋在犹豫了一下又说:“王二……手上有刘公子捎给家里的信。”

  “内容看过了吗?”

  “看过了,就是普通的家书,报平安的。”

  龙傲天点点头,把那花凑到鼻子上闻了闻,思考了一会儿又说:“那就留着王二,剩下那些无关紧要的,处理干净些。”

  “是。”

  

  把人送走了以后,龙傲天开始对刘波进行全新的调教。

  每天会教他一些朝堂上的东西,认一些关键性的人物,分清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对头,哪些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的,哪些站中立,方便之后回宫为龙傲天做事。

  偌大的山庄上除了那些侍卫和侍从,就只有他们两个。

  刘波几乎夜夜都被龙傲天折腾的不轻,不过后来许是适应了,不用再擦药了。

  后来刘波又无意间对龙傲天做了许多放肆的事。

  比如龙傲天正悠闲的坐在那看书,他就直接走过去坐在龙傲天的腿上,把脑袋倒在人家怀里闭着眼睛开始睡觉,像一个没睡醒正闹别扭的小孩子。

  比如房事时若是龙傲天弄疼了他,他就堵着气的咬破龙傲天的嘴唇,然后翻起身一把将龙傲天压倒,自己来。

  比如龙傲天从不离手的那把扇子,刘波平日里不光抢过来拿在手里摆弄着玩,还要趁他睡着偷偷在上边画一只小乌龟。

  比如某天一只小白兔吵到了他,他心烦的随意一挥手,就伤了那只兔子,为此刘波跟他怄了好多天的气,整天只抱着那兔子细心的帮它养伤。

  “这么可爱的兔子,它能懂什么!值得你龙大总管这么大动干戈?”

  龙傲天被他教训的一声不吭。

  后来小兔子伤好了便常常窝在龙傲天的腿边睡觉,它看起来似乎是很喜欢龙傲天的样子。

  龙傲天下意识的想抬脚踢它走,发现刘波正瞪着自己,只能叹着气弯下腰把那兔子抱在怀里,刘波这才愿意同他说句话。

  龙傲天史无前例的对一个人几乎毫无戒备心,任由着刘波胡闹,从不出言责备。

  他心里非常清楚,他不是喜欢放肆,只是喜欢刘波对他放肆。

  龙傲天会时常对刘波讲,朝堂凶险,以后去了宫里,不可再如此随心所欲,刘波总是满不在意的说:“不是有你吗。”

  龙傲天的宏图大业是什么,刘波没有具体问过,猜也能猜出个大概,但他问过为什么。

  龙傲天也不知是怎的了,鬼迷心窍了一般,居然把从未对旁人说过的秘密讲与他听。

  龙傲天幼年时期,父母死于朝堂纷争,待他如子的师傅惨遭人陷害,硬生生的被逼到宫里做了太监。

  从那时起他和师傅就是靠复仇活着的,他能完好的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全靠师傅,如今师傅年岁已高,龙傲天立誓,一定要在师傅有生之年让他大仇得报,让他能够安心的从这世上离开。

  刘波听完了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那些事离他太远了,可流露了真情的龙傲天就在他的眼前,他走过去抱住龙傲天,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会好好帮你的。”

  那天以后,刘波才真的开始努力的学习怎么去做一个皇子,他把这事当成了正事。

  回宫的前一夜,山庄里生了一场大火。

  火势异常的凶猛,是从外边围着山庄一点点向里边烧起来的。

  刘波从折花阁内醒来的时候龙傲天不在身边,外边乱成了一团。

  他披了件外衣出门看了一眼,漫天烟雾缭绕,侍卫们没有了以往的冷静沉着,慌忙的拎着水桶来回奔走着救火,看来这次的刺客准备充分并且来势汹汹。

  虽然刘波知道以龙傲天的功力不会有事,但还是忍不住的担心,他衣衫都没有穿完整就出去一间院子一间院子的寻他,可寻了半天也没瞧见人影,问了旁人,都说他们主子去抓刺客了。

  刘波就顺着浓烟飘来的方向往山庄外面去找,走到一条小路的时候,嘴巴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刘波挣扎着被人拖到了一个角落。

  他抬起脚使劲往后一踩,踩到了身后人的脚,那人吃痛松开了刘波,刘波转过身就朝那人挥起了拳头。

  “是我!”那人小声又着急的说。

  刘波觉得这声音熟悉,举起的手顿住了,瞪眼看过去,这人穿着山庄侍卫的衣裳,脸上黢黑,再仔细一看,那脸上抹的都是烟土灰,刘波用拇指蹭了蹭那人的脸颊,当场愣在了那里。

  “王二?“

  刘波惊讶不已:“你怎么回来了?怎么还打扮成这个样子?”

  王二抓住刘波的手腕:“我是来救你的,时间紧迫,我们路上再说。”边说边拽着刘波往外走。

  “哎!”刘波有些懵,拉住了王二,他眨巴着眼睛问了一句:“你看见龙傲天了吗?”

  王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之后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刘波,阿云他们死了。”

  “啊?”刘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怎,怎么死了?”

  王二又叹了口气:“我们分开以后没多久,我发现阿云的东西落在了我这儿,回去寻他们的时候,看见宋在派来的手下把他们三个都杀了,”王二顿了一下:“刘波,我怕到最后,你我二人都活不成。”

  刘波怔愣的看着王二,有些不敢相信:“不可能啊,他不是……”

  他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许是突然没了底气,刘波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完。

  王二看了眼四周,继续讲下去:“我按照你给的信的地址去了郊县,找到了欧阳大哥和赵娟嫂子,给他们看了你的信,把我们的事跟他们一说,欧阳大哥威武,花大价钱请了两百个打手随我回来救你。”

  刘波惊讶的问:“我哥和我嫂子也来了?”

  王二点头:“他们在外边等我们,我们快走吧。”

  说完就拉着刘波往外走,没走几步刘波突然反应过来,又拉住了王二,疑惑又震惊的问:“你的意思是,这火是你们放的?”

  王二笑着点头:“这山庄戒备森严,我把你给我的那张地形图给他们看了,是赵娟嫂子想出来的好办法。”

  刘波半夜三更被吵醒,脑子里糊涂着突然接收了如此多的信息,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他朝四周看了一圈,他还没找到龙傲天呢:“那,那龙傲天呢?他在哪儿?”

  王二一愣:“刘波,他是个阴险狡诈手段狠毒的小人,你到现在了还要信他吗?”王二双手握住刘波的肩膀晃了他一下:“刘波,我知道他长得英俊,但你清醒一点,阿云他们都死了!他定不会留我们!”

  刘波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阿云他们死了,龙傲天明明答应过他会放了他们的,明明承诺过只要他去做襄王,他就不会再杀人了。

  明明说好了的,难道全是骗人的吗。

  那他这些日子看见的那个龙傲天,那个温柔到对他百依百顺的龙傲天,都是假的吗?都是为了哄骗他去做襄王的骗局吗?

  刘波突然慌了,或许龙傲天从未变过,他始终都是刘波当初第一次见的那个龙傲天。

  刘波点点头,没再多做犹豫,赶紧跟着王二跑了。

  俩人躲着人流一路跑到了山庄门口,王二带着他爬上了侧面的一个小山坡,俩人骑上一匹马,就朝着外边奔去。

  远处还有着微弱的火光,刘波似乎听到了刀枪剑戟的声音,他坐在王二身后的马背上远远的朝前方望过去,一群穿着黑色夜衣的打手正与一位白衣男子交缠相斗。

  那男子手里拿了把折扇,随便挥个两下就轻易击退一人,他看起来不慌不忙,即便面对两百个人,似乎也是游刃有余。

  一个黑衣人举起刀来从侧边偷袭,被他用扇子缠住那刀尖一甩,长刀就飞了出去,他反手扣住那人的脖子,随后就听到了身后不远处的马蹄声。

  他平静的转回身看过去,小山坡上刘波坐在马背上远远的朝自己看过来。

  龙傲天一袭白衣冷静的站在夜色里,站在黑压压的一群人中间,凉风吹乱了他黑色的长发,白衣也随风翩翩扬起。

  他一只手拿着折扇背到了身后,另一只手臂伸了出去,用三根指头掐在一个黑衣人的喉咙上。

  那黑衣人仰着头,朝后弯着腰,一下都没敢动,周围的人顾惜同伴的性命,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在这之前,这位白衣男子还从未伤过他人性命。

  王二拼力的骑着马,为救刘波,他一下都不敢停歇。

  刘波侧着头,微垂着眼,隔着稀薄呛人的烟雾,在阴霾灰暗的月光下,与龙傲天遥遥相望。

  两个时辰前,他们还躺在一张软榻上,龙傲天还搂着他的腰,捧着他的脸蛋,一点一点的吻着他的眉心。

  两个时辰后,软玉温存变成了针锋相对。

  龙傲天抬眼,看着不远处坡上的刘波经过自己的面前,正努力的朝着山庄外奔逃。

  他清冷的伫立了一会儿,最后脸色还是从平静变得狠戾,手指微微一动,掐断了手里那人的喉咙。

  刘波亲眼看见龙傲天手里那人喷出一口浊血,大片腥红猛然迸出,染上了龙傲天纯白的衣袖和半边外衫。

  周围的打手见此情景一拥而上,龙傲天扇子用力一挥,就倒了一片,有的趴在地上吐血,有的便再也没能站起来过。

  刘波红着眼眶闭上眼睛转回了头,双手抓紧了王二的衣角,继续朝着前方奔逃,没再回过头。

  欧阳和赵娟就在不远处的林间等着他们,赵娟大着肚子坐在马车前,欧阳骑着高马立在她身侧,直到亲眼看见了刘波,夫妻二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事不宜迟,刘波也没能好好跟大哥叙旧,四个人就急着往林外跑,欧阳驾上马车,刘波看了一眼皱起眉头问:“嫂嫂,怎得大着肚子还来了?”

  赵娟灵活的坐进马车,掀起一角帘子对刘波说:“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就你哥这三脚猫的功夫,我大着肚子也比他强。“

  王二骑在高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快走吧,回头再说。“

  刘波点点头骑上了欧阳的马,四个人刻不容缓的朝林外奔去。

  没过一会儿,后边传来了大片轰隆隆的马蹄声。

  一把箭嗖的一下从马车旁飞过,欧阳大叫一声:“不好,他们追上来了!“

  四个人加快速度往前赶,身后射过来的箭却越来越多。

  赵娟抽出一把长剑从马车里出来站在一边,一手抓着车门,一手替欧阳挡掉飞来的箭矢:“二位贤弟,你们快马先走,小心身后!“

  刘波本以为龙傲天是来捉自己回去的,可跑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和王二并未遭到什么攻击,所有的箭,都是朝着欧阳去的。

  欧阳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为了保护赵娟,他翻身下了马车,与刘波调换了位置,危机之中朝着另外三人大喊:“我们分开走!“说完便一个人策马而去。

  另外三个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听欧阳的分开走,而是紧紧的跟在后边。

  宋在带领的队伍很快就追了上来,王二本已做好了战斗准备,却未料到这一大批侍卫居然略过了他们三人,直接朝着欧阳去了。

  “糟了!“刘波一急,驾着马车与王二快速跟了上去。

  跑到林边时,眼睁睁的看着远处的欧阳被一群侍卫围在了崖边,最后连人带马被逼得掉了崖。

  “欧阳!“赵娟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之后一只手扶住马车门框,捂着肚子跪了下来。

  刘波一惊,赶紧回身扶住了赵娟,那崖又陡又高,从那掉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此时只有王二还能稍微保持冷静,他过来看了一眼大动胎气的赵娟:“刘波,你带嫂子先走,我从侧面下山去寻欧阳大哥,晚一些我们城外无聊客栈碰头。”王二说完就驾着马扬长而去了。

  刘波看了看王二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眼痛的倒在马车里的赵娟,驾着马车转身往城外的方向跑去。

  赵娟怀胎七月,此时已有早产迹象,他躺在马车里痛的大喊。

  一路颠簸,刘波却一点也不敢慢下来,他带着赵娟逃到了一处空旷的山谷,面前的林子里突然传来细碎又规律的声响。

  刘波知道是有人追了上来,急忙准备调转方向,结果两侧的林子里也慢慢出现了一批批带刀侍卫。

  刘波驾着马车掉回头,就看见前方的小山坡上,宋在站在旁边,身后是一众举起弓箭对着自己的侍卫们,最前边的中间,龙傲天白衣带血的坐在一把椅子上,正悠悠的看着他。

  马车周围的带刀侍卫这一会儿已经走上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刘波侧头看了一眼身后,帘子里的赵娟还在痛苦的哀嚎,他从缝隙里抽出赵娟的剑利落的跳下马车,做好了战斗准备。

  一个眼熟的侍卫上前一步,他的刀在鞘里没有拿出来,他朝着刘波一拱手:“刘公子,我们主子找的是马车里的人,还请体恤一二,别拦着我们。”

  刘波先是惊讶了一下,龙傲天为何会想要杀大哥大嫂,随后他就冷下了脸,他站在马车前,长剑往身前一亮,脸上是一副决不后退的神情。

  那侍卫转头朝山坡上看去,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见宋在一扬手,众人便纷纷抽出了长刀。

  侍卫又一拱手:“刘公子,得罪了!”随后也抽出长刀来朝着刘波过去了。

  刘波哪里打过这么大场面的仗,他和他大哥一样,都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连前院的傻子都打不过。

  但他听着赵娟一声声的嚎叫,心里想着大哥落下悬崖的画面和王二坚决的背影,这些人都是为救他豁了性命来的,想到这些,他就浑身充满了力量,抱着死也要护住赵娟的决心挡在马车前。

  无论多艰难,他一步也没有离开。

  侍卫们似乎也是提前收到了命令,他们虽然会与刘波拔刀相向,但却没人敢伤他性命,打的都是些无足轻重,不痛不痒的地方,而且每次最多只三人与刘波缠斗。

  但刘波是拼了命的。

  在明显不公平的规则下面,侍卫们因怕真伤了刘波,迟迟攻不下来。

  几个回合下来,刘波发髻散落,后背和手臂的衣衫被刀划破,有几个侍卫掌握不好分寸失手伤了他,导致他也点点鲜血沾染了衣衫,再加上刘波体力不济,此时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整个人看起来凌乱不堪。

  周围的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因忌惮着山坡上那位而不敢再轻易出手。

  可刘波还强撑着站在马车前不肯让步。

  一只利箭突然穿过山谷,迅猛的扎在刘波的左肩。

  刘波被巨大的冲力朝后一击,身子撑不住朝后趔趄了一下,之后又强撑着站稳。

  抬眼朝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小山坡上宋在正拉着长弓对准了自己。

  龙傲天坐在他的旁边,左手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手臂支起来,手掌朝前,五根手指都没有伸直,它们慵懒又悠闲的立在那里。

  眼熟的侍卫再次朝刘波开口:“刘公子,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快把人交给我们吧。”

  刘波没理他,双眼殷红,只直勾勾的朝山坡上那人看过去。

  龙傲天冷着脸,两根手指轻轻往前一点,宋在手里的箭瞬间就射了出去,紧接着从身后的箭筒里又抽出一只拉在弦上,再次对准刘波,等待指令。

  第二箭射中了刘波的右肩,冲力似乎比第一箭还大一些,刘波双脚往后退了一下,用手里的剑支在地上,勉强站稳了身形。

  然后再次抬头朝龙傲天看去。

  龙傲天两根手指再朝前一点,第三箭射到了刘波的右腿上,刘波实在没撑住,右腿直接跪在了地上,左腿顽强的屈膝立在那里,右手还颤抖的握着扎在地面上的那把剑。

  天色微亮,整片灰色的山谷里渐渐起了一层雾气,衬得周围格外的阴凉。

  冷风从山上迎面吹进谷里,刘波凌乱的发髻和衣衫轻动,他垂着头,胸腔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嘴里吐出一口浊血。

  他强忍着疼慢慢呼吸了几口气,迎着冷风再次抬起头来,一许凉气灌入眼底,浑浊的搅出了他的泪花。

  身后的轿子里不知何时没了动静,随后一声婴儿啼哭响彻山谷,打破了沉睡的安静。

  刘波心弦微动,眼眸轻颤,伴着婴儿的啼哭声不发一语的再次朝着那袭白衣看过去。

  龙傲天明白他,刘波的脸上,是宁死不屈的倔强,他在用这种倔强告诉龙傲天,若想带走身后的人,就先杀了我。

  宋在的箭矢瞄准了刘波的另一只腿,那个他浑身上下唯一一个还能用得上点力气的地方。

  他始终静静的等着身旁主子的指令,余光瞥见主子的手指,在冷风里不停的颤抖着。

  宋在就这么等啊等,等到拉弓的手心在冷冽的清风里都出了汗,他才看到主子支在椅子上的那只手,像落败的战旗一样,颤颤巍巍的倒了下去。

  宋在也跟着收起了手里的弓,垂头看着主子,他双唇紧绷,下巴不知是气急了还是什么,跟他的手指一样,微微颤抖着。

  他从八岁起就跟着主子了,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从未有过一次,主子想取人性命却心慈下不了手的这种荒唐事,从未有过。

  可如今看着他的表情,宋在清楚的知道了,这一次,主子下不去手,或者说,他对马车前的那个人,从未想过下手。

  宋在对着山坡下的侍卫做了个手势,侍卫们便整整齐齐有序的撤离了。

  刘波殷红湿润的眼眶里没有落下一滴泪,婴儿的啼哭声始终没有停止。

  他的视线从龙傲天的脸上移开,撑着残破的身躯爬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向里一探,赵娟还有气,只是昏了过去,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婴儿,转身牵住缰绳再次调转方向,马不停蹄的朝城外奔去。

  龙傲天还安静的坐在原位,太阳还未升起,灰冷的光落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惨白无比,他看着那辆马车渐渐离他远去,迟迟都没有离开。

  刘波是在太阳升起之后赶到无聊客栈的,一下马车推开客栈的门就倒了下去,嘴里微弱的喊着:“救命。”

  老板娘连忙跑过来,一看这人浑身是伤,胳膊腿上扎着三把箭,伤口还向外留着细密的血,大惊了一下:“哎呦喂,少侠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快来人抬进去,赶紧去叫个郎中来!”

  刘波一把抓住老板娘的手腕,强撑着说:“不是我。”又指了指路边的马车,之后就昏倒过去。

  客栈老板娘是个人美心善的,请了好几位郎中来,给两位治了伤,止了血,涂了药。给婴儿剪了脐带,喂了点羊奶。

  两个大人皆没有性命之忧,婴儿因为早产有些小,老板娘一直小心的把他抱在怀里,一下都没舍得撒手,婴儿在她温暖的怀里也睡的香甜。

  刘波是午后醒来的,跟老板娘道了谢,从赵娟的包袱里拿了许多银两给了她,之后便拖着受伤的身体一直照顾着赵娟和孩子。

  申时收到了王二寄来客栈的信鸽,刘波心里一喜,知道王二没事心安了许多,打开尺素一看,心又沉了。

  王二在崖下寻见马匹的尸体,旁边是欧阳破碎的衣衫,里面裹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王二信里虽说那尸体已看不清模样,他会再寻一寻,但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不会寻得到了,从那么高的崖下掉落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刘波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抓着那尺素,低着头一下子就哭了。

  哥哥死了,从小在一个院子里一起长大的哥哥死了,为了救他死的,被他一时糊涂信了的那个人害死的。

  许久不见,他都没能跟哥哥好好说说话,哥哥也没能给嫂子留下遗言,甚至唯一的儿子都没能看上一眼,就那么突然的死了。

  刘波哭的崩溃,怕吵醒身后的赵娟,只能使劲捂着嘴,喉咙里抑制不住的发出吭声。

  亥时赵娟睡梦中咳嗽了两声,惊醒了床边的刘波,他起身走到桌前,发现没了热水。

  刘波拿起水壶下楼去找老板娘拿热水,白日还热热闹闹的大厅此时却安静异常。

  楼下一个人都没有,刘波喊了两声老板娘,又喊了两声店小二,都没有人应答。

  身后突然一阵风刮了进来,刘波转过身,客栈的门打开了。

  龙傲天慢步走了进来,身后只跟了一个宋在。

  许是夜里浅色太过乍眼,今夜龙傲天穿了黑色,他静静的走到中间那张方桌前沉稳的坐下,刘波心里就明白了,为何这客栈一个人都找不见。

  刘波看了他两眼,走到他对面坐下,把空茶壶搁到了桌上。

  两个人面无表情的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良久,龙傲天才出声质问:“为什么逃跑?”

  刘波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为什么杀了阿云他们?”

  “带回来的五十个人原本就只能活一个。”

  “那为何要承诺与我?”

  龙傲天噤了声,那时他没把那承诺当回事,如今他无话可说。

  宋在站在旁边听不下去了,他主子为了眼前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妥协,甚至连王二都放了,也正是因为放了王二才惹出如此事端,他实在替主子不平,他向前走了一步急着对刘波说:“公子,我家主子原本一开始选定的是阿云,他是为了你才……”

  刘波凌厉的眼神从龙傲天移向了宋在,并且打断了他的言语:“所以我该感激涕零跪地拜谢吗?谢你主子大恩大德放我一命还是谢你主子杀了我哥?”

  宋在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龙傲天拦住了:“你先出去。”

  宋在看了主子一眼,轻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整个客栈就只剩下这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角落的灶台底下生着火,里边塞满了干柴树枝,火势渐旺,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声响,溅出点点星光。

  龙傲天再次开口:“你哥不是我杀的。”

  “但他因你而死。”

  刘波不等龙傲天的话音落下就做出了回答,龙傲天看着刘波,他的眼神里是剑拔弩张的气势。

  龙傲天眼神定在刘波的眼睛上没有移开,抬手从腰间拿出了一块玉佩放到桌上,缓缓开口:“你哥腰间的玉佩,你可认得?”

  刘波垂眼看了一下那玉佩,绷着嘴唇没说话,又抬眼看向龙傲天。

  龙傲天继续说:“先皇赐给前朝镇国大将军的龙纹玉佩,世间仅此一块,独一无二,襄王出世的时候,是将军亲自为他戴上的,”

  龙傲天顿了一下:“你哥,不能活着,“

  他又指了一下楼上的客房:”楼上那个孩子,也不能活。”

  刘波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不为别的,而是那块玉佩,原本是他的。

  刘老爷没成过亲,老爷子心善,他和他哥都是他捡回刘家的,刘老爷说在路边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就挂着那块玉佩,刘老爷觉得那对刘波来说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怕小孩子戴着弄丢了,便把它收进锦盒里,直到刘波长大成人懂事了才拿给他看。

  后来刘波就自己好好的收着,一直到哥哥大婚,刘波把自己珍藏的最贵重的玉佩送给了他做贺礼。

  刘波再次抑制不住的湿了眼眶,欧阳哥哥,是替他死的,

  刘波忍住眼泪颤抖着双唇,不再像刚才那样冷静:“可,皇,皇上要你寻襄王,你既寻到了为何还要杀掉?“

  “我从未说过,我要寻一个真的回去。“

  龙傲天一开始,就是要训练一个假的,一个忠心耿耿,无条件为自己卖命的襄王。

  流着皇室血脉的真襄王,不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刘波怔愣的看着龙傲天,他虽不懂朝堂,但他懂龙傲天,龙傲天无需说的太直白,刘波也大概能明白他为何非得费尽力气杀了真的再去培养一个假的。

  刘波努力平复了心绪,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面对眼前这个杀伐果断的人,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他把一直别在腰间的那把剑横着搁到桌上,冷静的换了一副锋利的面孔:“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们母子的。“

  “你拦得住吗?“

  刘波努了努嘴没吭声,若是龙傲天认准了要杀赵娟和孩子,他的确拦不住。

  龙傲天又看了刘波一会儿,他心里很清楚,刘波定会豁上性命去保那孩子,只要他对刘波下不去手,他就无法伤那孩子一分一毫。

  龙傲天微微叹息了一声,那声音小到只有自己才听得见,之后冷静的问:“不如我们做个交换吧。“

  他把桌上那枚龙纹玉佩推到刘波面前:“你回来做我的襄王殿下,我答应你不杀他们。“

  刘波冷着脸:“我凭何信你?“

  “你有得选吗?“

  刘波再次噤声,他不会再轻信龙傲天的诺言,但他没得选。

  他看了龙傲天很久,很久。

  之后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两杯酒。

  “人生难得一知己,推杯换盏,泪沾衣。”

  话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波原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了一生的知己。

  知己对坐饮酒,一杯自己喝,另一杯是要给对方喝的。

  可刘波自己喝了一杯,另一杯却没有递给对面的人,而是端起来,在龙傲天的眼前,一把洒到了地面上。

  那溅起的酒滴就像一句誓言,一句坚决、割裂又破碎的誓言。

  之后擦掉嘴角淌下的酒,拿起桌上那枚龙纹玉佩塞进了怀里,算是应了这荒唐的交换。

  龙傲天看着他决绝的将那酒倒在了地上,全程都没有动作。

  明明是互许了一句承诺,可那感觉却像是天涯海角,你我此后再不相关的决裂。

  昨夜的枕边人,今夜就跟他一刀两断。

  原来一天的时间可以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龙傲天的手掌用力握紧了折扇,躲在桌下颤了许久。

  “老板娘呢?“刘波平静的问。

  龙傲天抬手把宋在招呼进来,宋在就去把绑在柴房的老板娘和店小二放了进来。

  刘波拜托老板娘拿了纸笔,他得留封信给王二,写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他没有抬头去看龙傲天,只闷着声音说:“放过王二。“

  龙傲天想了很久,才说:“好。“

  刘波把信写完交给了老板娘,拜托她一定照顾好赵娟和孩子,并向她保证,有一个叫王二的一定会来接人,到时请她一定亲自把信交给他。

  全部交代完以后,他利落的起身出门直接上了龙傲天的马车,一眼都没再看过他。

  龙傲天还坐在那里,安静的朝着刘波的背影看过去。

  宋在也往马车的方向看着,然后低声在龙傲天耳边说:“大人,现在的刘公子……我们真的能掌控得了吗?“

  龙傲天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然后慢悠悠的出门上了马车。

  刘波说想先回一趟西沙镇,去拿些贴身的东西,龙傲天应了。

  

  入宫前龙傲天先带刘波回了自己的府上,去见了师傅一面。

  师傅年岁已高,患有腿疾,整日坐在佛堂里清修。

  龙傲天一进门就去跪拜了师傅,刘波跟在他的身后朝那老太监看了一眼。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褂,盘腿坐在软毯上,左手捏着一长串的佛珠,身侧也站了一个人,就像宋在整日站在龙傲天身侧一样,不过那人蒙着一半的脸,始终也没说过话。

  老太监没有让眼前跪地的徒弟起身,而是睁开眼睛朝他身后的刘波看过去。

  龙傲天抬头看了师傅一眼,转过身来对着刘波使了一个眼神,刘波看懂了,是让他去跪拜的意思。

  但他不想拜,人活一世,跪天跪地跪父母,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何要我跪?

  龙傲天轻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刘波的手腕,哄着把他牵到自己旁边,搂着他的腰让他跪了下来,刘波虽不情愿,但毕竟和龙傲天有过交换,他还是得听话的。

  龙傲天就趴到他的耳朵上悄声解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傅就像父亲一样把龙傲天带大,那也算龙傲天的父亲了。

  刘波才拱起手说了句:“师傅好。”

  老太监看了自己的徒儿很久,之后换上一副和蔼的笑脸对着刘波点头:“襄王殿下。”

  又看向宋在:“带襄王殿下去休息吧。”

  宋在就带着刘波回房间休息准备,待明日入宫。

  龙傲天还跪在前面没有起来,师傅朝前伸手扶了他一下,笑着说:“做得很好,我看那孩子的眉眼与幼时的襄王的确有些相似。”

  龙傲天点了点头:“他的确是最像的。”

  “不过……”师傅保持着笑意:“他合适吗?”

  龙傲天顿了一下,然后迅速摆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淡淡的说:“合适。”

  师傅笑了笑,他说:“傲天啊,你心不静了。”

  随后那个半张脸走上前来掐住龙傲天的下巴,将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嘴巴里,两根手指点了一下他的喉咙,强迫他咽了进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半张脸的功夫在龙傲天之上。

  龙傲天稍稍变了脸色,蹙起眉头看向师傅:“师傅。”

  老太监又笑:“别怕,为师只是为了让你心静,”

  他从兜里掏出一小罐药递给他:“难受的时候就吃一粒,待你我大仇得报之日,为师自会将解药给你。”

  龙傲天向来是个冷静的人,但如今看着师傅的眼神也有些许的不可思议,师傅将他养大,教他功夫,他替师傅做事,两个人因为共同的目标相互依靠着生活了这么多年,师傅以前,从未这样对过他。

  他垂了垂眼:“师傅,您不信我?”

  师傅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的说:“你看那个孩子的眼神不一般,为师只是不想你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影响了原本的计划。”

  龙傲天没再说什么,师傅叫他坐下,俩人开始商量着之后的一步步计划,一直商量到半夜。

  龙傲天离开以后,老太监定定的望着门口,望着龙傲天离开的方向,他问半张脸:“你感觉到了吗?傲天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多了些人味儿。”

  ……

  夜里刘波睡的正熟,突然感觉自己被搂进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里,睡梦中不自觉的朝那温暖靠过去,然后咂巴着嘴就醒了。

  龙傲天正躺在他的头顶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的笑意。

  刘波猛的推开他,扯着被子盖住自己,睡眼惺忪又气急败坏的质问:“三更半夜,你为何在我房里?”

  龙傲天挑了一下眉头:“这是我的房间。”

  刘波一愣,明明是宋在把他带来的,他揉了揉眼睛,打算起身离开,被龙傲天拦腰留住了。

  他一本正经的对刘波说:“京里耳目众多,你不能一个人睡。”

  他说的太认真了,刘波只能老老实实的,慢慢躺了回去,嘴里小声嘟囔着:“难道刺客还能杀进这府里来不成。”

  说完就噤了声,那些刺客连那么隐蔽的山庄都找得到,何况这么显眼的龙府。

  刘波突然想,龙傲天从小到大,不知是遭遇了多少凶险才活到现在的,他斜着眼偷偷看了龙傲天一下,龙傲天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躺下了,躺在了床榻的最边上。

  两个人隔着一点距离,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刘波眨了几下眼,转过身去睡觉了。

  龙傲天也眨了几下眼,还是第一次,想要得到一个人却不敢伸手,他总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有些狼狈。

  次日清晨,龙傲天大摇大摆的把刘波带上了朝堂,这种时候,越是藏着刘波越危险,尽快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存在,那些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刘波跪在朝堂之上,皇帝伸着头去看他的脸,眼里溢出些激动与好奇。

  “你说你叫刘波?”

  刘波点了点头,大概讲了一下刘老爷同他说过的捡到他的过程,其中居然还有详细的时间和地点。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包括龙傲天,这些话,他可从未教过。

  有二人在堂上立马反对,说这种离奇的故事随便拉来一人都能讲,刘波见过那两个老头的画像,正是傲天要对付的两个老东西。

  这俩人的地位看起来不低,说的话皇上都听得进一二。

  皇上又问:“龙总管说,你有一块玉佩?”

  刘波便把那龙纹玉佩递给龙傲天,龙大总管放下拂尘,躬着身子双手递到了皇上眼前。

  皇上瞳孔微张,面露喜色:“的确是那块,是先皇赐给当今皇后的那块,故事能骗人,这物件儿总不会说谎。”

  皇上欣喜的又看了刘波几眼:“过来,来父皇这,让朕好好看看你。”

  刘波刚一起身,就被一个老东西拦住了,他们亲眼见了玉佩仍然不依不饶,说什么当时战火连天,四处都乱得很,襄王殿下那么小的年纪,怎能护得住一块如此贵重的玉佩,别是被有心之人抢夺了去。

  另一个老头又向前一步:“皇上,老臣以为,皇室血脉,须得谨慎。”

  龙傲天站在皇上身侧,悄悄抬眼去看皇上,他居然真的犹豫了。

  原本的计划的确要复杂一些,但意外在山庄外见到了那块玉佩,它挂在刘波叫着大哥的那个人身上,龙傲天以为,拿到这玉佩事情会简单许多,没想到皇帝竟如此疑心。

  就在龙傲天想着该如何应对时,刘波走到那两个老头前面:“我还有一样东西。”

  皇帝惊喜的抬眼:“是什么?拿来朕瞧瞧!”

  刘波看了龙傲天一眼,他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眼神在告诉他:不要乱来。

  刘波没理,拿出了一个小包裹递给了龙傲天,龙傲天低头看了一眼,这是刘波跟他回京前特意去西沙镇拿的包裹。

  俩个人对视了一眼,一个冷静,一个怀疑。

  龙傲天带着怀疑的心思走回皇上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包裹递了上去。

  皇上先是看了刘波一眼,又低下头打开那包裹,里边是一件白色的小衣裳,皇帝看了那衣裳眼眶一下子湿了,他颤抖着手翻开衣领,内里那云纹,是他和将军在府里的时候一同绣的。

  将军说她女红差,绣了一半歪歪扭扭的,是他将另一半补齐的。

  刘波站在堂下开了口:“我养父说,他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就穿着这身衣裳。”

  皇帝从龙椅上起身,一步步的走下台阶,走到了刘波面前,看着他的脸,他跟年轻时的襄儿长得真的很像。

  皇帝点点头,之后抱住了他。

  满朝文武皆跪地庆贺,正式的拜见襄王殿下。

  龙傲天也跪在地上,他垂着头,眼珠不停的来回转着,刘波,会细心到提前回家去拿了他大哥儿时的衣裳吗?

  皇帝与儿子相认,坐在大殿里聊了整整一日。

  刘波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他还没能那么快的接受面前这个人是他的生父,甚至将军和书生伉俪情深的旷世传奇都离他很遥远,像在听故事一样的。

  

  襄云殿内,一群训练有素的宫人恭迎着襄王殿下的到来。

  龙傲天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对着刘波行礼:“殿下,皇上吩咐奴才为您置备的都已备齐,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刘波歪着头看龙傲天,他这副表情,这样难看的笑,还真是第一次见。

  装太监也挺不容易的。

  他忍住笑意微微垂头抿了下嘴,龙傲天尴尬的看了他一眼。

  “咳,”刘波压着嘴角:“那你跟我进来吧。”

  龙傲天强扯着嘴角跟在刘波的身侧,往后数步跟着些宫人。

  刘波像模像样的在这殿内殿外来回参观了一圈,龙傲天伴在身侧讲解着。

  刘波停在一片花园前边,看起来像是在赏花,龙傲天瞥了一眼身后的人,之后眼神落在刘波眼前的那朵花上,低声问:“你怎会想到把你大哥的衣裳带来?”

  刘波的手在花枝上一顿,笑意缓缓落下,侧过头来俯视躬着腰身的龙傲天。

  “若我说,那衣裳本就是我的,你又当如何?”

  龙傲天猛的抬眼,怔愣的看着刘波。

  “衣裳是我的,玉佩也是我的,如何?”刘波满不在意的把玩着那朵花:“龙傲天,你要杀了我吗?”

  龙傲天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没有问些多余的。

  良久,他微微垂着头说:“殿下说笑了。”

  刘波两根手指一捏,折断了手里那朵花:“颜色太艳了,换了吧。”

  

  朝堂上的许多事,刘波不懂,也不愿过问,既然是交换,那自然是龙傲天叫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为确保安全,宋在会定时给刘波和家里传信,王二和赵娟会在信里向刘波交代好家里的事。

  王二如今接手了刘波之前的那些小生意,听说还做大了一些,为了面上好看,还给自己取了个像样的名字,叫世昌。

  赵娟带着孩子回了郊县,说是等孩子大一些,便会带着他去找他爹。

  这信原本一直送的好好的,可有天突然断了,宋在不见了,刘波好些天都没看到他。

  刘波担心莫不是王二和嫂子出了什么事,所以这信才迟迟没有回,情急之下夜里偷偷跑去了龙府。

  “宋在呢?”这是他见到龙傲天后说的第一句话。

  龙傲天警惕的听了听四周,快速的把刘波拉进了自己的房里:“你以后不要来这里找我,别被我师傅……”

  “宋在呢?”

  龙傲天绷着嘴唇:“他家里出了些事,我放他回去了。”

  刘波狐疑的看着他:“真的?”

  龙傲天一愣,坚定的点点头,刘波却总觉得他有些心虚,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左想右想都不放心,又缠着龙傲天问:“我嫂子没事吧?王二没事吧?”

  龙傲天看着他像是松了口气一样的笑了一下:“放心,过阵子宋在回来,会给你带信来的。”

  刘波喝了两杯茶,还是不放心,他斜着眼睛去看龙傲天:“你没骗我?你不会为了隐藏我的身世把他们都杀了吧?然后为了骗我帮你做事,给我看的都是假的信?“

  龙傲天有些无奈:“王二就算了,你嫂子的字迹你还认不得吗?“

  刘波一摊手:“字迹可以仿啊!“

  龙傲天静静的看着刘波,他不信他,心里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难过起来,但想想也实在情有可原。

  他对着刘波笑了一下:“等事情都结束,我会让你见到他们的。“

  刘波不敢信他,毕竟这个人过往对他的承诺没有兑现,但此刻他看着龙傲天的眼睛,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相信他的那颗心。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突然的觉得很难过,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他想回家,他自从遇见这个人起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他恨不得想把这个人一刀杀掉去喂狗,但他无能为力。

  龙傲天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便开口问:“在想什么?”

  “想杀你。”

  “……”

  然后刘波就落了泪。

  龙傲天伸出手去,拇指覆在他的脸颊上,轻柔的替他擦了两滴泪,刘波第一次在龙傲天的脸上看到了“心疼”两个字,他难过的低下了头。

  龙傲天微微蹙眉,靠近了刘波,一只手从他的后脑慢慢轻抚到他的侧脸,然后抬起来就凑了上去,在两双唇就快要碰到的时候,刘波微微垂了头。

  “不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哽咽:“我不想以后没脸去见我哥,我不要。”

  那夜最后龙傲天还是把刘波安全的送回了襄云殿。

  两个月以后宋在回来了,带回了王二和赵娟的信,赵娟的信中还印了一个孩子的小脚印,刘波这才算是安下了心。

  从襄云殿出来之后,宋在便马不停蹄的赶去找龙傲天,见到人的第一眼就跪下了,手臂颤抖又激动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在龙傲天面前:“大人,这最后一颗卑职给您寻回来了!”之后不等龙傲天说话,便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大人,快吃了吧!此后您可不用再受罪了!”

  龙傲天看着那个药瓶没有动作,也没说话。

  宋在有些急:“大人,给您水,快把这丹丸吃了吧。”

  龙傲天还是没有接过那杯水,而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欧阳醒了吗?”

  宋在下意识的复命:“刚去看过了,还未醒,伤似乎也没什么好转,我又……”

  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看向主子,惊的掉落了手里那杯水,啪的一声杯子摔了个四分五裂,宋在扑通一下又跪在了地上。

   “大人,万万不可啊!不吃你会死的!您不是查过了吗,师傅给您吃的这东西,就没有解药啊!”

  宋在急的双膝往前蹭了蹭,双手抓紧了龙傲天的裙脚,眼泪差点就流了出来:“这救人命的药只有这一颗,给了别人就再也没有了大人,欧阳……欧阳那边我会再去找好的郎中,我能找到的,你信我啊大人!”

  龙傲天伸出手把宋在扶了起来,最终还是没有吃那药,只冷静的把它好好藏进了怀里,之后对宋在说:“先找郎中吧。”

  

  在龙傲天的部署下,刘波似乎是做的不错,皇帝又格外的宠爱和器重他,稍微有了些功绩后就顺理成章的封了太子。

  元宝十五年,元景帝重病不治,太子登基,封号元宗。

  登基大典当日,刘波坐在寝宫里迟迟不肯更衣,直到龙傲天赶来退散了众人,他看了刘波几眼后坐到了他的旁边,轻声问了一句:“登基不好吗?”

  刘波没吭声。

  龙傲天又说:“以后,这江山都是你的了,不好吗?“

  良久,刘波点点头:“你说的对,往后这江山都是我的了。‘

  说罢利落的站起身来,龙傲天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即起身亲自为他换上龙袍。

  刘波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龙傲天正在温柔的替他挽发。

  他知道往事如烟,那些是非,那些无常,那些怯懦和坚毅,都如同尘埃般成了结尾。

  

  刘波登基后,许多事情做起来都方便了一些,那两个老东西很快就被龙傲天一党彻底剿灭,朝堂上变换成新的局势。

  龙傲天本以为事情全部尘埃落定,可师傅却告诉他,事情还未结束。

  “师傅,我们大仇得报了,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吗?”

  老太监看着他笑了笑:“傲天,刘波不能留。”

  龙傲天一惊,瞪着眼睛刚要说什么,老太监抬手打断他:“刘波从来不是我们能抓在手里的人,这天下还没能到我们手里,此人不除,必后患无穷!”

  龙傲天绷紧了嘴唇,显然憋了一口气:“师傅,你不是说过,只要大仇得报就安享晚年的吗,现在又想要这天下是为何,难道您还想做皇帝不成?”

  老太监看着龙傲天,拉下脸来质问:“如今你,已经用这副语气同为师讲话了吗?”

  半晌,

  “解药呢?”龙傲天凌厉的看着他:“你说过事情完了就会给我解药。”

  “你不杀刘波,我绝不会把解药给你。”

  “是不会,还是你根本就没有?”

  老太监瞪着龙傲天不吭声,两人最后不欢而散。

  不止他们,刘波也开始了自己的计划,跟着龙傲天学习了这么久,皮毛总看懂了些。

  每个人都暗地里拉拢着各路人心,做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天元二年,朝局三足鼎立,准确的说是两派相争,一派是以元宗帝为首的新兴势力,一派是陈旧的老太监余孽。

  元宗帝继位以来,善以仁厚治天下,颇得人心,龙傲天一派,许多势力早已纷纷倒戈向元宗。

  一日刘波正坐在案前处理国政。

  奏本成堆,琐事繁多,刘波烦躁的揉着眉心,嘴里不停的抱怨着朝政之事。

  龙傲天守在他旁边,不忍他如此折磨,走上前去随意说了几句办法,算是替他分担一些。

  刘波便慢慢抬起头来,突然换了一张脸。

  “放肆!”

  声音一出,殿里的宫人们全部伏低跪了下去。

  刘波抬手一挥,桌上的奏折掉落大半:“你跟了先皇这么多年,宦官不得干政,你究竟是不知,还是故意?”

  龙傲天愣了一会儿,从那一刻起他就明白刘波想要做什么了,他没什么表情,慢慢的跪下去,低声说:“奴才知罪。”

  刘波努了努嘴,把龙傲天关进了大牢。

  宦官干政,是死罪。

  行刑前一月,刘波禀退了众人去牢里看过他一次。

  龙傲天看起来似乎不太好,阴冷的地牢衬得他的面色有些惨白,他的衣衫不再整洁华贵,可他还是很安静的坐在那里,就像一朵长在淤泥里的白色水仙花。

  刘波进去的时候他对着刘波笑了一下,他们对坐在一张矮桌前,刘波带了许多的饭菜给他。

  依次摆在桌上后,龙傲天才记起来,这饭菜,似乎是在烟城山庄时,作为他们比试奖励的那些菜。

  刘波倔强的叹了口气:“真想把你和猎场那群熊关在一个笼子里,告诉你打不赢不能吃饭。”

  龙傲天低头笑了笑。

  刘波布了些菜给他,他没吃。

  有一阵子没吃药了,他心口疼,他就拖着那副疲惫的身躯看着刘波,也许以后,就看不到了。

  刘波也看了他许久,然后问:“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我想见宋在。“龙傲天毫不犹豫。

  刘波又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龙傲天笑笑:“我逃不了,只是有些遗言要交代。“

  刘波眨巴着眼睛,良久,他问:“还有吗?“

  龙傲天怔愣了一会儿,慢悠悠的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两杯酒:“人生难得一知己,推杯换盏泪沾衣。“

  知己对坐饮酒,一杯自己喝 ,另一杯,要给对方喝。龙傲天自己仰头喝了一杯,另一杯,他小心翼翼的推到了刘波的面前。

  刘波垂头看着那杯酒,心口疼。

  他没喝,他起身离开了。

  次日宋在就来了地牢,带了瓶药赶紧给龙傲天吃了几粒,龙傲天这才缓了缓疼。

  他开始对着宋在交代后事:“如今我不在外边护着他,师傅,不能再留了。“

  宋在心里虽觉得做不到,但他还是红着眼眶点点头。

  龙傲天清楚他的能力,他打不过师傅身边那个侍卫,龙傲天就对他说:“此事无需操之过急,避免打草惊蛇,需从长计议,你向来办事稳妥,我信你做得到。”

  宋在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我走了以后,你替我守在他身侧,他心善,会待你好的。“

  宋在扁着嘴,眼泪就落了下来。

  龙傲天从怀里拿出那仅剩一颗药丸的小药瓶,放在了宋在的手心里,之后握紧他的手说:“务必,要亲自喂给他哥哥,“之后自言自语的说:”希望他以后见到哥哥的时候,也能记着我的一点好。”

  “告诉他吧大人。”宋在跪在地上吸了吸鼻子:“把欧阳还活着的事告诉他,让他放你出来不好吗?”

  龙傲天摇摇头:“欧阳的事,万不可声张,半点都马虎不得,要让师傅相信,刘波不是真的襄王,真的襄王已经死了,待师傅不在了,朝堂稳了,没有人再对他有威胁的时候,再让他与欧阳见面。”

  “我不懂,”宋在努力的摇头:“师傅总要杀他的,知不知道他是真的,又有何区别?”

  龙傲天叹了口气,解释到:“若他知道真正的襄王还活着,下定了决心鱼死网破,就算是我,也难护得住他,若他信刘波是假的,他就总会认为刘波有把柄在他手上,认为刘波对他没有威胁,只要他不急,我们就有时间从长计议。”

  宋在听懂了,但他还是不愿意:“可再有一月,您就要被斩首了。”

  “宋在,”龙傲天淡淡的看着他:“我终归都是要死的。”

  宋在便再也没能忍住,垂着头小声的哭了起来。

  宋在谨遵龙傲天的嘱咐,日日守在殿前,刘波不论去哪,他都要跟着,有时把刘波跟烦了,刘波就会数落他一句:“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宋在就委屈的跪下:“主子要奴才保护皇上,奴才不敢离开,皇上若生气,就罚奴才吧,罚完了,奴才还是要跟的。”

  刘波气的直跺脚:“你家主子,怎么关起来了还阴魂不散的!”

  后来宋在这股子固执劲儿还真起到了作用。

  有天刘波在案前看奏折,襄云殿里一个人都没有,一个太监走过来奉茶,他脚步格外的轻盈,走到跟前来刘波才看着他。

  刘波接过茶杯打眼儿瞧了他一下:“你看着有些眼生,是新来的吗?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才小冬子,昨个儿来的。”

  刘波点点头,喝下了那杯茶。

  没一会儿,刘波就觉着身子发虚,浑身上下好像只有右手还剩了点力气能握住笔。

  眼生的太监突然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本圣旨来叫他写,刘波快速看了一眼,大意是叫他宣病,把皇位传给那老太监。

  刘波斜着眼珠看了那人半天才发现,原来这人就是那老太监身边的侍卫,平常蒙着半张脸,今日露了全脸却一下子没认出。

  刘波瞪着他:“我若不写,你又能如何?”

  半张脸没什么情绪起伏,只低声回答:“您若写了,自然相安无事,可保晚年,您若不写,奴才自有办法让您写,或者,奴才也可以自己写,反正您死了,奴才说是您写的,这就是您写的。”

  刘波绷着嘴唇,握着毛笔的手微微颤抖着。

  笔尖还未落下,远处飞来一把匕首打掉了他手里的毛笔,黑色的墨甩了一桌子。

  宋在从侧边提着剑飞身而来挡在了刘波面前,接着就与那半张脸缠斗起来。

  宋在与他交手有些吃力,大喊着叫刘波快跑,刘波身子虚,跑得有些慢,正想叫外边的人,就被那半张脸一剑拍倒在地上,若不是宋在及时挡住,恐怕小命就要给丢了。

  情急之下宋在不知从怀里掏了什么东西出来,朝着半张脸一把洒过去,白花花的粉末挡住了他的视线。

  宋在趁机拎起刘波就往襄云殿的寝宫里跑。

  “宋在,”刘波边跟着跑边着急的说:“我们是不是走反了啊,那边是我的寝宫,是死路啊!”

  宋在没功夫回话,跑到刘波平日睡的床前,不知从哪里按下了一个开关,整张床微微侧身翻起,露出了一条狭窄的空袭,通向地道。

  刘波看呆了,他在这里也睡了挺久,以前却从未发现,这床底竟是一个密道。

  身后传来半张脸就要进门的呼啸声,宋在来不及多想,抓起刘波一把就将他扔了下去,按下开关,待床恢复成原样,又转身去拦半张脸。

  刘波沉重的摔在冰凉的地面山,扶着腰缓了半天,仰起头看看来时的路,平平整整的像什么都没有一样。

  这里是一个方形空间,有些狭窄,有些阴暗,有些潮湿。

  刘波勉强站起身,前方转角处有微弱的烛光,他扶着墙朝那光走了过去。

  转弯后是一条细长的廊,两侧点着许多白烛,这里比刚刚亮堂了很多,从长廊穿过去,空间就稍微大了一些。

  不远处有四名青衣女子来回奔走忙碌着,女子看起来都不像宫里的人,角落里有一张简易的床,上面似乎躺了一个人。

  一名女子发现了转弯处不动声色的刘波,走过来打量了他几眼,显然是许久待在闭塞空间里的缘故,连龙袍都没有认出。

  “是宋大人叫你来看人的吗?”

  刘波愣愣的,他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自己的寝宫里为何会藏了这样一个地方。

  “宋大人?是……宋在吗?”

  女子疑惑的点点头,回身指了一下床上那人:“吃了丹药以后醒过一次,现下身体正在慢慢好转,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十日即可康复。”

  刘波还是愣愣的看着床上那人。

  女子瞧他那样子,便一伸手:“大人过去看看吧。”

  刘波才抬起脚步,犹犹豫豫的走了过去,直到走近,刘波整个人便彻底惊呆在原地。

  那床上躺着的,竟是欧阳大哥。

  约一刻钟后,宋在慌忙赶来地道,看见刘波正俯在床边抹眼泪。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将全部事实和盘托出。

  当初他们追到山崖下,欧阳奄奄一息的挂在几条树枝上,龙傲天原本是要杀他的,但不知怎的,动手之前突然犹豫了。

  宋在不解的看了他几眼,主子又心软了,自从认识刘波以后,他总是这样优柔寡断,杀个人总是犹犹豫豫的。

  宋在站在龙傲天身边劝他:“大人,夜长梦多啊。”

  龙傲天想了想问:“他,真的是刘波的大哥?”

  宋在点点头:“消息千真万确,他和刘波自小被刘家收养,他成婚后便搬去了郊县,所以这么多年,我们在西沙镇一直没能寻到他。”宋在停顿了一下,又急着说:“但是大人……”

  “先带回去吧。”龙傲天打断了他。

  为了让一些有心之人相信真正的襄王已经死了,龙傲天便制造了欧阳已死的假象,又把他已寻到襄王殿下的消息传回京中,传到了皇上那里。

  元景帝大喜,派龙总管翻新襄云殿,龙傲天便顺手修了个地道,把欧阳藏在了里边。

  时间紧迫,地道修得狭窄粗糙,但好在隐蔽,因为那是先帝心里的一块净土,一块没有人敢随意靠近,更没有人能发现的地方。

  宋在每次去给刘波送信,便会偷偷来地道一趟,看看欧阳的伤势,顺便送些东西过来。

  刘波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庆幸,他激动地问宋在:“那我大哥的伤……”

  宋在低了低头:“放心吧,他吃了一颗救命丹,再修养几天,很快就会痊愈的。”

  刘波兴奋的点点头,已经想着要赶紧往家里寄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了,脑袋却突然僵住。

  他是为了给大哥报仇,才会算计着朝堂上的枝节,培养了许多自己的势力,进而打压龙傲天,将他判罪入狱。

  可如今龙傲天没有杀他大哥,他是不是该找个理由,放了龙傲天呢。

  刘波看了眼宋在,他垂着头,面色不太好,刘波想了想说:“你主子……”

  话没说完,宋在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他扯着刘波的裙脚,就像当时扯着龙傲天一样。

  “皇上,求您救救他吧!他快不行了!”

  宋在最终还是把龙傲天的遭遇全部给刘波讲了一遍,包括他为了不让刘波怨恨自己,把唯一的一颗救命的丹药给了欧阳的事。

  

  龙府佛堂,老太监还稳健的坐在那里等消息。

  老太监一早就勾结了那个病秧子大皇子,自龙傲天入狱后便计划着让刘波传位与他,若不能,便杀了刘波,拟一份假圣旨,使大皇子取而代之。

  今日一早,身边的侍卫就按着计划跑去宫里,支开了刘波身边的宫人,打算悄无声息的逼刘波就范。

  可现下天都快暗了,侍卫还没回来,也不知是否遇见了什么意外。

  老太监闭起眼来继续捏着一颗颗的佛珠,心下渐渐不安起来。

  一阵微风刮开了堂门,一副挺拔的身姿气定神闲的走了进来,老太监睁开双眼,瞳孔一瞬间放大,随后又故作淡定的朝着来人笑了一下。

  “皇上今日大驾光临,老奴有失远迎,不知皇上来这,所为何事?”

  刘波冷笑一声没说话,甩着胳膊走到老太监面前,对着桌子盘着腿恣意的坐了下来,今日出宫没有穿龙袍,整个人看起来毫无规矩礼仪。

  刘波挑起眉眼看向老太监:“我说姓龙的那副讨人厌的做作样子哪里来的呢,原来是跟你这老不死的学的啊!”

  老太监弯着的嘴角一下子僵住,手掌并拢微微颤抖着,抬眼看见宋在就握着剑站在他门口,他自患了腿疾以后功力大减,此时动手绝无胜算,只能勉强自己又对着刘波笑笑。

  刘波摇摇头,把老太监给龙傲天的那小瓶药拍在他桌上:“别装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把解药拿出来,我饶你一命,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老太监故作懵懂:“皇上这是何意?奴才不知啊。”

  刘波烦躁的翻了他一个白眼:“没用,你那个半张脸挺能打的,但好像脑子不太够用,给了点假信息就跑出城追我去了,”刘波仰头想想:“现在人估计快到西沙镇了,你再拖延时间他也回不来。”

  老太监刚刚还轻松的面庞能看出慢慢变了颜色,他又朝外边看了两眼,刘波一招手:“别看了,没人了,宋在什么能耐你应该比我清楚,你外边那些哪有他的对手。”

  老太监彻底冷了脸:“你想做什么?”

  刘波也冷下脸,锋利的瞪着老太监可怖的眼神,丝毫没有退缩:“解药。”

  老太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既这么有能耐,想必也该早就知道,其实根本就没有解药吧,何必又多此一举来问我要呢?”

  刘波点点头:“我是知道,只是心里总不愿相信,傲天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难道真的这么背叛他?”

  “背叛?”老太监又笑了几声,之后满脸的恨意:“是他先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约定!就因为你这个半路出来的假王爷,勾搭的他心魂都丢了,你却说我背叛他?”

  刘波紧锁眉头,他不能理解这个人的想法,他只觉得这老太监内心已经有些扭曲了。

  “可傲天从未害过你!”

  “但他对我不忠了!”老太监锤了锤自己的胸膛,整个人看起来疯魔了一般:“对我不能言听计从了,心里装了别人就不是我的了,那就是背叛,你懂吗那就是背叛!”

  刘波不懂,但他觉得这老太监不太对劲,他似乎是在装疯卖傻,刘波差一点就着了他的道。

  于是刘波笑笑说:“你不要想着这样可以拖延时间。”

  疯魔的老太监瞬间冷静了下来。

  刘波咬了咬手指头故作思考的说:“让我想想你拖延时间是在等谁来呢?”刘波做作的伸出一根手指:“啊,不会是老大那个病秧子吧!”

  老太监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你该不会以为老大真的会站在你这边吧?”刘波捂着肚子嘲笑了他半天:“人家身体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清楚,能平平安安的多活几年就谢天谢地的了,何苦劳心伤神的去做没意义的事情,再说,”刘波靠近老太监:“我可是他的亲弟弟,你算个什么东西?”

  老太监的表情变幻莫测,一股心火涌上头顶,气的他双眼通红,直勾勾的瞪着刘波。

  刘波摊了摊手:“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真的,”他掂了掂手里的龙纹玉佩:“这真的是我的。”

  随后刘波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今日你是难逃一死了,不过你放心,念在你对傲天那么好的份上,我决不让你死的太痛快。”

  老太监还瞪着他,眼里有震惊有怒火,也有满满的恨意。

  他恨自己居然没能早一点发现,若早知刘波就是那襄王,他会不顾一切的杀了他。

  宋在走进来关上佛堂的门,拿了把椅子放在佛祖对面,把那老太监绑在了那椅子上,边绑嘴里边念叨着:“一个太监还想当皇帝!想得美!你就对着佛祖在这里忏悔吧!”

  刘波端着一个破铁盆摆到老太监面前的桌上,把他的两条胳膊手心朝上的绑在那盆上。

  “你听说过有一种死法,叫流血而亡吗?”刘波拿起匕首,在老太监的眼前,把那匕首比在了他的手腕上。

  老太监此时才开始感到恐慌害怕,瞪着眼睛问刘波:“你难道不想要解药了吗?”

  刘波没有犹豫,利落的划开老太监的一边手腕,匕首锋利,腕上慢慢流出了细细鲜血。

  “你不是说没有解药吗?怎么?怕了?”

  老太监握着拳头,语气近乎求饶:“你放了我,我给你解药!”

  刘波摇摇头,他心里清楚老太监在骗人:“现在晚了,我不想要了。”

  随后又是一刀,划破了另一只手腕,两只手腕就一滴一滴的朝着铁盆里滴血。

  老太监这次是彻底的疯魔了:“我活不了,你们难道能好过吗?”他大笑了两声:“龙傲天也快不行了吧,你们俩浓情蜜意的最后还不是要阴阳两隔,他最后还不是要追随我……”

  刘波插着腰微笑的看着他,满不在乎的开口:“死到临头了还得意什么呢,听说过百木山吗?那儿有个用药仙人,能治世间百病,解人间万毒。”

  刘波得意的敲了一下那铁盆:“好不巧,我大哥是做药材生意的,认识那仙人,老太监,我们恐怕要让你失望喽!”

  老太监急火攻心,口里吐出一口浊血,一直到刘波离开,他都死死的瞪着他。

  刘波嫌弃的躲了一下,冷着脸最后对他说了一句话:“别这么急着死啊,低头看看自己的血是怎么慢慢流尽的,也体会一下傲天绝望的感受,多有意思啊!”

  然后俩人就把老太监锁在了佛堂里,等天亮龙府的人都醒了,估计这老不死的已经凉了。

  回宫的路上,宋在兴奋的问:“公子,欧阳大哥真的认识那个仙人?”

  刘波摇摇头。

  宋在又失落的低下头,原来是故意骗人的。

  刘波望着头顶点点星光的黑色天空,轻声说:“但我想去试一试。”

  

  天元三年,元宗帝传位于年仅七岁的四弟。

  朝堂中最忠于先帝的那个老臣,封了摄政王,辅佐皇帝处理政务,宋在做了御前侍卫,整日跟在皇上左右。

  朝堂稳定,百姓安居。

  

  百木山距京有几千里的路程,听说那里的山顶有如世外桃源般美丽,里面住着一位姓孟的仙女,传说是天女下凡,能治世间百病。

  许多人寻路未果,也有人说真的见到过,说那仙女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见过一次就再难忘记。

  刘波是背着龙傲天爬上山顶的。

  他架着马车赶到那山脚下的时候,龙傲天早就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刘波就找了几块布条,把龙傲天绑在自己的背上,怕勒伤他,还在绑着的位置垫了些棉垫子。

  脖子上跨着一个小包袱,里边装着些水和干粮,手里拿着一把剑,闷着头就往山上爬。

  这山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跟想象的也不一样。

  从外面看只是一座普通的山,进来以后才感受到这四周的阴郁。

  山里看起来总是没有白天,四处都透露着阴森的感觉,偶尔吹来一阵风,刘波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来了一样。

  “我可是当过皇帝的人,我可不怕你们!”刘波每次害怕的时候就这样小声嘀咕着。

  要不就大喊:“你们可看清楚了我背上这人是谁,你们要是敢欺负我,等他醒了可都饶不了你们!”

  每次说完了,回应自己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这里什么都没有,阴森的像个地狱。

  刘波会用匕首在经过的地方刻一个天字,避免迷路。这里看不见什么太阳,也不知自己走了多少时辰。

  累了就找个平整的石墩坐下喝口水,再一点点喂龙傲天喝水。

  困了就把龙傲天抱进怀里睡一会儿,但他总是睡不安稳,他总怕龙傲天撑不到他走上山顶。

  刘波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离山顶还有多远。

  直到他看见了旁边那棵树上的一个歪歪扭扭的天字,那是他刻的第一个天字,因为不熟练,所以刻了个乱七八糟。

  刘波心里一沉,走了那么久,居然在绕圈。

  于是他朝着没有天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这次似乎是因为心急,走得更快了一些。

  可这次又回到了原点。

  刘波打开包袱一看,干粮只剩了半块,水也见了底,背后的傲天呼吸越发的微弱了,刘波瞬间觉得有些绝望。

  努着嘴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系紧了腰上的绸子,换个方向继续走。

  可无论换过多少的方向,最终都会回到这里,刘波放下龙傲天,坐在石头上,又把龙傲天抱进怀里,红着眼睛对他说:“没事傲天,你别怕,有我陪你呢。”

  他觉得傲天听得到,但傲天不能给他回应,他就拍着傲天的背,一点点的安抚。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崩溃大哭。

  哭完了放下傲天就跑到一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仰着头朝天上大喊:“仙人!仙人救命啊!你不是神通广大,能解世间百毒吗!那你出来救救我们吧!你出来救人啊!仙人!仙人……”

  不远处走来一个老大娘,她穿着朴素的布衣,插着腰气哄哄的走到了刘波面前,生气的吼他:“吵死了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刘波湿着脸颊被吼懵了,他觉得眼前这个个老妇人长得特别像隔壁村的他二姨。

  “你,”刘波疑惑了半天:“您是传说中的那位姓孟的仙女吗?”

  老大娘一愣:“你瞎啊!叫婆婆!”

  刘波也一愣,随即笑笑:“哎,孟婆婆好!”然后就一下一下的给孟婆婆磕头:“婆婆您心怀天下,菩萨心肠,您救救他吧!”

  “少废话!跟我过来!”

  刘波赶紧背上傲天,跟着孟婆婆的身后走着。

  明明之前走了很多路,但孟婆婆走的这条路他就像没见过一样,这条路能看见白天。

  山顶不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只是普通的山顶,有涓涓溪流,旁边是个木头房子,那里似乎是婆婆生活的地方。

  婆婆一屁股坐在门前,指了指刘波背上的龙傲天:“带过来我看一下。”

  刘波赶紧过来把龙傲天放下,拿着他的手腕刚要递给婆婆,就看到婆婆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眼,连脉都没把,一甩手,抓起龙傲天的胳膊就把他整个人扔进了房子后边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

  刘波惊的大叫一声:“傲天!”赶紧跑过去趴在洞口往里看,洞很深,他什么也没看着。

  一抬头,孟婆婆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婆婆,这,”刘波愁眉苦脸的问:“这么高不是把他摔死了吗!”

  孟婆婆看着刘波着急的样子,饶有兴致的问道:“他是你什么人啊?”没等刘波回答她又补了一句:“我可最讨厌别人跟我说谎了啊!”

  刘波眨了两下大眼睛:“他是我,我,我官人。”

  孟婆婆强忍住笑意点点头:“你来晚了,他这毒已经侵蚀全身了,救不回来了,不如你就跟他安葬在一块儿,从这跳下去殉了吧。”

  刘波苦着脸,朝洞里看了一眼,他觉得这仙人婆婆不至于撒谎骗他,于是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找傲天。

  刚一跳,后衣领就被孟婆婆踩在了洞口,刘波整个人被吊在了那里,他仰起脖子忧怨的看了她一眼:“婆婆。”

  孟婆婆摇了摇头,松开了脚。

  刘波就大叫着掉进了洞里,在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突然停住了,之后又猛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刘波咳了两声扶着腰爬了起来,这个山洞很隐蔽,但依然有光能照的进来。

  旁边有个小亭子,亭下是一个木桶,龙傲天正闭着眼睛靠在里边。

  刘波几步就跑了过去,先是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才往那桶里看了一眼。

  洞顶就传来孟婆婆泼辣的声音:“把你官人衣裳扒了!”

  刘波才明白,那是一个药桶,赶紧听话的把龙傲天的衣裳扒的一点不剩。

  剩下的时间,龙傲天就一直泡在那药桶里。

  有一件事孟婆婆不是瞎说的,龙傲天的确中毒太深,毒气侵蚀全身,已达五脏六腑,孟婆婆能保证他泡在这药桶里不死,但没法保证他一定能醒过来。

  后来刘波就生活在了这里。

  白天出去弄点吃吃喝喝的,再打些午后的溪水,拿着孟婆婆给的药,按照配方比例,每天都会给傲天换一桶药。

  偶尔会偷着用孟婆婆养的灵鸽往家里寄信,听说王二和大哥大嫂现在经常来往,小侄子还认了王二做干爹。

  孟婆婆因为灵鸽的事情打了刘波好几次屁股,后来再寄信刘波就都明目张胆的抢鸽子了。

  更多的时候,刘波都是坐在亭下与龙傲天说闲话,给他讲家里的事,抱怨孟婆婆的脾气,再讲讲自己在这山里遇见的有趣的事。

  虽然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但每次看着他白皙安详的面容,刘波就总觉得,他是在听的。

  入了夜,洞里也不是那么昏暗的,月光总把这里边照得很亮堂。

  刘波经常热上一壶酒,拿两个木头杯子,倒满一杯放在药桶前边,另一杯自己仰头喝了,之后再给自己倒一杯。

  边喝嘴里边念叨着:“人生难得一知己,推杯换盏泪沾衣。”

  以前两人对坐着,这酒刘波总是不愿意碰杯,如今终于愿意碰了,傲天却又不能喝了。

  刘波看着龙傲天的侧脸轻叹了口气:“姓龙的,你这杯酒,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喝啊?”

  龙傲天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应,刘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倾身过去,带着酒气朝龙傲天紧闭的双唇上轻碰了一下。

  有天夜里,刘波醉后睡在龙傲天身旁。

  他双臂搭在药桶边沿,脑袋歪着躺在胳膊上,脸朝着龙傲天呼呼的睡着。

  那晚的月亮很圆,月光斜着从洞口穿进来温暖的照在刘波的脸上。

  朦胧中感到耳朵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软软的触碰着他的耳垂。

  一个好听又温柔的声音在刘波的耳边微弱的说:

  “夫人,把酒拿来。”

  

  

  (完)

  

  

  

  

  

  

  

  

  

  

  

  

  

  

  

  

  

  

  

  

  

  


  

  

  

  

  

  

  

  

  





  


  

  

  

  

  

  



  

  

  

  

  



  




  

  

  

  

  





  

  

  

  

  

  


存档灵魂
 罐头是1810年发明出来的,...

"

罐头是1810年发明出来的,

可是开罐器却在1858年才被发明出来。

  

很奇怪吧,

可是有时候就是这样,重要的东西也会迟来一步。

"

——〔日〕坂元裕二《最完美的离婚》


"

罐头是1810年发明出来的,

可是开罐器却在1858年才被发明出来。

  

很奇怪吧,

可是有时候就是这样,重要的东西也会迟来一步。

"

——〔日〕坂元裕二《最完美的离婚》


Rotata
22年还在搞白泽的我 灵感来自...

22年还在搞白泽的我

灵感来自于鬼灯的冷彻第一季第九季

说真的手里面拿杯子用吸管喝水的白泽真的超可啊

那就先这样吧,剩下的等搞明白怎么上色再说吧

22年还在搞白泽的我

灵感来自于鬼灯的冷彻第一季第九季

说真的手里面拿杯子用吸管喝水的白泽真的超可啊

那就先这样吧,剩下的等搞明白怎么上色再说吧

啊?
朋友说想看我画白猫,我很努力了

朋友说想看我画白猫,我很努力了

朋友说想看我画白猫,我很努力了

这个号不会更新了

摸鱼

滤镜太绝了我的老天鹅^O^

摸鱼

滤镜太绝了我的老天鹅^O^

荃三荃

这几天重新看了鬼彻,白泽瘾犯了。几乎全是白泽,p5,6是鬼白,没什么cp向当cb也可以

这几天重新看了鬼彻,白泽瘾犯了。几乎全是白泽,p5,6是鬼白,没什么cp向当cb也可以

将泽晦夜

“有些人不能见,见一次负一生。”

“有些人不能见,见一次负一生。”

一滩好氰

傀儡


七夕快乐!

服用一枝毒锈之后楼主变成纯姐白二私人珍藏bjd的暗黑if线)

傀儡




七夕快乐!

服用一枝毒锈之后楼主变成纯姐白二私人珍藏bjd的暗黑if线)

果果虎视耽耽

咱就是说,这样背单词能不快吗?!

咱就是说,这样背单词能不快吗?!

无糖饼干

假如一切重新开始(六子X胡万)

《让子弹飞》里胡万看见六子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不惜划开自己的肚子时,流了眼泪。感觉像是在看过去的自己。后来的表情就麻木了。


哭(இдஇ; ),我28号开学,都没开啊就我们开,还要模拟考,还强制住校,我要到中考后才能继续写了。


看着自己的尸体倒在地上,胡万眼里还满是不可置信,低头又看了看自己透明的手掌,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额头。胡万确定,自己成鬼了。


我X……


他那时候都快想好回去怎么拆穿这个假县长·真麻子了,结果转眼就被杀了。劫后余生的笑容瞬间就没了,而且还TM是死不瞑目。


老实说,他当时是真的笑了,也是真的相信张麻子要放了自己…...

《让子弹飞》里胡万看见六子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不惜划开自己的肚子时,流了眼泪。感觉像是在看过去的自己。后来的表情就麻木了。


哭(இдஇ; ),我28号开学,都没开啊就我们开,还要模拟考,还强制住校,我要到中考后才能继续写了。




看着自己的尸体倒在地上,胡万眼里还满是不可置信,低头又看了看自己透明的手掌,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额头。胡万确定,自己成鬼了。


我X……


他那时候都快想好回去怎么拆穿这个假县长·真麻子了,结果转眼就被杀了。劫后余生的笑容瞬间就没了,而且还TM是死不瞑目。


老实说,他当时是真的笑了,也是真的相信张麻子要放了自己……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张麻子要为六子报仇的决心,同时还低估了六子在张麻子心中的地位。


他完全不理解张麻子冒着被黄四郎赶尽杀绝的风险也要为那小子报仇。毕竟自己只是黄四郎的一条狗,帮着黄四郎咬死了不少人。


那小子,说起来他还不知道他全名是什么。


回想着六子当时的不可置信与欲哭无泪的样子,以及为了自证清白,狠心剌开自己肚子的样子。鲜红的血溅到自己的脸上,铁锈味弥漫在讲茶大堂里,他居然又想哭又想笑。


看着六子拿着“凉粉”伸到自己面前,委屈又坚定地说:“该你了”,看着他慢慢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他透过六子的眼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那时候他和六子差不多,在鹅城里到处逛,因有点功夫,也没人来惹自己。还不用每天在黄四郎身边伺候,整天提心吊胆。


他回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曾救过一个女孩,然后自己被人找麻烦,奋力抵抗还是被打了个半死,还被拽到县衙说他强抢民女。他说自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群找麻烦的露出嘲讽的表情,领头的抬手把那女孩叫出来,让她说是怎么回事。自己就死盯着那女孩,那女孩低着头不敢看他,浑身发抖,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说是他强抢民女。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被人压在大堂上,那些乡绅土豪站得笔直,有坐在一旁看着的,旁边的仆人唯唯诺诺的。真TM的像狗,头上的血混着泪砸在大堂上,他咧开嘴笑了,铁锈味越来越浓。他感觉自己心里有块地方死了。


要不是胡千看着他打架时的那点儿能耐救了自己,他TM早就死了。从此跟在黄四郎身边,做了黄府的管家,混得人模狗样后,他找到当初那群人,把他们折磨得半死,连带着那个女孩,也被他弄到了青楼里。


现在想想,自己以前真像六子。只不过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勇气证明自己的“清白”。


回到现实中,胡万一直跟在张麻子身边,他想看看麻子是不是真的能打赢黄四郎。然后他就看见了张麻子独身一人,黄四郎死了,胡千也死了,武智冲成为了新的鹅城一霸。反倒是花姐成了最后的赢家。真是可笑。


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推翻了一座大山,那下一座呢?


胡万作为鬼魂,在鹅城四处游荡,他发现好像只有自己一只鬼?最后,他回到六子的坟墓,想着如果六子没死,那这一切会不会不会再发生了?


恍惚间,一束耀眼的白光穿透了胡万的鬼魂,他瞬间就昏了过去……







猫吃了一个人

胡万x六子

胡万偷偷的溜出了黄老爷的碉堡,他打算去看看六子,天色已晚,外面黑漆漆一片,胡万打着个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了县长的宅子外面,小心翼翼的翻过宅子的围墙,看到有间房子亮着灯,那房子不是县长住的地方,黄老爷说过。那么间房子大概是六子住的地方。

悄悄的摸到房子的窗户下面,悄悄的透过打开的窗户往里看,他认得那个人影,是那个呆瓜,胡万敲了敲窗户,吸引那个人的注意力。

“是你,你咋知道我在这?”六子转过头来,看到窗下偷偷趴着的胡万。不知怎的,六子觉得现在的氛围特别像以前村头寡妇和她的情人约会,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就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

“那个…我就来看看你,就确认一下你还活着没,要不然我费这么大劲给......

胡万偷偷的溜出了黄老爷的碉堡,他打算去看看六子,天色已晚,外面黑漆漆一片,胡万打着个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了县长的宅子外面,小心翼翼的翻过宅子的围墙,看到有间房子亮着灯,那房子不是县长住的地方,黄老爷说过。那么间房子大概是六子住的地方。

悄悄的摸到房子的窗户下面,悄悄的透过打开的窗户往里看,他认得那个人影,是那个呆瓜,胡万敲了敲窗户,吸引那个人的注意力。

“是你,你咋知道我在这?”六子转过头来,看到窗下偷偷趴着的胡万。不知怎的,六子觉得现在的氛围特别像以前村头寡妇和她的情人约会,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就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

“那个…我就来看看你,就确认一下你还活着没,要不然我费这么大劲给你弄活了,你突然又死了,可怎么整?”胡万也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不对劲,说完他就想赶紧走,老爷待会还有事吩咐他呢,没空跟这个因为凉粉问题就刨腹,自身清白的呆瓜搁一块呆着,他怕自己的智商被拉低。


“今晚杀鸡取卵,一定要在县长的床上,不要让人以为吃了我的饭,死在我家里,死在半路上,”黄老爷道。

“明白!”已经扮成张麻子的众人道。

“哪个是鸡?”黄老爷问。

“县长,”胡万道,他紧赶慢赶,终于是赶回来了。

“那么卵呢?”黄老爷又问。

“是不是把县长给骟了?”胡万道,其实他心里有个疑问,为什么老爷要县长的卵,听那个送钻石的侍女说,老爷以前和县长认识,该不会老爷和县长其实是那种关系,然后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很长时间,等再次见面的时候,老爷发现县长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子,觉得他背叛了自己,所以要取县长的卵。

“钻石,钻石,钻石,我的两颗钻石———,”黄老爷掐着胡万的耳朵说。

“老爷放心,你要的钻石,我这就给你弄回来!”胡万疼的不行。

“I'm sorry!”

“My pleasure ,sir!”

“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派你去?”黄老爷问。

“因为我死了,”胡万答。

“那为什么死了?”

“因为我把姥爷给供出来了。”

“对喽,如果你活着,你早晚得死,如果你死了,你永远都活着。”

“明白!”

“杀鸡取卵!”


胡万以为自己误会了,原来老爷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老爷最后那句杀鸡取卵,让胡万觉得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既然老爷之前都反驳自己说的那句话了,那为什么最后又说一句杀鸡取卵呢?肯定是自己理解的意思是对的,但是老爷不想当那么多人面说,所以偷偷暗示自己,我真不愧是老爷最信任的人,一下子就猜到了!

那怎么能把人那怎么能把人的卵取下来呢?自己以前也没涉及过这种业务啊!看看身旁那帮扮成麻匪的傻子,他们一点都没听懂老爷的暗示,真是太笨了!听说西洋那边也有给人做绝育手术的,把人的卵取出之后,还会往里垫点东西,也没有手术刀啊,胡万觉得用匕首应该也差不多,再拿上点针和线,悄悄把县长打晕,取完之后再给缝上不就完事儿了,到时候谁知道卵已经被取出来了呢?啊,对了,还得拿个盒,要不然怎么把卵装着递给老爷呢?我干完之后,老爷一定会表扬我的,说不定一高兴还能赏我点啥,我真是太聪明了!

把自己理解的跟身旁的众人一讲,众人一细想,都觉得特别有道理,所以有的去拿针,有的去取线、还有的去拿盒,众人都觉得自己明白了黄老爷话的真正意义!

至于钻石,那肯定是黄老爷的一个借口,毕竟过去人有不举之症的时候,都假装称病去医生那里,表面上是去看病,实际是去治疗不举之症,都是为了保全脸面。

现在黄老爷肯定也是这个意思,我们真为自己的老爷着想,升职加薪肯定不是梦!


(黄老爷:假的!根本没有这回事儿!!)

 

猫吃了一个人

胡万x六子

第二天

六子复活了的消息,张牧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他偷偷的把六子安排在了一间空的房子里,并嘱咐六子不让他出去。


————————猫吃人的过程————————

“六爷的死,壮烈”,黄四郎道,“今天来,就是要当面为六爷讨回这个公道,如果真的是黄某指使,那我就像六爷一样,当众剖腹自杀,不但自杀,还请县长当我的介错人”说完,便拿起了架子上的刀,“砍下我人头,高挂艳阳楼顶,万一不是我,那—就是辱我名声,欺骗县长。”

“你们自裁,要么三命抵一命,要么随时告发我,我随时死。”

“黄老爷,我听说自裁用短刀,长刀归介错人!”张牧之道。

“是吗?果然在行,县长随时可以当我的介错人,马县长,请!”黄......

第二天

六子复活了的消息,张牧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他偷偷的把六子安排在了一间空的房子里,并嘱咐六子不让他出去。


————————猫吃人的过程————————

“六爷的死,壮烈”,黄四郎道,“今天来,就是要当面为六爷讨回这个公道,如果真的是黄某指使,那我就像六爷一样,当众剖腹自杀,不但自杀,还请县长当我的介错人”说完,便拿起了架子上的刀,“砍下我人头,高挂艳阳楼顶,万一不是我,那—就是辱我名声,欺骗县长。”

“你们自裁,要么三命抵一命,要么随时告发我,我随时死。”

“黄老爷,我听说自裁用短刀,长刀归介错人!”张牧之道。

“是吗?果然在行,县长随时可以当我的介错人,马县长,请!”黄四郎笑道。

某个帘子被拉上——————


“马某人这个县长,买来的,买官就是为了挣钱,而且,马某人不喜欢挣穷人的钱,”张牧之道。

“那你想挣谁的钱?”黄四郎道。

“谁有钱就挣谁的。”

“那谁有钱?”

“你有钱”

“爽快,县长看上什么了,随便拿!”

“我不是土匪,我是县长,先涨挣钱得讲究个名正言顺才行。”

“说的好,我们鹅城有两大家族,都是把人卖到America修铁路,挣的都是dollar。”

“还说刀的事儿,”汤师爷道。

“No,dollar,美国人用的钱,dollar!You  Nnow?”

“dollar,到了,黄老爷一来钱就到了。咱们喝一杯吧!”汤师爷道。

“黄老爷,客气了。整个南国,谁不知道在鹅城,你黄四郎是老大。”

“老大往往是空架子,每天眼一睁,几百个人吃喝拉撒,都要等着我伺候,真正落到我嘴里的能有几口?如果县长真的急着挣钱,我倒是有个好去处。”

“哦,请讲。”

“张麻子---”

帘子外面————

“啊!真死了!”

—————不要钱的血撒落—————

胡万舔了舔嘴角溅到的血,知道这场戏该替身上了。

黄四郎用筷子敲了敲杯子,帘子落了下来

“张麻子——

“那么,这个张麻子是跟我们有关系呢?还是跟钱有关系”

“都有关系。”

“哦,莫非他在鹅城?”

“在~也不在。”

————————猫吃人的过程————————

“啊!”血染红了布料,“又死一个,”汤师爷震惊的起身,“你们可以把我供出来,不要委屈自己哦,马县长,我早看出你不是等闲之辈,不过有胆子剿匪的人,九死一生!”黄四郎道。

————————猫吃人的过程————————

“啊!全死了!”

“师爷,高!县长,硬!”

“黄老爷又高又硬!”


剩下的事,胡万就不知道了,他现在正盘算着今天黄老爷在提起六子时县长的神态并没有前几天的悲哀,所以胡万觉得六子肯定是去了县长那了,所以现在留着肯定在县长院子的某一个房间里,趁着现在黄老爷和县长在一起,自己可以趁这个机会去看看他。

————————猫吃人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