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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根竹

改了经典老番

  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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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哇哇哇哇哇叫
懒得修了,这张图我一下子幻视小...

懒得修了,这张图我一下子幻视小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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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vin一刀

玛修!是爸爸呦!!芙~芙!

(这玩意能过吗?

玛修!是爸爸呦!!芙~芙!

(这玩意能过吗?

夜行废墟的玫瑰

左然 破镜难圆

蔷薇失恋 我刀我自己

成熟男人怎么能不经历一些些意难平呢

彩蛋放了一个隐藏结局 不知道是啥好玩的 先试试


(一)

和左然分手已经整整6个月,181天,4344个小时,换算成分秒或许更加绵长。是的,真的很绵长。我以为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却不知道,思念这种东西是酒,它们随着时间的推移,除了更加醇厚蚀骨之外,还会让人上瘾。


坐在出租车上,透过窗户向外看,未名市的霓虹还是这么美丽。翟星姐和程澄约了我酒吧碰面。没办法,和行业大佬恋爱,分手之后不仅朋友没得做,连工作都要换。我总归舍不得放弃自小坚持的梦想,只是狼狈地换了一个城市,从头开始。六个月,从小助理做到...

蔷薇失恋 我刀我自己

成熟男人怎么能不经历一些些意难平呢

彩蛋放了一个隐藏结局 不知道是啥好玩的 先试试


(一)

和左然分手已经整整6个月,181天,4344个小时,换算成分秒或许更加绵长。是的,真的很绵长。我以为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却不知道,思念这种东西是酒,它们随着时间的推移,除了更加醇厚蚀骨之外,还会让人上瘾。


坐在出租车上,透过窗户向外看,未名市的霓虹还是这么美丽。翟星姐和程澄约了我酒吧碰面。没办法,和行业大佬恋爱,分手之后不仅朋友没得做,连工作都要换。我总归舍不得放弃自小坚持的梦想,只是狼狈地换了一个城市,从头开始。六个月,从小助理做到可以接案子,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些自信的,毕竟,左然教我真的很用心。这次接手的是一个不算复杂的离婚案子,夫妻双方常年分居,感情被时间冲淡,之前爱的多热烈,收场就有多难堪,亲密爱人对簿公堂,这样的故事作为律师见得太多太多,只是我没想到,对方请的辩护律师居然是左然,案子在未名市开庭。


酒吧的音乐有点吵,程澄从人群里挤出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拉着我进入卡座,翟星姐笑眯眯的举着酒杯跟我打招呼。我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周围,并没有看见那道被我从心底埋起来的身影,心下居然有一丝失望,随即自嘲一笑。想什么呢,开庭之前双方律师是不能在委托人不在的场合私下见面的,左然怎么会犯这么低级幼稚的错误。大概是看见了我的苦笑,翟星姐推给我一杯酒。


“看到你能独当一面真为你开心,不愧是我们忒弥斯出来的。”我笑着和她碰杯,抿下一口苦酒,笑笑没有说话。


“左然他,一直单身。”翟星姐犹豫了片刻,悠悠开口。


“你应该也猜得到左然为什么会接这个案子。”


“他啊,就是块木头。”翟星姐叹了口气,拖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干我们这一行的,见惯了冷漠自私、猜疑贪婪,人性里的那些阴暗都随着一桩桩案子直白的铺在我们面前。”


“我们习惯用理智束缚情感,来脱敏那些情绪冲击,把自己摆在最公正的位置。时间久了,可能真的就忘了怎么示爱。”


“你和左然,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吗。”我看着翟星姐晶亮的眸子,说不出话。


“翟星姐,我们真的......”我微微摇摇头,扯起一个微笑。


“这样就挺好。”


“好啦好啦,提这些不开心,难得聚一聚,我们去跳舞。”翟星姐放下酒杯,拉起我和程澄往舞池里滑动。躁动的鼓点在我耳边炸开,太阳穴被吵的突突跳,我一直不喜欢这种氛围,而此刻,我只想被这些盛大又浮躁的快乐灌满,好压下心头泛起的异动。


(二)

我和左然的恋情,维持了两年,这两年我们形影不离,我是他的搭档,上班一起,外勤一起,出庭一起;我是他的女朋友,一起吃饭,一起下班,一起回家。我们几乎没有约会,我天真的以为与爱人共事,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已经很幸福了,但其实,工作的状态和恋爱的状态是不一样的。左然是强大的,绝对理智的,这份理智可以让他在工作场合中无往不利,无人匹敌,可是在恋爱里,我需要一些撒娇,一些分享,一些示弱,一些工作状态下的左然没有的东西。左然惯于将绝对的理智延续,他的良好教养同样让他将情绪掩藏,我感觉不到他的情感,以至于我也不得不潜藏下自己的不安和压力,消磨着爱意,疲于应付。


那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加完班,点好了外卖,各自无言地吃完之后,左然习惯性地去书房整理案卷,我坐在沙发上,思考片刻之后,冲了一杯热牛奶,敲开了书房的门。


“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工作超过12个小时了。”我放下牛奶,伸手想帮左然按一下肩膀。


“案件比较棘手,我再忙一会,你累了就先去睡。”左然轻轻捉住我的手,视线却没有从案卷上移开。


“谢谢你的牛奶。”礼貌的道谢,礼貌到带上点点疏离,我眉心一跳,心头莫名被一点怒气笼罩。


“不要再看了。”我掰过左然的肩膀,强迫他与我对视。


“不许把工作带进家里来,陪我去休息,现在,立刻,马上。”


左然抚掉我的手,疲倦的揉揉眉心。


“抱歉,这些收尾工作今天必须完成,这几天我的确有些累了,别闹了好吗。”


“左律也会累啊。”我冷笑一声,心里的怒意瞬间盖过了理智。


“我天天跟在左律身边,怎么不知道左律压力这么大呢。”


“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你的心情,压力也好,疲惫也好,告诉我呀,恋人之间难道不该分享情绪,一同疗伤吗?”情绪的崩溃只在一瞬间,我掀掉桌上的水杯,歇斯底里的发泄。


“为什么我们之间就只有工作,为什么你总是完美理智的左然。”


“我到底是你的女朋友还是你的搭档啊。”左然的表情明显一愣,想要扶起情绪失控的我,却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停下了动作。


“抱歉,我......”


“抱歉,又是抱歉。”我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痕,心里的愤怒和无措此刻全部被这一声道歉兜头浇灭。


“真不知道左律是涵养好还是没有心。”


“分开吧。”我披上外套,拿起钥匙,走出了家门。


第二天回家时,书房里的狼藉已经被打扫干净,连带左然的个人用品全部消失。这间房子是我们两人一起找的,我和左然确定关系之后,我们找了这件干净整洁小屋做我们爱的避风港。只是风雨没来,港湾可能要先沉没了。


桌上有一张便条,是左然的笔迹。


“让你生气了还是要说声抱歉,房子你先住着,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不愧是左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理智妥帖。我叹了口气,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吵架。我将手边的钥匙丢到沙发上,带上门,将两年的快乐与不甘,通通关在身后。


(三)

今天是出庭的日子,庭上,那对夫妻对财产分割,孩子抚养权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法庭上的他们互相翻着旧账,指责彼此不够爱。吵着吵着,他们开始回忆起二人初遇,回忆起热恋时彼此的心动,两人开始抱头痛哭。我不禁失笑,又是一对被时光磋磨掉爱意的爱人啊。相爱的两个人明明谁都没有错,却将方越推越远,当回头看看时,也许能发现彼此依然怀抱着真心,不曾放下。感情,真是让人心痛又沉迷的存在。

走出法院大门时,左然叫住了我。


“委托人,撤诉了。”


“那真的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低下头抿了一下耳边碎发,趁机避开了左然灼灼的目光。


“一起吃个饭吧,当做是你赢了我的庆祝。”


“左律说笑了。”我微微一笑。


“这都能算赢,那我真的胜之不武。”


“你一直惦记着想去的那家餐厅今天上新品,一起去吧。”左然摸摸耳朵,略微不自然的偏了一下头,依旧绅士又执拗的邀请我。


“难为左律还记得。”我没有推辞。


餐厅的氛围优雅安静,等餐的时间漫长又尴尬,我和左然都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放。


“最近还好吗?”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出了同样的话。我不自觉抿嘴一笑,左然眸中也染上了笑意,气氛在这一刻融化,时间开始倒流,仿佛我们都回到了六个月之前的日子,我们还是那对人人艳羡的情侣,一起过着情侣们温馨甜蜜的日常。


“你变得更优秀了。”左然笑着,眼里是让人怀念的温柔。


“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还好。”我搅着眼前的果汁,心里有什么感觉正在一点点回温。


“毕竟是你教的嘛。”


“你很优秀,能有走到今天不全是我的功劳。”左然的眼睛里有什么情愫在回温,我感觉到他目光中的热意。


还差一步,再走一步,我就奔向你。心里的小人儿疯狂叫嚣,被我掩埋的所有爱意此刻就像要喷发的火山,热意几乎要从我的脸颊烧到我的眼底。


左然大概看到了我要着火的眼睛,耳尖微微有些泛红。


“其实那天,我本来想......”嗡嗡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暧昧的气氛,左然微微皱眉。


不要看,不要看,继续说啊。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左然,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不要接,不要看,求你,说下去,说下去我就回来,我们重新开始,我们永不分开。


左然的眼睛依然盯着我,手机坚持不懈的震动并没有让他移开视线,下一秒,左然低下头,捉过手机,划开了通话。


左然在讲什么我一句没听见,只觉得心在不停下坠,下坠,几乎要砸穿地心,整个掩埋。这算是,天意吗。我突然想笑,嘴角牵起一个完美又灿烂的微笑,眼神依旧锁定着眼前的左然,视线在他的脸上一圈一圈描摹,高挺的鼻梁,锋利的下颌线,薄唇一张一合,迷人又锐利。真好看啊,那是一张我无比眷恋的脸,我就这样看着,直到眼神失温,直到左然讲完电话。


“抱歉,我可能......”


“没关系,左律去忙吧。”我笑着起身。


“我送送左律。”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左然低着头,眼睛里的情绪晦暗不明,我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目送左然穿过马路时,左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遥遥看着我,我不清楚左然眼里的情绪为何而来,隔着一道马路,相爱的两个人无言对望,我知道,此番分别,也许我们真的再也不会见面了。


“再见,左然。”我喃喃开口,和我的所有遗憾,所有爱意缓缓告别。


(四)

登机前的休息厅,我划开手机,左然果真没有再联系我,一如我开口提分手之后的六个月里,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等不来那句挽回。其实我一直没有换号码,所有的联系方式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不曾拉黑过任何账号。可是,什么都没有,我什么也等不来。我分不清是左然太过良好的教养,让他不愿表露出有悖我意愿的纠缠,还是那绝对的理智告诉他不值得再投入精力对这段感情留恋,或许,就是没那么爱呢。


登机的提示音响起,我关掉手机,拔出电话卡,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最后扫了一眼候机室的大厅,目光所及的地方,并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我拖着行李箱,头也没有回,眼眶干涩,没有任何要落的泪,内心波澜不惊。


人人都讲破镜重圆,看似契合的两张碎片,也许真的可以拼接在一起,完成一个圆满的假象,可是两人中间蜿蜒的裂痕,是任由时间也熨烫不平的疤痕,日久天长,消磨爱意,何必呢。有些人,他的存在只能成为你心口的朱砂,提醒你曾经惊艳的时光和温柔的爱意,都是你生命中的一瞬极光,美丽到窒息,却转瞬即逝,抓不住,留不下。

鹤川
与 岩 元 素 共 鸣

与 岩 元 素 共 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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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

【绫托】玩具的自觉(上)

食用预警

成为玩具也没关系,只要能陪着绫人就好,托马一直是这么想的。不过有了失业危机,托马发现自己好像也不完全这么想的,他只想绫人有他这一个玩具啊……


一点xql谈恋爱的误会,某位家主以为自己在跟自家家政官谈恋爱,后来才发现他家家政官只以为他们是肉体关系。


这种自觉性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啊


————————————————————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狭小房间的一隅,屋外的廊灯在夜风中摇摇曳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托马屏住呼吸,他像个无意间打开妖怪封印的窥视者,在不太明亮的长廊里被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定住,脚下生了根一般忘记挪开。


正厅热闹的歌舞仍在继续,宾客言笑晏晏伴...

食用预警

成为玩具也没关系,只要能陪着绫人就好,托马一直是这么想的。不过有了失业危机,托马发现自己好像也不完全这么想的,他只想绫人有他这一个玩具啊……


一点xql谈恋爱的误会,某位家主以为自己在跟自家家政官谈恋爱,后来才发现他家家政官只以为他们是肉体关系。


这种自觉性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啊


————————————————————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狭小房间的一隅,屋外的廊灯在夜风中摇摇曳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托马屏住呼吸,他像个无意间打开妖怪封印的窥视者,在不太明亮的长廊里被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定住,脚下生了根一般忘记挪开。


正厅热闹的歌舞仍在继续,宾客言笑晏晏伴着酒盏相碰的叮咛声依稀入耳。而眼前这间屋子就像与正厅做了完整切割,少年急促的呼吸声从喉间发出,轻喘娇吟宛如一只向主人邀宠的小猫,他仰躺在桌子上,衣衫半解,面朝着托马方向,托马刚好可以瞧见他姣好面容上晕染的绯色,还有那双含了春水的秋瞳,迷离的半阖着瞧着屋顶。


托马见过这个少年,在刚刚宴会开始的正厅。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纤细白皙,伸长的脖颈有如天鹅一段好看的曲线,仿佛从白玉里孕育出来的美人儿。


少年娇媚笑着,挽着一位三十多岁家主的胳膊,家主神色肃敛,正襟危坐,少年偎在他身边仿佛一只被他驯化的猫。当时托马跟在绫人身后,换了宴会该穿的长袖正装,恭恭敬敬的模样。绫人在他前方和各路权绅贵胄寒暄客套,就在这时,那个他不认识的少年突然朝他眨眨眼睛,托马不明所以的多看了少年两眼。


一来少年雌雄莫辨,有着超越性别的好看,二来陌生的少年的举动让托马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只感觉这少年好像天生对他有亲切感,于是一个晃神便忘了收回视线。


“在看什么?”


直到家主含着笑意的嗓音在托马耳边响起,托马才猛然回神。绫人顺着托马视线望去,刚好触及到那个少年身影,他思索了两秒,在托马还没来得及回答他问题的时候率先抓住他的手向那位家主走去。


“家主大人。”托马愕然于绫人的举动,绫人却笑眯眯道“托马喜欢那个孩子?”


“不讨厌,他……长的很好看。”托马回答。


那时托马才16岁,绫人在他印象仍是那个温和儒雅,偶尔喜欢使诈的神里家小少爷。尽管从绫人掌政以来,托马已经明显感觉到这几年绫人越来越深不可测,对于心机盘算熟稔于心。


但那是神里绫人,就算真的变了,也因为他肩上扛着神里整个家族命运,托马相信他是不得已的。


当然,再过个8年,能基本揣度绫人想法的托马就不会那么单纯什么都对绫人说了。其实绫人某些地方也挺幼稚的,不过那时的托马还不懂得怎么照顾绫人的占有欲,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而绫人不显山露水的笑脸总让托马认为他不是很在乎自己说的话。


“既然托马喜欢他,不如我们去打个招呼。”


绫人不由分说的拉着托马过去,连托马急急忙忙的劝阻也懒得理会了。


绫人以会面认识为由与那位家主攀谈上,当时绫人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家主里面年轻的格格不入,气场却一点都不输那位正值盛年的家主,甚至因为绫人社奉行的身份,反而是那位家主更欣喜主动些。朝托马眨眼的少年是个自来熟,趁着绫人与他家主谈话功夫已经和托马打上招呼了。


“你很有趣。”少年咯咯笑着评价托马。


托马挠挠头,也不知道少年算不算夸奖自己,只能回应一句“谢谢。”


“居然佩着代表家主身份的纹章,看来你家大人很喜欢你呢。”


托马低头看向自己腰间,那里挂了一枚神里家纹的玉饰,是临出门前绫人亲自给别上的。


“人多,你第一次陪我来这种场合,防止走丢了。”


当时绫人是那么说的。


“哦,因为我要保护家主大人周全,所以戴上了。”


“你是神里家主的侍卫?”


那时托马还没当上家政官,日常多围着绫人转,除了保护他安全还囊括了绫人一切起居生活,似乎侍卫这个职称并不能很好概括托马身份。


“算吧。”托马含糊回答。


少年高深莫测的看了托马一眼,抬眸对上绫人瞥过来的眼神,骤然顿住。托马转头,绫人恰好收回视线,正侧眸温温柔柔的看着他,蓝色的眼瞳里盛满盈盈笑意。


“唉,越和善的男人越会骗人了,”少年对托马说,又意有所指道“神里家主,对待忠诚的小狗狗不要粗暴哦,小狗痛起来可是会害怕主人的。”


绫人眯眼仍旧亲和力满满道“多谢指教。”


托马却感觉到绫人抓着自己的手收力不少,勒的掌指有点发痛了。


等到那位家主带着少年离开,托马才开口道“他好像想暗示我,但我确实搞不懂他要说什么”


“无聊的东西罢了,”绫人回答“看来他把你当成我的玩具了。”


“玩具?”


绫人拍拍托马脑袋,宽解道“不用明白。一些上层人养着的方便满足自己喜好。你只需要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托马“哦”了声,绫人忽然又说“所以很遗憾,那个漂亮少年你只能放脑子里想想,他有主人了。”


“哦……”托马调还没吐完,瞬间明白过来,赶紧摆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觉得他长的好看,就只是漂亮欣赏而已,不是家主大人认为的那样!”


“那托马觉得我跟他谁更好看一点?”绫人凑近了托马,放大的面孔精致的宛如什么工匠细细雕琢出来似的,瞧得托马骤然红了脸。


“家……家主大人最好看。”


“噗……”托马坦率的笨拙模样逗乐了绫人,他抚着自己下巴质问“你不会是故意奉承我吧。”


托马摇摇头“没有,家主大人本来就好看,世界上没有比家主大人更好看的人了。我是说真的。”


“唉,这么说,绫华也比不上我喽。”


“啊!不是,小姐也很漂亮。”


“小姐也漂亮,你是说我比妹妹难看?”


“不是不是!都好看!家主和小姐一样美丽!”


“都好看怎么能说我最好看,你果然是奉承我吧。”


“我没有,我……唔……”托马舌头都快打结了,最后耷拉耳朵认输道“家主大人饶了我吧。”


……


……


少年的吟声拉回托马思绪,即使他从小在神里深宅中长大,并未接触多少男男女女的人事,却也不至于糊涂到不知道眼前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在做什么。


托马只是觉得惊讶,原来绫人口中的玩具是这个意思,这么说一开始少年以为自己是绫人的玩具是指他以为自己跟绫人有这种关系?


绫人怎么可能……


下意识要否决的答案被脑子里火光电石的一幕打断。大概是几个月前,绫人带着他与绫华去泡温泉,可能是浴汤的水太过舒服,或者是托马产生疲累,他靠在岩壁上不小心打了个盹儿,醒来时绫人的眉眼正隔着朦胧水雾出现在托马眼前。


托马的唇被他轻轻含在口中舔吻,贴着岩壁的后背不知何时落到了绫人掌中,绫人抱着他,指节沿着托马曲线游走。


本来托马很是震惊的瞪大眼,可是睁开眸子的绫人太过淡定,他松开托马,微哑的嗓音笑道“醒了?醒了就出去吧,泡太久会头晕的。”


绫人和往常一样,毫无惊异与心虚,仿佛刚刚那个吻只是托马一场梦,他要是质问反而就变得奇怪了。于是托马擦干身体,拢好衣服出了浴汤,直到在更衣室托马才迟钝反应过来绫人真的亲了他。


那天绫人的眼眸暗沉的厉害,如今看到屋子里的模样,托马后知后觉明白绫人的眼睛里蕴含了什么。那是被欲念包裹的颜色,像浮在海面上空的乌云,酝酿着一场掀起骇浪的风雨。


屋子里的激情逐渐热烈起来,少年伶仃的脚腕被人握在手中拉开,那位家主对待如此姿色的美人并不怜惜,托马听见少年口中吐出的疼痛的抽气声,下一秒本来专注于眼前情事的少年转眸间瞥见门口狭缝中窥探的一双绿瞳。目光相触间,被发现的托马无地自容,当即转身要跑,一只手却从他身后拢住了他眼睛,托马嗅到了指尖清雅的香味,温凉的覆盖在他眼皮上让托马一激灵,熟悉无比的称呼就要脱口而出。


“家……”


“嘘……”绫人灼灼的吐息喷发在托马侧颜,很轻很轻,如阵拂面的微风,捉摸不住“别说话。”


绫人将托马带到了远离房间的庭院里,夜风都吹不散托马脸上的温度,他想起房间里的画面脸上烫的要沸腾了。


“高位上的人忧心诸多,有的会养些小玩意儿当做消遣,见多了也就习惯了。不过你下次见到可不要傻傻的盯着偷看了,这是对家主的亵渎,保不准那些人一生气会对你做什么。”绫人解释说。


“所以才说他们是玩具啊。”托马若有所思。


“只用于身体发泄,被人肆意把玩,与玩具有什么区别吗。”绫人说“何况是那么漂亮的小男孩,自然会让人产生圈养的心思。”


“我在家主大人眼里也是玩具吗?”托马突然问。


少年人脸上满是无垢的纯真,直直看向绫人的目光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劈开绫人层层包裹的幽暗心思。


“上次在温泉,家主大人亲我了……家主大人是想对我做那种事吗。”


绫人表情变换不定,连向来面具似的笑容都突兀消失不见,他站在托马面前却不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原来什么人被揭开秘密,袒露于明面上时都会有瞬间无措与惶然,包括神里家的家主大人。


——————————————


绫人醒来时候床铺已经空了一半,那人走的轻,还很贴心的为他掖好被子,让向来警觉的绫人都没有察觉他的离开。也或许,因为是在他面前,绫人才如此大胆的敢一夜安眠,毫无警戒心。


绫人抬手摸了摸床的另一侧,余温显示那人才刚刚起床,床侧还是暖和的。


一直忙于处理稻妻解除锁国的一系列事宜,身为社奉行的绫人忙的双脚难挨地,加之之前托马被抓到神像前差点失去神之眼,绫人开始介意托马涉足有关雷电将军的事务。


他只不在了一段时间,托马居然就成了通缉犯,而下达命令的还是稻妻的神,是绫人无法反抗与异议的存在。不过侍奉神明是一回事,对托马劫后余生的心悸是另一回事,他只是不想托马再落入如此险境。


托马正在院子里给绿植浇水,唇角上扬,心情不错的哼着异域小曲。他本来是蒙德人,落难进了稻妻被神里家收留,那些听不懂的调子可能是来自蒙德的。


绫人披了外套,靠着回廊的柱子遥望向托马。


今天阳光不错,落在屋檐瓦石上都金灿灿的仿佛涂抹了颜料,托马异国人的面孔在这座东方风格的庭院里都被灿阳融为一体,显得朝气蓬勃。


等浇完一桶水,托马甫一抬头刚好瞧见绫人的身影。


“家主大人。”


托马放下水桶向绫人走去,见到绫人只着了件外套不禁皱眉咕哝“虽然现在已经不冷了,不过早上还是偏凉的,家主大人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到院子里来了。”


绫人含着微微笑意一动不动,乖乖让托马替他系好衣服上的结,他的神色柔和亲切,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托马脖颈,那里落了一个轻淡的痕,在托马浅色皮肤上仿佛显眼的戳记一般。


托马不知道发现没有。


没注意到也很正常,托马对神里家的事一向格外上心,对自己却马马虎虎的,好像这么久只学会了如何照顾别人。


“托马起的真早,我醒来托马就不见了。”


托马侍弄好绫人衣服,开朗笑道“家主大人难得回来休息,要是府里乱糟糟的也太过分了。是我动静太大吵醒您了吗?”


绫人摇摇头“可我希望醒来时候托马能在我身边。”


一句话让托马心脏突然跳动的厉害,绫人将头轻轻靠在托马肩上,勾着他的腰搂进怀里。


“有托马在,我才会觉得踏实。”


————tbc————



如一-暗香晚风

【百年书|红色组】

苏露异体 国设

参考了乙一的《只有你听到》和苏联人写给一百年后的信

和之前《十年夜雨》有联动,看完这篇感兴趣的话可以在合集里往前翻着看看。

很长,需要有耐心看到最后,祝食用愉快。


【1】

伊利亚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

【2】

那是1919年10月1日的夜晚,伊利亚刚刚参加完针对邓尼金军队和尤登尼奇军队的作战会议,会议做出了要坚守图拉和莫斯科,在南线集中基本兵力,东南方面军则暂时转入防御的决定——当然,他要跟亚历山大和约瑟夫一起前往奥廖尔的请求被一致否决了,他们都认为让他上前线太过冒险,他将被强行留在莫斯科。

伊利亚对这样的结果当然谈不上满意,但他除了接受别无选择,伊...

苏露异体 国设

参考了乙一的《只有你听到》和苏联人写给一百年后的信

和之前《十年夜雨》有联动,看完这篇感兴趣的话可以在合集里往前翻着看看。

很长,需要有耐心看到最后,祝食用愉快。


【1】

伊利亚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

【2】

那是1919年10月1日的夜晚,伊利亚刚刚参加完针对邓尼金军队和尤登尼奇军队的作战会议,会议做出了要坚守图拉和莫斯科,在南线集中基本兵力,东南方面军则暂时转入防御的决定——当然,他要跟亚历山大和约瑟夫一起前往奥廖尔的请求被一致否决了,他们都认为让他上前线太过冒险,他将被强行留在莫斯科。

伊利亚对这样的结果当然谈不上满意,但他除了接受别无选择,伊利亚兴致缺缺地拿起大衣推门而出,并顺道拒绝了亚历山大递来的一小块黑面包,虽然他确实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但没什么胃口,还不如留给伤员。

伊利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独自站在窗旁看着夜空生闷气,他把窗子打开了,夜风吹进来,拂乱了他因为战争无暇打理而变得略长的银白色额发,也让他清醒了几分。

冷静下来想,他当然可以理解他们不希望自己上前线的良苦用心,这是周全的考虑,他也应该服从安排——只是从情感上没有那么好接受而已。

那的确很危险,但他想要和战士们在一起。

伊利亚低下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像是把心口的那点郁结都吐出来了似的,然后关上窗,转过身准备休息。

然而下一秒,他就注意到自己的桌上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

那里有一封信。


伊利亚皱着眉拈起信封打量,毫无疑问,在他靠着窗出神这段时间里没有人进过他的房间,但是他也记得,在自己回来之前,桌上并没有这个信封。

如果是很多年后的伊利亚,也许会狐疑地先把信封交出去让人分析一番,但当时的他显然没有考虑那么多,他皱着眉,直接用身上的小刀分开了封口,一张纸掉了出来,伊利亚接住它,展开读了起来。

起初伊利亚以为那封信是某个恶作剧——纸上的笔迹实在过于潦草凌乱,难以辨认,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人在神智清醒的状态下写下的,而且前半部分也并不是俄语,比起文字更像是某种图案或是符号,伊利亚眉头紧锁地看着那些莫名其妙的鬼画符,觉得这是谁手下的醉鬼不小心扔进来的也说不准。

就在他即将失去耐心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抛到一边时,偶然一瞥到的内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那张纸的下半部分,有几句俄文,看起来相当眼熟。

他饶有兴致地再次展开纸,辨认出那应该是一首普希金的诗其中的某个段落:

“……现身吧,我钟情的幽灵

就像你在分别前一样

像冬天一样苍白、冰冷

最后的痛苦让你变形

快来吧,就像遥远的星星

就像空灵的声音和轻风

或者像可怕的噩梦

我一视同仁:来吧!来吧!”

伊利亚拈着那张纸,看得微微失神。大约因为酒精的原因,这段诗被默得颠三倒四,甚至有些词都拼错了,看得出对方的生涩,如果换作不是很熟悉普希金作品的其他人,可能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它的出处。

但它依然打动了伊利亚。

这是他见过的感情最饱满的书写,几乎每一笔都裹挟着浓烈而深沉的思念和渴望,带着力透纸背的力量,伊利亚拿着这封未署名者的来信,几乎有种捧着一颗灼热的心脏般的错觉。


伊利亚看着那封信,陷入了沉思。他对这封无名的神秘来信和他的主人产生了浓厚的好奇,最后他做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决定——给对方回信。

白天时太忙,于是他抽了整整两个晚上来写回信。

他先是歉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醉后的失态,他无意窥探对方的隐私,他也不知道这封信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的桌上。然后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和关切,因为他从信中看出对方情绪和精神状态不佳,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同时试探着问了问对方是否对文学感兴趣,他也列出了几首自己喜爱的诗歌,最后表达了希望与对方继续通信的愿望。他再三检查了自己的措辞后将信装进了信封里,在他刚刚完成这一切工作后,就有人来叫他去开会了,伊利亚应了一声,将信放在桌上便匆匆离开,等他开完会回到屋里时,信已经消失了,一如它的到来一样突然。


伊利亚在“寄出”信两天后收到了回信,不过事实上,当时他并没有时间拆开它。

因为他最终还是偷偷混进了亚历山大和约瑟夫的军队里,参与了南线的作战,甚至一直到他所在的东南方面军在察里津取得了胜利,他因为表现突出受到表彰时才被发现。

亚历山大发现他混在了队伍里时简直后怕,约瑟夫更是把他拎出来骂了一通无组织无纪律不服从命令和安排,最后反倒是瓦洛佳出面解围,说他也是关心战况心切,下不为例就是了。

一直到1920年2月他们攻占了敖德萨后,伊利亚才终于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军队,长期的战斗让他回到正常生活中时近乎有些恍惚,而直到这时他才想起那封他一直没来得及拆开的信,他急急从胸前的口袋里翻出信来,借着星光匆匆读了起来。

对方自称阿那托利,他第一次回信便亲切地称他为伊廖沙,这让伊利亚初读时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也并未放在心上。他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学爱好者,感谢他的关心,也乐于与他保持通信关系——最特别的是,对于这封信的出现与消失的方式,阿那托利给出的解释是,他来自一百年后。

这是一场穿越时空的对话。

也许大多数人看到这样的说法时都会觉得遇见了骗子,但伊利亚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位“阿那托利”有种莫名的信任与熟悉,也许是因为对方在第一封信里那段诗句里浓烈的感情,也许是因为他语气的真挚诚恳……总之,伊利亚相信了他。

于是,他有了一个来自未来的笔友。

从那次起,随着战况的逐渐明朗乐观,他们开始频繁的通信。渐渐的,他与阿那托利交流的话题不再限于文学,而是有了更深入的探讨和琐碎的分享,伊利亚偶尔会和他分享一些战争中发生的琐事,他发现他们有共同的信仰与理想,这让他们可以一起畅谈共产国际和革命局势,即使理解和思考偶尔有偏差,不过争论从没能让他们生出间隙,反而让他们更加了解彼此了。

阿那托利沉静的心灵、理性的智慧与对理想的执着让他深深为之着迷,伊利亚想,特别的缘分让他遇见了一个知己。

出于某些私心,伊利亚从不曾向对方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并非因为他怕对方不肯相信,而是因为他想在一百年后,亲自去找到那位名叫阿那托利的青年,给对方一个惊喜,让他知道,自己坚持到底,说到做到了。

他们之间很少谈及阿那托利所在的未来,他们都默契地遵守着这场奇妙缘分所要求的规则——不能改变过去。


那是伊利亚唯一一次破例。

那时共产国际正发展得方兴未艾、如火如荼,全世界的革命者们都在展开运动,红色的火种遍洒了每个角落,一片欣欣向荣的可喜景象,几个月前,他们刚刚成功地召开了共产国际第三次代表大会——一切都是那么让人期待春天的到来,在一次会议前夕,他们几个共同从最艰难的日子里一路走来的人兴奋难抑地喝到了半夜,最后唯一清醒的伊利亚把他们一个个送回房间,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坐在桌前,翻出信纸,终于忍不住提笔给自己那位来自未来的笔友写下了他对于未来的想象与期待:

“我亲爱的同志,我真诚的朋友,请原谅我的冒昧和失礼,我忍不住想知道,21世纪是否如我们今日所期待的那般,是共产主义席卷全球的世纪?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武装下,在科学预见力量的指引下,共产主义的社会是否已经建立起来了?”

“我们的时代是很有趣的,想必你们的时代也是很有趣的。我们现在仍在建设共产主义,你们应该已经生活在共产主义中了吧?羡慕你,我亲爱的同志。”

“我相信,你们对于太空一定有着更加瑰丽壮美的想象,你们一定已经很好地开发了我们美丽的蓝色行星,开拓了月球,并在火星着陆了吧。我们要不断地向着宇宙进发,因为这是属于全人类的伟大事业。”

“如今的太空船是不是已经冲出了银河系?我们会走出探索外太空的第一步,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或许正飞往其他星球,你们将揭开更多崭新的、未知的大自然秘密,到那时,我们已经可以自由使用核能了吧?

元素的量可以根据人类意愿控制了吧?

气候已经可以改变了吧?人们不再挨饿、受冻了吗?

我们可以把花种到北极去,把房屋建到星星上了吗?

请原谅,我贫瘠的想象和苍白的描述一定不足以穷尽我们光明的未来,但我相信那一定是一个比现在更美好的世界,因为我看到那么多可爱的青年正在为这一切努力着,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我想我们的青年一定会羡慕你们,因为你们生活在他们憧憬并为之奋斗的那个未来,你们就读于更棒的教育机构,你们可以成为工程师、医生、文学家……他们不必如我们的青年一般扛起枪成为战士,这正是曾经的我们战斗的意义——战争,就是为了你们不必经受,我们必须胜利的东西。但他们同样可以为祖国而奋斗,可以去探索新发现和新成果,他们一定是骄傲的,因为他们的青春是为了自己的祖国,这是永不褪色的。但我知道,你们的青年也一定会羡慕我们,我们都有明确的目标,伟大的理想,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

……

伊利亚满怀希望地写下了这些,他写得很快,近乎一气呵成,因为他笔下那些美妙的想象无一不在他的脑海间构想过了千百次,落下最后一个字时,他抬眼望向窗外,此刻外边仍是漫漫无边长夜,但他却像是透过层层云霭,窥见了黎明的曙光,他丢下笔,嘴角不自觉地泛起踌躇满志的笑意。

他就这样带着期望寄出了这封信,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那是伊利亚最快收到回信的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收到对方的信。

严格意义上讲,那并不能称之为回信,因为那里并没有信件。

信封里装的是一枚枫叶书签,水分已经被压干了,但依然红得很热烈,上边写了一行字,但不是俄语,看起来更类似伊利亚第一次收到信时的符号,那一刻伊利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那并不是什么醉后涂鸦的鬼画符,而是另一种文字,阿那托利,也未必是一名苏联青年。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伊利亚看着那枚红得灼眼的枫叶,对方没有给出任何有关未来确切的回答,他也并不认识这些陌生的文字,但他却莫名地、穿过百年的光阴与岁月,心有灵犀般读懂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我在未来等你。


这时瓦洛佳推门走了进来,对他道:“走吧,东方来的代表已经到了。”

伊利亚回过神,回了声“这就来”,然后将那枚枫叶小心地夹进了自己的日记里。

瓦洛佳见状,好奇地问了一句他在做什么,伊利亚只是笑了笑,从椅背上拿起大衣披上,道:“没什么,走吧。”


他只是和一个人,约定了一场百年后的相逢。

【3】

坦诚讲,王耀并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即使如此,很多时候他依然无法理解伊利亚那近乎天真的乐观。

自他们第一次见面起,他就发现这个人身上有种奇怪的力量,这种力量支撑着他,无论面临着怎样的困难与险境,都能保持着高昂的热情与无坚不摧的勇敢,去对抗不公和倾轧。王耀喜欢他的乐观,但也对这给予他乐观的力量的来源感到不解,最初他以为那是年轻的血液带来的活力,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阿尔弗雷德同样年轻富有精力,但他足够活泼跳脱,却不够坚定。

他的乐观更像是一种有资本的狂傲与骄矜,而非如伊利亚般发自内心对理想和道路的自信。

他曾在延安夜晚的山坡上见过伊利亚带着几分醉意教他唱《国际歌》时的眼睛,他望向远方时眼里的光芒就像盛着星火灼灼,让他一生都难以忘怀。

终于有一天,王耀按耐不住心头的好奇,他开口询问伊利亚,询问他的乐观与自信由何而来,他又为什么那样坚定地相信他们必将取得最终的胜利。

即使他们的敌人看起来这样强大,而他们选择的方向看起来却道阻且长。

王耀问出这句话时其实有些忐忑,他为自己潜意识的犹疑彷徨感到羞耻,甚至不敢抬头与伊利亚那双坚定的眼睛对视,一贯坦荡的他难得说得有些磕磕绊绊,用词远比他心里所想的要委婉,以至于他并不确定伊利亚是否听懂了自己含蓄的表达,然而伊利亚只是非常耐心地听完了他结结巴巴的提问,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颔首低低地笑了起来。

王耀被他笑得有些恼火:“您在笑什么?”

伊利亚敛了笑,偏过头看着他,眼睛里依然有藏不住的笑意,他观察着王耀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反问道:“所以,达瓦里氏,你并不相信我们选择的道路,是吗?”

王耀千方百计藏着的心绪被他一语道破,他几乎是本能地否定:“我没有!”说完看着伊利亚揶揄的神情才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于激烈反而证实了自己的心虚,又不好解释什么,只悻悻低下了头,声音闷闷的:

“……但你走的是一条从未走过的路。”

你遇见的问题是从前的人从未遇见的,你没有标准答案可以参考也无例可循,只能跌跌撞撞尽你所能地走下去,即使你知道这从来都不是坦途,也不确定道路的尽头是否真的有一个终点。

他声音很低,然而伊利亚听见了。

他揶揄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认真与专注,他偏头想了片刻,握住了王耀的手,温声纠正他的用词:“不是‘我’,耀。”

“是‘我们’。”

王耀眼睫轻颤,伊利亚看向他的目光异常温和,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孤独。在共产主义的道路上,我也许是先行者,但不是独行人。”

“我对我们的未来相当有信心,达瓦里氏,我理解你的迷茫,但如果我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又要靠谁来建设共产主义呢?你难道忘记了《国际歌》里的歌词吗?”

那熟悉的旋律又在王耀耳畔响起,“……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正对上伊利亚那双赤红的眼睛。

像火焰,却并不灼眼。

他看得微怔,只见伊利亚笑了一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目光看向很远的地方,王耀听见他语气异常坚定地道:“我们会成功的。”

很久以后王耀回忆起那个眼神,依然感到很奇怪。

伊利亚肯定的语气像是已经透过无数光阴窥见了未来,郑重得像是某种誓言,而他说这句话时望向远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位素未谋面,却终会重逢的故人一般。

伊利亚说完这句话后便回过神,他偏过头笑眼看着王耀,轻声道:“耀,未来是很好的。”

“我希望那里有你也有我,然后,我们一起去更远的地方。”

“我向你保证,那天一定会来的。”

他定定地注视着王耀:“相信我。”

而王耀仰着头静静看着他,良久,在伊利亚期待的眼神中,他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也许王耀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知道“永远”这个词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他经历过的别离已经让他不愿再轻易许下坚如磐石的承诺,但伊利亚望向他时那个炽热的眼神中深切浓烈的爱意使王耀愿意让他成为自己漫长生命中唯一的特例,在那个瞬间王耀有足够的勇气说出“永远”,也有勇气去放任自己义无反顾地走入那个对方许诺下的看似天真的梦境,去相信,即使看起来遥遥无期,那个未来依然是会来的。

伊利亚向他伸出了手,于是他就这么走到了他身边。

在那个瞬间,他确信自己在被一种伟大的理想和信念爱着。

至少在当时,他是真的这么相信着。


雨下得很大。

阿尔弗雷德单手执伞走上前,弯腰在这位曾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如今却已经变成冰冷的石碑的宿敌墓前献上一束开得正好的向日葵,也许很多人以为此刻他会快意,会如释重负……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亲眼看着仇敌死去的幸运,但无论别人是否相信,那一刻他看着那座墓碑,居然感到了一丝诡异的落寞和空虚,他有一个可怕的念头:伊利亚已经死了,但他将永生,关于他的噩梦永远也不会结束。这想法令他胆寒,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为了遮掩那一瞬他内心一闪而过的慌乱,他迅速装出一副厌恶的样子抛下向日葵,巨大的雨滴打在花瓣上,很快将脆弱的花朵浇得失去了本来的明艳。

向日葵失去了太阳,本就会枯萎。

阿尔弗雷德果决而冷淡地转过身,不打算再浪费感情摆出悲悯的表情装装样子,他离开墓前后很快有人代替他的位置走上前,很有趣,伊利亚的葬礼上,出席的竟大多是他们这些曾经视他为洪水猛兽的资本主义国家——至少他们是真的为此高兴,并在亲眼确认了伊利亚的死亡后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惺惺作态地表示遗憾后便开始有与荣焉地对他的死津津乐道;而那些曾经与这位红色巨人同属同一阵营的所谓“同志”则寥寥无几,他们争先恐后地背叛了伊利亚后迫不及待地与他划清干系,甚至连冬妮娅都没有出席他的葬礼,而伊万也表情冷淡,仿佛只是因种种原因不得不出现在此,只有一身黑裙的娜塔莉娅脸色苍白地站在墓碑一旁,她单薄的嘴唇抿得很紧,脊背即使在这时也依然挺得很直,银白色的长发难得地高高盘起,眼尾微微发红,竭尽全力维系着红色巨人的最后一丝尊严和体面,却仍然难掩悲伤和憔悴,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她在风雨中强撑傲骨的勉强。

而阿尔弗雷德不屑于给她一个怜悯的眼神,这不仅因为他眼里装不下弱小者的痛苦,也因为他有更感兴趣的事要做。他不紧不慢地踏步走向葬礼上唯一一把红伞——那把伞远离围观的看客与对伊利亚评头论足的人群,看起来格格不入又孤独寂寥,在这片黑色的世界里近乎有些遗世独立的孑然意味,像极了如今它的主人在世界上被围剿时左支右绌的狼狈模样。

见阿尔弗雷德靠近,那把伞的主人并没有躲开,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木然了。

阿尔弗雷德经过他身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面无表情的清瘦侧脸,眼底渐渐染上了一丝笑意:“所以呢,他留给了你什么?”

阿尔弗雷德的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如毒蛇吐信般冰冷的恶意与挖苦:“当克里姆林宫的红旗落地,他曾经看起来忠贞不渝的追随者们蜂拥而上贪婪地瓜分走巨人最后的遗产……除了打压与制裁,针对与侮辱……他还留给了你这位昔日的爱人、如今唯一还在坚持他道路的信徒些什么?”

他太想从王耀的痛苦里汲取快感,作为纪念自己胜利的战利品,虽然阿尔弗雷德不愿承认,但他确实在内心最深处别扭地认为,只有得到王耀——这位唯一曾在冷战时期同时与他们两个针锋相对的“硬骨头”的肯定,只有看到连王耀也不得不对他低下头,承认他才是那个唯一的、毫无疑问的胜利者,他与伊利亚之间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才算是真正结束。

然而他失望了。

王耀没有回答他,也并未露出任何他所期待的表情,与之相反的,他的神情近乎漠然,他低着头,黑发垂落在他脸侧,鸦羽般的眼睫遮掩了他瞳中所有的情绪,阿尔弗雷德没得到令他满意的反应,难掩失望地愣了一瞬,随即冷笑一声,把他失态的反应理解成失魂落魄,兴味索然地匆匆离开了。

而王耀一直独自静静站在那里,直到所有人都离开,连娜塔莉娅都拖着筋疲力尽的身躯,恋恋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地转身而去,他便成了唯一驻足在此不肯离去的人,他抬眼,与那座墓碑长久地对视,像是隔着岁月长河中无数的起落与悲欢,数不尽的情绪在他们四周疯狂地暗涌,良久,他缓缓地一步步走近那座墓碑,他盯着墓碑上的名字,他在心里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念出声。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他突然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是那样的平静,又是那样疯狂得令人心惊肉跳——他有多久没念过这个名字了?多可笑啊,那可是伊利亚·布拉金斯基,整个西方挥之不去的噩梦!那个庞大的红色巨人!

可现在,他死了!

他死了!

他强大到几乎让人忘记了他也会死,连他的对手都曾绝望地认为他们会对抗到地球毁灭前的最后一刻,可如今,他和他伟大的理想就这样潦草地被埋葬于此,直到此刻,所有人终于能看清他神秘的一切,原来他的躯体不比任何人强壮,他的落幕也并不比任何人精彩许多,他的身上原来有这样多未曾愈合的伤痕,战争、核难、消逝的年轻的生命……而那颗心——那颗红色的、曾经有力地搏动过的心脏,原来早就已经腐烂了。

而他只是无知无觉地静静躺在地下,他的魂灵在空中面无表情地俯瞰着自己这场宛如闹剧的葬礼,看着自己精心构建的红色世界在敌人的花言巧语下土崩瓦解,分崩离析,看着背叛者狂热地卑躬屈膝、曲意逢迎,看着自己被泼上一盆盆脏水,看着自己的功绩被骗子欺世盗名,看着自己的人民在信仰崩塌的混乱中痛不欲生,看亲者痛,仇者快,他冷眼目睹这一切,却再也不会醒来。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他亲手杀死了自己!

王耀死死盯着那座墓碑,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最纯粹的恨意与愤怒,那是他即使他们在交恶时期恶语相向时也没有露出的眼神——他可以原谅伊利亚走错路,却无法原谅他放弃了这条他们共同选择的道路,无法原谅对方明明许诺过永远,却要求自己独自前往那个他再也到不了的未来。

伊利亚没有成为独行者,而他如今却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想起伊利亚曾经的坚定与自信,想起那个义无反顾相信他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他就那样盯着那座墓碑,轻轻启唇,吐出了自己最深的失望。

“мошенник。”*


说完之后,王耀转身离开,他在雨中放声地笑着,那是这世上最痛苦也最令人绝望的笑声,大雨倾盆而下,淋透了他全身,在某个瞬间,有一痕液体滑过他清瘦的侧脸,又很快地顺着他的脖颈消失在他的衣领。

他离开了,他还要向前走,即使风雨飘摇,即使前路未卜,他仍然要走下去,比伊利亚更坚定地走下去。

因为他不能回头。

在他身后,一把红伞斜斜撑在墓上,在狂风骤雨中显得如此单薄,却又如此决然地为那个人撑起了最后一方晴空。

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多可笑啊,我的唇舌是这样深地怨恨着他,甚至不肯好好与他道一声别,手却还在忍不住为他撑伞。


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王耀想那天他确实喝得太多了一些。他酒量很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喝酒,尤其有可能耽误重要的事情时,酒精会让他表现得更接近真实的心理状态,而他不喜欢能够被人轻易看穿的感觉。

只是那天确实很特殊。

王耀记不清那天晚上他究竟独自把伊万送来的那卷彩色录像带翻来覆去地看了多少遍,就像他同样记不清那晚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他只知道自己最后踉踉跄跄地走到桌前凭着醉后的潜意识胡乱而颠三倒四地写下了什么,然后他就这样倒在桌上,伏案和衣沉沉睡去了。

他做了一个梦。

这是1991年以来,他第一次梦见伊利亚。

也许是那卷录像带,让他想起了许多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的事。他想起他们之间原来曾有过那样回忆起来都觉得惊心动魄的过去,他们曾在谈判桌上恶语相向,在国境线边针锋相对,他也曾站在伊利亚的墓前说出最深的失望。但在很多年过去以后的这样一个午夜梦回的晚上,他想起伊利亚,脑海中首先浮现的,依然是在自己最忐忑最惴惴不安的那天,伊利亚那样坚定地穿梭过种种流言蜚语,在他新生之后的第二天就早早等在门外,笑意温和地第一个向他伸出手。

那样久远,却又那样清晰,清晰到回忆起,就仿佛被那天的阳光扑了满怀。


王耀第二天醒来时首先袭来的是宿醉带来的头疼,他皱着眉用力地按压自己的眉心和太阳穴,试图用一种疼痛压制下另一种,等到他终于觉得自己的神智清明了少许时,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昨晚写下的东西,凭空消失了。

王耀拧着眉,拿起自己桌上那支因为他醉倒了所以没有盖上笔帽、现在已经写不出水的笔,它证明了那张纸的存在绝不是自己醉后的幻觉;更不可能是遭了贼——他的住处别人进不来,何况就算阿尔真的找到了那么神通广大的特工,拿什么不好,单拿一张醉鬼写的纸做什么?

可是事实就摆在这里,那张记载了他醉后颠三倒四心事的纸不翼而飞了。

王耀只感觉头疼,他不愿再细想,撑起身走到卫生间草草洗了把脸,久远的回忆和失控的情绪对他来说毫无益处,人不能活在过去里,他急需摆脱这些。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几天之后,王耀居然收到了一封回信。


就如那张纸的凭空消失一般,这封信同样是突然出现在他桌上的,没有任何前兆,某个下午王耀回家推开书房门的瞬间,就已经看见它静静躺在他桌上了,好像它本就该在那里一样。

说是回信,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那张他醉意朦胧时胡乱写的纸根本没有收件人,如果说因为他写下那些文字的时候想的是伊利亚,所以他姑且可以算作是收件人的话,那么它就根本不该有回信。

这封信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王耀在原地驻足许久才走上前,他拿起那封信,拆开读了起来。

回信的人用的是俄语,抬头则是“致不知名的朋友”,显然他也对无缘无故出现在他桌上的信感到有些困惑,不过依然友善礼貌地询问了他是否需要帮助,他用委婉的语气表达了担心——因为那张纸上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王耀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被人当成了疯子。

王耀从那人的回信里知道了自己在醉中在那张纸上写了几句普希金的诗,还是用俄语写的,这也是对方收到莫名其妙的信件后最终还是决定回信的原因。对方因此饶有兴趣地询问他是否对俄罗斯文学感兴趣,他说了几首自己喜欢的诗歌,并表达了对他的好奇和希望能再有机会与他交流的想法,回信人显然有良好的文学素养,他对诗歌的理解相当独到,态度也真挚诚恳,王耀读得很认真,只是最后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坐到桌前准备回信感谢他的好意,并婉拒对方继续通信的请求。

他能够想到,如果不是这样诡异的方式,这也许是一段很好的缘分,即使来信很短,他依然能从字里行间读出对方和他很投缘,假以时日,他们也许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但他已经不想再让那晚的情绪操纵自己了。

明知故犯的不理智与不清醒一次就够了,他不能长久地放纵自己耽溺于这样美好的梦境,那封信本就是一个错误。

他正欲提笔时,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看对方的落款,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心里暗暗骂自己失礼,赶紧又翻过信来,但当他看见落款的那一刻时,他怔住了。

那里出现了一个决不该出现的名字。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在看见这个名字的瞬间,王耀几乎感到一种恼怒,那一刻他甚至想拿起电话打给华盛顿,问问阿尔弗雷德搞这样的恶作剧究竟有什么乐趣,他又为什么热衷于拿一个频频出现在他噩梦里的死人戏弄自己,在那个瞬间,就连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愤怒究竟是因为阿尔弗雷德在拿伊利亚做这么无聊的把戏,还是对自己在看见这个名字的电光石火间产生的那一点可笑的妄念与奢愿。

他甚至第一时间在心里否定了自己,他自嘲地想,你在想什么呢?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会觉得幽灵能够复活吗?

然而等他冷静下来,再一次重新阅读那封信时,他却不得不承认,这封信无论措辞还是笔迹,都与伊利亚非常接近,他甚至找出了书柜里过去的信匣对照,他们写到某些词时笔画走向的着力习惯是完全一致的,当他指尖轻颤着将一封伊利亚的信件与这封回信缓缓叠放在一起时,王耀情不自禁地呼吸一滞。

他们落款的名字完全重合。

他靠着椅背,定定地盯着桌上的信。

伊利亚在回信底端写的时间是1919年10月3日的夜晚。

王耀难以置信地再度拿起信,他的动作那么轻,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了起来,像是怕自己的吐息惊扰了它,他轻轻抚过信,动作轻缓地像是第一次牵起恋人的手。

这是一封,他年轻的爱人,在百年前……写给他的信。


那天王耀在桌前坐了很久,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最理智的做法是收起这封信,结束这场镜花水月的荒诞,让这件事成为伊利亚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不是明知自己无法改变什么,却还是贪心不足。

然而那天夜里,他最终还是提起了笔,一笔一划写下信的抬头:

“致亲爱的伊廖沙:”

他想伊利亚一定为他的冒昧而疑惑和无措,可他只是太过想念。

他太想要再得到伊利亚的消息,哪怕只是一封信。


为了掩饰身份,也为了让他阅读方便,王耀全文都使用了俄语回信,他谎称自己只是个普通的文学爱好者,来自一百年后,感到很神奇也很幸运能与他进行这样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如果他愿意相信自己的话,他很愿意与伊利亚成为朋友。

在写落款时,他犹豫良久,写下了“阿那托利”作为化名*。

也许因为那个人最后倒在最凛冽的寒冬,他才总是下意识地尽自己所能让他见到旭日与朝阳。


他将信一如既往地放在往常的位置上,第二天醒来时,信果然不见了。

王耀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他明白伊利亚这时不会太轻松,因为他知道这个阶段苏俄境内正在发生内战,这个新生的政权在当时摇摇欲坠,伊利亚恐怕每日都在奔波中度过,一封百年后的信件在人民的生死与政权的存亡面前实在不值一提。何况跨越时空的交流这个说法听起来也太过匪夷所思,他并不确定伊利亚是否会选择相信自己。

不过没关系。

他一直很有耐心。


他就这样等了下去,等过了秋与冬,等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当楼下的第一枝报信的春桃伸进他窗里,在春风的吹拂下摇摇欲坠地跌落在他发间时,伊利亚的第二封信出现了。

他先是为自己迟到的回复道歉,说最近实在太忙,无暇回信,就连此刻也是在战壕中借着星光提笔,望他谅解,然后又接着他们上次的话题写了下去。

他对王耀来自未来的身份感到很新奇。


从那天起,他们开始了通信。

伊利亚确实很忙,但只要他有空,即使条件再简陋,他也会提笔给王耀写信,王耀也会尽快回复,渐渐的,他们的交流开始不限于文学,而是有了更深入的探讨和琐碎的分享,伊利亚甚至偶尔会和他分享一些战争中发生的事,他们谈论共产国际和革命局势,对话并不总是温和的,但在激烈的争辩后,他们还是会在信的末尾祝愿对方身体健康——如王耀所料,他们聊得很投缘,成为了亲密的笔友,他在这样的交流中恍惚间回到了那个燃烧着青春与理想的年代,那时世界对于他们来说都那么年轻,笑与歌可以不受拘束地传得那样远。

但在某些方面他们都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从不提及未来。

伊利亚偶尔也会对未来世界感到好奇,询问科技的发展,而王耀会给予有限的回答,毕竟他不能影响历史的进程,伊利亚也表示了惊叹和跃跃欲试,但他们从来不说真正的未来——比如伊利亚从不向他询问自己最终能否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王耀也从不主动提及。

他不会向伊利亚剧透他的未来,他知道那要靠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来,他正在经历的在王耀的时空里已完结,但在他的时空尚是进行时,伊利亚也并不需要一份来自未来的已定的结果报告来增强他的信心,这是他对伊利亚的尊重,也是对他的信任。


他们的通信就这样断断续续持续了两年之久,在某一天的午夜,王耀再一次收到伊利亚的来信时,在读完的那一刻,他突然前所未有地感到一丝心慌。

他有一种预感。

——他要失去他了。

他抬眼望向时钟,时针正在一点一点向零点推移,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与伊利亚通信的机会了。

——1922年1月,他随瞿秋白一路辗转北上来到圣彼得堡,在彼时北国犹盛的风雪中,他第一次见到伊利亚。

规则不能被破坏,伊利亚无法和两个时空的他同时建立联系,当1922年的他们初见时,2022年的他就该与伊利亚永别了。

王耀心绪难言地拿着那封信,他知道,这将是他收到的,来自伊利亚的最后一封信。

信上他年轻的爱人依然那么热情地畅想着百年后的未来,他依然那么赤诚而勇敢。

他甚至用带着几分天真与稚气的语气问:“你会在未来等我的,对吗?”

从信中抬起眼望向窗外时,王耀甚至觉得,如今这个世界配不上伊利亚如此瑰丽浪漫的想象。

他们依然困囿于这颗小小的蓝星,那个率先飞向宇宙的如星星般璀璨耀眼的人的离开仿佛带走了人类所有对太空的好奇心,他们生活在如此浩淼无垠的宇宙,却斤斤计较得如此卑微而渺小。

人类依然没有摆脱战争与饥饿,星星依然遥远,这些拥有历史上最高科技水平的生物,每天思考的仍然是如何把导弹丢到同类的头上。

王耀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伊利亚这些。

他不忍心告诉他那个未来其实并不如你想的这样美好,更不忍心告诉他,你甚至没能亲眼看见这个未来。

可他在心里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与伊利亚,与自己那来自过去的爱人通信的机会了。

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字斟句酌,去委婉地告诉他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时间正在一分一秒过去,马上就是午夜了,王耀依然一笔未动,他焦躁而痛苦地抓着自己散乱的长发,却想不出该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

在零点的时钟即将敲醒前,他突然福至心灵地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拽开抽屉,拿起那枚被他放在抽屉最深处的枫叶书签。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却依然奇迹般,红得如火焰般热烈,仿佛低下头,就能闻到那年秋日北京的寒霜。

枫叶上是他制作书签时恍惚间留下的笔迹——“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他拿起那枚枫叶,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他甚至顾不上自己从前给伊利亚的回信都小心翼翼地使用了俄语,而这枚枫叶上却是汉字,便毫不犹豫地把它放进信封里封好,下一秒,零点的钟声响起,他紧张地看着信封在他眼前消失后,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脱力地向后靠去。

与我有着共同理想的爱人啊,你能看懂的,对吗。

看懂我坚持的,我相信的,我执着的,我期待的……

这个世界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但我依然在沿着你走过的路途走下去,我依然做着那个“天下一家”的梦,我的征程依然是星辰与大海,这条路很难,可我依然在路上,我没有放弃。

请你相信我。

你能懂我的,对吗?


王耀在椅背上靠了许久才坐起身,他拿起信,正准备一如既往地把伊利亚的信放到信匣里收好,在打开书柜前,他却在偶然一瞥间注意到了信的末尾被他漏掉的一句话。

也许是因为他刚才读得太着急,也许是因为这句话本身写得匆忙笔迹很浅……总之,王耀漏掉了这句话。

那大概是伊利亚在把信投入信封前又匆匆拿出来写上的,写得很潦草,但依然充盈着饱满而浓烈的热忱,让人一眼看去,就仿佛看见有人站在不远处,眉眼含笑地冲着他挥手,用充满期待的语气大声对他喊——

“我们未来见!”


那一刻王耀突然想起了伊利亚,想起了他那句异常坚定的“我们会成功的。”想起了伊利亚那仿佛透过无数光阴窥见了未来的肯定语气,想起了他说这句话时望向远方仿佛盛着星火的眼睛。

他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位素未谋面,却终会重逢的故人一般。

有关伊利亚的记忆在瞬息之间复苏,他一生的时间在那一刻如倒置的沙漏般疯狂逆流,很快把他淹没,王耀在那个瞬间突然后知后觉地读懂了伊利亚那时所有看似难以理解的乐观与自信,读懂了他所有郑重得宛如爱语的誓言。

他那时已经知道,一百年后,仍然有人在坚持他的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了。

那个这样告诉他的人,是自己。


对于伊利亚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欣慰的事了。


那一刻,晚来的真相在这封来自百年前的书信里终于揭晓,这个认识让他瞬间就已经红了眼眶,他心绪难言地久久抚摸着那封墨痕淋漓的信,好像那上面还残留着谁的掌温,他摸过伊利亚写下的每个字,都像是在与他的爱人隔着面纱温柔地挥手,晚风吹过,他低下头,轻轻地吻过伊利亚的署名与那行有关未来的约定,眼泪滑过他的侧脸,唇边却扬起笑意。


我的爱人啊,我们很早、很早就已经见过面了。

早在一百年前……

那个风雪白头的明天。

END



*耀在伊利亚墓前说的那句俄语:骗子。

*耀的化名阿那托利在俄语里意为日出,其实也算是和《列车驶向莫斯科》的联动(那篇里耀遇到的那位摄影师老人也叫阿那托利)

*伊利亚写给耀的最后一封信改写自“苏联人写给一百年后的信”。

*瞿秋白1922年赴苏是参加远东民族大会(这次大会上还见到导师了)

*耀醉后写的那段话出自普希金的《咒语》,如果感兴趣可以去找全诗读一读,耀因醉没有写完的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是“……我依然爱着你,我依然属于你。”他只有在这种时刻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仔细想想,《百年书》这篇我应该已经构思了半年多了。

第一次看到那个苏联人写给一百年后的信眼泪就忍不住,想要为他们写些什么,只是隐隐有了冲动,但构思不是很成熟,也没有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写,又怕贸然下笔辜负了他们的热望,因此一直搁置了下来。

前不久刚刚读完了乙一的《只有你听到》,好像突然醍醐灌顶,一下子有了灵感,于是写了这样一篇文。

枫叶书签的情节来自之前黑三角的那篇《十年夜雨》,耀在未来寄给苏总的那枚枫叶书签就是1981年他和阿尔在香山捡起但最终没有送出的那一片,在他寄给伊利亚的最后一封信里,他附上了这枚书签。

红叶辗转过百年,他们也算是一起见过了北京的秋天。

他们仍谈不上圆满,但也不算十分遗憾了。

正因为耀寄自未来的信,伊利亚一直到死去,都一直坚信他们共同的理想是会有实现的那天的,他离开时并不绝望,也并不孤独,他失败了,但他们的道路,有人在未来等着他,那个人会带着他们共同的信仰坚定地走下去,直到他们在时间的尽头重逢。

就像雪会消融,春天会来,落下的红旗会化为赤鸟飞向东方。


最后,无奖竞猜,在伊利亚与耀相知相识后,他认出那枚来自未来的枫叶上的笔迹是耀的了吗?

写得很长,感谢你耐心阅读到最后。

时之律

【钟荧】饮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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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7k


金石定沏,壶中意,琼玉碎雨入梦来,离熙圆月镀银,逸饮霞。——引子


飞扬云起不胜瞑目之天,初晨微露之时,正是一盏清茶的好气象。


可还没来得及沏两盏上好的早茶替着提神,钟离便瞅见金发旅人早已睡醒了在炉火灶台上忙忙碌碌,端上桌的早点皆是精致实在,尝一口碎虾裹成的小球肉糜,与轻捻复揉的面团输成一道江湖百味,今早的开胃菜还趁着热量,他半眯着眸,还沉醉着昨夜清心散出的那一勺香膏怡人心脾。


“时候还趁早,近期倒是见你一...

-客稿公开,仅供展示,禁止任何转载和使用

-全文7k

 

 

 

 

 

金石定沏,壶中意,琼玉碎雨入梦来,离熙圆月镀银,逸饮霞。——引子

 

飞扬云起不胜瞑目之天,初晨微露之时,正是一盏清茶的好气象。

 

可还没来得及沏两盏上好的早茶替着提神,钟离便瞅见金发旅人早已睡醒了在炉火灶台上忙忙碌碌,端上桌的早点皆是精致实在,尝一口碎虾裹成的小球肉糜,与轻捻复揉的面团输成一道江湖百味,今早的开胃菜还趁着热量,他半眯着眸,还沉醉着昨夜清心散出的那一勺香膏怡人心脾。

 

“时候还趁早,近期倒是见你一日比一日早起,多为匆忙。”

 

“这个时候最适合砍树和采矿了。”

 

钟离手捧着清茶,目视她手拿斧头绳索,一身开荒者打扮,平日里的稳固风雅姿态稍显干练轻巧,着实是一位准备出门前去采矿砍树的旅行者了。摆脱轻装上阵的作风,荧像是要去扒了地皮似的,不知她身后偶尔传来的淡笑声浅浅没入如茶水。尚未凉透的水渍面上倒影过他眉目灿金,只见那匆匆忙忙的背影离着自己逐渐远去,难免有些不舍之意。

 

尘歌壶中亦如开天辟地的粗犷之势,相比那旅人也是心急迫切想让着一番洞天热闹起来,数日前日复一日的晨起晚归又是带来了几套家具和石景。钟离托腮端详着石景与沃土,一抬眸又望见几只翠鸟啼声清脆,漫步于小型田野山峦之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可惜了旅者繁琐事务加身,又在近期忙着装扮这尘歌壶,与他说上一两句闲话的功夫似乎也变得可有可无了。

 

钟离先生不易落寞,置身一人在这半大洞天的空荡荡之处闲游了数日,等着她满载而归之时还会折一只刚刚长成的琉璃百合,保存良好,制以药材或干花拖放保存。行于人世间前年的帝君坐在花伞摊边上,看着日落歇息,便就是一天。

 

旅者气喘吁吁忙里忙外,他想去搭把手的功夫却遭人婉拒。她含笑说道,待她把材料一同并齐,搜遍了制作图纸,再和他细细商量着洞天之境该如何布置地讲究些,用老派璃月人的说法肯定靠谱。又生怕是他冒然插手,稍不注意这位闲来无事到处转悠的往生堂客卿就趁手帮忙全部处理掉了。这样一来,旅行者成了那个闲来无事之人,钟离倒是有的忙了。

 

她一时语塞无从出口,又想之是不是自己过于急着操办尘歌壶而忽视了他,而钟离还在漫步于小小庭院里,打转着纸伞铺和琉璃百合盛开的土壤,旅者自知现在他是闲着出奇,不知是对这尘歌壶日渐繁荣的盛景而留念,还是仅仅是期待着下一次她所带来的的惊喜。

 

但事实上,就算钟离待在尘歌壶里的时间再长,也比不过出门在外继续闲游的时间更长。

 

璃月港的小街小巷时常见到他的身影,定身一看到精美瓷器和手工质地非凡的夜泊石,不知钱袋里还装有多少摩拉。不对,钟离没有摩拉。

 

不过身处讲究的商港之都,一日三餐的粗茶淡饭便有了讲究,悠里游外地四处转转,快到午餐饭点了准时去万民堂。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流言,只要钟离先生坐在万民堂,那么今日大厨必有香菱当班推出全新菜肴。一时熟客喜出望外,一时虎岩喜笑颜开,不枉费一顿美食之旅。

 

钟离先生在万民堂享用美食之际,也不知道旅行者又在哪个地方挖矿砍树。

 

紧接着一下午的时间里,她偶尔在璃月港的冒险家协会处停留,或是合成台的边上抓几只鸽子,再循着草芥摘几朵琉璃百合的时候,忽然又瞥见钟离正带着最好的画眉在遛鸟。也只不过是来来去去走个闲情散漫,石桥溪水澈澈,笼中画眉啼声音韵,溪水悠长随鸟儿浅唱,钟离便兴致盎然提下一笔,回去又在古董商行新上架的地盘溜达几圈,看看有无什么稀奇玩意。

 

钟离先生在遛鸟,也不知道旅行者还在哪个地方挖矿砍树。

 

每当昏暝之际,暮色入垂。黄昏落日皆掩天幕湛蓝,钟离便提着鸟儿回去了,坐回说书人台下一品明月清塘。上午品的是清茶,夜晚则是上一壶浓茶,滋润五脏六腑消化解腻,看台上人嘴里吐着叱咤风云,台下人坐观风云生气,烟消雨散,古往今来。

 

彼时的璃月旧话因历史的潮水推送着向前,身为岩王帝君的他对里面依稀少有的细节记得格外清醒,多数听着说书人夸张刻画过去伟人奇事,滔滔不绝一通。有些大过描写,有些纷纷三不沾,钟离自是听着,喝着茶水,流淌来流淌去,任随着说书人激情高昂扯一通岩王爷伟业,又顿悟似的点点头称称是道。

 

夜晚,钟离先生在听书,旅行者还在外面采药挖矿。

 

下午对着流水潺潺的鸟啼声恍惚了神,饭点又是吃了一顿万民堂。夜晚突发想去海港逛边,手上空着去,空着回,买来的物品直接让往生堂的仪馆边记账边报销。每当忙碌一天的旅行者回到尘歌壶便会看到一张崭新的账单,可谓令人妙哉。

 

传闻钟离这位客卿对金钱上的讲究不同非凡,往日旅行者可谓领教了一番,而这几日她不曾管理的日子些,钟离先生的开销似乎无形之中又多了一倍。

 

成色上等的夜泊石宛如悬崖峭壁上的断弦皎月,钟离看好就收,嘴边挂着一句“不买可惜”顺势,雷霆轰鸣,下手极快毫无半分犹豫地收下,往生堂的记账小妹笑而不语,长年跟着他身后也是习以为常,只不过现在是与拯救璃月的旅者一起共度,这一笔钱自然是旅行者承担一部分。

 

当旅行者看到这笔账的时候又笑愣了,一时半会儿又赶忙打消了劝说的念头。上一次准备要好生劝说他省着点花钱时的心情莫名忍住了,一想着这位没人陪伴的岩王帝君整天一个人东闯闯西逛逛,说书人的椅子都要坐化了,牵了不下几只上等画眉,就还没趁着她给钟离捉一只。

 

正午,烈阳当空,她伸掌伸掌腰间,拉伸着酸痛的背部。利刃尖刀上不见魔物的半分虚影,她手一转,迈开了腿踏在璃月港的小道上,上一秒与魔物厮杀的热血沸腾又烟消云散,纷纷化作汗液挥发后的闲散来。此时大街小巷已张贴满金莹宵灯,与那时不同寻常的人间烟火味蹿上前来,还带着几分暖意。

 

江河轩辕墨色,古从今来的赤色入梦,席卷而来。她一定神,朝着万民堂的铺子一看,钟离又坐在那等着香菱上菜。

 

巧在此时,她好歹是蹭了一顿饭的,但结果吃饱喝足下来,还是发现是自己买单。这下旅者索性将忧心忡忡置身事外,抱着好奇心问钟离今日又想去哪里散步。午饭之后,旅行者还有一趟前去稻妻的委托,恐怕钟离先生又要独自一个人晃晃荡荡一整天,等到晚上才能和旅行者再说些话了。

 

“旅者,收获如何?”

 

“非常不错!让我看看今天的菜是......”

 

“万民堂的水煮鱼,特色椒盐烤鱼,莲花白藕,杏仁豆腐?”她数着这一桌好菜,恰好肚皮饿扁了,正准备四处寻些吃食填报肚子恢复点力气。

 

“你看上去兴致极佳,今日是遇上了些什么好事情么?”钟离问道,她也不遮遮掩掩,直接把今上午遇到的趣事告知于他。

 

她谈论到上午去趟望舒客栈时偶遇的仙人,在提及钟离先生时,对方是这么说的:

 

打听一下,请问钟离大人平日里都在...呃,遛鸟?赏花?品鉴古玩?......钟离大人做这些,是有什么深意呢......

 

一张灵巧小嘴学得倒是有模有样,她张口就来,惟妙惟肖,只见钟离先生看似会心一笑,倘若旅者真的见了那位爱好杏仁豆腐的仙人,果真有那么一句问话是冲着他来的。于是乎,钟离先生便抿茶一口,一语道出:水到渠成,风来帆速。

 

哼哼气歇息的旅者不再多问,只留一小勺汤汁化在嘴里细品那佳肴,令无数食客往返留连。

 

一顿佳肴后,钟离饭后余留一杯茶下肚扫除倦意,他琢磨着旅者一边笑靥满面咽下甜美可口的杏仁豆腐,细品着这新式杏仁豆腐是否比得上望舒客栈那一品佳肴。钟离寻思着让那典藏的陈酿美酒稍后推了些,怀寻着日期描摹着时日,找个时间抽出来单独约旅者一同前去赏月,眼看就年末尽头,需补偿些她平日里落下的时辰来。

 

而另一方面,尘歌壶内的洞天里材料和图纸也在一并齐全着,就如同那璃月每日生机勃勃的日出那般逐日完善。

 

终究是漫步尘世间却在尘歌壶内闲不下心来的钟离四处溜达后,主动加入了布置尘歌壶的队列来,也总不能让她一人忙里忙外。夜半风高,室外风琴洋溢着自由城邦的声,她又偷偷跑出去说着要去钓几条观赏鱼回来,背着鱼竿赶往望舒客栈那附近。

 

一条小鱼游着墨黑夜色的湖面,亦如一片明镜。而当下钟离先生又嫌着尘歌壶内待日多时,精巧古玩和藏书摆满了两三个柜门,便踏出壶来散散步。趁好碰上正逮着鱼竿不放的旅行者,她的眼底流淌着黄金色的烛灯,银月下的鎏金格外显眼,花好月圆,连同着磕磕绊绊的木桥都别有一番风味,只不过在她身旁那只小飞行生物实在过于聒噪了些。

 

“加油,再加把劲!”

 

“差一点!就差一点!!”

 

指骨紧握着那鱼竿,视线随着鱼线牵扯到深不见底的水面,浮动幽影甩出一层又一层的波纹。钟离见事奇异,也不做上前帮忙的动作,生怕打搅了正专心致志钓鱼的她。几日不见踪影,就连夜深了还未在壶中寻觅到她身影,原来这阵子都忙着去钓鱼了么?不过看此,她的垂钓技术似乎增长了不少。

 

还记得土壤里长出的几根马尾,果真是用于做鱼饵一事。待改日,定要和旅者谈谈鱼饵的讲究。

 

“我上次随意散步之际,巧得一上品古玩,说不定能帮的上你。”

 

“是指鱼竿么?”

 

“正是。”

 

“月下光若影,银镜适饮霞。比起传统的鱼饵,我知晓一种更有效的捕鱼方式。”

 

捻来无事,习惯了闲散入夜而睡的钟离却在今夜格外有兴趣,在钓鱼这方面的。帝君垂钓于湖面而上,凝神静听四周动静,风吹草动的蛛丝马迹如一朝一夕的浮游之影,瞬息而万变,却始终无法逃脱他的眼睛。

 

“荧,你需静心。这些天来,你总是过于心急了。虽专注效率,事半功倍,但若是太过急于求成,也有功亏一篑的风险。碧如,钓鱼。”

 

说那是也快,一只青色细长鱼儿跃于水面,水花四溅而起,他一手端着鱼竿,另手从容不迫地收着线,鱼线步步紧缩回杆,水桶里便又多了一条新鲜的鱼。

 

“给鱼脱钩时,切记勿用蛮力拽着鱼线让它咬着钩,稍作平缓,顺着鱼钩形状取下便可。如此一来,则避免了鱼儿因为鱼钩的二次损伤而命不久矣。”

 

“既然是观赏鱼,就得让它多活几日,保持充分的活力,等到客人拜访宅邸,主人家的鱼还在活蹦乱跳的,那便足矣。”

 

垂钓的讲究与待客之道似乎有着某种关联,旅行者听得头头是道,一时间便忘了自己要做什么,看着钟离先生钓鱼,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钟离的眼眸比奥藏山的琥珀更深,胜似石珀色的瞳仁里凝聚着黄金,稳固如磐石,她曾见过那双眼眸碧水波澜,如见到几株琉璃百合恰好盛开的刹那,包容世间万物美好之意,她也曾见过那双眼眸里冰冷如故,提枪斩杀叱咤作恶的妖魔,一袭瞳色明亮如黄金屋遍地镶嵌的金箔,但那眼神却是像望向死物一般,毫无情感起伏可言,可那也只是极为少数的片刻罢了。

 

苍蓝的天幕铺洒了一层昏黑,岩王帝君就这么专心致志于手中的杆,鱼儿的惆怅凝结成珠,一粒一粒的往上,飞跃至桶里。她并不觉得眼下时间漫长,那双眼眸所描绘的事物,皆由鲜活生灵干枯殆尽而来,万物枯竭,墨痕如月,似风一晃而过。她坐在他身边,屏息又松开,或许是因为害怕太大的动静惊扰了敏感的鱼儿,又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随着着黑镜昏色的湖,思绪挂念远方。

 

曾几时想念起旧友,海枯石烂的蜿蜒藤蔓,挂在硝石上的尘沙,旧岁离去,又奉今日来。

 

晚间微风习习,等到鱼桶里满载而归,钟离这才收了杆。开口便是询问她陪同坐了好几个时辰,是否身体发凉了。

 

她摇摇头,颇有自信回复对方: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弱不禁风。

 

一轮赔笑,钟离自嘲着自己的关心只是多此一举,但事已至此,他还是领着她重新入壶中,又来了一碗便于入睡的热汤,顺便还叮嘱她在床头放上一个香包。

 

琉璃袋,清心制成的美梦,裹着旅者香甜入睡,迎着晨昏的白边霞光,晃晃悠悠睡个好生懒觉。等到明日她一醒来,钟离安排的壶中布景自然是完成了。

 

日上三竿起,帝君行踪不定缥缈如烟,不知又是在哪沉迷听书去了。旅行者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醒来,这才抓着被褥笼着朦胧意识环顾四周,这尘歌壶似乎又多了一些东西。先是洞庭院内草木花香,亭内典雅别致,鹅卵细石,溪水潺潺。屋内琳琅四宝,水墨字画,台上屋檐画眉啾啾,台下树影映窗沿,甚是一副美景。

 

屋外布置气势非凡,颇有人间仙境一般。如他所说的氛围怡人,适合落座于亭下,赏几朵赤莲并开,在此停歇由不得令人舒心蔓蔓,美景醉人心脾如他意,却想不知给姗姗来迟睡了懒觉的旅行者一个措手不及。

 

这下可好,本想和钟离先生一起商量这尘歌壶布置的讲究,没想到被他反而抢先一步。

 

她挠头,想着果真还是多陪陪他一些,不然在洞天四处闲游着,虽然动作是闲着的,但心自然是闲不下来的。前些天到处搜刮来的材料乒乒乓乓落了满地狼藉,他也未曾蹙过眉,只是一句平淡地不如再平淡的一句:凡事皆从小做起。

 

他在璃月历史长流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掀起惊涛骇浪,立于不动山间的磐石,情绪亦如波痕,倒影入一面镜湖,见多识广的同时也差不多是塞下了几颗慧心凝聚的黄金。她似乎认为就是钟离先生的那双慧眼有股神奇的魔力,一看便知,一看便得。若说凝光小姐的眼神是瞬息万变的罗盘,在经商的筹码上别具一格。而钟离更像是在久远的璃月这片古老的地脉里扎根的一颗陨星。辉煌,稳重而气派,永不失掉沉着的典雅。

 

“我怕这些对你来说太过幼稚。”她说道,闷着声开口,像打了转的水井。

 

当她第一次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邀请钟离入壶时,则是这种心情。此时又是空荡荡的山野屋房,就连刚刚造好的几个室内摆设才勉强拼凑出一副适人居住的样子,一方面不想委屈钟离和自己一起为住宿吃穿发愁,另一方面还得再剩下些摩拉来供人尘世闲游,可谓两难的旅行者在那一回,一口气布置了一通摆设再邀他入壶。

 

会不会太过凄凉了呢,她在想着,心中的麻雀叫嚷不堪,她甚至开始在心底恐慌着,哆嗦个不停。

 

“万事万物大都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循循渐进。”

 

“我只是年长些,不意味着古板到无法欣赏年轻人的优秀。”

 

“你的品味,向来令人安心。”

 

说这话时,荧忽然瞧了瞧身后,一个回神过来想着自己是不是做了点超乎老年人想象的事情,难道说是一不小心带来的丘丘人盾牌,还是丘丘人营地的草垛和攀高设施,那些东西本该随处扔掉的,但一想着没准儿有些作用,抱着一丝侥幸的手法,她把那些东西全都给带了回来、最后的结局自然是钟离闲游一趟璃月港回来了,一进壶就看到满地的丘丘人设施。

 

“别出心裁。”

 

当事人给予的评价是这样的,现在她想起这件事来,还免不得去回忆起钟离那时脸上不经意的发笑和迷茫。

 

那个表情看上去很怪,不是么?

 

抓抓头发回归现实,刚一下床便看到床柜上摆着一封信,应该是钟离留下的。

 

信上写着:

 

[不知不觉,又到了一年最后一日。

 

颇为特别的一天。既是结束,也是开始。每逢今日,便会心生感慨。时间,故事...尘世间悄悄流动着的一切,都会在这日最后一刻首尾相接。

 

惊涛巨浪或涓涓细流...总归是奔涌不息的。

 

今年你应是去了不少地方,做了许多事。你的存在,就像是大地上一面清澈的镜子。

 

镜能鉴人,能明冷暖,能照天地之灵。

 

在这般特殊的日子,我也想见见这个世界的明镜。

 

旅行许久的人,也应休憩片刻了。]

 

旅行者一拍脑门,这才想起今天就是约定好的最后一天,也是为钟离先生庆生的这天,否则自己这么苦心折腾尘歌壶是为了什么呢。到头来,事情的结局远比自己想象中的美好偏离得更远啊。

 

随信附赠的还有钟离先生的特色菜肴,热乎的羹汤文火慢煮,亦如他本人那样沉稳,正午之后的良辰偏偏袭来,还趁着这热食饱腹一顿,旅行者准备充分,踏出尘歌壶,借助那股令人回味的韵味寻觅着四处闲游的老派璃月人。

 

[你的存在,就像是大地上的一面镜子。]

 

不知曾几时,古法三韵,她收到过这等盛情难掩的邀请。

 

白裙纯净无暇,丝带随着浅风飘向远处,步伐轻盈如燕,带着几分欢快的小调走着。飘飘离的眼神转悠过说书人的街坊,路过冒险家协会的门口,巧在此处,她根本没找着钟离先生的踪影,也不知道跑在哪里去闲逛,这等好兴致倒是洒脱。万民堂门口叫卖声不变,正准备买两串中原杂碎的旅行者闷闷不乐地掏钱时,钟离拦下便开口道:

 

“这顿饭钱我付了。”

 

难得稀奇,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钟离先生亲自掏钱?

 

轮到旅行者目瞪口呆的时候了,他居然有记得带钱包的一天!钟离借此面不改色,看着旅者拿两串吃食不亦乐乎地陪着他走着,炸串香喷肆意,油香肉末扑鼻而来,钟离嗅着空气中小吃香气,又瞧见着旅行者嗷呜一口吞一颗炸丸子,如此甚好。

 

平淡如油米柴盐,殊不知已踏入这壶中意,试想着与她并肩同行走遍着璃月港,多一人闲游度假也不错。凡事多了一个陪伴,哪怕再闲得出奇,不仅仅是遛鸟看戏品茶,更多的则是给旅者讲故事,只不过钟离一开口,便过了大半天。璃月大大小小的港口忙得密密麻麻,商贩一行一行喧闹聒噪,钟离耳朵精明,听到一则消息说,一批蒙德酒业刚刚送达璃月,恰好才入了账。

 

“这些日子你走了大大小小的地方,我先前说过想为你寻些礼物,虽说宝剑配英雄,送给你的礼物恐怕是一次性难以付清的了。”

 

“但来日方长,无需彷徨。”

 

“钟离先生可见到什么有趣的?”

 

听人一说,旅者的好奇心悄然复燃。

 

“一副双鲤玉佩,色泽上乘,工艺讲究,我想把它赠予你。”

 

“还有一则晶蝶制成的发饰,一对极其相似的石珀,几枚发光髓。”

 

她听人念叨着礼物,琢磨着这难道不是前些天钟离闲游掏来的钱财么,难道说.....

 

也罢,关于钱的事情还是算了吧,毕竟一开始她也不忍心开口说些什么。还记得往生堂仪馆小妹温馨提示:要是被钟离先生缠住了,那可就不好说了。

 

当时她还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但她现在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什么叫做出手豁达广阔却从来不看自己钱包里还有多少摩拉。

 

帝君的确不怎么在乎摩拉,不过旅行者能想到的对策就是一个劲把账单往北国银行寄,终究是某个至冬人承担下了所有。

 

下午黄昏后的景色一晃而过,冬日的白昼格外短暂,钟离像是更期待今晚的月亮一样,碧水微波送人行,千里涛涛江水映皎月。晚霞褪色而去,钟离停滞于小桥之上,一手托起旅者的掌心,另手将那小桥玲珑的礼盒放她手心正中央。

 

“双鲤佩,寄相思。你的旅途尚未结束,也许你不会为此停留太久...但愿此等思绪由明月寄托于你,无论今夕何年。”

 

“我会好好保存。”她看着玲珑精妙的古玩配饰,透着银月,那物像是鲜活起来那般灵巧动人。

 

“壶中昼夜交替时的花好月圆尚且令人驻足观赏,室外万物皆生的美景则更是流连忘返。借此美景,我与你饮霞一杯。愿你如日方升,锦绣前程。”

 

也就只有那么一天,钟离允许旅行者尝到了半杯真正的酒。饮霞自璃月古话一说,也有仙人典故的意思。

 

金石定沏,壶中意,琼玉碎雨入梦来,离熙圆月镀银,逸饮霞。

 

 

 

——————【END】———————

我弃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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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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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娃)

贫道法号等离子

【国设耀】5000岁老人家有个“白月光”很正常吧(all耀)

前排预警:

all耀,国设,耀中心,史向有,实时有,一发完

除了老王谁都有可能被黑,慎入慎入慎入!

非专业人士,有杜撰,有私设,有瞎写!

慎入!!!!


从某种角度来说,不只是人,其实意识体也很喜欢流量密码这种东西。

而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流量密码,莫过于王耀本人。

什么事儿只要扯上了王耀,哪怕你只是一个没实力没脑子,甚至连资源都没有,只能战战兢兢抱大腿的存在感稀薄的小国,也能瞬间吸引所有意识体的视线,成为一定意义上的大众焦点。

托里斯: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呗。

显然,阿尔弗雷德也想蹭蹭这波热度。

于是打打着“这都一年没怎么见了怎么也该想办法交流一下感情”的幌子,会后拉着王...

前排预警:

all耀,国设,耀中心,史向有,实时有,一发完

除了老王谁都有可能被黑,慎入慎入慎入!

非专业人士,有杜撰,有私设,有瞎写!

慎入!!!!


从某种角度来说,不只是人,其实意识体也很喜欢流量密码这种东西。

而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流量密码,莫过于王耀本人。

什么事儿只要扯上了王耀,哪怕你只是一个没实力没脑子,甚至连资源都没有,只能战战兢兢抱大腿的存在感稀薄的小国,也能瞬间吸引所有意识体的视线,成为一定意义上的大众焦点。

托里斯: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呗。

显然,阿尔弗雷德也想蹭蹭这波热度。

于是打打着“这都一年没怎么见了怎么也该想办法交流一下感情”的幌子,会后拉着王耀问道:“王耀,我召开个联谊会,你会不会来?”

而王耀看笨蛋.jpg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马上就过年了,更别说开幕会在即,他还是东道主,哪有空参加什么联谊会?

阿尔很快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蠢话,打消了举办联谊会的念头,本着“山不就我,我来就山”的积(死)极(不)热(要)情(脸)的原则,他决定去王耀那边住一段时间——我家运动员都去你家了,稀宗也说肯定会看冬奥会了,我这个意识体去现场观摩一下,给我们的健儿们打打气,不过分吧?

那自然是不过分的。

虽然如今王耀并不怎么待见阿尔弗雷德,但是来者是客,他总不至于连最起码的礼数都做不周到,到底还是把阿尔的住处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毕竟,让客人睡纸板床喝核废水,就跟请客把泡菜视作国粹摆在桌子正中间当主菜的行为一样,小家子气且极其离谱。

泱泱华夏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到达目的地后,阿尔美滋滋地将行李放在王耀给他安排的住处之中,心里正暗戳戳想着“他心里有我”,一推门,正对上面前那位手里拿着瓶茅台的斯拉夫男人。

伊万显然心情很好,举着瓶子朝阿尔示意,还意有所指地稍微撤开了自己的身子。

阿尔顺着望去——好嘛,整整一柜子不同品种的名酒,用心程度简直吊打他所在的房间。

——他竟然只是短暂爱了我一小下。

 

——————

 

“哥,一个小时以前,阿尔弗雷德过来找你,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一定要劝劝你哥小心那头蠢熊,他以前做过的事,今后说不定还会再做一遍……’总而言之絮絮叨叨的我也没有仔细听,您随意体会一下就成。”王京给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的王耀沏杯热茶,顺手接过对方递来的大衣:“应该是看到他对门布置的用心程度了,可给酸得不行。”

王耀想到之前自己特意安排的位置,眼中浮出一丝笑意:“随他们,要打便打嘛,我们只是东道主,又不是太平洋井查,难道还能不让他们表达自己的情绪吗?”

他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继续说道:“要说,小朋友到底是小朋友,哪怕是挑拨离间,手段也显得这么质朴。合纵连横,多少年前祖辈们就玩过的东西了,怎么还有人把这个当结婚声明,以为合作便是一辈子都绑在一起?”

王京心里也清楚,阿尔所嘱咐的那些话在王耀这儿压根不成立,便放下心来。

“不过,哥,他看到了你在桌子上摆着的那副画像,阴着个脸,跟被偷家了似的,问我画上的这个人是谁,是不是曾经的某个意识体,你与他的关系如何,你现在是否还在挂念他——好歹被我打发走了。”

对方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王京觉得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王耀正捧着茶杯轻啜慢饮,闻言嗤笑一声:“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干卿何事?

不过话说回来,就连王京也没见过画像上的那个男人,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哪个和王耀有着友好关系的意识体,于是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

“一位故人罢了。”

 

故人入梦。

“你,可以叫我——寰。”

男人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

而被他凝视着的,不到他腰高的小家伙,正紧张兮兮地拿着个玉钺,龇牙咧嘴地想要把男人吓跑。

自称为寰的男人迅速抽出小孩手中的玉钺,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还蛮沉的,就不怕它伤着你?更别说,你就是拿着它朝我劈下来,也伤不着我分毫。”

寰见小孩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来找你之前,我随意转了一圈。已经开始饲养家畜,手工业也已经诞生,不少器物做工精湛,甚至在建城之前,已经有了完备的水利系统——你们很厉害。”

“如果你们能留存下来,或许以后能成为其他文明的心腹大患也说不定呢?”

“唔,话说回来,如果你们是最强大的那一个,同样也可以统治他们,成为你扩大实力的养分。”

小孩并不能完全理解男人话中的意思,但隐约也知道对方是在夸他,于是迅速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露出了一个雀跃的笑容:“我们,很强。”

……太好骗了。

寰默默扶额。

可能是因为这个小家伙从诞生开始,便是在最高统治者的宠溺下长大的吧。

旁人看他穿着丝织品,小脸儿白白嫩嫩的,甚至敢抄起象征着权杖的玉钺,可能会以为这是统治者千娇万宠的小儿子。

实则不然。

“你是意识体。”

“意、识、体,”小孩费力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词,未能参透寰眼中的深意。

“如果足够强大,足够坚韧,或者可以陪伴我很长时间。”男人拍了拍小孩儿手感极佳的脸,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在此之前,尽力活下去吧。”

 

——————

 

“你们有谁见到王耀了吗?”

前来参加这场冬奥盛宴的意识体可不止阿尔和伊万两个,但其他的无论是谁,都一致表示没见到王耀。

这就奇了怪了。

哪怕王耀心里不待见其中的某个或者某几个意识体,他也不会明摆着表现出来,所以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故意躲着不见人。

难不成,是生病了?

当晚,阿尔就赶去了王耀的住处——然后毫不意外地在门口看到了伊万。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轻蔑地笑了一声,敲敲王耀宅邸的大门。

“伊万先生?”出来的是王江,也算是伊万的熟人了。

“你是来找我哥的吗?他这两天事儿太多了,到现在都没回家呢,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这样啊。”伊万点头,没有继续纠缠:“那我等他有空了再来。”

阿尔见状,也急忙走上前去:“那什么,王江啊,你能不能帮我给你哥带句话——”

“琼斯先生,如果有什么急事,您可以给我哥打电话,那什么,我锅里还炖着鹅呢,先不奉陪了哈!”

门关上了。

伊万嗤笑一声:“有些人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可能连王耀的电话都打不通。”

阿尔额头上青筋直跳:是啊,一直打不通,以至于他怀疑自己的号被王耀拖进了那什么反诈骗app。

但输人不输阵,他迅速冷声怼了回去:“省省吧,说得好像你是他唯一的爱人一样,倒不如好好想想,你又能在王耀那里留下什么?”

“费里西安诺说,他敬爱的罗 马爷爷曾握着一条丝绸傻笑,说这是远方的桃花石寄给他的赠礼。”

“那一日我去本田家中,没有通知他,看到他慌乱关进盒子里的竹叶标本。”

“他可以轻吻 巴 基 斯 坦 的额头弹奏一首情歌再告诉他‘一切有我。’”

“同样也可以张开双臂,任 塞 尔 维 亚 将脑袋埋入他的颈窝。”

“你呢?”阿尔歪歪脑袋,仿佛只是单纯的,不带恶意的询问:“他已经活过五千年了,见过的人和事比你存在的天数都要久——你在他心中留不下任何痕迹。”

“哦——”他拖长音调:“有的,至少现在,你是他白月光的替身,是有一定利用价值的,真是好样的,伊万布拉金斯基,我给你鼓鼓掌。”

“我就是他。”斯拉夫男人声音低沉,像是恶狼警告性的低吼。

“你不是。那个灵魂在你身体里已经死了,你的确继承了那份记忆——但你不是他,这点,我想王耀应该比你还要明白。”

伊万不再与他争论这个话题,只反问一句:“那你呢?”

“我?”阿尔转身,粗暴地扯下了罩在脸上的口罩,回首,半张脸隐在阴暗处。

“至少,他的目光现在在我身上,不是吗?”

 

可惜,门外的争端并没能分走门内王耀各位弟弟的心神。

他们现在遇到了一件远比“王耀生病了”更让人头秃的事情。

王耀变成了幼年体。

王京摇了摇身边的王豫:“这是什么时候的大哥?”

“问我?”

王京坦然:“不问你问谁?”

王豫无奈摇头:要命了,语言不通,文字不通,他上哪里知道去?

“应该是有史书记载之前的文明,因为我对这副模样的大哥没什么印象,不过看穿着,应该是——”

“良渚!”王浙眼前一亮,迅速掏出手机打开相册,一通操作行云流水,挤开自己的兄弟们凑到了王耀面前:“哥哥哥,你看你还记不记得,这些字都代表了什么意思?水利系统到底是谁下令修建的?当时的阶层具体划分又是怎样的?还有还有,这玉琮王上的雕像到底是——”

年幼的王耀显然被这一场面给搞懵了,呆愣愣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下一秒,意识体幼崽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宅邸。

等到王耀的这群傻弟弟傻妹妹们手忙脚乱地把小祖宗哄睡着时,已经到了半夜。

梦中的他,再次遇到了那个男人。

“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人群中央那人慷慨陈词,周围一片叫好,包括站在最外围的王耀。

轻笑声自耳边响起,王耀警惕地撤开身子——很少有人能够不声不响地接近他,更别说像这样,直到对方发声,他才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你是谁?”

男人挑眉:“你不记得我了?哦……也是,那时的你还没有记载历史的习惯,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也丢失了那部分记忆。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你能存活下去,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据我所知,与你同期出生的初生文明,已经有消失不见的了,你可一定要坚持久一点啊。”

那时的王耀刚刚成年,对于这个神出鬼没的男人,心中充满了警惕。

如果是现在,他大概会直接翻个白眼怼回去——谜语人滚出地球村!

男人被王耀带去了远离人群的空地上,目光却依旧锁定那个方向,眼中充满探究之意:“真是奇怪,你为什么会为这样一群在俗世沉浮的平民百姓们的崛起而感到高兴?或许他们哪一天,就会像今天这样,直接推翻你所在的王朝也说不定呢?”

王耀摇了摇头。

“书同文,车同轨,如今已经使有了文明不断绝的条件,便是改朝换代又如何呢?”

这句话,显然就是在称赞那位始皇帝的丰功伟绩了。

男人好笑地摇着头:“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王耀没有理他。

男人也不恼,继续问:“更别说,他们这样滥用鬼神之说,毫无敬畏之心——你不怕他们被鬼神报复吗?”

王耀抿平了嘴角,直勾勾地看着男人:“那请问,在他们饥寒交迫孤苦无助的时候,鬼神会站出来吗?”

男人不解其意,但还是顺着他的话,摇了摇头。

王耀见状冷嗤一声:“既然如此,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又与鬼神何干?”

男人被王耀噎得无话可说,很快就消失不见,再次现身时,已然过去了几百年。

“我他妈……”男人骂骂咧咧地:“就是睡了一觉,怎么一醒来,除了你其他的初生文明都他妈不见了?!”

他一头长发简直乱成了鸡窝,神色隐隐有些暴躁,又带着一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无奈。

他拽着王耀的胳膊,上上下下看了一个遍,确定是“朝代更迭在正常范围内没出什么大问题”后,这才冷静了些。

“您这是?”

男人拿右手胡乱地把头发往后捋:“你别说话,让我冷静冷静,一觉醒来,就只剩你一个独苗苗了,他们都这么没出息的吗?!”

王耀嘴角微微抽搐——虽然他不清楚男人口中的“初生文明”到底有几个,不过通过丝绸之路传来的消息,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

“初生文明……对您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毕竟按着王耀自己的逻辑,距离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的诞生和覆灭都已经过去不知道多久了,他也从来没有为此太过牵动心神。

“给你打个比方。”男人深吸一口气,给他解释说:“如果你四处播种终于留下了几根苗苗茁壮成长,结果等你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其他的苗苗都已经被糟蹋得妈都不认得了,你受得了吗?”

“额……您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这个苗苗被糟蹋了之后,化作养料,让之后的苗苗长得更旺盛?”

男人见王耀并不能理解他的含义,便拉着王耀转到了一处森林中——

这片树林刚经过战火洗礼,很多初生的树苗已然被烧成了枯枝。

便是被人看重的金丝楠木,此时也断成了一截,无力地落在灰烬中间。

“文明和树木是不一样的,王耀。”男人的声音不急不缓,似乎是在引导他深入思考:“初生文明,像是一条有源头的河流,它知道自己的来处,便总能闯到自己的目的地。但次生文明没有源头,如若用力过猛,往往很快便没了力气,但如果保守前行,又往往会被束缚在原地,不得突破。”

“原生的子  宫 孕  育着原生的文明,当那原生的文明被破坏后,哪怕次生文明挤进那硕大的子宫之中,所孵化出来的,也只会是——”

男人拖长了音调,目光灼灼地望向王耀,将那句听起来甚至有些残忍的话补全:“畸形的怪胎。”

“他们没有‘源’了。”

王耀费力地眨了几下眼睛。

他甚至直到现在,对于这个世界都没有一个准确的认可,男人的这句话,在他听来实在有些费解,甚至可以说,有些骇人了。

“我、也不确定能活多久,就比如这一次,杨广他现在——”

男人莞尔:“不会的。科举制,一条很好的出路,应该能保证你不会像你的某位邻居那样……呵。”

“可是,现在的科举制只是一点小小的火星,我甚至怀疑,它以后会变成世家的玩物。”王耀的声音有些沮丧:“它是很多百姓的希望,但是,它现在似乎太微弱了。”

男人轻轻地摇着头,拉着王耀蹲了下来。

“你看到了什么?”

“一截……木头?”

“仔细看。”

王耀定睛一看,楠木的缝隙之中,还有微弱的火星在跳跃,一闪一闪地,可能蓦地哪一瞬就会熄灭。

“这样的一块木头,”男人悠扬的声音自王耀耳边响起:“像是某种根深蒂固的东西。你想要把它烧成灰烬,是极其困难的。”

“而那些被拦腰斩断的,看起来极其微弱的人和事,就像是在这木头上留下的点点火星,燃烧过,还留有温度和余晖。”

“你不妨等等,等一个契机。”男人说罢,自顾自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啊……没睡饱,我回去再睡一觉好了,希望下次醒来,你依旧还在哈。”

王耀猛地站起身,冲着男人的背影追问了一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我不站在任何人、任何国家、任何文明那一边。”男人的身影逐渐模糊:“只是,漫长的岁月里需要一点乐子,而你恰好是我曾经最看好的文明之一,小孩儿,尽力活下去吧。”

 

——————

 

王耀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再醒来时,已然恢复了正常。

“哥,你这种情况……应该只是一次意外吧?”王津趴在王耀的膝上,笑盈盈地想从自家哥哥那里听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王耀没忍住,捏了两下王津手感极佳的脸蛋后,冷酷道:“我这种情况,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没等王津问个为什么,王耀便自顾自说了下去:“那个家伙每次醒来,都会给那些与他联系紧密的存在带来影响,我将其称之为紊乱。尤其是现在,与他认识最久的,大概也就剩我一个了,遇到事儿,我自然是首当其冲。”

王津心头一紧,攥住了王耀的袖口:“哥,你会出事吗?”

“不会。只是可能会多折腾你们一段时间,倒不是什么大事,且对国家本身没有任何影响,只不过——”

“昂?”

“如果我变成了以前某个时代的样子,记得把我看住了,别让我乱跑。”

王江正好从厨房端了菜出来,闻言乐呵呵递上一句:“哥,你别这么说啊,搞得好像突发性老年痴呆似的。”

身后的王秦闻言举起锅盔就要朝他脑袋上敲下去,王江立刻躲闪到一边:“哥,他欺负我!”

一旁的王赣忍不住问道:“哥,现在时代变了,你哪怕乱跑,基本上也就其他的那些意识体能看到,他们要是敢欺负你,呵,那我看他们是真——”

“不是他们欺负我。”王耀幽幽叹了口气:“可能是我欺负他们。”

毕竟某些时代的他,是多多少少有些疯批在身上的。

一语成谶。

当王耀又一次改变形态时,身边甚至没有一个兄弟在看顾他,被他溜了出去。

看卧室之中完全按着他心意摆放的设施,这应该是他自己的地盘。

那么在自己的地盘上,溜达溜达应该是个很正常的事情吧?

他还没走多久,就看到一处装扮相当漂亮的大厅里,一群意识体站着坐着,似乎在争论些什么。

哟,还有不少熟人。

那什么来着?

有朋自远方来,上去瞧瞧。

“阿尔弗,任勇洙是不是疯了?”亚瑟站在阿尔弗雷德身后,胳膊肘支着对方的椅背:“在王耀的地盘上骂骂咧咧?还是说真的像本田菊所说的那样……嗯,二创入脑,把自己妄想出来的历史当成真的历史了?”

“话不能这么说。”弗朗西斯一边吃瓜看着热闹:“真正有历史的那应该是他那位兄弟吧,割裂了之后他应该也就会像亚瑟一样口嗨了。”

亚瑟一道目光射了过来,两人很快又骂作一团。

这几个洋人模样的家伙,王耀是不认识的——于是他将目光移向了正侃侃而谈的任勇洙。

“别吵了,很烦。”伊万黑着脸——本来这几天没见着王耀的他心情就不怎么好,此刻眼前的这个烦人精又保持着一贯的作风在那里大嗓门吵吵嚷嚷,很难不让他火气飙升。

一旁的巴 基 斯 坦也慢吞吞地开口说:“是啊,任勇洙,你声音还是小一些吧,你家人天天和你一样,跑到我们家来装耀哥的孩子骗吃骗喝,但你的嗓门那么大那么吵,而且还那么没脸没皮,真的很容易认出来诶。”

“你在说什么?!”任勇洙脸涨的通红,整一大型破防现场:“你简直是闭着眼睛帮王耀说话!”

“啧。”伊万眉头一皱,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任勇洙见状,声音迅速弱了下来,不过看面前的斯拉夫男人似乎没有冲上来抽他的意思,也可能是被气疯了无所顾忌,很快又重新嚷嚷起来:“我看了一眼他们的预演,里面竟然还有穿我们韩服的?那可是我们的传统服饰,他怎么好意思?!”

小巴一针见血:“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王耀他们五十六个民族里,本来就有一个叫朝鲜族,在他的传统服饰里,本来就有一种叫做赤古里?而且,我记得那个露xiong 的,才是你们的传统服饰来着?”

“不可能,绝无这种可能!”任勇洙瞬间跳脚:“我就知道王耀喜欢偷别人的东西,他就是嫉妒我——”

很可惜,任勇洙没能把话说完。

一柄古朴的长剑从角落之中飞出,擦着任勇洙的脸颊而过,深深地插入了他身后的墙体内。

众人将视线转到长剑飞出的方向,眼睁睁看着王耀迈着大步,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了任勇洙的心上。

他竖着高马尾,暗红色的发带伴着长发摇摆,鎏金色的凤眸微敛,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铺天盖地的杀意压向任勇洙,以至于他甚至没空去顾忌剑锋在他颊边留下的伤口正落下血珠,只呆愣愣地看着王耀。

风雨欲来。

“王、”任勇洙突然说不出哪怕一句话来,只有颤抖的双腿能显现出他的恐惧。

“王?”王耀挑眉,面带嘲意:“你继续说,朕在听。”

他见面前这家伙似乎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倒也不气,轻轻巧巧地将那已经没入墙体一半的长剑从其中抽出,拿着剑身轻轻拍了两下任勇洙的脸。

“不是我说,但你多少也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作为初生文明的我,一直是你们这些衍生文明的爹,强大的时候那是威严大宗主国,便是弱小了,也称得上一句慈父,万万轮不到你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更别说——按我估计,现在这个时代的我,应该能用一个小指头把你按着吊打吧?”

王耀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上上下下打量了任勇洙一番,却突然品出了些不对劲来:“等等,你不是小朝?”

任勇洙最厌恶别人把他和那位兄弟弄混了,正想发怒,却因面上冰冷的长剑而不敢有半点动作。

哪怕是开始不在状态的费力西安诺此时也明白了。

完球,王耀又因为意外改变形态了。

“他是谁?”王耀指着任勇洙的鼻子,转头看向四周,正对上塞 尔 维亚亮晶晶的眼神。

“嗯?”他挑眉。

塞 尔 维 亚定定地看着王耀,甚至不舍得把目光移开哪怕一瞬。

曾经,风干的桃花伴随着驼铃声飘落在他的掌心。

千年后,春天来临,东方的风又带来了那缕熟悉的花香。

——原来,那时的你,是这幅模样吗?

他雀跃着开口给王耀解释:“他应该算是小朝的兄弟,他们两个,嗯……分裂了,这个是任勇洙。”说着,又掏出手机打开地图递到了王耀面前:“现在是这样。”

王耀凝眸看了一眼,持剑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情况。

“这是,”他干巴巴地说:“这就是他的旗帜?”

“是、是的,他们的,国/旗。”

“国/旗,就是,代表着郭嘉的旗帜?!这?”王耀整个人震惊到破音:“阴阳无眼,横推太极,八卦缺四,水火不容,这?!”

他重重地闭上了眼睛,缓了好一会才睁开,而后郑重道:“任勇洙是吧,我收回刚才的话,华夏绝无可能有你这样的子辈,你爱认谁当爹就任谁当爹吧,我担不起,我若是认了这儿子,甚至无颜面见教导过我的先辈了。”

“噗嗤。”阿尔忍不住笑出声来,很快引起了王耀的注意。

“嗯?”

见对方似乎在询问他为何发笑,阿尔摇摇头,眼中的迷恋却怎么都止不住。

——我讨厌他居高临下的眼神,讨厌他轻描淡写的态度,讨厌他一举一动中所展现出来的强势与我永远无法企及的气度,恨不得把他打烂,踩成泥,但当我抬头与他视线相撞时,却依旧会被那份独一无二的耀眼迷住。

真是要命。

彼时的王耀就连其他意识体接触得很少,更别提应对阿尔这种粘得发腻的眼神,本想吓唬对方让他别用这种腻歪的眼神盯着他,却被一个高个子男人挡住了视线。

“耀。”伊万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知道……你所在的这个时代,是什么时候吗?”

“是……”王耀裂开嘴,舌尖抵了抵上颚的虎牙,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是一个混乱的时代,一个王朝终结的前奏,疯狂,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但眼见着即将铲除一个困扰了我几百年的毒瘤,我很开心。”

那块属于贵族特供的金丝楠木,已然被点点火星烧出裂缝了。

“行了,不用担心,这个世界的我应该很快会回来。”他不欲再和这群小朋友们细聊,反手将长剑背在身后,昂首阔步地朝门口走去。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哈哈哈哈哈哈……”

 

——————

 

到处欺负人的王耀先生再一次被他的弟弟们按着进入了梦乡。

“哟,小朋友,你现在的状态可算不上好啊。”男人望着王耀身上的手铐脚铐感叹道。

“让我看看你的百姓们——有人沉溺于过往的荣光,有人将民脂民膏堆砌成山,爬上去称侯称王,还有人想从西方那里拿张空头支票当救国良方……而现在的你,勉强维持着那副还算完整的皮囊,内里却早已生脓生疮。”

“我还有救吗?”王耀轻声问道。

男人半蹲下身子,与王耀平视,伸出食指,点了点王耀的胸口:“别问我,在你。”

实际上,男人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这位初生文明的独苗苗,到底能否再站起来——站起来更好,站不起来也罢,他反正又不会施以援手,不过是满场岁月中的一个乐子罢了。

但到底是独苗苗,活下来也是好的。

王耀不是没有猜出来男人的身份。

但是他并没打算求助于他,当然,哪怕求助了,也不过是无用功。

靠自己。

他举起刀尖,第一次下定决心,拆开身上尚且留着鲜血的绷带,屏住呼吸,将那藏在皮肤下的脓疮刺破。

一刀,接着一刀。

额上的汗止不住地流,滴答,滴答,有的掉进了伤口里,带着强烈的刺痛,而握着刀的手,却始终是稳的。

哪怕男人见惯了意识体的诞生和消亡,还是被王耀这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然态度骇到,在他身边停留了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了一句。

“疼吗?”

“早该疼了。”王耀轻声开口——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而生命力却似乎肉眼可见地恢复着。

他费力地撑起身子,躲过男人向他伸出来的手,踉跄着向前走去。

“你要去哪儿?”

“我就,走走看看。”

他看到把斩首当娱乐的遗老,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看到顺着河水飘走的饿殍,看到此时此刻,整片大陆上的遍地疮痍。

“你要去哪儿?”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又问了一遍。

“去那儿。”王耀伸手一指——前面,那位名为伊万.布拉金斯基的意识体,正挥舞着镰刀将路障清除,而樟木与荆棘所遮挡着的远方,旭日已经透下金芒。

那金丝楠木之中留下来的火种,终于在此刻连成一片,在外物的催化下,“砰”地一声蹿了出来,燃尽一切的腐朽与污垢。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意识体。”男人这次清醒的时间格外长,他跟在王耀身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目标,终于在训练场上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几千年来,我见过许许多多从辉煌走向衰败的意识体,但是在绝境中依旧挣扎着站起来的,好像仅此一份。你难道不会因曾经的辉煌而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吗?”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王耀的声音低缓,却并不沉重,他将手中的枪擦好,小心翼翼地放在架子上,而后十分随便地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男人坐下。

“你以为,我已经见过多少荣辱兴衰了?每一个朝代都是我,每一个时期,都不是之前的我。我愿正视我曾受过的苦难,我愿承担我曾犯下的过错,但我绝不会沉溺于其中,不会因过往的荣耀故步自封,就和他们一样——”

男人顺着王耀的指尖所向,看到了那群在军校奋斗着的青年们。

王耀含笑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生于青春,死于青春,生于少年,死于少年。”

“我愿和他们一样,永远年轻,永远赤诚。”

 

————————

 

梦还在继续。

3.7平方公里的土地,被迫承载着远超它所能容纳的炮火。

枪击声,嘶吼声,炮火撕裂天空后落下的炸裂声,萦绕在王耀的耳边,他紧紧地握着拳头,鼻翼迅速翕张,呛人的硝烟混着血腥味钻入他的鼻腔,却激得大脑格外清醒。

一个青年战士,右臂已经被炸没,左手端着枪,嘶吼着朝面前的敌人冲去。

子弹钉入凡人之躯,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枪枪命中胸膛。

但这却只减缓了青年的步伐,他掏出手榴弹,奋力朝前方掷去。

空中,一枚炮弹猛地向他所在的方向砸下——轰!

王耀上前了一步,男人迅速拉住他:“你是意识体,你是没法参战的。”

“我知道。”王耀轻声开口:“但是碎片可以。”

强大的意识体会分割出碎片,以普通人的身份深入了解百姓们的生活。

肯这么做的意识体很少,因为分裂碎片所带来的疼痛是极难忍受的。

“你——”

王耀没有说话,静静地往前走着。

壕沟之中已经叠满了遗体,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直到来到那位,已经被炸得不成人形的青年身边。

男人这才认出来,这个青年,竟然有着和王耀一模一样的面容。

普通人是看不见意识体的,除非意识体愿意。

青年一瞬不瞬地盯着王耀的脸——面前这人,明明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却无比让他安心,甚至让他莫名生起了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王耀在他身侧蹲下,轻轻攥住青年只剩一个指头的左手,磅礴的感情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心间。

——好冷。

——保家卫国,我不后悔。

——战友们请一定要活下来。

——不要给我的父母讲述我的太多细节,如果他们问,我在战场上的表现,请你告诉他们,你们的孩子,很勇敢。

青年轻轻勾了勾指头,他觉得,面前的这个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王耀明白了。

“我们会赢。”他笃定地开口。

青年眼中的光亮了一瞬,又勾了勾手指。

“想听歌?”

——嗯。

炮火连天的高地,响起了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而除了那清亮的声音,还有一个,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轻哼声,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王耀自歌声中睁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房间——也不算完全没见过,但却要比那个时代优秀太多。

前来照看他的王吉,只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这身衣服,便明白了一切。

“这是哪里,我得回去,我——”

王吉一把抱住了他,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哥,我们赢了,我们的姑娘们小伙子们都很棒,你不用担心,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王耀轻轻拍着王吉的后背,用手捋了捋弟弟的发丝:“我想……看看这里。”

王吉还想抱着王耀再说会儿话,却被王辽扯着领子拉开,扔来一条热毛巾:“瞧你哭的,快敷敷眼睛,我带哥去外头转一圈,过会儿看看能不能直接飞去朱日和。王蒙现在还没过来吧?你打电话跟他说一声,让他接应点儿。”

“哥,这是鸟巢,咱08年奥运会就是在这里举办的,当时可给咱争气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在战俘营已经举办过一次了,按理来说,那次是第二次举办奥运会,过两天呢,冬奥会,就是第三次了。京哥到底还是牛啊,世界上第一个双奥之都。”

“科技?科技当然发达了,你看看你兜里的手机,嘿,用的惯吗,咱自家产的。”

“现在很多地方和咱们交易都是用rmb啦,咱现在有钱,有钱得不得了。”

一路上王辽止不住地碎碎念着,嗓子干了好几次,却一刻不停,恨不得把这么多年来的一切变化尽数告诉那个时代对未来不甚了解的王耀。

“咱已经在去往朱日和的路上了,艾玛,朱日和的蓝军是真强啊,打得我们急头白脸的。”

“很多人说,啊,距离当年那场战争,你们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们的士兵还有士气吗?”

“有没有啊,那不是他们说了算,是战场说了算——有一次咱和蓝军打得太惨,将士们血性上来了,最后那可是集体拼刺刀!”

“诶诶,还有一次,红军有个小子队友被全歼,直接上头了,抄着个刺刀直接往前冲,把那群正在吃盒饭的战士都给造蒙蔽了!”

王耀闻言,也忍不住笑道:“那……蓝军没受伤吧?”

“哪能啊?他们反应快着呢!”

“哦对,去年,红军正儿八经胜了蓝军一次,这次不是惨胜!”

王辽就这么一路叨叨到了朱日和。

苍茫辽阔的荒漠上,各种王耀从未见过的军械设备映入他的眼帘,沙尘伴着风砸上他的面颊,而他却不舍得眨哪怕一下眼睛。

“真好。”王耀轻喃。

“这么冷的天,将士们穿得暖吗?”

“那当然了,这是最起码的嘛,给将士们配备的都是最好的,尤其是戍边战士,跟隔壁阿三一比,他们酸得眼泪哇哇掉,可给我们笑坏了。”

“那他们,吃得饱吗?”

“吃得饱吃得饱,不仅要吃得饱,还要吃得好,哪怕是越野作战,红烧肉的糖色也是必须要炒的,而且还有各种军用粮呢!”

“对了对了,现在好多老百姓啊,都可稀罕咱的军用粮了,我记得有一次……哥,哥?”

王辽低头,却发现王耀已经跪在了这片养育他的大地上,泪流满面。

 

——————

 

于现实和梦境游离无数次后,王耀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面前的是一缕……看起来手感极佳的白色长发。

不摸白不摸。

男人轻笑:“你连我的名字都没想起来,摸头发倒是摸得理直气壮哈?”

王耀撑起身子看着对方:“你以前的头发不是白色的。”

“是啊,这不是你喜欢嘛,特意弄成白的了,满意不?”

王耀挑眉:“这么喜欢我?”

“那是,喜欢得不得了,你是我现在仅剩的独苗苗,不喜欢你喜欢谁嘛。”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王耀反正是一句都不带信的。

“我应该叫你什么?上帝耶和华?真主安拉?”

男人撑起下巴,故作思考:“你可以叫我天道,老天爷,当然,我更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寰。当然,你叫什么都无所谓啦,所谓的老天爷也管不了你们,我只不过是作为一种投射存在罢了。”

王耀若有所思。

“他们都说,我是你的宠儿。”

“昂,有错吗,不都说是天佑中华?”

“那快点。”王耀推推面前的这家伙:“赶紧让我们这边的疫情结束,所有人都免疫,至于其他的地方爱咋咋地。”

男人哭笑不得:“你不是社 会 主 义 吗?还信这个?”

王耀双手合十:“中/国/特/色/迷信罢了,需要的时候,就信一下下。”

“你——还真是不把我当回事。”男人哭笑不得,但也没怎么生气。

“其实,如果你出现在其他意识体们面前,他们会很把你当回事的,会把你当成他们追捧的目标,无论你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愿意——你是他们的主,作为主,你怎么看?”

男人的视线与那双漂亮的金眸相接,漠然地说出了那句对方早就料想到的话。

“主不在乎。”

 

——————

 

王耀又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他穿越回了远古时代,没有完整记忆,只记得零零星星一些现代的信息。

他看燧人氏钻木取火,说自己隐隐约约记得有个星球叫火星,上面有他的祝融号。

又到了汉代,和刘安一起看月亮,他指着月亮说,隐约记得上面有嫦娥。

天上?天上也没关系,天上有天宫啊。

后来又到了明代,见到吴承恩,讲悟空可以洞察暗物质。

什么是暗物质?

大概就是……人眼无法观测到的东西?

又过了很久,王耀猛然惊醒,环顾四周,看着一圈吃喝闲聊的兄弟姐妹,才想起这正是守岁的除夕夜。

王粤正刷着视频,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大鱼‘鲲龙’AG600,三秒倾泻九吨水……”

桌上泛着墨香的书被风吹着翻到了某一页——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寰?”王耀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哥,怎么了,快到点了,来吃饺子啦。”王京招呼道。

新年的钟声终于敲响。

【铛——铛——铛——】

一串金色的汉字落在王耀眼前:

【回去睡觉了,走前给你留了份小礼物。希望下次醒来,看到你们的征途已是星辰大海——哦对了,新年快乐。】

 


 

 

 

 

End

 

  1. 良渚部分的相关材料和猜想来自纪录片,那个时候人们是怎么说话的俺也不清楚,所以就按着大白话来表述了

  2. 寰,广大的地域,也不知道起这个名字合不合适,但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了。当然啊,老王不可能喜欢“天”,“天”也不可能喜欢他,但作为唯一留存的独苗苗,老王确实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吧。

  3. 那个疯批耀所代表的时代大家应该都能猜出来吧,怎么说呢,确实是黄巢灭了一颗大毒瘤,且不说功过,我觉得对于老百姓,确实是一件好事。

  4. 最后的那个梦,是我之前的一个突如其来的脑洞,源于我们独有的命名方面的浪漫,那么有没有可能,是现代的人穿越到远古时期,讲述自己所见所闻,但是科技树差距太大了,所以当时的人们将其变成一个个神话(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是一个梦,但是就莫名觉得真的很浪漫)

  5.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求评论求唠嗑!以及求求不要把孩子送上雷文吐槽中心呜呜呜呜

  6. 剩下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思路和碎碎念放进彩蛋里,老规矩,么得粮票的宝别花钱,私聊我给你发~

  7. 哦对了,有没有憨憨看出来,这篇其实算是上一个5000的姊妹篇(其实也不算,我把重点主要放在老王自己身上了),以及,意识体碎片设定沿用之前金钱组花吐症的那篇


一颗蛋

穿过悲伤去找到快乐

或至少找到自由


那么多的败绩,那么多徒劳无功的胜利

穿过悲伤去找到快乐

或至少找到自由


那么多的败绩,那么多徒劳无功的胜利

xxx

一次再会与无数的别离。

一次再会与无数的别离。

︱n︳

韩吉·佐耶

*本周末所有连载停更。


一个关于她的条漫脑洞。 


画小韩吉的心口有一条拉链。韩吉看到新奇的事物就会拉开那条拉链,拿出心脏的一点点,把心脏的小块捏成新奇事物的形状。

她用心脏给自己捏了星星,太阳和月亮,长成少女的时候遇见巨人,就不是拿出心脏的一点点,直接拿了相当一部分,喜欢巨人,就捏一个大大的巨人。她继续长大,青年时开始捏立体机动,捏大炮和各种刀枪,只要能和巨人战斗,她什么都捏得出来 。

韩吉心脏的位置形成了大大的空洞, 她开始往里面放各种人。放她许久未见的父母,整个调查兵团,104期,放支持她继续战斗的人,放在墙下为他们振臂高呼的百姓。她最后一点心...

*本周末所有连载停更。


一个关于她的条漫脑洞。 


画小韩吉的心口有一条拉链。韩吉看到新奇的事物就会拉开那条拉链,拿出心脏的一点点,把心脏的小块捏成新奇事物的形状。

她用心脏给自己捏了星星,太阳和月亮,长成少女的时候遇见巨人,就不是拿出心脏的一点点,直接拿了相当一部分,喜欢巨人,就捏一个大大的巨人。她继续长大,青年时开始捏立体机动,捏大炮和各种刀枪,只要能和巨人战斗,她什么都捏得出来 。

韩吉心脏的位置形成了大大的空洞, 她开始往里面放各种人。放她许久未见的父母,整个调查兵团,104期,放支持她继续战斗的人,放在墙下为他们振臂高呼的百姓。她最后一点心脏用来捏成了雷枪。它已经不在她体内,不属于她了。

用心脏捏成的东西随着韩吉的移动撒满整条来路,韩吉现在行走困难,因为心脏原本的位置塞满了人,她拉上拉链,要捧着他们不让任何人掉下来地走。就在她举步维艰的时刻,有人从后面捡起她心脏这样那样的形状,用她造的星星月亮掷向她。接着他们捡起武器,甚至雷枪,他们攻击她。他们朝韩吉开枪。

韩吉跑起来,捂着左胸心脏的位置,手指紧紧攥着拉链,可惜三毛埃尔温莫布里特还是从缝隙里掉出来,砸在地面,利威尔还被她护在心上,这时冲 她喊“别捡,韩吉。不要捡。”

她跑啊跑,跑到没有路了,再迈一步就是深渊,再退一步是全世界的不善良,她跪倒在地,咬着牙哭。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她觉得自己的无能为力不配有声音。哭了一会,感觉地面在震,韩吉低头看深渊,那里有一个大大的巨人。巨人正用拳头不断砸着悬崖壁,想看看有什么能被震下来。

韩吉站起来,飞身跃下,对方是个智慧巨人,见状非常惊讶,张开手掌接住了她。

拉链坏了。巨人同时接住的还有一群群韩吉心里的人。他们四散开来,很多都受了伤,不然就是愁眉苦脸的模样。 韩吉的心脏重新空成了一个大洞。她慌乱地抱起他们,想要把他们塞回去,巨人看着她的动作十分好奇,问她“你在干什么?” 

韩吉抬头对巨人笑了。她笑起来多漂亮啊,一点不满或胆怯也没有。深渊仿佛有光照进来,巨人被光亮刺得眯了眯眼睛。

韩吉说,“献出我的心脏。” 


结束。 


女孩啊,生日快乐。

我曾说你是我最希望能获得幸福的人,现在也是,未来还是。

愿你在哪里,哪里就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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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性转 人类文x神仙利  头上的花环变戒指太灵了

*打扫中的文利

*中元节

*闻起来有太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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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

*闻起来有太阳的味道

緑茶缶
四千光年外的超新星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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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纳巴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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