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博士中心】霜下千年
前言:
博士最初抵达泰拉时期以及前文明相关捏造
无CP,短篇一发完
—————【霜下千年】—————
1.
极夜期 12:00 p.m.
因非冰原,未知区域。
绵延数万平方公里的陆地冰架伫立于冻土之上。
一只离群的雪鸮安静地守在一处冰面裂口,这位敏锐的捕食者静如雕塑,垂着眼睛探听冰面之下的异动。
它本不该在此处,这过于漫长的黑夜几乎要将它的雪白羽毛也染上暗沉的颜色。
它理应跟着族群向南越冬,在苔原森林追捕狡猾的旅鼠和雪兔,而后在新的地盘重新安家、繁衍。
雪鸮甚至无法探究自己是如何与族群离散,它只是如同往常那样...
前言:
博士最初抵达泰拉时期以及前文明相关捏造
无CP,短篇一发完
—————【霜下千年】—————
1.
极夜期 12:00 p.m.
因非冰原,未知区域。
绵延数万平方公里的陆地冰架伫立于冻土之上。
一只离群的雪鸮安静地守在一处冰面裂口,这位敏锐的捕食者静如雕塑,垂着眼睛探听冰面之下的异动。
它本不该在此处,这过于漫长的黑夜几乎要将它的雪白羽毛也染上暗沉的颜色。
它理应跟着族群向南越冬,在苔原森林追捕狡猾的旅鼠和雪兔,而后在新的地盘重新安家、繁衍。
雪鸮甚至无法探究自己是如何与族群离散,它只是如同往常那样睁开了眼,便只身处在这片无尽夜色里。
终于,冰上的捕食者等来了声响。
可声响并非来自它期待的冰面之下,而是来自辽阔而神秘的夜空。
像是遭受到了剧烈冲击,漆黑夜幕的平静被骤然打破。随即,空中浮现出了一束束射线式的光弧,向着远处极点漫射而去。
随着光弧渐盛,隐隐的磁暴声自远而近,渐渐将偌大的冰原覆盖、吞噬。
雪鸮的羽翼颤动着,或是出于噪音的干扰,也或是出于生灵对未知的畏惧。
脚底的冰面似乎化出了细小的水珠,周遭温度正在剧烈变化。它甚至忘了逃离,一双圆溜溜的眼牢牢盯着空中流光溢彩的异象。
很快,受到异变影响,巨型冰架内部开始传来阵阵低沉的轰鸣,细密的裂纹在冰面上快速蔓延。
瞬息之间,冰体骤然崩裂,刺目的光从厚重的冰川深处汹涌而出。
大量冰层承重体相继断裂,无人的区域开始上演一出盛大又危险的冰体崩解运动。
极夜的黑暗几乎要被冰川中的强劲光芒驱赶殆尽,连着冰面上渺小的雪鸮身影也一同被吞没在突兀的光亮中。
……
12:10 p.m.,冰川断裂带
不多时,冰体崩解平息,这片寻常人难以踏足的地区重新归于了平静。
层层冰石碎块堆叠中,隐约显现出了一台造型与当前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封闭机器。
一条条暗蓝的纹路已被激活点亮,如同流体般在神秘事物的体表有序游走。
「迁跃已达最终节点。
时间核准……正确……
坐标核准……正确……
开始执行唤醒程序。」
不多时,机器内部一阵电子式的提示语音响起,位于机器中心的休眠舱室缓缓亮起了感应灯。
长眠多时的人类略微动了动眼,随后通过防护面罩渐渐开始发出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混沌冲击着他的全部思绪,大量碎片化的记忆和画面一瞬间奔涌而来。
意识渐渐归位,他尝试分辨自己的身份,回溯着过往记忆。
「……Doctor.」
他开始能听见声音。
是熟悉的航行助理的声音。
他皱起眉,费力地偏过头部,最终从已然混乱的梦境中挣脱。
柔和的光映入眼帘。
在检测到人类转醒后,休眠舱的封闭门缓缓开启,为他展开足够的活动空间。
他试图坐起,而完全僵直的身体在复苏的短时间内,还无法支持这样简单的举动。
“……活……”
他开了口,沙哑到几乎难以分辨字眼的声音从干涩的咽喉中挤出。
「您需要什么帮助?」
航行助理在捕捉到人类的声音后随即响应了对方。
他的口腔中全然无法分泌出唾液去浸润自己的嗓子,每一次发出声音都如同锐利刀片划过声带。
“……活性……剂。”
「指令收到。」
无色无味的气体缓缓通过休眠舱向内释放。不久,人类的机体开始恢复基本的活性,他动了动手指,再次尝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剧烈的饥饿感随后侵袭而来,成功坐起身子的人费力地取下头部护具,从伸手可及的舱内真空储物格找出了预备的营养浓缩液。
直到舌尖接触到仍有些甘甜味道的液体后,复苏的人类才真正意识到,他确实活了下来——以1%的存活率,并且还准确地抵达了预设的最终迁跃节点。
「警告:
储备能源即将耗尽,
请在封闭模式启动前离开舱室。」
尚未来得及回想这段赌命般的疯狂经历,航行助理的警示音便在耳侧响起。
他随即将头部护具扣回了自己的肩颈,开始检查周身防护装备的运行状态。在确认一切正常后又从储物格内取了些许营养液,站起身缓缓走向舱室出口。
一阵低沉的机械声响起,厚重的舱门移动着开启。
破碎崎岖的冰体地貌在人类的面前呈现,清透的冰面倒映着仍然游离于夜幕中的阵阵光弧。
所幸当前天气尚好,极地常有的恶劣气象暂时没有制造出雪上加霜的局面。
他透过舱门观察着外部环境,对当前世界的好奇与探究令他的情绪隐隐亢奋。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执行经由亚空间的迁越任务,却是连接时间节点最多、意外率最高的一次单程冒险。
根据“国际时空探旅组织”的最终论断,他们所选定的目标迁越节点,具备适宜施行文明复苏计划的全部条件和客观环境。
短暂的回忆之后他开始探出了脚步,踏向这片陌生的新大陆,材质特殊的平衡鞋使他得以稳当地在冰地里行走。
胸腔里重获活力的心脏开始充满存在感地跳动,他缓缓俯身,单膝着地,将掌心撑在了破碎的冰面上。
虽然脑海中仍然充斥着诸多惶然与难以置信,但触碰大地所带来的实感再次向他证明——这并非一场濒死之前的梦。
他开始尝试激活植于大脑皮层中的“模拟思维空间”程序,并试图检索来自其他同胞的电波信号。
或是仍需一些适应时间,自他苏醒,思维空间状态始终显示为“初始化中”。
他并未感到意外,毕竟这项十分依赖精神力的科技产物,按照他当前的精神情况也确实难以负担起。
其实不光是精神力层面,如果此刻他没有身穿厚重的防护服,他甚至会发现自己的身体体表已然呈现着一种极其不健康的状态。
身后黑色载具的舱门重新关闭,流体光条亦渐渐熄灭。在之后到来的风霜雨雪,将会为它一层层披上自然所赠的厚礼。
物理探测及定位器仍能发挥作用,人类抬首观察了一阵光怪陆离的夜幕,便开始向着任务坐标方向前行。
特制防护服已配置了快速移动器械延展组件,组件展开后的运载时速最高可达六十公里。待到防护服接收的自然能量恢复,这项组件便可以延展成为他的临时代步工具。
在与末日竞速、折叠连接多个时空节点迁跃至新生时代后,除了和其他幸存的同胞取得联络外,他的首要任务即是尽快抵达“物种基因及意识数据库”的所在地。
他抬头望着无际的冰原,怀揣着心底被刻意忽略的阵阵余悸,在极地的暴风雪来临前,他开始坚定地走向了另一段命途。
……
2.
13:00 p.m.,冰原一隅。
「AMa-10申请与您建立定位关联。」
模拟思维空间已成功激活,独行中的人类随即接收到了一则系统提示。
根据代号编制规则,他很快便确认了申请人的身份,并许可了定位联络建立。
刚才十余分钟的步行已令他虚弱的身躯深感疲劳,在等待定位信号回传时,他索性找了一处可供倚靠的冰柱体驻足休憩。
寒风阵阵,带着细小的冰晶颗粒敲打在他的防护服上。空中的光弧亮度已经减淡,黑暗从远处的地平线渐渐蔓延到眼前,防护服的照明灯即将成为冰原上最亮的光源。
他再次发出与本次行动同胞之间的连接信号,祈祷着能有另外的执行者顺利着陆。
忽然,远处的一簇隐约黑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像是受到了光源的吸引,那簇黑影亦向着他的方向缓缓靠近。
他随即攥紧了扣在腰侧的防御型武器,不动声色地在原地静默等待。
距离越近,黑影的面积越大,他这才分辨出这是一支十余人的远行队。他们有着近似于人类的形貌,却个个体格高大、超乎寻常,头部甚至长着极为醒目的黑色尖角。
来者已至跟前,却并未显露出任何敌意和攻击性,这也让孤身的人类放松了些许。
为首的领队人向着他迈近了一步,在照明灯下,他终于能够看清对方的面容。
那是一副与成年人类几乎没有区别的女性容貌,此时正好奇又满是疑惑地打量他。
出于礼节考虑,他选择使用原时空的通用语种尝试开口沟通,同时开启了思维空间的物种语言识别功能,以便在语种匹对之后进行顺畅交流。
“您好……”
领队的女性像是听懂了,或者是从他的友好举动领悟到了含义,也向着他缓缓点头致意。
即使没有言语上的反馈,他仍能从她的神情里分辨出诸多困惑,以及眼中隐约的不安。
女性看着他沉思半晌,终于开口:“本相空无,前所未见。”
识别后的翻译似是有些拗口,就在他琢磨应该如何回答时,对方再次开了口:“昔时无从追溯,前路掩于混沌。你去往何处,旅行者。”
他大致理解了对方的疑问,便选取了其中半句回应:“去往落日以南,海河以北。”
他的声音不大,几乎被渐渐强劲的寒风覆盖。
领队女性思索片刻后,从行囊中取出一枚物件递向他。
那是一颗石质的吊坠,粗糙的石面上刻画着一只眼睛的轮廓。
“此物名为‘注视’。”
在他开口前,女性体贴地作出了解释:“远见所向,即为目之所及。请……收下冰原的祝福,祈愿前路无阻。”
他想起一些极地著民或寒带游牧族群会以当地特色信物赠予外乡人,于是他伸手接过石坠,礼貌地致谢。
“后会有期,旅行者。”
随后,他与眼前的人群相互致意,便目送着他们缓缓向着原本的方向行进。
他端详着掌中的石坠,那镌刻的眼睛纹路并不精致,却栩栩如生,浑然天成。
此时,模拟思维空间收到了一则提醒。
「AMa-10即将抵达您的所在坐标。」
约十余分钟后,他开始听见一阵阵隐约的螺旋桨破空声从远处传来。他将石坠收纳进胸口处的储存口袋,在原地等待来与他接头的“先遣者”。
他再次查看是否有接收到同胞回传的信号,然而信号捕捉仪始终平静无波,连带着他的情绪也渐渐低沉了下去。
一架直升式航空器分开了迷雾,点点闪烁的信号灯扰动了夜幕中的光弧,向着他的坐标快速靠近。
不久,航空器悬停在他的上空,一条索降绳被放下,他上前几步,熟练地握住绳索末端扣在防护服腰侧的卡扣上。随后一手抓牢绳索,一手向着上方做出手势。
索降绳牵引着他开始上升,冰面倒映着他身上照明灯渐渐缩小的光影。他在半空环顾四周,远处连绵的冰川身影纷纷映入眼中。
忽然,一阵感召似的共鸣令他回过头,望向了来时的方向。
或远或近,或虚或实,在冰原与夜幕之间,他仿佛看见了一道门。
流光回转,绮丽而迷幻。
一道连接着浩瀚星海的门,而他恰巧对其并不陌生。
他定睛看去,那道如同幻觉的成像却在顷刻之间消散,了无痕迹。
他蹙紧了眉头,心尖突兀地跳动。
腰间的索降绳已带着他上升至开启的舱门处,有人伸手托住了他的臂弯,随后帮助他避免用一种过于狼狈的姿势进入舱室。
“谢谢。”
这样的协作仿佛已有过多次,彼此间的默契并没有被时代更迭冲淡。
待他坐定,舱门缓缓合上,隔窗前侧的飞行员操纵着抬升了飞行高度,在盘旋调整方向后,开始沿着即定的航线返回。
“很高兴还能活着见到你,凯尔希。”
他看向坐在身侧伸手接住他的人,对方的样貌与他记忆中别无二致。
“久违了,博士。”
……
3.
航行途中天光渐亮,隐隐的云海翻卷,向着相反的方向流逝。
被称呼为“博士”的人类发现自己似乎遗失了部分记忆。
一幕幕沉眠之前的道别、必再相会的承诺,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只剩下诸多模糊的黑影。
但他仍然深刻地记得,自己缘何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
这是一场结局未知的违逆。
曾经的他们触及了规则的根本。
那是一个足够离奇的时代,人类与智能的边界已然模糊,“模拟思维空间”的普及化使得人们拥有等效计算机的思考与学习能力,“意识体移植与复制”技术的诞生则允许了计算终端具备自主情感与独立思维。
与此同时,他们基于“时间折叠范式”进一步干涉物质演化进程。
让树木先结了果实,再萎缩退变为花朵,最后化成细小的种子跌落土壤。
从零至一、从一至零,不再经由时间的管辖。
他们得以跳过事物的成长过程而撷取结果,极限效率带来的瞬息万变,即是他们的世界全貌。
熵增定律已被星体文明的极速发展所淘汰,人类的生命亦不再是一条只会走向死亡的道路。
而乱序注定意味着物质冲突,冲突则酿造更多乱序。
他们最终引起了“观察者”的注视。那道视线曾穿过天穹,抵达土地,将秩序重组,将越界修正。
为了生存与延续,他们选择倾尽全力与这道视线对抗。
……
“凯尔希,除了我……是否还有其他人与你建立过信号联络?”
正如他所预感的那样,白色短发的菲林女士摇了摇头。
“很遗憾,你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个。”
“与我们同期启动的‘保存者计划’呢?”他的声音开始有了一些情绪的波动。
“……”凯尔希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我只能按照客观事实向你传达……
“位于哥伦比亚地底的静滞所中,除了弗里斯顿的数字波纹,我未能捕捉到任何原生意识传递出的信号。”
“……”
闻言,他没有立即回应对方,戴着厚重防护手套的手指缓缓合起,复又松开。
与被限制了活动空间的身躯一样,他克制着自己不去对这些同道者的遭遇做出假定与设想,并试图将其视为又一场能够被坦然接受的牺牲。
辅助供氧的防护面罩没有出现故障,而他的呼吸依然开始变得艰难与沉重。
当凯尔希决定向对方提供一些心理层面的帮助时,她听见他用一种分辨不出情绪的声音缓缓开口:
“我明白了。”
静默重新笼罩了舱室,一束束微弱天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云雾,透过舷窗最终柔软地落在他们的膝前。
他注视着微光中的细小粒子,模拟思维空间内正在高速处理和分类来自AMa-10同步的情报。
恍然间,眼前这些无规律的浮动渐渐带远了他的思绪。
4.
他自睡梦中缓缓睁开眼。
柔软的毯子顺着沙发边缘滑落在地上,周身冰凉的空气令他不禁打了一阵寒颤。
他茫然地坐起,环视四周。
墙边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冬夜的寒气充斥了整个屋子。厚重的遮光窗帘垂在地面,角落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提供了房间内的全部光源,也隐约照亮了一旁时钟上的指针。
近处是一张长条矮桌,面上放着几本陈旧的厚重书籍和相簿,以及一些零碎的装饰勋章。
他确信,这里并非他曾到访过的地方,可这室内的装潢风格、家具陈列习惯,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香,却能够令他产生一种……自己曾在这间屋子生活过很长时间的错觉。
……是梦境吗?
过于真实的寒意让他不得不用毯子将自己裹起,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防护服此时已不见踪影,身上只剩一件白色的单薄里衣。
他站起身,眼前顿时泛起黑雾。在身体适应之后,他在昏暗的光线中摸索着寻找室内照明开关,来路不明的肌肉记忆令他准确地避开每一处可能造成磕碰的家具尖角。
他来到整个屋子的门前打开了顶灯,靠近门时,他隐约可以听见户外传来一阵阵喧闹的声音。
房门紧锁,借着明亮的灯光,他留意到这是一个造型十分奇特的门锁,从内部将门板与门框扣牢。
……需要找到钥匙,而后离开这里。
他迷迷糊糊有着这样的意识,随后回到刚才醒来的位置,开始尝试在各个柜子或者抽屉中翻找。
这座屋子并不大,除了当前所在的客厅外,便是没有太多家具和物件的书房、卧室。
像是每日有人维护与打扫,房间各处都不见落灰,客厅窗台上甚至摆着不少鲜活的花卉。
不久后,除了找到了一件御寒外衣别无所获的他坐回沙发上休息。
他顺手翻开矮桌上一本厚重相簿尝试寻找更多信息与线索,各式各样的照片规规整整地被放置在每页窗格。
有夜幕上的群星、无垠的荒漠,也有纯白的雪域、深蓝的海。
有三两人影、火光迷雾,也有市井一角、异域风土。
他留意到,每张照片的背面,都有人写下了类似计数用的文字。
从第一张照片背面的“第一年”起,逐年向后排列。
他看着这些字迹,即便笔触有些陌生,却几乎让他确信这是自己的东西。
翻阅了几页后,规律的文字被打破,一行询问式的语句出现在了一张全黑照片的背面:
“作为谁,成为谁。”
他怔怔看着,像是有些许身影在眼前浮动。
他仿佛看见在无尽的迷惘里,有人同行,有人离开,相识与分离逐渐构建成一层层关系脉络。
这些与旁人的牵连,亦使他得以作为一个真实和完整的人去生存。
并由此获得喜乐,或是哀伤。
……
他的指尖拨动着翻页,期间大量拍摄于城市高空的照片映入眼中。
城市的样貌与格局逐年变化,从贫瘠到生机,活跃的种子在土壤之下萌发,如同一片在废墟中被悉心看护的净土。
不多时又是一张全黑的照片,他翻至背面便见到了新的手写文字:
“挽救谁,见证谁。”
紧接这页之后,照片背面开始出现一些他不认识的名字。
墨痕深深,像是书写者试图牢牢铭记那样力透纸背。
……他想要记得谁。挚友、爱人……或是逝者?
笔迹氤氲,仿佛是被水珠晕染之后,细密的枝芽在文字的边角悄然蔓延,最后凝固为陈旧的痕迹。
相册的边缘像是一页页锋利的刀片,隐约将指尖划破,细小又难以忽略的刺痛一路侵蚀到了心底。
“团结谁,战胜谁。”
全黑的照片上沾染了一抹血色,在时间的见证下已化为了淡淡的棕。
寥寥无几的文字仿佛有了情绪,他读到了几许惘然、彷徨,以及……质问。
翻至半册,他发现从某一页开始不再有照片,一张纯白色的相纸孤零零地被夹在当中:
“我是谁……”
再往后,便是厚厚的空页,像是相册的主人已将这个记录的习惯抛弃。
大量的透明相册袋在他手中流水般滑过,宛如这空缺了一半的人生。
直到最后一页,他终于又见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正面印着那份他不久前在冰原上收到的礼物:一条刻着眼睛纹路的石头坠子。
心脏像是突然被注入了血液,思绪随之飞转,他下意识开始在周身翻找,竟真让他在里衣的口袋里翻出了那枚石坠。
他将照片取出,翻至背面,两行机打的文字映入眼中:
「泰拉历 2000年,元日。
因果与往复。」
他端详着手中的石坠,像是想起了什么,片刻后放下手中的相簿站起,几步走到门前将石坠置入了锁眼处。
随着一声低沉的转动声,屋门被顺利打开。
他欣喜地返回屋内,将刚才翻找时寻到的厚外套裹在身上,随后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
此时,时钟指向了正中,悠悠扬扬的钟鸣声自远处传来。
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他漫无目的沿着城中的街道行走,虽是夜半时分,往来行人却络绎不绝。
他们有的长尾尖角,有的头顶圆环,有的白肤红瞳,还有的耳侧缀羽。
元月元日的第一秒起,绚烂的烟火自夜幕绽放,回旋后缓缓在天际坠落。
与这璀璨交相辉映的,是地面上连绵的灯火,与蓬勃的生机。
视线越过热闹的人群,远处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对方是有着一对柔软朝天耳的青年女性,棕褐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而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间,独自驻足在一座纪念用的雕像前。
短期记忆提醒了他,在刚才翻阅的众多照片里,他多次见过她,只不过照片里的身影要更为年幼。
随着步伐接近,他也渐渐看清对方面前那座石像的样子。
深色的面罩覆盖了面部,宽厚的量产式防护服则将身型特征全部掩盖。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雕像前一块小巧的石碑,光滑的石面上清晰地写着:
「博士:前卡兹戴尔战地指挥官,前罗德岛指挥官。」
他感到困惑,便在那个棕褐色长发的青年女性身侧站定。
“晚上好……”他尽力回忆着她的名字。
而对方像是沉浸在回忆里,并未注意到他的到来。
他便不再打扰,安静地立在一旁等候追思者的思绪回拢。
不多时,一个齐腰高的女孩向他们的方向走来,随后俯身将一簇纯白的花束放在了石碑跟前。
女孩有着淡金色的柔软长发,距离发顶几厘米的位置悬浮着一圈光环。
“殿下,千喜年安康。”她仰起头开口,向着青年女性捧起怀中另一束稍显鲜艳的花。
被称呼为殿下的人回过神,随即缓缓蹲下身与女孩平视。
“谢谢,千喜年安康。”她接过女孩递来的花束,轻声道谢。
而此时与二人仅一步之遥的博士这才意识到,这里的人们似乎并不能看见他。
……这个梦是否过于真实。他不禁感叹。
眼前的青年女性已经站起,牵起淡金发女孩一同迈开脚步离去。
在她们转身之际,如同被未知力量所驱使,他忽然低声开口:
……一切还好吗?
而这次他连自己的声音都未能听见。
柔软的朝天耳似乎弯了弯,青年女性如他期盼的那样回过了头。
他看见一丝迷茫和诧异的神色在对方脸上浮现,又在看清原地并无异样后恢复了寻常。
目送着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远,热闹非凡的人潮再次将他笼罩。
他孤身站在原地,怔怔看向四周的人群。他们有着不同的种族与特征、不同的身份与肤色。
他们隔绝了病痛、告别了战乱,在同样的月色之下相伴相守,期许着每一个充满希望与圆满的岁岁年年。
或许他的问题已有了答案。
身旁空出了位置,他移步站到雕像的正面。这时他才注意到,小巧的石碑上还有另一行暗色的小字:
「立此像以为念。」
……
恍惚间,视物开始有些模糊,他感到一阵虚无缥缈,身躯仿佛不再能够支撑他的站立。
意识渐渐涣散,近乎虚幻的身形摇摇欲坠。
预想中摔至地面的痛久久未至,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身后将他轻轻接住。
……
“许久不见,博士。”
在意识完全消散之前,这是他最后听见的声音。
他试图回头看清对方的模样,而黑暗则伴着如同春日的暖意将他尽数裹挟。
枯荣霜中尽,人间已千年。
……
5. 尾声
直升机穿过一阵云雾,舱室内的光影一同受了惊扰,错综复杂地随机跳跃着。
“博士?”
被呼唤的人顿时回过神,随后露出了一瞬间的茫然神色。
“……抱歉。”他顿了顿,试图回溯着他片刻之前的记忆。“我刚才……睡着了吗?”
凯尔希微微皱了眉头,在观察了对方一阵后开口:“二十秒钟前,你与我说了前半句话;而十五秒钟前,你开始呈现出走神的状态。”
“……”
他有些无措,努力在一片混沌的记忆中找寻着。
他一定看见了什么,却记不真切。
他恍然想起那片无尽的冰原,和那些头上长着黑色尖角的异域之人。
“……目之所及……”他忽然低声呢喃,“即为远见所向……”
在凯尔希不解的目光下,他打开防护服胸口处的储物口袋,准备拿出那条石坠再次检查。
而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口袋里有着几样他再熟悉不过的野外生存小工具,却独独少了他那份被赠予的祝福。
“你还好吗?”眼见着他情绪波动得厉害,凯尔希选择出言询问。
他怔了半晌,而后缓缓伸出手轻轻撑在头部。
“没什么……我可能,有些累了。”
……
经过两次的中途着陆休憩与补给,漫长的航行终于抵达了名为卡兹戴尔的终点。
博士跟随凯尔希秘密觐见了被称为“魔王”的君主。
在持续整整一天的进言与商议后,他顺利取得了对方的首肯,并获准按照提案计划开展一系列的城建筹备工作。
此时已近年末,博士在集市采买时物色了一台轻便的相机。
一个晴朗的夜晚,他独自登上了城门一处小型瞭望塔,静默地望了片刻夜幕后,按下了快门。
他从未关闭过可能与幸存同胞重新建立联系的信号接收器。或许有一天,这连绵的星空可以将他的呼唤传递给另一个也在同样等候着的人。
回到城内,他挑选了一张角度最满意的照片,寻了间相馆将它冲印。
他看着画面上星星点点的光有些出神。
半晌后他取了笔,在背面用自己尚不能很好控制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下:第一年。
—————【霜下千年:完】—————
题外话:
灵感源于《探索者的银凇止境》相关:
不期而遇事件“远见所向”文案:
无人冰原上的风雪令人睁不开眼睛,你和科考队的同伴在极寒中竭尽全力地追赶着那支神秘的黑色队伍。
这些独眼巨人要前往何处?
他们回答:“下一个千年。”
选项后:
——唯一的工具,就是无坚不摧的自身。
——既然你已动身,那就再也不要停下。
……
部分密文板文案
草木兽羽有枯荣,祈愿久延存。
一日发蒙生灵智,代代相连结。
行于高处如星辰,俯瞰霜雪色。
行于低处如伏兽,听闻号角声。
坚石高墙起群山,角盔覆冰寒。
荆棘丛生枯骸骨,死亡亦归途。
神魂游荡生梦处,一瞥风雪中。
不见生机不见移,终古长静寂。
凛视干员档案
“您在......一道‘门’的前面。一道我见过多次,却从未见到它如此璀璨的门。”
———
很难解释这篇8k字短篇竟然写了两个月是不是因为天天“集成战略启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