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tips：都为多人all，后续看反响可以出铲的各种单人cp推文合集

恋痛癖 @杀死巴别塔 

本人all铲圈镇圈神作

绝对变弯 @干杯好胃口 

有夸代，但别错过

 歧途 @A.十三「爱会持久」  

很细腻的四个单向视角➡️朱余极左

廉价爱恋  @不爱系鞋带 

痛痛的，依旧很爱

疯狗  @yu . 

太太很少更，疯感，很爱

他的保护圈  @·芣苢北莳· 

但有人也会想成为为他的保护圈

当我开摆后全都来贴老子冷屁股来了  @涩火 又好笑又爽的“复仇”，酸涩，隐喻

万重山 @啊呜一口鱼 

伪现背ooc，abo全员恶人

情非得已 @北海越 

“那天，苏新皓没有和任何一个人看日出”

学人精 @杀死巴别塔 

宝铲顺铲，自行避雷

蝴蝶效应  @心动信号 

意外回到过去

凌晨三点七分  @杀死巴别塔 

太太标注微恐慎入，对密室人来说不足为惧^

愿与愁 @晏阳天 

圈套 @lesuft 

弃文预警！！

难哄  @大蒜过敏的美女 

民国背景，小妈文学，本人很爱

对家变对象了怎么办？  @世界上另一个我 

夏夜永恒浪漫  @公主至上主义者_ 

泪痕  @东南无风 

少但精

颓巷 @麻蛋星Starrism 

强推

戏弄 

穷途末路 @九苒yuki 

末流爱谷欠合集  @杀死巴别塔 

强推蝴蝶向导

醒来成了团欺omega如何自救 @梦里梦什么. 现在不是很爱看这种，偶尔一点也不错，狗血无脑小爽文

随心所欲后，我成了人生赢家  @阿里多嘎美羊羊 

疼痛吻痕 @布卡嘟. 

根系 @哭泣的sun. 

strange campanies  @不眠岛 

重新开始 @夏木i

⬆️这篇找不到了😿

tips：在想要不要推｜桃色副本｜感觉挺多宝贝们喜欢的，但我个人不是很感冒，文如其名，感兴趣的可以看看

  

*根据cp分类归纳

*按顺序为朱苏/极皓/朱苏极/其他铲右

*附带简要说明

　

　　　

  【写在前面】

 

↑重新说明：由于时间较久，部分文章已被删除或设权限从而不可见，推文中不作修改，大家可以自己去wb超话之类的地方找，看看有没有补档。此外本人已经很少看楼文学，因此不怎么编辑。

　

   个人推文带有主观色彩，互相理解。遇见喜欢的文多多支持创作者。推文多为单篇，同合集或同作者的其他文章大多都很不错，大家按喜好挖掘。就不艾特打扰原作者了。

  

  推荐的基本是看过的文，可能范围有限。

  

  导语中带引号的句子大多为引自原文。

　　

  

  

  　　

　　

【朱苏】

  

  · 路过蜻蜓 by 万窍含风 （镇圈oa文学，我的入坑之作。爱是酸涩的妒忌和欲妄。）

  

　· 夜間泥棒 by 万窍含风 （校园，水煎。偏执只留给一个人。）

  

　· 猎手 by SaliiS_  （cake＆fork设定。白切黑棍和被骗的铲，很疯很喜欢。）

  

   · 饲狼 by 戒kele （文如其名。疯批占有欲。）

  

   · 生长痛意 by 冷圈狗狗 （现背，很贴很贴的AB文学）

  

　· 渐远 by 跃入深空 （现背。成长的代价是渐行渐远吗。）

  

　· 分道 by 爱吃蛋挞 （娱乐圈带球跑。内核和两人的差异都太戳了，很好哭。）

  

　· 消失的十五年 by 孙风孙水孙财神 （失事的航班，爱情与友情。爱你爱至编织幻境。）

  

　· 人类爱情 by 嘉陵江笨拉灯 （含左新房。机器人同样有爱的表达。)

  

　· 风吹雨成花 by 零度残冬 （不用多说了。完结连载，abo，清清甜甜校园味。）

  

　· shine by 阿初要努力 （完结连载。真的很钓很撩人。）

  

　· 不公平 by alittlejam （写未来的现背，从回避，到抓紧彼此）

  

   · 光向 by 尾百合 （是很新颖的设定，文字好温柔。）

  

　· 傻逼的爱情没天分 by 象牙塔建筑师 （现背。“懂得什么是珍贵。”）

  

　· 二选一？我全都要 by 偷亿筐小狗 （带点纯情的午夜场，反复回味。）

  

　· 预计通行17分钟 by 爱吃蛋挞  （现背。“我与你之间的距离。”）

  

　· 玻璃刺 by 永昼冬夜  （现实向，左右无差。经历波折，彼此驯化。）

  

　· 哑巴巷 by 我萆了。（很用心编织的市井生活场景。每个人物都有故事。）

  

　· 下雨天里你和我都不说话 by 谢舟珩 （AB午夜场，文笔太好了。）

  

　· 浪漫主义 by 屿贤 （rapper×学生。细水长流的温柔。）

  

　· 爱逐清欢 by 福来 （abo，伪破镜重圆。年少脑海里共度的一生，终于可以慢慢成真。 ）

  

 · 溺死在高墙 by 烧饼味的泡芙 （“他死在江里，死在高墙里，死在暗无天日的生活里。”）

  

　· 秘密（上） by 跃入深空 （双星现背午夜场，虽只有上，但还是好喜欢。）

  

　· Puppy by 笑赏皎皎月 （骨科疯批。爱即使扭曲也无法停止。）

  

　· 白开水 by 就是要瘫着  （AB设定，小朱是白开水味的。）

  

　· 半个番茄 by 杀死巴别塔 （被困在大山里的压抑的爱，好痛。）

  

　· 败絮 by 斑斓废话 （现背。“每当我回头，内疚是刽子手。”）

  

　· 感觉适应 by 摇曳的旗子  （伪现背。痛能止痒。）

  

　· 待罪羔羊 by 请给我画只绵羊 （现背，香香午夜场。）

  

　· 蓄谋已久 by 安桃  （半现实向，EA设定也好适合。）

  

 · 下次听话些 by 不补档 （午夜场，劳斯太会了。）

  

 · Fool for you by 冷圈狗狗 （苏性转，py文学。“占有走在爱的前面。”）

  

 · 好好 by 随便 （很典的现背文学，渐行渐远可是无可奈何。）

  

　· 前往灵魂深处 by Create  （双杀手午夜场，别扭又忍不住妥协。）

  

　· 破戒 by 屿贤 （模特×舞者，喜闻乐见直掰弯。）

  

　· 寒冬雪狐 by 零度残冬  （双狐妖，物料衍生文。）

  

　· 乖张钝痛 by Phantasie  （现背，朱第一人称。炮友但双向暗恋。）

  

　· 22x日记 by vegetation  （好可爱的小苏兔塑，日记体。）

  

 · 他从不说情话 by 三十一克拉 （现背。“他从不说情话，可是每一个眼神都宣泄爱意。”）

  

    · 偏见，疼痛，爱和丢失的香烟 by 冷圈狗狗  （黑暗荣耀短剧的衍生，铲单性转，斯德哥尔摩爱上霸凌妹。好矛盾的爱和恨，我又看哭了。）

  

    · 他的睫毛 by summerain （总算又看到一篇喜欢的的现背。棍视角，时间线为三段演唱会。关于两颗彼此牵连的星星。）

  

  

　　　　

  

  

  　

  

  

【极皓】

 

　· 七号风球 by 万窍含风 （乐队设定。劳斯的每一篇都是我的top。）

  

　· 滴水观音 by 火山口舞蹈家 （伪骨科大作。占有与包容。文名也起得好妙。）

  

　· 太阳内核 by 陈白  （高质量现背，微量三角。“为我燃烧吧，我的太阳。”）

  

　· 月亮下的人 by 梦游水泥  （连载，伪骨科。剧情和肉都好精彩，我反复回味。）

  

　· 关于我爸掉的三次眼泪 by 随便  （很独特的视角。好像真的看他们走完了一生。）

  

　· 桂花红豆 by 茉莉犀牛  （现实向，纯爱。写得好有诗意。）

  

　· 我知道我爱你 by 柏.   （现背出柜向。温暖治愈的双向奔赴。）

  

　· 初恋 by 斑斓废话  （破镜重圆故事。“每个人的初恋都和史诗电影一样伟大。”）

  

　· 淤青 by 我萆了。  （现背，午夜场。淤青是少年青涩爱欲的印记。）

  

 · 生长痛 by 不秋池 （皓极皓无差，现实回忆交叉流。）

  

　· 禁止通行 by 草莓味馒头  （午夜场。“无声地占有，有声的温柔。”）

  

 · 真实谎言 by time warp  （很特别的设定，有双面。）

  

　· 暗格 by 静雨灰灰  （小极第一人称，关于秘密基地的心理活动。）

  

　· 有期 by 取个名字好难  （医师×侠客。匡扶大义又心系彼此。）

  

　· 草药 by 玖喆  （abo，老旧年代。“月亮也会救赎洋甘菊。”）

  

　· 珍珠美人 by 齐榆。 （完结连载。abo。）

  

 · 爱在流星坠落前 by 星衍春夏 （现背延伸。）

  

　· 微积分怎么教的 by 南芥  （大学校园。小苏学长被小狼狗学弟制裁。）

 

 · 我愚蠢的理想主义 by 没电了哦 
 （是现背。心理活动很可爱。）

  

　· 帝师 by 灯火阑珊处  （偏执腹黑小皇帝×温和稳重帝师。）

  

 · 后台秘事 by 下雨天 （现背短打，舞台后台。）

  

 · 被偏爱的人做小女孩 by 挚爱美色 （非典型仙侠，幽默又可爱。）

  

 · 小石榴 by 柏. (午夜场，但很有纯情劲儿。）

　　

 · 宝宝 by 脑洞者们 （abo，孕期。细水长流的陪伴与温柔，好喜欢这样的感情。）

  

 · 倒数三个数 by 孙风孙水孙财神 （誓死不弯妻管严×管天管地小辣椒，火葬场，我爱看。）

  

 · 两颗西柚 by 南芥 （双向crush文学，好萌好心动。）

　

  

  　

  

  

　　

　【朱苏极】

  

　· 巴甫洛夫的狗 by 冷圈狗狗  （我的大三角启蒙之作。现背。小极第一人称。）

  

　· 第三只猫 by 小惑星  （男大学生搞三角。细节好贴好贴。）

  

　· 我一生的好时光引颈就屠 by 谢舟珩  （小极视角，第一人称。）

  

　· 电灯胆 by yssuperaz  （现实向，非正常关系。）

  

　· 少年夏不安 by 永昼冬夜  （现实延伸，极皓＞朱苏。）

  

 · 棉花糖骆驼 by K1ss5me  (性转，极视角，很震撼的纠缠故事。）

  

　·  当我把花播种 by 当我们相遇 （青春校园，竹马文学。）

  

　· 局外人 by 孙风孙水孙财神  （现背，连载中。孙劳斯说她会努力更的。）

  

　· 海愧花 by 啊呜一口鱼  （少爷文学。朱苏be，极皓he。）

  

 · 好怪 by 焦狸 （纯正大三角）

　

  

  

　　　

【其他苏右】

　　

（看得比较少）　

　　

· 囚徒困境 by 3狗 （群像文，三代大逃杀，值得品味。）

  

· 当我们爱人时我们是在爱什么 by 随便  （极皓/左新房，仙品三角文。）

  

· 智齿与项圈 by 风雨下潮涨  （顺铲/棍铲，伪骨科。“缺席的智齿以另一种方式生长在青春期里。”）

  

 · 三十三寺 by 见月明 （左新房。道士×狐妖，断不掉的是几世的缘。）

  

 · 一封生日贺信 by 随便  （顺铲。独白向现背，很贴。）

  

 · 戒烟 by 见月明  （左新房/棍铲，现背。“没法戒烟，因为戒不掉你。”）

  

 · 伪装 by 我萆了。 （余苏。练习室现背，午夜场。）

  

· 寒冬冰激凌 by 黑不隆咚 （朱苏/all铲，现背。）

  

· 悬溺 by 杀死巴别塔 （禹新，现背，自白体。）

  

 · 锈蚀阳光 by 西雅图来电  （文苏/棍帅，运动会衍生，午夜场。）

  

· 冰湖裂隙 by 共生枝 （禹新，用心的现背。）

  

· 回声 by 百里云琅 （左新房，现背，捕捉到了好多细节。“他不是被物化的承载爱的容器。他站在那里，就应该有人来爱他。”）

　

　　

  

 

   

  

      最后也欢迎光临我的合集！

  

　     玫瑰星云 

  

      黑白琴键 

　　

  

  

  

  　　

　　

写在后面: 可能会不定期编辑，可以偶尔来看看啦。

  

  

  

  

  

  

  

  

*誓死不弯妻管严x管天管地小辣椒

*追妻火葬场，全文5.7k

*灵感源自小苏的“321”

01

我和苏新皓彻底决裂了。

他是我妈闺蜜的儿子，我俩打襁褓里就认识，熟得不能再熟。生日差了二十来天，他自说自话自封我哥，偏偏又是个爱操心的主，于是我莫名其妙被他管了二十几年。

小时候管学习管早恋，长大了管饮食管作息，快奔三管抽烟管喝酒。

总之，管天管地。

那帮狗东西没一个不拿这事调侃我，说人家都是青梅竹马，就你俩搞特殊，竹马竹马。张峻豪推来一杯Dry Martini，笑得眉飞色舞：“你们那叫嫉妒，嫉妒咱极少有漂亮男老婆。”

后劲十足的特调被我一口闷，我说去你妈的男老婆，老子直的，笔笔直。

话音刚落，余光就看见苏新皓摸索着进了酒吧，他生得白嫩还幼态，刚进门便吸引了一众不怀好意的目光。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裤子越穿越短，衣服越搭越亮，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晓得给谁看。放下酒杯，刚起身，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朱志鑫把我摁回卡座：“粉衣服那位是你朋友吧？我去把人带过来。”

“谢了啊，兄弟。”

我隔空敬了他一杯。

都说人不可貌相，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没想到还挺热心。热心肠是余宇涵发小，常年定居国外，最近刚回国，估计国内朋友不多，所以老跟我们几个出来混。

我迷迷糊糊看过去，他替苏新皓挡掉搭讪的人，又绅士地领着他朝这边走来。

难得见苏新皓如此腼腆乖顺的一面，呦嚯，改好海归男这口了？

02

“张极！”

人未到，责备的号角已经吹响，我习以为常翘起二郎腿，单手撑住摇摇欲坠的脑袋。

“酒量明明不好，都说了别喝洋酒别喝洋酒，怎么偏不听？一会儿回去又要抱着马桶吐，我这次再给你煮醒酒汤名字倒过来写。还有啊，阿姨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她都快急死了你知道吗？赶紧跟我回去……”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今儿个必须好好治治他这臭毛病。

“苏新皓，你丫从小到大管我管上瘾了是吧？”看他深呼吸不讲话，我继续火上浇油，“知道你不喜欢女人，那我提个建议，既然爱管就赶紧找个男朋友，带回去关上门慢慢管。”

“我这群兄弟哪个不是钻石王老五，有中意的不，有的话苏哥哥请随意。”我笑容嘲讽，话里有话。

他握紧拳头，双目猩红：“三。”

“二一，我替你说行了吧？”我指着出口方向，不屑道，“慢走不送。”

他拎起桌上的冰桶朝我泼来，冰水掺杂着尚未融化的冰块，砸得我生疼。朱志鑫看了我一眼，连忙追着他跑出去，我招手示意酒保再上一排深水炸弹。

“别怪我没提醒你。”余宇涵伸出一只手又缓缓弯曲指关节，“我那帅逼发小，弯的。”

深水炸弹和多米诺骨牌原理类似，碰倒第一杯，剩下的便接二连三往下倒，喷涌而上的气泡容不得半点踟蹰，我一杯接一杯喝了个烂醉。

我拍着桌子大声嚷嚷，苏新皓谈恋爱就没心思管我了，这是喜事，接着喝！

03

“帅帅怎么好久不来咱家？你是不是又惹人家生气了？”

我指指没有声音的头戴式耳机，想以此逃避这个话题，可惜我妈不是吃素的，一巴掌差点没把我的头也拍下来：“问你话呢，之前出去鬼混都是帅帅送回来的，上次那俩酒鬼谁啊？醉成那样了还对着空气投篮，我都没敢让他们进屋。”

“又不是小时候，天天来咱家干什么？”我戴上耳机，挥手示意她出去。

房间重回安静，只剩下我漫无目的敲打键盘的声音。

苏新皓早把我删了。

其实第二天酒醒后，我就非常没有骨气地写了篇小作文，密密麻麻都是我不要的自尊，诚恳道歉的同时也向他表达了本人对于适度管控的渴望。多大人了，你要管，至少在外边给我留点面儿是不是，什么三二一的，有必要吗？

删删改改斟酌许久，我满意点头，按下发送键，提示发送失败。

揉了揉太阳穴，我掏出手机再次点开他的头像，朋友圈背景换成了他和朱志鑫的合照，之前还是我家那头猪来着。

进展真快。

要说心情有什么特别大的起伏倒不至于，我说过，他对我而言仅仅是一个爱管闲事的邻居，不存在什么日久生情的小说情节。

我只是觉得这人挺笨的，容易被骗，再说他俩才认识几天？这就在一起了？谁知道朱志鑫人品怎么样，明明看面相就……不像个好东西！

04

“喂，余宇涵。”

“说。”

“你发小，到底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校草榜卫冕大TOP，家里无敌有钱，有个靠谱能顶事的哥，所以这人从小就活得自在，喜欢男的，心里住了个白月光……”

“停停停。”我听得直皱眉，“什么白月光？男的白月光？”

余宇涵在电话那头，用力锤了下自己的腿：“啊呀忘记告诉你，他和他初恋谈了好多年，出国那阵都没断，可惜一场意外，苦命鸳鸯阴阳两相隔。家里人就安排他回国，让我们都陪着开导开导，总之是个痴情种，他对你哥感兴趣也是因为他俩长得实在太像……”

我哪还听得下去，差点问候他祖宗十八代，服了，就知道苏新皓这傻子又被人骗了！

一连试了十几个APP，连音乐软件都发了私信过去，好家伙全部拉黑，丫躲债呢？我踩了双拖鞋，夹起啵啵，急匆匆往隔壁楼赶，密码摁到第六遍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小极？”

“阿姨，我找苏新皓。”我尴尬地挠了挠脸，“密码换了哈。”

阿姨看上去比我尴尬，她点点头，说帅帅没知会你吗，他连工作都辞了，陪小朱那孩子飞国外散心去了。

“他自己也打算趁这段时间静一静，听小朱说是感情上的问题，具体情况我不太了解，孩子大了总爱往心里藏事儿，还是小时候实诚。”她揉着啵啵的屁股，一脸惋惜的表情。

苏新皓哪来感情上的问题需要静一静？他和朱志鑫不也才刚开始吗？

我心中焦躁不安，和阿姨道了别，整一个敢怒不敢言的状态，您老人家是真不怕亲儿子被骗到国外割腰子对吧！

05

我从余宇涵那里要来了朱志鑫国外的住址。

本以为这小子会漫天要价敲诈我，没想到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说张极，朱志鑫是我知根知底的朋友，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更何况苏新皓拉黑了你又没有拉黑我们，他天天搁朋友圈活跃着呢，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我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对啊，他家里人都不担心，我到底在瞎起劲个什么玩意儿？

“谁不知道苏新皓从小就是个爱操心的主。”他接着说道，“可是长大后，除了你他还管过谁？他喜欢你人尽皆知，那你呢？”

我不知道。

我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抱在怀里很舒服；我喜欢新鲜感，素昧平生却能一见如故；我喜欢温柔又好脾气的人，苏新皓平时少“啧”我几下都谢天谢地……

显而易见，我是不可能喜欢他的，不是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到当我看见他挽着朱志鑫的手臂，二人有说有笑，举止亲昵地漫步在那座繁华而古老的城市街头。

呼吸瞬间凝固，我僵在原地，怔怔望向他们，捧着热可可的双手突然不受控制，开始剧烈颤抖。

热饮撒在手背，烫得我浑身一激灵。

苏新皓率先发现了我，他睁大眼睛，牵着朱志鑫朝我走来：“小极？”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嗨，我是来道歉的。”

06

语无伦次讲了一堆毫无逻辑的话，苏新皓或许也没在认真听，他摆摆手表示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只是让我以后少喝酒少抽烟，毕竟对身体不好。

“你陪他散完心还回去吗？”我低头绞着衣角。

他淡漠的态度格外陌生，陌生到让我觉得此时此刻，有人正扯着我的五脏六腑，血淋淋往外边生拉硬拽。

“再看吧。”苏新皓把炸鱼推过来，“我挺喜欢这里的。”

这鱼在我嘴里味同嚼蜡，还没我自己捣鼓出来的油煎带鱼好吃，我崩溃地捂住脸，我说苏新皓，和我回去吧，这里的东西太他娘难吃了。

“我和帅帅喜欢在家做中餐，味道蛮好的。”朱志鑫朝我笑了笑，“晚上去我们家吃顿家常便饭吗？”

心脏疼得直抽抽，一口一个家的，真把自己当男主人了？你俩在大不列颠领证了请问？

吃过晚饭，我借口舟车劳顿想早点回酒店休息，朱志鑫洗碗去了，苏新皓独自把我送到门口。

“就送到这里吧，我可以自己叫Uber。”

我假装倒腾手机，不敢抬头看他。

“我知道老管着你，你心里肯定不服，所以我也要道歉。”他伸出手轻抚我的头，两串眼泪掉落得格外唯美，“可能我妈就是这么管我爸的吧，看他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总以为爱情不过如此，却忽略了最为关键的一环，他们之间本身有爱。”

“小极，我曾经想过一万次放弃。”

他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07

没等苏新皓迈开第一步，我从背后死死抱住他，哭得撕心裂肺。

年幼时的我是个大哭包，摔疼了、琴没弹好、其他小朋友抢我玩具，我都能哭上半宿。每当这时，只比我大了二十来天的苏新皓就像天神降临人间，替我声张正义，小大人一样有模有样地安慰我。

他是我无所不能的帅帅哥哥，他是比奥特曼还厉害的存在。

长大后，在朋友们窸窸窣窣的揶揄声中，我猛然间意识到，我的神好像喜欢我。

这种巨大的身份落差，再加上苏新皓老妈子一样表达爱意的方式，病态恶趣在我内心深处蔓延。我不停换女朋友，再带到他跟前炫耀，他眼里藏都藏不住的受伤与不甘，让我如同上了瘾般回味无穷。

余宇涵说得一点没错，他的喜欢人尽皆知，而我只管钓着这尊爱神。我任由他对我好，甚至和他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玩得再疯再癫，只要他倒数三个数，我就立即收敛。

把推拉玩到极致的人，是我，欺骗他坚持了那毫无意义的一万次的人，也是我。

可不知从何时起，虽然不愿承认，我竟开始变得患得患失，我想我大抵是遭了。然而不等我理清这团乱麻，完美的第三人又掐准时机，从天而降。

多年前亲手开的枪，多年后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说我求你了苏新皓，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和我回家吧，随便你怎么管，不用倒数三个数我都听你的，你别和朱志鑫在一起好不好，我一想到你们两个在一起，连喘一口气都疼得快死掉了。

他轻轻掰开我的手。

他说张极，但你明明知道，我早就这样疼了好多年。

08

那天晚上，我在异国他乡失去了所有理智。

“苏新皓，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你打我骂我用刀捅我都行，但你不能……”我跪在那扇大门前，双手敲到几乎失去知觉，“不能再也不管我了。”

可他铁了心不想见我，我无助地用额头一下下砸门，嘴里不停念叨他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开门的人是朱志鑫。

我依然跪在原地，鲜血顺着额头滴滴答答，我挺直了腰背，说出的话却卑微到尘埃：“你能让苏新皓出来见我一面吗，见完我马上滚。”

他只是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我：“回去吧张极，他已经睡下了。”

我捏着那块熟悉的手帕，我想，这应该是苏新皓送来的，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我曾经口无遮拦地嘲笑他，我说你这人怎么娘们唧唧的，哪有男人随身带手帕的，娘炮啊。不想没过几天，我就在学校篮球场被撞了个狗吃屎，伤口触目惊心。

苏新皓神色慌张一路小跑过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动作轻柔又麻利地替我包扎好伤口。

“这破布干净吗你就往我伤口上包？”

“不干净行了吧，我擤过鼻涕。”他压低自己的帽檐，蹲着身转过去，想背我去医务室。

“不用，我自己能走。”

“上来，今天没心情骂你。”

我撇了撇嘴，假装看不见他噙着泪花的眼眶，赶在“三”之前趴了上去。

一路上，我们前胸贴后背，距离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闷出的淡淡体香，心跳莫名乱了节奏，我伸出手指用力抹掉他脸上的泪痕：“你哭什么哭啊苏新皓？你的鼻涕水很有可能已经附我伤口上了知道吗，该哭的人应该是我！”

他终于笑出了声，用力掐了把我大腿上的肉，疼得我哇哇乱叫。

手帕洗净后我拿去还他，夕阳西下，天边晚霞衬得他的脸颊也红彤彤的，他问我：“你想要这块手帕吗张极？想要的话就拿去，上面绣了你名字的缩写。”

我当然知道，我洗的时候就看见了，可我震惊之余，还满脸嫌弃：“天哪，你用绣了我名字的手帕擤鼻涕？恶心人也不带这样吧？”

我把手帕扔还给他，我说我才不要呢。

时间线拉回现在，我苦笑着摊开手帕，一针一线、工工整整的ZZX，终是把讽刺效果拉到了最满。

来自身与心的双重折磨，我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倒在水泥地上。

09

再次醒来人在医院，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被我妈一耳光扇清醒了。她边哭边骂我，人在身边不珍惜，人走了追悔莫及，还玩自残把她吓得个半死，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说是啊，我就是有病，苏新皓不要我了才开始后悔，早干嘛去了。

我妈哭红了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我好好休息，便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看她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的背影，我把头埋进被子，泣不成声。

余宇涵不经吓，见我躺病床上半死不活那样，一股脑儿把事情全交待了。

原来苏新皓并没有和朱志鑫在一起，两人只是各取所需。

朱志鑫是他报复我的一枚棋子，而他用那张像极了朱志鑫爱人的脸，陪他周游世界，完成他和他初恋未完成的遗憾。

再后来，苏新皓主动把我加了回去，我知道他只是碍于我妈的面子，他从来不会为难长辈。我太过了解他，所以直到最后，还是很无耻地利用了这一点。

我每天都会给他发些碎碎念的话过去，或者拍几张照片，总之什么都有。他从来不回复我，但是没有关系，我早已习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开聊天记录，一个人也能细细回味好久。

偶尔思念成灾，需要尼古丁或酒精才能度过漫漫长夜，我就点开他的朋友圈，用指尖一遍遍描绘他灿烂明艳的脸庞。

我等啊等，不知等了多少个日夜，终于等来了他的消息。

他说他要走了。

正值酷暑，烈日当头，我站在小区门口，浑身上下都是被吓出的冷汗。他准备去哪里？他是不是再也不想回来了？他真就打算惩罚我一辈子吗？

“张极。”

我转过身，一脸愕然。

“过来拎箱子，累死我了。”苏新皓见我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大热天的能不能别磨磨唧唧？赶紧的！”

我提着俩西瓜闷头冲过去，张开双臂，恨不得把他彻底融进血肉，再也不分开。

“你好狠的心啊苏新皓，要么不回消息，要么回个炸药包。”我又哭了，喜极而泣那种，“我这几年戒烟戒酒，每次瘾上来的时候就翻翻你的照片，结果发现啥都挺好戒的。”

结果发现，他的爱，才是我怎么戒也戒不掉的瘾。

“戒了就好。”他轻抚我的头，好在这次是笑着的，“哥哥回来了，这次不准再气哥哥了。”

我反手抹了把脸，摇摇头，一脸坚毅地捧着俩西瓜和所有行李，生怕他会反悔似的，急匆匆刷卡进小区。开玩笑呢吧，这回必须把你宠上天，甚至不给你倒数三个数的机会！

10

“张极！”

“欸在呢，宝贝你说。”

“我昨晚和你说，遛狗的时候把湿垃圾一起倒掉，你是聋了吗？”

我在游戏里刀光剑影、叱咤风云，眼睛死盯着电脑屏幕，脑袋侧过去回道：“我马上我马上。”

“啪。”

苏新皓一巴掌拍在房门上，手臂上青筋暴起：“三。”

我委屈地指了指游戏界面，这场战役事关全人类命运，我万不能临阵脱逃啊！

“二。”

我委屈地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虽然自己都觉着恶心，但事在人为，万一呢？

“一。”

我直接弹射起步，冲进厨房拎起湿垃圾就往外跑，我把叼着牵引绳、摇着尾巴兴冲冲跟出来的啵啵踢回屋里：“我去倒垃圾了老婆，有什么快递需要我一起带上来吗？”

朱苏

AU伪/骨/科

敏感哥×阳光弟

ooc滑跪

2w＋一发完

  

  

  

00.

  生长痛是一场又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骤然降临的时候绵延不绝，回过神来发现一地的潮湿。

  

  

  

01.

  朱志鑫的生长痛始于十一岁的一个雨天。

  疼痛如蝼蚁般密密麻麻地攀上脚踝，不断蜿蜒直至小腿变得酸麻难耐。小孩儿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有些恐惧地睁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他不敢出声，默默地挪了挪僵硬的身子，弓起腰来摸索到小腿处，略微青涩地打着圈揉起了酸胀最为严重的小腿肚。

  周围的小伙伴们睡得香甜，只有窝在角落里的朱志鑫，一个人感受着骨头一寸寸刮过体内皮肉的痛楚，感受着骨骼与肌肉之间亲密的纠缠。

  痛感刺破皮肤，化为具象的汗珠细细密密地霸占了小孩儿饱满的额头。

  这是朱志鑫第一次体会到的、无法向他人准确描述的疼痛感，这是一种即使在这时有人紧紧地抱住他、安慰他也无法缓解的奇妙疼痛。

  在被这种疼痛感反反复复折磨了一两周后，朱志鑫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

  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嘛，睡眠质量可太重要了，一个休息不好眼圈下面就跟挂了两个砝码似的，明显得很。

  “小朱，这几天是睡不好吗？”

  问他话的是福利院院长李芳。

  年过半百的女人拉过朱志鑫的手，将小孩儿从一群乌泱泱的小萝卜头里带到了办公室。

  “......”朱志鑫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睡觉时小腿和膝盖总会突然很痛。”

  李芳愣了一会儿，慈爱地摸了摸朱志鑫毛茸茸的锅盖头。年仅十一岁身高却明显往上窜的小孩定定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他心目中无所不知的李院长回答困扰他多日的疑惑。

  不开玩笑，好几个被痛醒的夜晚，他总觉得自己得了怪病，就快要死掉了。

  “生长痛，这是生长痛。”离开办公室后，李芳的话语还在朱志鑫的脑海里盘绕着，“医学上来说这是由于长骨生长迅速，与局部肌肉和筋腱生长不协调导致的生理性疼痛。”

  十一岁的小孩在太专业的名词上明显犯了消化不良的毛病。于是朱志鑫只知道，原来他半夜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不会死，不会因为这个所谓的生长痛而死。

  

  

  

  小雨滴滴答答地拍打在玻璃窗上，朱志鑫蜷缩着身子，紧皱的眉头和脸上的红温明显彰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此时不算良好的身体状态。

  发烧了，怎么办。

  这是朱志鑫昏睡过去时脑子里飘过去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朱志鑫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以至于他见到站在床前的李阿姨以及另一位漂亮女人时沉默了很久。

  “小朱，这位是陈满，陈阿姨。”李芳走上前来，笑吟吟地拉着朱志鑫的手介绍，“喏，她今天一整天都在这里照顾你呢。”

  小孩的目光似乎是找到了落脚点，下三白紧紧盯着女人手上刚刚拧完还没掸开的雪白毛巾，过了好一会儿才乖乖地喊了一句：“陈阿姨好。”

  “唉。”陈满应了一声，拿着毛巾朝他走过去，似乎是想帮他擦脸。

  朱志鑫头偏了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躲过了女人的亲昵。

  陈满也不嫌尴尬，弯着眉眼把毛巾递给朱志鑫，转身去给他倒水了。

  “这孩子还是很乖的，就是性格内向了点。”李芳边说边拍了拍朱志鑫的手，朱志鑫抬起头和她对视，看到的依旧是他所熟悉的眼神，里面含着浓浓的、化不开的疼惜。

  慌乱不安的心仿佛稍稍镇定了些。

  “李院长，我知道你也舍不得这孩子。”陈满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流连，“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我相信你肯定也希望这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接受更好的教育吧。”

  “道理我都懂。”李芳苦笑了一下，“小朱聪明，这福利院，困不住他的。”

  话音刚落，朱志鑫便不自觉攥紧了李芳的手。

  “小朱，你愿意跟陈阿姨走吗？”

  朱志鑫明白，这次的“走”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了。

  这次的走，是天高海阔，是各奔东西，是有缘重逢、无缘陌路。

  他其实是不想走的，但他觉得，想不想和该不该这两样东西，有时候的确是不能耍赖混为一谈的。

  他不想走，但他应该走。

  做一个看起来明显更好的选择，去一个看起来明显更精彩的世界。

  “我愿意。”

  于是朱志鑫站在了福利院大门外，他最后一次回头看，门内的李芳笑着对他摆了摆手，像是在对他说去吧孩子；十几个平时经常睡在一块的小伙伴抱着玩具呆呆地站在她身边，眼神里或疑惑、或羡慕、或不舍......这样混合起来的无数道目光如骤然降落的阵雨般噼里啪啦地往他胸口上砸。

  福利院的牌子逐渐消失在模糊的雨幕中，离开的时候，朱志鑫没跟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说再见。

  但所有人都听见了，掩盖在雨声间、人群中、视线里的震耳欲聋的告别。

  

  

  

  “又痛了？”

  陈满端着热好的牛奶开了灯，眼里闪着担忧的光。

  “还好。”朱志鑫尽力舒展皱成一团的眉头，认命地揉捏起自己的小腿。

  “又要长高了。”陈满把牛奶递给朱志鑫空着的另一只手，“不用担心，这种情况很正常，它是......”

  “生长痛。”朱志鑫抿了抿嘴角，猝不及防接过了话语，“我知道。”

  十一岁的朱志鑫会因为突如其来的生长痛而感到害怕，而十四岁的朱志鑫已经学会熟练应付这种该死的疼痛，并面不改色地假装自己不受影响，甚至有时候还能笑着说出“我不痛啊”这四个字。

  生长痛，生长痛，多么残酷又美好的一个词组。因为急速的成长而感到无可避免的疼痛，又因为疼痛的到来而迫不得已学会成长。

  

02.

  陈满出生在一个庞大的老派家族，作为家里最受宠爱的小公主降临在这世间。

  喜得幺女的陈老爷子翻阅字典许久，最终还是取一简单的“满”字为名，也是希望自己最爱的掌上明珠一生圆圆满满，不留遗憾。

  如陈老爷子所愿，目前为止，陈满的人生的确还算一帆风顺。

  直到陈老爷子寿终正寝、陈满丈夫意外离世，一向平和稳重的女人像是撕下了多年以来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伪装，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十八岁的朱志鑫站在一地狼藉里，看着黑色相框里养父温润的笑颜，扯了扯嘴角，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此时，他从自己的胸口里听到了冲破心脏的巨大悲鸣。

  “陈阿姨......”朱志鑫走过去，想要拉起地上悲痛欲绝的陈满。

  陈满没理他。

  “陈阿姨！”朱志鑫提高了声音还是得不到女人的回应，她仿佛把自己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

  别这样。

  少年嗫嚅着，单薄的肩背无力地塌着，最后忍无可忍般颤抖着喊了一声：“妈。”

  被这一声唤回神来的陈满愣了一下，涣散的目光像突然有了焦距点停留在旁边挺拔如松的少年身上。

  本已停止哭泣的女人再度嚎啕大哭，紧紧抱着朱志鑫不放手。

  “阿志，我只有你了，现在只有你了。”

  朱志鑫抬起手，咬着牙狠狠抹了一把脸，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满脸泪水。斑驳的泪痕一道又一道地，刻在他棱角逐渐变得分明的面庞上。

  养父的葬礼办得隆重，肃穆沉痛的气氛紧紧包裹着这个关系错综复杂的大家族，朱志鑫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灰色下午，朱志鑫第一次见到了苏新皓。

  小姨。

  他听见苏新皓这样叫陈满。

  哥。

  下一秒，苏新皓这样叫他。

  

  

  

  据朱志鑫所知，苏新皓家和陈满关系并不算太亲近，说是生疏也不为过，毕竟自他被陈满领养后的整整七年时间里从没见过两家人有什么来往。

  所以当朱志鑫看到连人带行李在他隔壁房间门口乖乖站着的苏新皓时，整个人愣得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从脚底板到头顶都冒着问号泡泡。

  “嗨！”

  “......”

  朱志鑫还没来得及回话，陈满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楼梯间，出口的话语堵住了朱志鑫还塞在喉咙里的疑问。

  苏新皓由于转学，在办理学籍处理事项时出现了一些差错，导致无法正常入住学校宿舍，兜兜转转最后没有办法，远在另一个城市的苏家只能暂时先寻求就住在学校附近的陈满帮助。

  陈满不是一个热心的人，更何况帮忙对象是苏家这种八辈子没联系过的亲戚。

  她本想一口拒掉，可当看见苏家那孩子亮晶晶望向她的眼睛时，竟鬼使神差答应了这桩事。

  于是就出现了现在三个人面面相觑的诡异画面。

  最后还是苏新皓这个外来人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小姨，我就先进去收拾行李了啊，等会有事再叫我吧。”苏新皓礼貌地笑了一下，摆摆手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房间。

  往后的几周也就平平淡淡地度过，陈满因为上班和应酬，呆在家里的时间少之又少；朱志鑫和苏新皓两人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却是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放学就吃饭，吃饱就回房。

  苏新皓的到来好像没给这个屋子带来什么改变，除了每天傍晚会从客厅传来一阵又一阵悠扬的吉他声。

  这阵子下来，对于苏新皓的个人生活节奏，朱志鑫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摸透了七七八八。

  苏新皓还没回家？

  这是他傍晚回到家时没听见吉他声的第一反应。

  朱志鑫在玄关处换了居家拖鞋，背着包趿拉着往里走，刚想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却发现了团成一个球的苏新皓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还好手比脑子慢，这包的重量按他的力度真砸下去苏新皓得分分钟住进ICU。

  朱志鑫没想着吵醒苏新皓。

  他用了一秒时间确认苏新皓已回家，用了两秒时间确认苏新皓还活着，最后用了三秒时间决定今晚外卖点淋汤的黄焖鸡饭。

  第七秒，苏新皓一个熟悉的动作让他定在了原地。

  沙发上的男孩在睡梦中抬起手，摸索着膝盖直到小腿，开始杂乱无章地揉捏起来，身体被疼痛刺激得有些颤抖，团得更厉害了。

  苏新皓不是十七岁了吗？他还会有生长痛吗？

  朱志鑫的眉头皱得比在疼痛中挣扎的苏新皓还要厉害。

  他走过去，拨开苏新皓乱按一通的手，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有节奏地顺着脉络和纹理一下又一下的按压安抚着。

  苏新皓的腿很漂亮，修长匀称而不过分瘦弱，皮肤又白又亮，朱志鑫不自觉想起了以前自己生长痛那段时间陈满每天给他泡的牛奶。

  思绪莫名越飘越远，手上的动作也一刻没停。

  苏新皓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朱志鑫发着呆抓他小腿按摩的场景。

  他也没出声，刚睡醒湿漉漉的小狗眼眯成一条缝，第一次近距离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他表哥。

  苏新皓对朱志鑫的第一印象还停留在姨父葬礼上那个穿着黑色衬衫的身影，孤独、悲伤、沉重，化不开的阴郁总是笼罩在他的周围，就像一团赶也赶不走的墨色乌云。

  这样的人，离得远了会好奇，离得近了会在意。

  朱志鑫生得好看，冷脸起来清俊矜贵，放松下来就会温柔许多。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稚嫩和成年不久就显现的成熟很好地融合在了他的身上，像一株生长旺盛的雪松，高大优美，令人挪不开眼。

  其实他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漠嘛。

  苏新皓这样想着，不自觉笑出声来，唇角牵起了脸颊两边的小括号，眼下的泪痣跟着一晃一晃的。

  就这样撞进了朱志鑫回神的眼睛里。

  偷看还偷笑，被抓包了的苏新皓也不恼，安然地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点：“哥，你按摩手法这么好呢？”

  朱志鑫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他要怎么解释趁苏新皓睡觉抓着人家的腿按摩这件事？

  好在苏新皓也没有追究个前因后果，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哥贵宾级的服务。

  “哥，你也会有生长痛吗？”

  “很久之前会的了。”

  “现在呢？”

  “不会。”

  苏新皓哀嚎一声，抬起手懊恼地盖住了自己的脸：“怎么就我长这么大还会啊？”

  朱志鑫沉默了一会儿，把覆盖在苏新皓腿上的手收了回来。

  “你还在长大。”

  “嗯？你说什么？”

  “没，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黄焖鸡饭。”

  “好耶。”

  

  

  

  三、二、一。

  “哥，我睡不着。”

  来了。

  朱志鑫放下了数着秒数的手指，站起身来开了门。门外的苏新皓依旧像前几天一样抱着被子笑嘻嘻地站着，穿着小狗拖鞋踩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

  苏新皓自从尝到了甜头，便每天死皮赖脸地找各种借口要和他哥睡觉。

  昨天是一个人想家睡不着，今天是房间空调坏了，明天是想来看看隔壁房间厕所长什么样......最后的结果当然就是顺理成章地躺在朱志鑫的床上卷着被子美美入睡。

  得到朱志鑫的允许后苏新皓像被点燃的炮弹似的“嗖”地一下原地弹射到床上，坐好后还得意洋洋地皱着鼻子朝朱志鑫甩了甩头。

  未干的发梢雄赳赳气昂昂地翘着，水珠沿着发丝湿哒哒地落到衣领处，滴滴嗒嗒。

  朱志鑫被溅了一脸水也不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头发吹干再睡，等会别把枕头搞得脏兮兮的。

  苏新皓应了一声哦就要站起身去外面拿吹风筒，被朱志鑫一个箭步拦截了下来。

  “我房间就有。”

  朱志鑫打开书桌旁的抽屉，拿起吹风筒耐心地把缠绕在筒身的线解开，一把抓过苏新皓的肩膀按在了椅子上就开始吹头发。

  苏新皓挣扎无果后也乐得清闲，任他哥把玩着他的头发。柔顺的发丝穿过指缝，朱志鑫顺势摸了摸胸前乖乖靠着他的小狗脑袋。

  “这句话说得真好。”苏新皓指了指手里的书，顺手拿起朱志鑫桌面上的荧光笔给某句话做了个标记。

  朱志鑫低头去瞧，看见作者一栏名字写的是菲利帕·佩里。

  这小子居然还是个文艺青年。

  头发吹干后苏新皓就这么大咧咧地直接在朱志鑫房间里睡觉，对他来说，三天就足以养成一个好习惯，所以他现在半夜就算在睡梦里抢被子都抢得特别熟练，毫无负罪感。

  看着睡熟过去的苏新皓，朱志鑫又一次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撑起身子想把卷成一坨的被子捻好，谁料苏新皓突然翻了个身，还胆大包天地把腿//缠//在了他身上。

  朱志鑫没动，保持着用手肘撑床的姿势静静地看着苏新皓。

  柔软的刘海乖顺地搭在额前，露出的五官大气又精致，在微弱夜灯的照耀平时俊朗的面部变得模糊而柔和。

  像一个半夜充电的小太阳。

  眼前突然闪过苏新皓老是睁着明澈如琉璃的眼睛对他笑眯眯喊着哥的画面，朱志鑫的心突然塌陷下去一块。

  暖融融的被窝将窗外的风声雨声都隔绝开来，朱志鑫俯下身去，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了抵苏新皓的额头。

  “晚安，苏苏。”

  

  

  

03.

  由于苏新皓参加的社团最近要举办大型活动的原因，朱志鑫这阵子能够见到苏新皓的时间笼统加起来不到两小时，一起睡觉的频率直线下降。

  望着墙上一下又一下敲过的时钟，他烦躁地抿了抿嘴角，嘴巴不自然地绷紧成直线。

  又是只剩他一人。

  偌大的屋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家具，天花板上悬挂的吊灯更衬出了这里的空荡。电视柜上凌乱地堆着一些陈满前两个星期刚买的杂志，还有一桶他刚刚在吃的方便面。

  苏新皓怎么还不回家吃饭？

  朱志鑫敲打着手里留给苏新皓的另一桶还没拆封的方便面，低垂着眸，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只知道，他现在就想见到苏新皓，立刻马上。

  苏新皓转学就读的高中年代久远，有好几栋居民楼静静地伫立在学生宿舍后面。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朱志鑫轻而易举地就溜进了校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小卖部饮料机前面那个穿着绿色polo衫的背影不是苏新皓是谁。

  他紧绷的背一下子就放松下来，快步走上前从后面靠近，整个人几乎贴上面前少年的后背，就着这个姿势打开了饮料柜。

  “这位同学，能赏脸让我请你喝瓶可乐吗。”

  朱志鑫故意转头对着苏新皓的耳朵说话，热气扑打在耳骨处，和打开的饮料机迎面而来的冷气混合在一起，刺激得苏新皓屏住呼吸打了一个哆嗦。

  你怎么来啦。

  朱志鑫听见苏新皓这样问他。

  想见你，很想见你，我就来了。

  可是他不敢这样说。

  朱志鑫笑着，从饮料柜里拿出了一瓶罐装可乐，把它贴在苏新皓右边脸颊上滚了两下，看着小狗被冻得龇牙咧嘴的表情，心情大好。

  他后退了几步，打开易拉罐把可乐递给苏新皓，抱着手臂看着苏新皓咕咚咕咚地一口闷，眼神不自觉透露出眷恋和满足。

  朱志鑫很想问问苏新皓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吃饭，可纠结了一会儿却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浪费好不容易和苏新皓待在一起的时间来解决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乐队。”苏新皓捏着可乐瓶，拉着朱志鑫的手就往学生活动中心走。

  朱志鑫低头看着自己被苏新皓牢牢扣住的手腕，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然后自己牵上去，最好是指尖穿过指缝，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不可以。

  他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对他这样说。

  他想反驳回去，我们只是兄弟啊。

  可朱志鑫扪心自问，自己终究是不敢也不愿承认这层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情谊的，原因无他，问心有愧。

  他跟着苏新皓的脚步，亦步亦趋，仿佛行走的频率一致了，他俩的心便也能就靠得近些。

  学生活动中心很大，大厅中心还有一个小型舞台，台上零零散散地站着好几个拿着乐器的学生。

  朱志鑫听见有人向苏新皓热情地打着招呼，他不自觉地撇了撇嘴，下三白盯着苏新皓拉他的那只手，感觉下一秒苏新皓就会撒开他然后去找别人。

  像是感知到朱志鑫的情绪，苏新皓用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朱志鑫那只被他拉着的手腕：“哥，跟紧我。”

  朱志鑫一下子抬起头来。

  他莫名其妙的情绪总是能够很轻易地被苏新皓捕捉，然后温柔接住。

  “这位是我哥。”苏新皓大大方方地向乐队的伙伴们介绍着，眉飞色舞，“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伙伴们附和着点头，一幅幅真诚的模样倒是让朱志鑫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了。

  “哥，你就坐这儿，排完最后一场我们就回家。”

  “好。”

  苏新皓这种人啊，在哪里都闪闪发亮。

  待在家里的时候像一只总爱撒娇的小萨摩耶，有时候鬼精鬼精的，可大部分时间总是迟钝又惹人怜悯。

  小萨摩耶察觉到你情绪低落了就会摇着尾巴逗你开心，好不容易把人逗笑了转身就瘫在地上控诉“你这人真难哄啊”，眼睛永远湿漉漉含着光亮，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

  舞台上的苏新皓，抱着红色的吉他弹得忘我，光打在他的身上，恣意飞扬的少年气息就这样扑面而来。

  神爱世人，却好像格外偏爱他，不管不顾地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希望。

  朱志鑫总是会想，在泥淖里挣扎的自己和在烈阳下奔跑的苏新皓，两条明显平行的世界线，怎么就这样相遇了呢。

  

  

  

  看到“泥淖”和“烈阳”比喻的苏新皓捏着笔记本的一角笑得乐不可支，而笔记本主人的耳尖已经红到可以滴出血来。

  “笑完了吗？”假装镇定的朱志鑫无奈地抬起手敲了敲苏新皓的脑壳，给了他一栗子。

  苏新皓哎哟了一声跌坐到床上，两边脸乐得红扑扑的，像可口的苹果，任谁见了都想上去咬一口，尝尝是不是和他的笑一样甜。

  朱志鑫没控制住，放任着自己内心邪恶念头的滋生，突然弯腰下去，侧过脸轻轻咬了一口苏新皓还泛着笑意的脸颊，眼睁睁看着苏新皓的表情从懵懂到震惊再到无措。

  “你......你是狗啊？怎么突然咬人？”苏新皓抬起手捂住自己被啃了一口的半边脸装模作样地控诉，看似凶神恶煞要讨个说法，实则杀伤力为零，乍一看既可怜又好笑。

  朱志鑫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挑了挑眉，答非所问：“谁让你看我笔记本。”

  “那还不是你自己不收好，随便摊在桌子上啊。”苏新皓瞪大了双眼，音量加大，“我都没翻它！它自己跑进我眼睛的。”

  “不过说真的，哥。”苏新皓收起了笑容，正了正色，“要是你真掉泥潭里了，我一定会跑过去把你拉起来。”

  “还是别了吧，万一你也掉进去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就和你一起陷进去呗。”

  朱志鑫感觉自己像突然被棒槌砸了好几下，疼得晕头转向的，疼完之后又觉得心脏像被人用针戳破了好几个孔，丝丝缕缕的甜从针孔里溢出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大战泥淖，哥，你不觉得很酷吗。”

  “嗯，超酷的。”

  笔记本事件就这么翻了个篇，其中掀起的风浪威力多大估计只有个别当事人知道。

  苏新皓的高三生活过得很充实，每天不是刷题学习就是忙乐队的事。到后期冲刺阶段连社团活动都停了，鼓足全力备战高考。

  别看苏新皓每天依旧一副乐呵呵的模样跟他打打闹闹，朱志鑫心里门儿也清，这家伙的焦虑一日比一日严重，具体表现在越来越吃紧的失眠导致的两只黑眼圈且不限于莫名其妙的发呆和相比以前涣散了许多的注意力。

  刚来他家那会儿的睡不着是想找人陪伴的拙劣借口，而现在的睡不着是实打实的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朱志鑫看着躺在身旁的苏新皓不断把被子扯上去蒙住头又因为呼吸不畅扯下来，在反反复复的动作里苏新皓的怨气快跑出房间时他终于看不下去了，伸出正义之手把被子一把塞进苏新皓的胳肢窝里卡着。

  被打断施法的苏新皓此时像一只被五花大绑的小羊羔，只能无力地“咩咩”叫着。

  朱志鑫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隔着被子拍了拍苏新皓的肚子。

  “累了就睡觉。”

  苏新皓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了起来，烦躁地用双手胡乱抓着头发，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嘴巴里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见状，朱志鑫也坐起身来，拿开苏新皓虐待头发的手，撩起他的刘海一下又一下地往后梳，炸毛的脑袋重新变回了乖巧的样子。

  他看见苏新皓平时总被刘海遮住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干净通透的唇，看见突然掉落泪水的漂亮眼睛，看见因为害怕而弓起的脆弱的背。

  他突然想起苏新皓在菲利帕·佩里那本书里用荧光笔做标记的那句话。

  爱的本质是被看见。

  朱志鑫不说话，拉过苏新皓使两人温热的躯体紧紧相贴，一只手覆上了对方还在流着泪的眼睛，另一只手开始熟练地拉起他的裤腿顺势//抚//上//小腿。

  “不哭。”

  苏新皓，不怕，不哭。

  他知道，苏新皓的生长痛又开始了。

  在过去无数个拥有生长痛的夜晚，朱志鑫总是一个人独自熬过。而今他却自愿和苏新皓共享着这一份疼痛，并甘之如饴。

  在他看来，一个人接受这份生长馈赠的礼物只会是痛苦，两个人一起好歹还会有一丝藏在痛苦底色之下的隐秘幸福。

  朱志鑫覆盖在苏新皓眼前的手掌隔绝了所有的夜色，像是一滩看不见的湖，里面盛满了苏新皓一汪又一汪不曾在别人面前流过的泪水。

  

  

  朱志鑫也在苏新皓面前流过一次泪。

  原因说来很可笑，他以为苏新皓无声无息地搬走了。天知道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朱志鑫忙活了一天回到家看见门口一堆纸箱和苏新皓房门紧锁时的糟糕心情。

  打电话不接，发微信没回，朱志鑫捏着手机坐在苏新皓房间门口，浑浑噩噩过了半小时。

  朱志鑫想着说要去学校找他，站起身来一拍脑袋又发现今天是周日，学校不上课。

  他低头嘟嘟囔囔着，苏新皓你完蛋了，敢丢下我你就完蛋了。

  过了好一会儿，朱志鑫又懊恼地想，完蛋，完蛋的好像是自己。

  半年多的相处，苏新皓可以说放下就放下，说离开就悄无声息拍拍屁股走人。

  放不下的人是他，把日常相处有意无意引导得暧昧不清的人是他，把苏新皓的存在当成安全感来源的是他，最后兜兜转转被留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的还是他。

  从幼时生活的福利院到领养自己的陈家，再从这个亲疏有别的大家族到他和苏新皓仅有一墙之隔的小房间，从始至终，他朱志鑫永远都是被剩下的那一个。

  朱志鑫没继续在苏新皓房间门口待着，他甚至有点想逃离留有苏新皓痕迹的所有地方。他是这样想的，于是他也这样做了。

  十八岁的少年穿着进门起没来得及换的球鞋，也不管外面飘着的小雨，跌跌撞撞地跑出家门，漫无目的四处溜达，最后逛进了一家挂着“正在营业中”小狗样式牌子的便利店，点了一份关东煮，就这样把自己的晚饭匆忙解决掉了。

  苏新皓呢？苏新皓今晚吃什么？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我点的这份关东煮他肯定喜欢吃。

  这样想着，朱志鑫又开始生起气来，用筷子狂戳碗里沾着红汤的丸子，连嚼着嘴巴里的土豆片都带着一丝狠劲儿。

  外面的雨势渐大，便利店里隔着玻璃仿佛都能听见稀里哗啦的雨声。夜晚的微风裹挟着雨水，滴答答扑在店外的墙壁上，凝成一股水路向下流动。

  朱志鑫站起身来，走到了便利店门口。湿润的雾气带着雨珠吹在脸上，凉意唤回了几分清醒。

  他对着好心劝他在店里再待一会儿的收银台小哥道了声谢，就这样直冲冲地跑进了雨幕和夜幕交融的街道里。

  他一下又一下地踩着坑坑洼洼的水渍和泥泞，任脏水污泥沾染上心爱的球鞋，溅上裤腿和脚踝。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朱志鑫！哥！”

  踩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听见苏新皓的声音，朱志鑫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接着戴红色棒球帽穿白色T恤的苏新皓就撑着雨伞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面前，用一向软绵绵的语气说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找了你好久啊。

  苏新皓几乎是没有迟疑地抬起手抹去朱志鑫脸上的雨水，手指一寸寸刮过细腻的皮肤，温暖的触感让朱志鑫感到有些不真实。

  朱志鑫几乎一瞬间就流下泪来。

  泪水交杂着雨水，混合着滴在脏兮兮的球鞋上，不断冲刷上面未干的污渍。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他只是觉得有点委屈，又有点失而复得的庆幸。

  “我也找了你好久。”

  朱志鑫控诉着，一股脑地用下三白盯着苏新皓的眼睛，他也不敢眨眼，生怕一个不小心苏新皓又不见了。

  苏新皓从没见过这样的朱志鑫，敏感的、易碎的、孤注一掷的。

  他走上前，把手里的雨伞又往朱志鑫那边斜了些，安安静静地听完了朱志鑫给他列的“罪证”。

  “我让你走，你才可以走。”

  “好。”苏新皓牵起朱志鑫一直在抠掌心的手，强硬地让他卸了力，手心深红色的指甲痕仿佛再深一些就会渗出血来，“我答应你。”

  “手机要记得充电，不要再开免打扰了。”

  “好。”

  “……”

  见朱志鑫止了话语，苏新皓才带着他开始往前走。雨水的降落在暖黄色路灯的照耀下显得璀璨动人，地上两个影子依偎着彼此，格外像一对亲密的爱侣。

  朱志鑫低头看着两人交错的黑影，突然觉得苏新皓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里面装满了千种万种医他的药。

  

  

  

04.

  苏新皓高考发挥得很稳定，成绩也在意料之内。让朱志鑫感到意外和惊喜的是，他选择的大学离陈家大宅并不算远，甚至就在朱志鑫就读的大学附近，打车大概二十分钟。

  是不是舍不得我。

  朱志鑫看着桌面上放着的录取通知书，犯贱地捏了捏苏新皓的后脖颈，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是有一点。”苏新皓把录取通知书小心翼翼地收好，抬头朝他笑了笑，两个小括号又开始挂到脸上，“我的心仪专业也刚好是这个学校的王牌，两全其美了哥哥。”

  被这一声哥哥叫得心尖一颤的朱志鑫停下了在苏新皓脖子上作乱的手，像触电似的收回了动作。

  可下一秒苏新皓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他此刻千回百转的旖旎心思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爸妈工作也调到这边了，在我学校周围租了间房。”苏新皓顿了顿，仿佛在考虑更好的措辞般，“等他们那边尘埃落定，我可能就要搬出去住了。”

  “不过你放心，一有空我就来找你，我们高考前说去海边玩的约定还没实现呢。”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苏新皓掏出手机，搜了一张图片怼到朱志鑫面前，“看这个，蓝眼泪！是不是很漂亮？”

  苏新皓神采奕奕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朱志鑫点点头。

  “明年四月我们一起去平潭岛吧，听说四月份才能看到蓝眼泪。”

  人们经常会被许下约定的那一个瞬间感动，朱志鑫以前不曾理解。

  直到这一刻，当他的心真正被这一句话抚平时，他才明白，当和重要的人一起对以后的某一时刻作出共同规划时，未来不再虚无缥缈，反而变得充满期待。

  窗外的雨还在不停下着，响雷一个接一个在天上炸开来，轰轰隆隆，像是一首奔腾的交响乐。

  “今年怎么老下雨。”

  “夏天是雨水高发季节吧。”

  已经放假两个月的准大学生无聊到躺在地上摊煎饼，一个骨碌翻起身来提议看电影。

  说是提议，其实也就是通知朱志鑫一声。

  苏新皓屁颠屁颠地去捣鼓家里的投影仪，没一会儿客厅幕布大屏上就出现了电影开头画面。

  结果没想到天不遂人愿，“轰”的一声雷下来，电影开头都还没播完就狼狈下场，不止大屏画面消失了，整间屋子都暗了下来。

  跳闸了。

  “好了，这下连电影都看不了了。”

  苏新皓放弃挣扎，干脆硬挺挺地呈“大”字型睡在电视柜旁。

  两人都没想着去检查电闸，安静地待在各自的角落，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

  半晌，朱志鑫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抬眼去看，却只能看到在一片漆黑中快速移动的模糊轮廓。

  “......”朱志鑫无奈扶额，“你走路本来就不稳，等会儿摔了别磕桌角上。”

  苏新皓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摆完了才发现朱志鑫看不见，于是开口说话：“有打火机没。”

  虽然有些奇怪苏新皓要打火机做什么，朱志鑫还是习惯性地听从，凭着感觉打开了旁边柜子，摸索出打火机递给他。

  啪嗒。

  打火机的光亮映照出了苏新皓的脸庞，朱志鑫看着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支蜡烛，舔舔嘴唇满含希冀地点燃了它。

  烛光欢快地跳着舞，一股一股白色的烟袅袅上升。

  “哥，为了感谢这一年你对我的收留，我送你三个愿望。”

  苏新皓举着蜡烛转过头，鼻尖差点就要蹭上朱志鑫的耳朵，他凭本能往后挪了挪，想想觉得距离有些远了，就又凑近了一些。

  朱志鑫又往里靠了靠，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苏新皓身上。

  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屈膝盘腿坐在电视柜前，蜡烛发出的火光打在两人的脸上，描摹着两双对视的眼睛，一个真挚诚恳，一个执拗倔强。

  朱志鑫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

  “第一个愿望，平安健康。”

  “第二个愿望，苏新皓不会再受生长痛的折磨。”

  “第三个愿望，我爱的人能够爱我。”

  他吹灭了蜡烛，在铺天盖地的黑暗降临的那一刻，朱志鑫揪住苏新皓的衣领，轻轻掰过他的下颌，偏头想要吻上去。

  就在朱志鑫即将得逞的前几秒，大厅重新恢复了亮堂的模样，还伴随着陈满由远及近的声音。

  “这两孩子，跳闸了也不知道去看一下。”

  朱志鑫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苏新皓，面无表情地顶了顶腮，松开了卡着他下颌的手，转过头去看陈满。

  陈满的眼睛炯炯有神地在他俩身上徘徊着，墨黑的瞳仁内像有一口漩涡，里面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苏新皓一如既往笑着向陈满打了个招呼，拿着熄灭的蜡烛站起身来，拍着屁股往厨房里走：“小姨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面吃。”

  “那就谢谢新皓了。”陈满也不推辞，和蔼地对苏新皓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走进厨房关上了推拉门。

  朱志鑫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盯着磨砂推拉门里苏新皓忙碌的背影。

  “阿志，别做傻事。”

  果然，她还是知道了。

  朱志鑫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握紧成拳头，嘴唇动了动，依旧没开口说话。

  你看啊，对人们来说，他的所作所为全靠“傻事”一词就可以全局概括，轻飘飘地泯灭了他无数个夜晚的祈求和他不曾变过的真心，全盘否认他爱人的能力。

  洗漱过后，朱志鑫坐在书桌前对着笔记本发呆，脑海里还是陈满刚刚掷地有声的话语，挥之不去。

  脑子越来越乱，他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到了凌晨。

  天色破晓，鱼肚泛白，朱志鑫试探着站起身来，大小腿的酸麻让他久违地找回了当初生长痛出现时的感觉。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苏新皓的房间门口，转动把手抬脚进屋。

  自从上回房门上锁被朱志鑫误以为跑路后，苏新皓再也没锁过房门，默许朱志鑫的出入自由。

  他走到苏新皓的床边，床上的少年抱着被子正睡得舒服，碎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一下子皱起眉来。

  朱志鑫弯下身子，伸出手触碰到苏新皓的眉心处轻轻为他抚平。须臾，朱志鑫低下头，留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他想起晚上在客厅时陈满对他的告诫。

  那又怎样。

  朱志鑫无声地笑了笑，傻人做傻事，傻人就要明知不可为而偏为之，那才配叫做傻人。

  他朱志鑫，就要做这样一个与命运对抗的傻人。

  

  

  

  苏新皓最终还是搬出去了。

  大学生活和他的想象相差无二，对于苏新皓这样多才多艺的人来说，大学所提供的平台活动更加丰富多彩。

  即使忙到脚不沾地，苏新皓依旧遵守承诺，每个星期都会固定抽出时间去找朱志鑫。

  这个星期是个例外。

  吉他社的伙伴非要在周末拉着他说去参加交流会，苏新皓以为是乐器造诣方面上的交流，就稀里糊涂被推着去了，没想到是学校各大社团举办的联谊会，纯粹吃吃喝喝聊天交友。

  朱志鑫接到电话时急得把工作一股脑扔给好友，在对方破防大骂的背景音里打着车直奔联谊地点，去接被人灌酒醉到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鬼头。

  “不是，这人怎么长得跟我哥一样呢？”

  苏新皓努力想睁大双眼，朝着朱志鑫摇摇晃晃地走过去。

  他正常走路时都不算太稳，更何况是喝醉后，一个左脚绊右脚就直接把自己干趴下了。

  朱志鑫早有预判，在苏新皓即将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时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他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像是找到了依靠点，又或者是嗅到了太过熟悉的气味，苏新皓的大脑彻底放松，睡意席卷而来。

  朱志鑫拿他没办法，背起他往上颠了颠，跟社团伙伴们点头表示告别后就带着苏新皓往外走。

  他们所在的城市在这一天下了初雪。

  朱志鑫也没想着打车，他背着苏新皓慢悠悠地走在铺着一层薄薄的雪的街道上，一步一脚印地踏过这城市的路。

  雪花从天而降，一朵一朵，晶莹剔透，飘落在雪地上赶路的行人身上。

  人们行色匆匆，并不为这城市的第一场雪而停留。

  苏新皓被飘进领口的雪花冻得一哆嗦，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抬起手来轻轻拂去落到朱志鑫头顶上的雪白。

  朱志鑫脚步一顿：“醒了？”

  没呢。

  苏新皓闷闷地回了一句又趴到了朱志鑫的肩膀处，头发蹭在朱志鑫的脖子上，痒痒的。

  看来是还没清醒。

  “哥，下雪了。”

  “下了好一会儿了。”

  “哥，刚刚在社团联谊会上，有人跟我表白了。”

  朱志鑫勾着苏新皓腿弯的手一下子紧了紧，他竭力遏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一样正常：“嗯，苏苏长大了，越来越受欢迎了。”

  “你怎么不问我答没答应？”

  苏新皓似乎有些不满，在朱志鑫背上扑腾了好几下，像一只一不小心被海浪拍上岸的鱼。

  “……你答应了吗？”察觉到背上那人因为喝醉了酒后突如其来的情绪，朱志鑫也就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不告诉你，嘿嘿。”

  朱志鑫安静下来，没再接过话语。

  答应了那他又能怎么样呢？像高中那会儿气势汹汹跑到他房间里教育他不能早恋吗？拜托，苏新皓现在都大学了，你又不是人家正儿八经的哥，管得比太平洋都宽。

  “我没答应。”

  朱志鑫沉默得太久了，苏新皓又兀自开口。

  天地间的白色覆盖在他们的身上，浓厚的雪意包裹住了朱志鑫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秘密。

  他听到苏新皓趴在他耳边说：“哥，朱志鑫儿，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那天晚上你亲我的时候，其实我没睡着。”

  刹那间，全世界的时间仿佛都停止了，细细的碎雪从天空掉落，风雪之中，只有两颗寂静的心开始同频跳动。

  朱志鑫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你知道吗，你是我的聊天置顶。”

  “嗯。”

  “好几条半夜emo的朋友圈都是仅你可见。”

  “嗯，这样我看见了就会去陪你。”

  “我还经常拿你和我的名字在网上做无聊的缘分测试。”

  “嗯，上回跟你借电脑看到浏览记录了。”

  朱志鑫深吸一口气。

  “有时候我又想，我要不是你哥该有多好。”

  “那能怎么办呢，哥。”苏新皓开始笑了起来，最后眼角竟带起了若隐若现的泪花，“这些都是命中注定。”

  “嗯，我和你，命中注定。”

  走到街边长椅处，朱志鑫把苏新皓放了下来，自己拐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温牛奶，在“欢迎下次光临”的热情送别中走回了风雪。

  “温的，解解酒，你醉得不轻。”

  “我没醉！”苏新皓瞪了朱志鑫一眼，接过牛奶就往嘴里灌，喝得太仓促反而一不小心把自己呛到了，佝着腰狂咳。

  朱志鑫赶紧帮他顺背。

  “好不容易才有的男朋友，别呛死了。”

  男朋友。

  苏新皓没反驳朱志鑫状若无意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抬起头平视着他哥，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牛奶渍。

  朱志鑫拿出纸巾帮他细细地擦拭干净，看起来一副分外认真的模样。

  “男朋友，来，抱一个。”

  苏新皓舔了舔嘴唇，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微伸出双手逗朱志鑫玩儿。

  朱志鑫手伸进兜，倾身向前，把苏新皓裹进了自己的风衣里，连带着初雪一起，融入了这个温暖的怀抱，共享着彼此的心跳。

  

  

  

05.

  这是朱志鑫和苏新皓在一起的第一个冬天。

  大学生们经历了惨绝人寰的期末周后便迎来了一个月的寒假，两人心照不宣地每天约着一起出门，有时候是带着目的直达网红景点，但大多数时间都是漫无目的地散步溜达。

  朱志鑫踩着地上的雪，掉落在地上的树枝被一不小心误伤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似乎在做激烈的反抗。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空阴沉沉的，等会儿估计要下雨。

  朱志鑫翻了翻包，还好带了伞。

  他抬起眼，不远处一只裹成粽子的小熊咣当咣当地朝他飞奔而来。

  是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苏新皓。

  “慢点儿，不着急。”

  地上的积雪堆砌着，走起来滑溜溜的，朱志鑫自己刚刚都差点摔了一跤。

  苏新皓一个漂移借力滑到了朱志鑫面前，在距离他只有一拳之隔的时候稳稳当当地停下，得意地冲他挑了挑眉。

  “帅吗？”

  “帅，帅到流鼻血了。”

  朱志鑫被他逗笑，低头亲昵地蹭了蹭苏新皓的鼻尖，从包里拿出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帮他戴上。

  两人牵着手慢慢悠悠地在大街上走着，许是天气寒冷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少之又少，两名一米八打头的俊朗少年变成了一道靓丽显眼的风景线。

  街边的蛋糕店放着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朱志鑫被这熟悉抓耳的经典歌曲吸引了心神，拉着苏新皓走进了这家蛋糕店。

  他的本意是想买个蛋糕当下午茶吃，没想到这家店还提供DIY制作服务，对于这两个正愁不知道往哪去的“街溜子”来说，属实算是意外之喜了。

  店员为他们安排了一个宽敞的操作台，蛋糕模具、烘焙工具和各种食材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两人都不算是手残党，制作蛋糕的过程进行得非常顺利。除了在搅拌面糊的时候，苏新皓一个没控制住力，碗里的奶油就在空中扬起了一道优美的弧度，准确溅到了朱志鑫的脸上。

  “……”

  苏新皓捧腹大笑：“不是，这比我三分投篮还准啊。”

  朱志鑫被他笑得牙痒痒，死皮赖脸凑过去撒娇让苏新皓帮他弄干净，苏新皓猝不及防被逗得脸红，用手背把朱志鑫的脸胡乱擦了一通后，一时间也不敢再跟他哥胡闹。

  店里的音乐单曲循环着，宇多田光用老天爷赏饭吃的嗓音唱着you are always gonna be my love，蛋糕的香气氤氲在四周，朱志鑫看着身旁细致地把奥利奥饼干碎撒在奶油上的苏新皓，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句歌词。

  You are always gonna be my love。

  许久，当蛋糕从烤箱里被端出来的时候，苏新皓闪着一如既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时，朱志鑫突然轻声开口，喊了苏新皓一声。

  苏苏。

  正专心致志给蛋糕设计一个漂亮包装的苏新皓被喊得愣了一下。

  “你还记得当时家里跳闸那会儿，你送我的三个愿望吗。”

  苏新皓点点头。

  “我以为最难实现的那一个愿望，谢谢你帮我实现了。”

  谢谢你帮我实现愿望。

  谢谢你回应了我的爱。

  谢谢你能够爱我。

  两人拿着蛋糕结了账，向店员礼貌地道了声谢后就往门外走去。

  冬天太阳下山要比夏天积极得多，天色渐晚，路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朱志鑫把蛋糕放在了地上，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腾出两只手帮苏新皓把拉链拉到了顶端，还把他的围巾又往里裹了裹。

  “要呼吸不过来了哥。”

  苏新皓把内搭的高领毛衣往外扯了扯，暖和是真的暖和，闷也是真的闷。

  “又下雪又下雨的，这不是怕你感冒。”

  苏新皓弯起眉眼，朱志鑫心一动，俯身对他亲了一下又一下。

  “你们……在干什么？”

  熟悉的音色从背后传来，朱志鑫还没来得及收回嘴角的笑意，只看见面前的苏新皓一下子变得震惊无措的惨白脸色。

  “小姨。”

  苏新皓嗫嚅着，用力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本应在外地出差半个月的陈满此时就站在朱志鑫的身后，这一方天地仿佛形成了一道自然的屏障，将他们三个人牢牢地罩在其中，令他们无法逃脱。

  朱志鑫攥紧了苏新皓的手，转过身的时候眼尾已经泛起红意，在冰天雪地的衬托下更为夺目。

  “妈。”

  “回家。”

  陈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只是那样冷冷地盯着他们。

  苏新皓往前走了一步，本能性地想把朱志鑫挡在身后。

  他知道朱志鑫不会喜欢陈满这种眼神。

  然而朱志鑫却把他往回拉。

  “妈，你听我……”

  “别叫我妈。”陈满毫不留情打断了朱志鑫的话，“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妈是苏新皓的小姨呢？我教育你这么多年，你看看你自己做出了什么事？”

  “……”

  朱志鑫不说话，死死拉着苏新皓的手不放开，下三白毫不畏惧地和陈满对视着。

  直到陈满眼底坚硬的冰开始出现裂痕，朱志鑫眼神才略微柔和下来，第一次对她产生了茫然不解的情绪。

  “跟我回家。”陈满的声音已经开始逐渐变得颤抖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阿志，听话。”

  朱志鑫的心里有一处地方轰然倒塌。

  他想起了养父去世时陈满跪在地上的模样，也是跟现在如出一辙的眼神。

  她当时说，阿志，我只有你了，现在只有你了。

  一旁默默听着的苏新皓像是感应到了朱志鑫情绪的波动，他看看对面快要失控的陈满，再看看身旁低垂着眉眼看起来悲伤至极的朱志鑫。

  好奇怪，明明刚才他们还很开心地一起牵手散步。

  苏新皓捏了捏朱志鑫的手，示意他放开，但他没想到的是，朱志鑫咬着牙愣是不放手。

  “阿志......”陈满的语气已经开始卑微到近乎祈求。

  苏新皓狠下心，用劲把朱志鑫的手从自己的手里拽了下来，率先打破了僵硬的死局。

  朱志鑫落空的掌心在空中虚虚地握了握，只摸到了一片雪花。

  “去吧，朱志鑫儿。”苏新皓强撑笑意，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朝他抬了抬下巴，“跟小姨回家。”

  朱志鑫想抱抱他，可现在的苏新皓看起来像一件失去灵魂的美丽易碎品。朱志鑫不敢轻举妄动，怕一不小心把他摔碎的话，就再也拼不起来了。

  他听苏新皓的话，既然苏新皓让他走，那他就走。

  于是高大的少年一步三回头，看着自己的年少恋人慢慢消失在身后的雨水和风雪当中。

  苏新皓的嘴角终于撇了下来，宽阔的肩膀也塌陷下去，在羽绒服的包裹中看起来似乎比刚刚瘦弱了不少。

  他艰难地弯下腰去，拿起地上的蛋糕，一丝不苟地擦去覆盖在包装盒上面的雪。完毕他又抹了一把脸，发现一手的湿润。

  苏新皓也分不清了，这到底是融化的雪水还是他一不小心流下的泪水。

  独自踏着风雪回到家中的苏新皓有条不紊地拆开包装，点蜡烛、切蛋糕，该有的仪式一样不落，在吃进第一口蛋糕后终于没忍住一路以来的情绪，像个孩子一样开始号啕大哭。

  在这一刻，几乎半年未曾出现的生长痛以另一种更为残酷的方式刺痛了他的青春。

  

  

  

  朱志鑫这几天总是反反复复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十一岁第一次出现生长痛的那段日子。

  孤儿院的李院长还是笑得那般慈祥，摸着他的头安慰他：“生长痛在医学上来说是由于长骨生长迅速，与局部肌肉和筋腱生长不协调导致的生理性疼痛。”

  “那不在医学上来说呢？”

  朱志鑫听见十一岁的自己用稚嫩的嗓音这样问道。

  “不在医学上来说啊。”李院长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笑容里藏了莫名的遗憾，“另一种意义上的生长痛就是你亲眼看着你爱的人离你远去，而你却无能为力，最后迫不得已接受他离开的事实。在那一瞬间，你就会意识到，你真正地长大了。”

  十一岁的朱志鑫摇头晃脑听得一知半解，快二十岁的朱志鑫在梦境中早已泪流满面。

  他看着梦里的自己按命运的轨迹一步步地走，离开福利院、来到陈家、养父去世、遇见苏新皓……一桩桩，一件件，他像一个旁观者，在梦里见证了朱志鑫的小半生。

  梦里的画面一转，朱志鑫看到了在被窝里紧紧依偎的两个人。看到苏新皓又一次因为生长痛而疼到蜷缩时，朱志鑫焦急地想把被窝里的自己叫起来，让他起来看看苏新皓的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自己突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苏新皓一个人在床上无助地无声哭泣。

  朱志鑫走过去，心疼地想把他抱进怀里，却始终无法触及。

  梦境开始变得光怪陆离，朱志鑫醒过来的时候大汗淋漓，拉开窗帘发现一片茫茫雪色，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剔透美丽。

  居然在沙发上睡了这么久吗？

  他听见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闭上了眼睛假寐。

  “阿志，还不起床。”

  陈满提着装满蔬菜的塑料袋走近他，朱志鑫装作刚被她吵醒的样子，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

  “今天买了好多菜，晚上吃大餐。”

  门外传来的鞭炮声让朱志鑫不禁有些恍惚。

  除夕了。

  他和苏新皓也有一周多没见面了。

  朱志鑫打开微信看着置顶，最新一条是那天回家后苏新皓发来的切开的蛋糕照片。

  他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睡了太久，有点偏头痛。

  在饭桌上，陈满竟然意外地提起了苏新皓。

  朱志鑫就那样静静地吃着饭，听着陈满讲苏新皓一家准备送他出国的事。

  口腔里的米饭难以下咽，这顿年夜饭朱志鑫也没胃口吃多少，干脆放下了筷子。

  “饱了？”

  朱志鑫点了点头：“我先回房了。”

  外面的街道格外热闹，从他房间的窗户看出去，还能看到领居家的小孩凑在一起欢天喜地堆着雪人。

  他把窗帘拉上，戴上了耳机，隔绝了一切不属于他的热闹。

  整个房间昏暗下来，朱志鑫又没头没脑地睡了过去。当不想面对现实的时候，睡觉往往是逃避的最佳方法。

  他这次是被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的，朱志鑫揉了揉眼睛，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苏新皓”三个大字，有点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朱志鑫赶忙按下了接听键，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喂？”

  “哥，开窗。”苏新皓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电流有些虚幻。

  朱志鑫一个翻身跳下床，踉跄了一下，磕到了桌角也不管，急急忙忙把窗帘拉开。

  窗外是笑得格外开心的苏新皓，他在窗户上呵了一口白气，笑眯眯地写下了“新年快乐”。

  为了让朱志鑫看得清楚，苏新皓甚至是镜像着写的。朱志鑫看着歪歪扭扭正对着自己的四个大字，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用口型对苏新皓说了一句等我。

  朱志鑫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羽绒服往身上一套就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此时是晚上十一点半，外面漆黑黑的一片，陈满看来是睡了。

  他换好鞋子锁好门后就狂奔起来，直到见到雪地里戴着红色围巾的苏新皓，朱志鑫捧起他的脸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不是梦。

  苏新皓依旧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两人闭口不提一周前发生的不愉快的事，仿佛只是好几天没见的普通爱侣，一句接一句的“我想你了”也只是普普通通的日常撒娇。

  估计是因为除夕守岁的习俗，即使十一点多了大街上还是人声鼎沸得很，两人牵着手一步一脚印地走。

  朱志鑫想，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

  苏新皓带着朱志鑫去了海边，他们踏上沙滩的那一刻，城市零点的钟声刚好敲响，一树又一树烟花顿时从各个角落升起，在夜空中齐齐炸开，绚烂无比。

  这是朱志鑫和苏新皓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海浪拍打着礁石，风一阵阵地吹过来，朱志鑫伸出手摩挲着苏新皓冻得通红的耳朵，想把它捂暖。

  他们在钟声的祝福和烟花的见证下交换了一个海水味的吻，又咸又苦。

  苏新皓说，朱志鑫儿，我带你来海边的约定，在新年的第一天实现了。

  

  

  

06.

  这是朱志鑫与苏新皓断开联系的第二个月。

  朱志鑫其实知道除夕那天陈满去找过苏新皓，他也知道苏新皓冒着被苏家和陈满发现的风险来找他的原因是什么。

  苏新皓一直记挂着高考前说要带他去海边的约定。

  他着急忙慌地赶在新年到来之前来找自己，一是为了和自己亲口说新年快乐，二是为了完成和他的约定。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苏新皓是来和自己告别的。

  两个月过去了，他仍然无比清晰地记得苏新皓在那天说过的每一句话。

  新年快乐，我想你了，海边很漂亮……

  末尾一句是，哥，希望你爱的人永远都爱你。

  这天过后，杳无音讯，他甚至有一种一不小心断崖式分手的错觉。

  朱志鑫把学校布置的任务加班加点地提前做完了，抽出了两天空。

  他听陈满说李芳最近过得很是艰难，于是买了机票，直接飞往了小时候生活过的福利院。

  李芳苍老了许多，在办公室看见朱志鑫的时候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问候这几年的生活，眼角的鱼尾纹看起来更深了。

  “当时还因为生长痛躲被子里偷偷哭呢这孩子，怎么样，现在长大了不会了吧。”

  李芳颇为欣慰地拍拍朱志鑫的手臂，她就知道这孩子走出福利院肯定大有出息。

  “现在还会呢。”朱志鑫笑着，“现在还会痛，也还会哭。”

  头发花白的福利院院长以为朱志鑫是在跟她开玩笑，也没过多在意他话语里透露出来的隐隐约约的落寞，带着他在福利院里绕了一圈。

  朱志鑫被李芳拿来当作福利院孩子们的榜样，那些孩子穿着老旧的衣裳，眼神含怯地盯着他看。

  看着这些目光，他好像回到了离开福利院的那一天。

  那些小伙伴如今也已经散落各地，再次见面时估计也认不出来了。

  离开福利院时，朱志鑫给李院长留了联系方式，表示福利院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他会尽自己所能帮助这片曾经孕育过他童年的故土。

  四月的天气已经逐渐放晴回暖，不再有纷飞的鹅毛大雪，也不再有突如其来的阵雨。

  朱志鑫一个人来到了平潭岛。

  飞机落地福州机场的那一刻他好像又想起了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眨巴着对他说，明年四月我们一起去平潭岛吧。

  朱志鑫说好。

  微风簇浪，满船星河。

  浮游生物的生命转瞬即逝，而拥有长达几十年寿命的人类对于它们来说是亘古不变的存在。朱志鑫坐在岩石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蓝色荧光海。

  头发和白色T恤的下摆一同被晚风吹起，朱志鑫脑子里一瞬间飘过好多好多的事情，大多发生在下雨天和下雪天。

  有位女孩被同伴推搡着，有些害羞地来到了朱志鑫面前，含羞带怯地想要联系方式。朱志鑫愣了一会儿，善意地笑了起来，摆摆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礼貌地拒绝。

  女孩的同伴看起来还想继续给她打气，还好这时候有位船夫拿着船桨走了过来，打断了女孩及其同伴的跃跃欲试。

  船夫询问是否有人想要跟他一起出海捕捞蓝眼泪，朱志鑫本来只想安静待着，此时为了逃避热情的女孩儿们，顿时觉得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朱志鑫跳下岩石后朝渔夫点着头：“我去吧，价格好说。”

  说完他向女孩儿们抱歉地笑了一下，带着渔夫赶紧逃离现场。

  他实在是不会应付这种场面。

  走上渔船后，渔夫低头翻找着捕网，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些突出，他拍了拍脑袋，嘟囔着就是放这儿啊怎么不见了。

  朱志鑫的规划里本来也没有这一项活动，好心地跟焦急的渔夫说算了，这样就好。

  “不用找了，捕网在我这儿。”

  朱志鑫拉着渔夫的动作一顿，竟是一时有些害怕，不敢转过头去。

  拜托，拜托，如果这不是梦的话，转过身后，就请不要让我的期待和愿望落空。

  “哥，我来赴约了。”

  朱志鑫回过身，笑得满脸灿烂的苏新皓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那双他在梦里牵过成千上万次的手拿着捕网，捕网里装满了四月的蓝眼泪。

  

  

  

-

  首先非常感谢认真看到结尾的各位，可能结局有些仓促，文笔也没说很好，但也希望这个故事能够给你、给我、给我们带来一些温暖，祝我们每个人都会闯过孤独难熬的生长痛。

  如果看的宝宝多的话，会考虑出一下番外，一下子写两万字对我来说还是有些累啦哈哈哈，希望大家多多点赞评论推荐呀。

  最后两位孩子，一起出道吧，熬过生长痛，祝大家都有更美好的明天。

Only棍铲

是个推文

【长期编辑更新】

目前分为：

1.强推 2.现背 3.先婚后爱 4.育儿 5.校园 6.娱乐圈 7.双强 8.古风仙侠 9.合集&连载板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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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白菜 水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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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好看的一篇小短文😊〕

                

陈毅 x 艾迪

笨拙直白的爹系 x 嘴硬心软的小猫

*尽量贴剧风*

/我说了很多遍，我不需要/

陈毅本来要直接把人带去医院，被艾迪干脆地拒绝了。之前受伤后也发作过几次，就是看着吓人而已，没什么大碍。他实在没心思也没精力和陈毅吵，忍着痛深吸一口气，也只抽出几秒说了句“之前医生看过，真的没事。”

陈毅脸色很差，又是一肚子火没处发的样子，把人放到床上，转身出去找药。

艾迪咬着嘴唇，整个人抱着被子缩成一团。

心里默默爆了句粗口，这样下去不会刚出狱就痛死在家吧？

陈毅很快找来了胃药，还倒了杯温水。艾迪从被子里抬起眼，又把自己埋了回去，闷闷地说了句，“这个没用，拿止痛片啦。”

陈毅拿药的手一顿，立刻又转身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板止痛片。

陈毅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剥了一颗止痛片凑到艾迪唇边。艾迪的嘴唇触碰到了止痛片有些滞涩表面，然后再碰到坚硬的杯壁。

吃过药后陈毅没让他躺下，继续让他靠着，这个姿势确实让他舒服很多。他闭上眼睛，心中默默计算时间，再过大概二十分钟，药效就会起作用了。

他安静地休息，陈毅安静地做他的靠板，房间里只有时间流过的声音。

随着疼痛逐渐退去，艾迪原本紧绷的身体也一点点放松下来，他终于轻舒一口气。

“我想睡觉了。”艾迪睁开眼，目光却没有看向陈毅，“明天还要去吃饭，睡太晚我爬不起来……”

“不吃了。”他还没说完陈毅就把他的话打断，让艾迪愣了愣。

“哦，你说不吃就不吃咯。”艾迪垂下眼，盯着被子上的图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随便啦，反正理由什么的他不想知道。

短暂的对话又宣告中止，但有些事情对陈毅来说不弄清楚难以忍耐，“胃痛是怎么回事？在监狱里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艾迪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也不是很在意，“还有一点吧。打架而已，不打架怎么在那种地方平安无事啊？保护不好白宗易，那阿睿才真的会恨死我。”

“那也是白宗易，是范哲睿，不是你自己。”陈毅开口，“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帮规第一条你不记得啦？”

艾迪忍不住笑了一声，身体细微的震动透过后背传到陈毅的胸口，震动他的心脏。

“而且我的目标只是不要比你早挂，但具体什么时候挂又不是我说了算。”

止痛药彻底发挥了作用，痛觉消失殆尽，疲惫和困意又在慢慢攀爬。此时此刻，陈毅的体温，揽着他的手臂，都让他觉得很舒服，很放松。

“喝醉”的人最大，无所谓了。

艾迪闭着眼睛，放缓呼吸。他喜欢喝酒，虽然酒精很难让他醉，但能给他带来温暖的困意。就在他的意识差一点就要坠入模糊的时候，陈毅突然起了身。艾迪睁开眼，发现陈毅换了个姿势，自己从被揽着变成被他抱在怀里。他正靠在陈毅肩上，脑袋枕在他的颈窝里，抬头就能看到陈毅的下巴。

“你干嘛？”艾迪去看陈毅的脸，他本来是想笑，但是看到陈毅的眼神之后突然笑不出来了。

陈毅在看着他，可能从一开始就在看着他。

那是一种他以前没见过的眼神，就好像……

就好像此时此刻，他是陈毅最重要的人。

他没有收回目光，没来由的眩晕让他目光涣散，甚至看到了几秒重影，“嗯，果然是喝多了。”他小声说。

下一秒，艾迪似乎因为难以接受自己幻觉频发，挣扎着要起身。

陈毅就着姿势双手一锁，艾迪根本动不了，他有些慌张，又伸手去掰陈毅的手，“放开，你今天真的发神经……”

“对不起。”

怀里的人一下子僵住，像是遇到一个梦又怕它碎了的样子，辨认了好久。

陈毅微微低下头，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艾迪终于确认这不是幻觉，他觉得自己不明白这句道歉是因为什么，可又隐约有所察觉。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愣了很久。两人都没说话，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嗓子有东西堵着，让他呼吸都有些费力。

艾迪垂着头，觉得眼睛酸涩，眨了眨眼。然后他看到了被子上慢慢出现的灰色圆点，突然有些崩溃。

“你有病是吧。”

“我不需要。”

艾迪根本压不住声音里的颤抖。他想尽可能平静，又想尽可能愤怒，然后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很多部分，面对陈毅还是和之前一样混乱和痛苦。

“快滚啦！”

他因为不存在的疼痛弯下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他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和之前一样和陈毅梗着脖子吵架，明明那时候他可以装作毫不在意，现在却连一点面上的情绪都藏不住。

以前的陈毅最了解艾迪，而现在的陈毅比之前知道的更多，所以看到艾迪呛声让他滚的时候，陈毅就知道他有多受伤。

陈毅心痛的无以复加，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去安慰，因为艾迪所有难过的原因，都是自己。

艾迪本来就浑身不舒服，又因为这一堆事情情绪起伏，折腾到现在简直身心俱疲。困意裹挟倦意将他淹没，他把自己用被子裹起来，根本不想再和陈毅说话。

爱滚不滚，反正今天明天后天，他都不要看见他。

早在艾迪掉眼泪的时候，陈毅就松开了手，沉默地坐在床边看着他，想去安抚他，手却停在后背上方始终没有落下，最后又收了回来。

后面艾迪睡着了，陈毅才松开因为用力握拳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意识到自己刚才整个人绷得有多紧。

这人大概是真的不想看到自己，裹得很严实，陈毅稍微用了些力气才把被子拽下来。

艾迪本来就比他瘦，但在监狱的这段时间里显然更瘦了一点。他背对着陈毅，身体微微屈起，手臂抱起护着肚子，似乎随时准备抵御还会再来的疼痛。

陈毅一手托着他的脖子，俯身过去把人调整了姿势，然后他看到了艾迪湿润的睫毛。

他起身打开房间的衣柜，闻到满是灰尘的味道，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套自己干净的睡衣。

只是在帮艾迪脱掉卫衣的时候，动作带起了里面贴身的白色短袖，露出了一截腰。陈毅手一顿，眉头又紧皱起，把短袖直接掀了起来。

他和艾迪从小打架打到大，受伤流血是家常便饭，不算稀奇。但是对方每次受伤，伤在哪里，怎么伤的，被谁伤的，两人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刚才他问艾迪还有没有受伤，艾迪回答他还有一点。

陈毅站在床边低头看着眼前的人，几乎屏住了呼吸。

这远不止一点。

陈毅此刻什么心情，又做了什么决定，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清楚知道。

睡着的艾迪很乖，陈毅帮他换好衣服，他立刻翻了个身，身体放松下来，整个人看起来舒适了不少。

因为姿势变化，他黑色刘海微微偏向一边，露出一点额头，身上的睡衣大了两个号，棉质的衣领遮着他的下巴，看起来真的很小孩。

然后陈毅想，他本来就还是一个小孩。无论再过多少年，他都会觉得艾迪是他要去照顾的小孩。

他曾经以为艾迪是他的责任，他们两个会做一辈子的兄弟，但后来艾迪告诉他，他不需要也不想要。只是他太迟钝，把冒上来的生气伤心归咎于艾迪的无理取闹，明明范哲睿白宗易都提醒过他，他还是做了一个瞎子和白痴。

真相很残忍，告诉陈毅犯了个也许无法挽回的大错。但更残忍的是，陈毅意识到，过去的很多年里，艾迪都被自己放弃。

从他们认识开始，他有多少次因为要走向别人，离开艾迪都干脆到没有回头。

他错过的哪止四年。

在艾迪有意离开他的时间里，陈毅频繁地问自己，选择题有两个选项，为什么你没有选艾迪？

转身离开的无数次里，他哪怕只回一次头，是不是就能看到艾迪的愿望和想念，还有失望和痛苦。

“陈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见了什么，艾迪瑟缩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呢喃，“混蛋……”

陈毅看着他，忍不住伸手去碰他的眼角，那里还残存着眼泪的温度。然后他的手心贴上艾迪的脸，轻轻擦掉干涸的泪痕。

“对，我是混蛋。”

“混蛋想跟你道歉。”

/tbc/

*伪替身文学/非典型破镜重圆/追妻火葬场

*冷面霸道二世祖文×钓系洒脱贵公子严

*文:碎/2.1w+

长篇 ［请耐心观看］

﹀

严浩翔刚回国就被一个不太熟的朋友邀请到某个新开发的度假山庄聚会。因着最近两位老子有些业务往来，严浩翔也不好拂对方面子，只能匆匆放下行李前来赴约。

到了才发现这地方似曾相识，算起来，这里的一草一木布置还有他的一份功劳。站在这里，又免不了想起某个人，再一转眼，就看见从豪车中下来穿着黑色西装挺拔的身影。

严浩翔嘴角扯了扯，这位就是朋友说要招待的贵客？他抬眼对上了刘耀文深邃的眼眸，有些恍然又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意外。

这地方貌似还是刘耀文开发出来给他玩儿的。

旁边不明所以的朋友赵子晨忙出来替他们介绍，严浩翔但笑不语，微微眯着眼看这傻缺朋友上赶着拉拢他们的样子，最终还是给他一个面子，朝刘耀文伸出纤细白皙的手“刘总，久仰大名。”

刘耀文盯了他半天，严浩翔完美的笑容面具险些破裂，最后刘耀文冷哼一声，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给人面子，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步子踏的极重，好像身后的人欠他几百万。严浩翔脸上笑意渐散，慢悠悠收回僵在原地的手，若无其事地朝旁边战战兢兢的赵子晨一笑“脾气可真差。”

赵子晨内心叫苦不迭，早知就不叫严浩翔来了。本来以为可以一箭双雕，如今眼见着刘耀文看到身旁这个倒霉朋友那副冷漠的样子，他们两家的新项目算是彻底黄了。但他还是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安抚严浩翔“你别想太多，刘总他今天心情不好，不是针对你。”

严浩翔转过头来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我没想太多啊，是你想的太多。”

刘耀文不是针对他，那才有鬼了。就算他只是个替身，但是替身跑了总归心里也是会不高兴的。

﹀

折腾了这么多年，严浩翔总算还是和刘耀文心尖尖上的白月光正式见面了。

“你好，我叫...”穿着白衬衫的娇弱美人坐在严浩翔对面，有些拘谨地捏住自己身侧的衣料。坐在他身旁的刘耀文也不管自己心上人有多局促，只是紧盯着严浩翔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你叫许缘。我知道。”严浩翔倚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朝他点头“听闻是刘公子的心上人啊。”说完漂亮的眼眸饶有兴趣地转向旁边的刘耀文，好像是在单纯的好奇。

在场一瞬间静了下来，甚至有人深吸一口气，掐了一下那头的赵子晨，小声说“你从哪儿找来这么没眼力见的，快把刘总得罪透了。”

赵子晨吓得手都在颤，而当事人严浩翔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两人，仿佛没看见刘耀文脸色已经阴沉如水，反倒是旁边的许缘羞涩地低头。

谁都知道刘耀文是出了名的恐同。就算大家心里觉得刘耀文跟许缘有些不一样，却也不敢明面上有些什么说法。虽然都说恐同即是深柜，但是他们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刘总说什么才是什么。

“没意思。”严浩翔见刘耀文只是沉着脸瞪自己，无趣地撇了撇嘴，端起酒杯晃了晃轻抿一口“接着玩游戏吧。”

“严少，在场所有人中挑一个法式长吻三十秒。”那人念着任务卡，弱弱地瞟了严浩翔一眼。

大部分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从第一眼见到严浩翔，所有人都被惊艳了一番，甚至再望向速来漂亮精致著称的许缘都觉得暗淡了不少。从眉弓到眼眶，深邃眼波宛若盛着银河的水，灿若星眸，脸上若有若无勾着笑意，无端让一副冷相显得柔和漂亮。

谁都想被严浩翔选中，他们都不自觉地端坐起来。严浩翔轻笑了一声，内心嘲讽这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看看人刘耀文，脸色除了更加阴沉，丝毫没有其他任何动容的样子，这才是他严浩翔会喜欢的男人，专一又冷酷。

严浩翔歪着头朝他笑。以往刘耀文最喜欢看他笑，顺便俏皮的眨几下眼睛，无声的撒娇会让刘耀文心防破乱，像捕食的猛兽一样把他紧搂在怀里，压在身下，直到第二日早晨醒来。

众人有些害怕严浩翔再去招惹刘耀文，毕竟看这位二世祖的样子，对严浩翔深恶痛绝到了极点，就差严浩翔再说一句话就可以点着名叫刘耀文的炸药包。有人壮着胆子开口“那啥，就别选刘少了吧，你看看我们这些人啊。”

他甚至有些讨好地朝刘耀文笑了笑，刘耀文面无表情地回望让他浑身一凉。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家公司即将失去几个大项目。

严浩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淡然自若地说“我知道。这位刘总是个直男。”

觉得不够，漂亮的含情眸又盛着笑意望着刘耀文愈发黑沉的脸“直的不能再直。”

他眼神绕过一周，自顾自说“那我肯定不能选他啊...”他想在一圈里随便选了个看着顺眼的，却有些嫌恶地看了周围一眼，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对面的许缘身上，在人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他眨了眨眼“我选你吧。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试一试？”

刘耀文终于忍无可忍，眼神恶狠地仿佛要把他撕碎，咬牙切齿道“严浩翔!”

严浩翔状若不明所以地回头，语气有些无辜“刘总有什么事吗？方才确认过你不喜欢许缘我才找他的呀。你要是喜欢那我肯定不会抢的。”

众人脸色很是古怪，所以这严浩翔绕了半天不是对刘耀文感兴趣，而是喜欢许缘。啧，真是给他胆子了，敢在刘耀文身边抢人，愿他好运。

刘耀文不打算回答他，也没有给大家反应的机会，拎着他往外走。严浩翔也不恼，倒是很配合的样子，无声地勾了勾唇角，轻飘飘在他耳边道“怎么？找我补分手炮吗？”

刘耀文一路上怒火中烧，只管拽着他大迈着步子，总算把他扯到房间，急不可耐地把他压到房门上，托着他的头咬他嘴唇，顺着漂亮的侧颈线一路向下咬住他细嫩的皮肤。

严浩翔没打算挣扎，他顺从地手臂环绕刘耀文脖颈加深这个吻。甚至还有心情想着，三十秒法式长吻，这可不止三十秒了。

刘耀文恶狠狠地咬破他的嘴唇，小喘着气，语气沙哑又低沉“说实话，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仿佛不是在问你怎么在这里，而是在问你怎么还活着。

“怎么？你家地盘写名字了？我就不能来了？”严浩翔挑了眉，任由刘耀文大力捏着自己的腰，这熟练的程度可不像是个恐同患者，严浩翔轻轻啧了一声“是不是再多一秒都装不下去了？”

刘耀文没回答，他下了狠心要惩罚严浩翔，一时半刻又不知如何下手，只能先牢牢把他固在怀里。“你下次要是再敢跑！”刘耀文露出尖利的牙，细细摩擦在他皮肤上，语气中充满威胁。

严浩翔闻言嗤笑了声“我们就简简单单的炮友关系，你管我跑到哪里去。”

刘耀文冷笑“说的好，那你怎么不干脆在外面别回来了？”

严浩翔耸了耸肩解释道“我被派到加拿大总公司学习，为期半年，我记得我有跟你说过。”

“呵，原来你打算回来。”刘耀文语气嘲讽“当初让你别去，你要什么职位我不给你，你要学习我把人请过来教你。严浩翔，别不承认，是你自己想跑。”

严浩翔认同地点了点头，也不打算狡辩，歪头问他“是我自己想跑，那又怎样？”

刘耀文拿他没办法。

严浩翔是个自由的人，只有爱才能把他禁锢。

﹀

看上刘耀文其实算是个意外。

那时严浩翔忙于老师布置的社会实践作业，手上端着相机，百无聊赖在大街上闲逛，偶然一瞥，看到学校著名的冷脸富二代在路边帮别人摆摊卖手工艺品。穿着一身价值上万的名牌问别人要不要买十块钱的小玩意儿，这场面可真是稀奇了。

地摊上正在忙活的许缘感觉到面前的光被阴影笼盖，下意识抬头对着面前的人一笑，温声细语道“你好，需要看点什么吗？”却对上了严浩翔居高临下举着的相机，咔擦一声，画面定格在此处。

许缘有些愕然，严浩翔却放下相机歪着头笑“没想到还能在这碰到校友，巧了啊。”这话是对刘耀文说的。

他们那时并不相识，但由于对方知名度太高，两个人或多或少都眼熟对方。刘耀文瞬间冷了脸，锐利视线往上瞥，一字一句冷声道“你哪位？”

刘耀文当时对严浩翔的印象极差，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严浩翔投给许缘的眼神分明带着一丝戏弄与玩味。但严浩翔却一改对刘耀文的刻板印象，原因也是因为许缘。刘耀文那张万年冰块脸对着许缘竟然会柔和不少，他不知道原来刘耀文还有这么一面，莫名有种...反差的性感。

也就是这样的第一印象害了人，以至于后来刘耀文幡然悔悟，哑着嗓子低声说“严浩翔，你明明喜欢我...”严浩翔却淡笑着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嘴硬道“别误会，我只是喜欢你爱他的样子。”

那日严浩翔最终也没有买什么东西，他看到许缘摊位上的手工制品，那样粗糙。他同情许缘的遭遇，但这些东西确实是他往日里不会买的。刘耀文竟然愿意放下身段陪同学摆摊卖东西？他未免也太过好心。

﹀

“严大少爷，查过了，人家恐同，你死心吧。”室友兼发小李长岭把一个文件袋甩到严浩翔桌上，有些疑惑“你怎么突然对刘耀文感兴趣了？你以前不是说他长的凶巴巴的看着就不好相处，是你最讨厌的类型吗？”

严浩翔闻言笑了笑，神秘兮兮地摇头。恐同？他那天对着旁边美人温柔关照的样子可不像是恐同，这可真是有意思。他眯了眯眼“没什么，他经常跟着的那个，长的挺好看的那个是谁？”

“长的挺好看...？”李长岭思考了一下恍然道“你说的是许缘吧。他确实好看，是刘耀文同班同学，家里好像有些困难。而且...”

“？”严浩翔本来认真听着，见他欲言又止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而且大家都说你们长的很像。”李长岭瞥了他一眼，告诉他这些天学校热门的帖子之一就是在讨论他和许缘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不过我倒觉得不像。也许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吧，一些不熟悉的人好像会经常把你们认错。”

严浩翔下意识皱眉，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质疑“开什么玩笑，我和他哪里像了。”他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捏着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的那张照片远近看了看，还是看不出有哪里相像。

李长岭凑过来瞅了瞅，随即大惊失色“这是许缘和刘耀文？你还敢偷拍他们，你胆子不小啊？！”

严浩翔转过头来，用十足无辜的腔调说“不是偷拍的，他们知道。不过很显然，他们并不同意我把这张照片当做社会实践报告的素材。”

李长岭“...你还想当素材，你想的好美。”

﹀

严浩翔借着自家老子的关系强行认识了刘耀文。

四个人坐在一个精致典雅的大包厢里，刘父看着严浩翔笑得乐呵，朝着旁边见老却依旧气宇轩昂的严父道“你儿子长的像你，标致。”

老严也端着慈眉善目看着坐在严浩翔旁边冷着脸的刘耀文“哪里哪里，你儿子才帅，应该有不少小姑娘追吧。”

“没有。”刘耀文冷冷瞥了身旁严浩翔一眼，严浩翔有些心虚的避开眼神。最近他追刘耀文的攻势确实有点猛，这要是让老严知道了非得扒了他的皮。

“你们差不多大，要不交换个联系方式认识认识？我这儿子从小就是不成器的，他要是在学校闯祸了，小刘也好照看着点儿。”

老严不愧是亲爹，神助攻啊。严浩翔嘴角暗自勾了勾，悄悄对着他眨眨眼，老严面无表情地回望，俨然是真想让刘耀文好好管管他。

刘耀文脸色极差地看了眼旁边的洋洋得意的严浩翔，紧握拳头。严浩翔无辜极了，亮出自己的二维码，边咳了一声边正经地说“事实上我关注刘耀文很久了。他是学校出了名的乐于助人，顶着大太阳替自己班的小可怜卖东西，这事儿整个年级传遍了，谁听了能不感动呢？”

刘父没听出严浩翔话语中满满的促狭意味，骄傲又满眼柔情地看向自家儿子“我家这个从小就正直善良过了头。你们别看他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其实是个心软的很，小时候养的小狗死了都暗自难过了好久。”

严浩翔点了点头，支着脑袋看向旁边的刘耀文，心里都有些柔软。他不是没打听过刘耀文和许缘的关系，听说是一次社会实践活动两个人分到一组，刘耀文了解了许缘的家庭状况之后，明里暗里都会帮衬着他。正如他一开始所想的，未免也太过好心。

刘耀文注意到严浩翔炽热的视线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嫌恶，皱了皱眉道“爸，你说那么多干嘛！”

最后在家长的催促下，他还是跟严浩翔交换了联系方式。严浩翔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弯着眼睛摇了摇手机“多联系呀刘同学。”刘耀文的脸色一瞬间难看了不少。

这事后来被李长岭知道了，他整个人无语住了，这种霸王硬上弓的路数显然不适合刘耀文吧。自家这蠢发小把人得罪透了还在这运筹帷幄的样子，平日里的聪明劲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

严浩翔本来也只是三分钟热度，却没成想啃上了一块硬骨头，算是彻底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严浩翔难得遇到一个感兴趣的，自然免不了一番死缠烂打。不巧的是，刘耀文平生最讨厌死缠烂打的人。这些天他对严浩翔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消息更是不回。要不是两位父亲相熟，刘耀文不好太落严浩翔面子，他是会找人给闲着没事儿干天天缠着他的小少爷找点麻烦的。

李长岭都麻木了，逐渐在他脱离组织的时候不再问他去干什么，因为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找刘耀文。”但严浩翔似乎每天都在碰壁，因为刘耀文是个全校公认的铁直男，如果不是，那他喜欢的也应该是许缘。

“我说，你能不能别把追小女生的路数用在他头上？你看看寝室被退回来的鲜花甜品都堆成山了。”李长岭一边吸溜着冰棍，一边不满地抱怨。他现在又在陪严浩翔“偶遇”刘耀文的路上。

“请不要刻板印象。”严浩翔认真地看向他“我就很喜欢鲜花和甜品，只是想分享给他而已，没想到他这么没品位，真是可惜。”他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十足遗憾的样子。

“你还要追到什么时候啊？”李长岭叫苦不迭，和这个不正常的严浩翔待在一起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正常生活了。

“追到他喜欢我为止。”严浩翔勾了勾唇角“不过我想也快了。最近他倒不像以前那么冷淡。”

“？？？”李长岭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把自己要怼人的话生吞了下去。

“不过他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严浩翔手放在眉宇处挡太阳，看到烈日下那两个忙忙碌碌的身影，嗤笑一声“脑子也有问题。”

李长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刘耀文穿着黑色T恤，身上都被汗浸透，他伸手把落在额前的刘海往后捋，亮晶晶的汗珠顺着面颊落到脖颈，消失在黑色衣服之中。刘耀文给许缘撑着伞，这样汗涔涔弱不禁风又坚韧的美人确实惹人怜惜。

李长岭有些担心地望向旁边的严浩翔，见严浩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他怕自家失恋的发小伤心，着急扯走站着不动的严浩翔“走吧走吧，眼不见为净。”

严浩翔突然朝他歪着头笑，李长岭瞬间大感不妙，下一秒他就被严浩翔拉着站到两人面前。严浩翔在刘耀文抬头的时候挤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刘耀文短暂地怔忡了一秒，而后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淡神色。

李长岭还没反应过来就站在了两个人面前，纵然他再机灵，也还是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刘耀文和许缘客气地说“我们来买些东西。”

刘耀文面色稍缓，低声问“要买什么？”

这倒是把他问住了，李长岭低头看了看小摊上的东西，好像都是纯手工制作。他随手挑了一个钥匙扣，付了钱刚准备拉着严浩翔走，见人还在原地不动，顿时都心累了。非得找他们茬吗？这可是刘耀文啊！

“又怎么了祖宗？”李长岭怕他再整什么幺蛾子，搞得大家都下不了台。他这句话刚出就看到刘耀文脸上瞬间布满冰霜，更坚定了快点离开的决心。

严浩翔却不依不饶地站在小摊前，挑了挑眉“你就这样给自己买了？我呢？”

李长岭下意识想解释，突然发现自己有苦说不出。我给你买了...你也不会要啊大少爷。他只能又无奈掏起钱包，问“你要买什么？”

严浩翔不回答，只是笑吟吟地看向刘耀文，无视对方的一张冷脸客气地问“刘同学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啊？”

“没有。”刘耀文皱了皱眉，十足不耐烦的样子。

“啊...态度这么差吗？”严浩翔耸了耸肩，有意要挑出他们的错处。刘耀文对着李长岭都可以有好脸色，偏偏对他每日一副厌恶至极的样子。严浩翔轻笑，以后就后悔去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家店了。

“对不起！”许缘在一边有些脸红，不知是热的还是羞愧的“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不嫌弃的话真的非常感谢。”

严浩翔有些古怪地盯着他看，这么害羞会脸红，娇娇弱弱惹人疼，到底哪里跟他像了？不过他还是收回眼神，顺着他的话随手拿着一个东西说“那我要这个了。”

“不卖。”刘耀文从他手上夺过去，摆回原来的位置，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为什么？东西是他的吧。”严浩翔面色不改，他已经习惯刘耀文的恶劣态度了。他内心恶狠狠想着，你最好坚持住自己，等你喜欢上我就不是如今这个待遇了。

“因为你根本不会珍惜。”刘耀文冷着脸说“我不想他亲手做的东西被这样糟蹋。”

严浩翔的笑容僵在原处，他怎么知道自己买回去一定是随便丢个地方的？反正也是为了引起刘耀文注意随便买的。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旁边的李长岭先反应过来，把自己的钥匙扣取下来丢到刘耀文面前，冷声道“你嫌我们糟蹋，我们还不稀罕呢。”

说完扯着严浩翔走。走的路上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忍不住暴怒，严浩翔从小到大都没被这样落过面子，他咬牙切齿“这就是你喜欢的人？我觉得你脑子才有坑严浩翔。你没看到人家和那什么许缘已经情投意合了？你硬掺和进去干什么啊？你以后再找我打听他，你看我还理不理你。”

严浩翔觉得好笑，本来还有些尴尬的情绪烟消云散，一手搂着他的肩求饶“是是是，我脑子有坑，你生什么气啊！要不是你暗恋我姐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

“而且，很有意思啊。你不觉得么？”他笑了笑，生活无聊给自己找点乐子还不允许么？

“滚！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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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依旧打着社会实践的名号日日待在穷学生旁边，陪他去车站摆摊，去大排档打零工，帮他申请名额当学生助理。严浩翔真佩服他的耐心，暗自想着他什么时候可以对自己这么耐心。自己每天给刘耀文发的消息他一条也没回过，给他送的东西也原封不动地退还回来，邀他出去玩没有一次不是拒绝的。

他笑了笑没在意。悄悄潜进后厨，想偷偷看看刘耀文能在这地方干些什么，一进门却被烟雾缭绕熏到不行，用手捂着眼睛往前走，他扬了扬嗓子喊刘耀文。刹那间，刘耀文瞳孔紧缩，怒斥一声“别过去！”

严浩翔下意识停住，而后被一把拉进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头顶是刘耀文冰冷的怒吼“你到这来干什么？啊？前面有火有油看不到吗？”

严浩翔愣了一秒钟，看着紧张搂着自己的刘耀文轻笑一声“刘耀文啊，你要不就老实承认你担心我。”

刘耀文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地猛地松开怀抱，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往外蹦“别太自恋。”

严浩翔挑了挑眉，环顾了一周也没看到他的娇弱美人，他有些奇怪“小美人呢，为什么你一个人在这？你别告诉我你已经心疼到让他好好休息，你在这替他掌厨。”

刘耀文闻言脸色黑了，沉声道“他只是我同学，你说话注意言辞。”

严浩翔眨了眨眼“普通同学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刘耀文你别诓我啊。承认自己喜欢男生就有这么难吗？”

刘耀文不知道为什么轻易被严浩翔轻飘飘的一句话惹怒，他还以为严浩翔认真喜欢自己，如今看也只是说说而已。他眼神冷的彻骨“他上进坚强且家里有困难需要帮助，作为同学帮助他有什么不对？学校的那些传闻该不会是你往外传的吧？”

最近总有传言说许缘和刘耀文之间有点什么，更有甚者传许缘是被刘耀文包养了，为此许缘伤心难过了好久。

严浩翔盯了他半天，突然噗嗤一笑“我还没有无聊到那种程度。不过不喜欢那就更好了，至少我追你还是有希望的吧。”

刘耀文没回答他的问题，突然冷声问“那天那个人是谁？”

严浩翔愣了一秒回忆了一下，坦荡地回答“是我发小。”见刘耀文显然没有相信，又补充道“如假包换的发小。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解释完了刘耀文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语气有些怪异的别扭“看起来可不像。”

严浩翔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他脸色稍冷，看着刘耀文“他从小就照顾我，有什么问题？”

刘耀文也想到了那天，所谓发小对他的照顾程度在他看来显然超过了正常朋友的界限，他脸色更加难看“严浩翔，我不接受心里有其他人的人追我。你最好别是喜欢他。”

严浩翔有些奇怪，看他现在的反应倒不像是纯粹的厌恶，要是他再自恋一点都可以把这称之为“吃醋”，那天刘耀文好像也是在李长岭护着他的时候才恶语相向的。

现在想想，是他急了？

严浩翔无声勾了勾唇角，眼里都是亮晶晶的光芒，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内心的雀跃不断扩大，此刻想立刻给李长岭发个短信告诉他，不出一个月，自己一定可以搞定刘耀文。虽然李长岭会觉得他在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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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长岭以为他们两个还要纠缠好一会儿的时候，某一天他正在咬着笔研究数据，严浩翔穿着大一号球服走进寝室到他面前晃悠，勾着神秘兮兮的笑容。李长岭被晃的头晕，忍无可忍愤怒地甩下笔，翻了个大白眼问“你脑子有问题？”

严浩翔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身上略显宽大的衣服，歪头笑“未来男朋友的衣服。”

李长岭瞪大眼睛，瞬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严浩翔竟然真的能搞定刘耀文？这可真是能放在校园报头版的大新闻了。“什么情况啊？你们搞一块去了？换衣服是什么小情侣情趣？”

严浩翔洋洋得意“我应该是第一个跟刘耀文睡的人吧。”

李长岭扯了扯嘴角，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昨天他和朋友参加聚会，他把许缘带在身边，我托了共同朋友把我也带进去了。结果小美人酒量太差，一下子醉倒了，刘耀文顿时就放下酒杯抱着他回房了。啧，这是直男能干的出来的事情吗？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此时李长岭眼中充满同情“你未来男朋友因为别人弯了，你就没有一点危机感？”

“当然有。但是我这么不错，刘耀文只要眼睛不瞎，应该不会看不上我吧。我不觉得我有哪里比不上小美人呢。”他嘴上说着有，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在意的样子，看上去对刘耀文也没有多上心。

没准真是玩玩而已？

李长岭沉默了一会儿，猜测不出他的想法，也没敢打击自己发小的自信心，在他看来，许缘这种逆风生长的坚韧美人可比严浩翔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讨人喜欢的多。很显然，刘耀文也是这样想的。

“然后该死的有个人一直给我灌酒，刘耀文也不在，我一时没收住就喝的有点多...”严浩翔眯了眯眼，回忆起来那天的场景。

他酒量也不算太好，被灌的多了就开始晕晕乎乎，身旁依稀有些什么喧闹声，他抬眼就看到刘耀文盛怒的眼神，他猛地推开离自己很近的共同朋友，把他紧紧搂入怀中大步离开。

“啊...刘耀文...你不是在小美人那里么？”严浩翔把脸埋在他脖颈，嘴里的热气都打在刘耀文的皮肤上。

“你闭嘴！”刘耀文眉头紧皱，眼神寒凉，把怀里的严浩翔紧了紧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他刚刚想干什么？严浩翔!为什么喝这么多!为什么这么大还不会保护自己！”

严浩翔轻声道“小美人也喝醉了，但他有你护着，就算是保护好自己了是吗？”

刘耀文愣住，听到严浩翔笑了笑说“反正我也不缺你一个刘耀文。我决定不再缠着你了...我要去追别人…”

这本该是他期待的结果，但一股怒火从心底翻涌而出，他大力把严浩翔砸到床上欺身而上，恶狠狠道“什么时这事轮到你说的算了？你当我是什么？”

“我当时就想着他都这样了，压在我身上，最后也得留下什么美好回忆吧。然后我就手搂着他脖子吻住了他。”严浩翔耸了耸肩解释道。

“......”李长岭沉默了，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问“你今早起来没被刘耀文杀死吗？”

“唔...好像没。我今早忙着非礼他，他看到我就躲，毕竟是直男嘛，他总得骗骗自己。”严浩翔回想到刘耀文早上慌张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严浩翔并没有全然忘记昨晚刘耀文是如何兽性大发对着他大动干戈。刘耀文并不是被他强迫的，到最后完全化被动为主动，看上去像是隐忍了很久的爆发。今早起来，也是刘耀文伸手把他压进怀里，嘴唇顺着他的脖颈往下咬。他只不过是偷偷醒来精准地咬住刘耀文的唇，把人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般黑着脸去了浴室。

“我终于战胜白月光成功上位了。”严浩翔当时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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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对于直掰弯的身份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而严浩翔则是…他不想这么快和刘耀文绑定起来，于是他们很默契地没有提确立关系，但他们搬到了一起，过上了可以称之为甜甜蜜蜜如胶似漆的地下情生活。

私下刘耀文逐渐对亲吻占有严浩翔这件事情上瘾，逮住机会就要把他搂到怀里吻到窒息，偶尔也会表露出的强烈占有欲，一改往日的直男恐同形象。尽管在学校他们依旧是擦肩而过不相熟的模样。

李长岭很不赞同地看着严浩翔微微皱眉轻揉自己腰，宽大毛衣露出雪白脖颈上密密麻麻的吻痕。他狠狠皱眉道“为什么不公开？你们是在一起了吧。”

严浩翔缓缓揉腰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算是在一起么？应该算是吧。毕竟我们也没别的人。”他自顾自嘀咕了一句又扬起笑脸“我们都不想被各自爹发现呢，那多吓人啊。”

“严浩翔。你清醒一点。”李长岭冷着脸，一改之前脾气好的模样，话说的很重“你自己想想多久没回来住了，他跟你一起只是为了解决需求罢了。刘耀文真的喜欢你吗？你去看看学校论坛上有多少人扒他跟许缘的故事！”

严浩翔耸了耸肩，笑了下，刚想打岔过去，却见李长岭严肃地说“他有多少时间分给你，有多少时间给了许缘你自己心里清楚。许缘讨不讨人喜欢，刘耀文会不会喜欢，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到现在还可以不顾别人目光地陪着许缘，把你置于何地？他敢光明正大跟许缘接触，为什么不敢跟你？严浩翔，别傻了...”

严浩闻言嗤笑一声“我说，你是不是太不了解我了？他不认真我就一定要认真么...说的再难听一点，就算我们只是炮友关系，没有别的，各取所需罢了。”他看着李长岭严肃的模样，眨了眨眼，神神秘秘地说“他活很好。”

李长岭也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强硬地说“最近一周给我好好待在寝室，哪也不准去！”

严浩翔很少看到他这副强势的模样，知道他是真生气了，忙摇着人手臂哄人“好好好，听你的，我不去找他。王八蛋让他早点滚蛋！”

他随手给刘耀文发了个消息说“我这周不去你那儿了。长岭生气了。”

他没想到下午会在自己寝室门口看到刘耀文，他以为刘耀文对这段感情的态度和自己一样，没想到刘耀文会在意。

刘耀文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脸色黑的吓人，看到他身边的李长岭眼神射出利剑般危险的光。李长岭抿了抿唇，也没给刘耀文什么好脸色，在他看来，刘耀文对许缘可比对严浩翔好的多。

严浩翔有些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不来我们家了？”刘耀文低头看他，皱着眉头，声音含着显而易见的隐藏不住的怒火。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心里一股火燃烧到了现在，为了李长岭可以一周不回家，这真的只是普通发小吗？

“我这周不想来。”严浩翔干脆利落地说。

“因为他？”刘耀文把目光转向他身旁的李长岭，拳头握的死紧。之前也是这个人，对严浩翔影响太大，严浩翔经常无意识说到这个脾气好的发小，生气了严浩翔就会无条件哄。

严浩翔不知道刘耀文在吃哪门子醋，还醋到他和自己发小身上来了。他有点厌烦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他现在和李长岭说句话还需要汇报了？他有点讨厌这种不自由的感觉。

更何况，他从不care刘耀文对许缘的温柔关照，他认为在这点上两人起码达成共识。他没再像往日一样用三言两语哄好刘耀文，而是神色淡淡道“我们什么关系我早就跟你解释过了。刘耀文，你真觉得我脾气很好，可以容忍你任何无理取闹是吗？”

刘耀文知道严浩翔生气了。严浩翔平日里脾气很好，干什么都是勾着唇角笑意盈盈的样子，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冷着脸看他。他默默握紧拳头，努力压制自己心里的难受，半晌哑着嗓子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逼你，你自己愿意来的时候再来吧。 ”

说完转身就走，挺拔的身影都显得有些许落寞，看上去真的只是单纯的希望得到自己男朋友的陪伴。严浩翔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像可怜小狗，他小跑着追上他，握着他手腕“刘耀文，你别仗着我喜欢你，你再这样，等我不喜欢你了你会后悔的。”

刘耀文都不敢设想这种可能，他眼神瞬间冰冷，阴恻恻咬在他耳垂“你敢。”他把严浩翔一把抱入怀中，有些迷茫此刻复杂情绪在胸腔里上蹿下跳。

严浩翔眨眨眼，他当然敢，他还没什么不敢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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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别的，刘耀文堪称是一位完美恋人。

严浩翔在家是当大少爷来的，比住寝室待遇好多了。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切家务都由刘耀文打点。刘耀文厨艺很好，严浩翔点名要吃什么，第二天在餐桌上就能看到什么，刘耀文亲手做的。他肯吃苦，也肯宠着严浩翔。甚至严浩翔第二天有早课，刘耀文都会妥帖到订好闹钟吻他额头叫他起床吃早餐。严浩翔要睡懒觉，他会面不改色去签到记笔记。

把人惯的没边儿，严浩翔那些玩玩就好的小心思逐渐动摇了一些。没人可以拒绝这样的男人，于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占有欲强的小毛病都能再宽容几分。

虽然不像刘耀文冷冰冰的一张脸能干出来的事情，但严浩翔还是被照顾的很满意，他甚至想以后请月嫂的标准一定要按刘耀文的标准来选。这念头被刘耀文听了又免不了被压上床狠狠惩罚一番。

“我知道错了。”严浩翔无奈伸手揉刘耀文的发，被折腾地直不起腰，懒洋洋地靠在刘耀文身上“要不你给我打扫一辈子房子吧？”

刘耀文偏过头看他，似乎在观察这句话的可信度。严浩翔弯着眼朝他勾唇角“不说话？不说话当你答应了啊。不过话说回来，叔叔教育可真是有一套，像你这样肯吃苦的有钱人已经不多了。”

刘耀文终于认同地点了点头，配合道“多的是像你这种一天到晚不下床，饭都要送嘴边的有钱人。”

这一说严浩翔不乐意了，转过身子压他身上，手臂桎梏他的脖颈，以一个威胁的姿势“别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我下不了床是因为谁？”

刘耀文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低声道“是因为我。”

久而久之李长岭也不再劝说什么，严浩翔压根不听劝，刘耀文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好，对严浩翔也挺上心的。就这样，两个人四平八稳地过着小日子。

但这一切的安然幸福到某天严浩翔忘带东西回到出租屋，撞见刘耀文和许缘的对话而戛然而止。

许缘坐在严浩翔亲自挑选的小沙发上，早上他和刘耀文还在沙发上亲密了一番。“我不如严浩翔少爷。”许缘低着头眼眶都泛红，声音轻柔又自卑到了骨子里。他不知为什么，此时非要拿自己和严浩翔比一比，比完又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如。

刘耀文见他这副模样皱了皱眉，他知道许缘一向不自信，尤其是因为和严浩翔长的像，免不了会被学校的人拿出来比较，他只能低声宽慰道“没什么好比的，你也挺好的。”

“我不好...难怪你会...更喜欢他。”许缘咬了咬嘴唇，有些胆怯地抬头，仿佛怕自己这句话没说好就惹怒了刘耀文，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跟严浩翔截然不同。

严浩翔站在门外愣在原地，内心无比复杂。他从没把自己和许缘放在一条水平线上，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冷不丁地被拿出来比较，还是在刘耀文面前。有什么可比性么？他和许缘方方面面都天差地别。

刘耀文无奈叹气，许缘这偏执的毛病越发严重了“我以前想过，阿缘要是家世再好点，少吃点苦，也许也能长成严浩翔那样。”像他那样任性，敢爱敢恨，肆意妄为，热烈张扬。

他知道外界对他和许缘的小道消息，一部分确实是真的，他和许缘确实算是竹马。许缘是他爹做慈善资助的学生，争气考上了和自己一样的大学，因此他或多或少会照顾很多，至少不能看着人家因为家庭贫困被欺负，他知道许缘一直以来多么努力。

最初不是对许缘没有一些朦胧好感的，严浩翔的出现才让他分清了爱情和同情之间的界限。最初的最初，他对严浩翔印象还恶劣的时候，也感慨过两个长的相像的人命运截然不同。

严浩翔怔住，握着门把的手都有些颤抖。比他发现自己男朋友把暧昧不清的对象带到他们家来更可笑的是，原来在刘耀文心里，他就是个任何人有点钱就能变成的样子，如此廉价如此不堪。严浩翔，阿缘，这两个称呼原来蕴藏了如此大的区别。

严浩翔紧咬嘴唇，刚想冲进去打破这场闹剧，里面许缘见得不到回应，眼泪如泉涌般溢出，他颤声道“耀文...你那日醉酒...分明说最开始是觉得他像我，才对他永远狠不下心的啊。”

许缘苦楚的声音传来，明明很轻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却如同炸弹一样爆炸，轰隆一声巨响让他短暂失去思考能力。他静静呆在原地，脑子很艰难地运转，他太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因为跟许缘很像才和他在一起的...是这个意思吗？

刘耀文在里面看着许缘，无可否认。最初确实讨厌严浩翔，讨厌他死缠烂打，讨厌他穷追不舍，最讨厌的是他那势在必得的态度，让他感觉自己不过是严浩翔自尊心上头的战利品，毫无价值。

严浩翔冷笑了一声。原来刘耀文这些日子表现的很喜欢他，这么温柔这么体贴原来都是假的么？严浩翔回忆了一下这些日子的细枝末节，可悲地刘耀文喜欢许缘这个命题一旦成立，回望自己跟刘耀文的相处，他的一切柔情都变成了伪命题。

他那时还信誓旦旦地骄傲地和李长岭说“刘耀文一定喜欢我，讨厌什么的一定都是装的，我能感觉到他对我很有耐心。”尽管李长岭满脸担忧地觉得他脑子出了问题，反复重复刘耀文就是讨厌他，就是对他很差。

原来刘耀文这些天的温柔耐心细致都是给许缘的，冷漠刻薄愤怒才是给严浩翔的。

因为长的像才对他狠不下心，严浩翔几乎笑出声，这种类似晚间狗血八点档的俗套剧情竟然真的存在。

刘耀文皱了皱眉，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到许缘这般低落地垂着头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最近许缘情绪一直不稳定，他怀疑有严重的偏执倾向，刘耀文没再解释，只是想着什么时候带他去心理医生那里检查一下。此刻他有些庆幸严浩翔没有听见。

因为他认真的讨厌过严浩翔，也曾因为他不经意露出眉眼中的温和太像许缘而对这个看似游刃有余对自己纠缠的人无限包容。他看不透严浩翔，对严浩翔的感情也扑朔迷离。但这些，在他发现自己离不开严浩翔后全部封存起来。他不想严浩翔知道，因为他不想严浩翔失去对自己的喜欢。说是喜欢也许并不准确，但无论是喜欢也好，好感也好，一时新鲜感也好，他都希望这一切再久一点。

门外严浩翔拧着门把的手终于缓缓落下，转身离开那间要让人窒息的出租屋。李长岭说的没错，是他蠢，竟然还在他好吃好喝伺候下动了些许真心。但他向来断舍离做的轻巧。

严浩翔重新勾起唇角，好一个情有独钟，这种替身戏码本少爷才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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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岭愤怒地拍案而起，手指颤抖地指着严浩翔半天，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当事人还坐在他对面，悠哉悠哉地用小勺子挖甜品吃，吃到尽兴时享受地眯了眯眼。

“哎哟喂气死我了你这个不争气的!”李长岭咬了咬牙“你这让我怎么跟你姐交代？刘耀文什么破玩意儿看着挺专一的啊！”

严浩翔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淡淡道“有什么好交代的。走肾不走心，这不是蛮正常？”

李长岭怒了，他向来共情能力很强，忍不了自家发小受这样的屈辱“神他妈走肾不走心，你神经病吧？啊？脑子得有多大问题才能说出这种混账话。”

“注意素质。”严浩翔皱了皱眉打断，歪着头若有所思“我姐能接受，国外都这么开放。别给我爸知道就行了。”

“不是，这是开放不开放的问题吗？”李长岭迷惑了“这是你喜欢的人明明喜欢别人还把你当替身的问题啊!”

严浩翔瞥他一眼，嗤笑一声“少看点小说。谁说我喜欢他？”说完垂了垂眼眸，视线落在被自己挖地坑坑洼洼的精致甜品上，半晌才开口道“我也只是因为对方是许缘被伤到了自尊罢了。”

“其实我从不在意刘耀文，当初也不过是因着大家说我和许缘长的像，动了气。”

李长岭张了张嘴，他不知严浩翔是在嘴硬还是真的不在意，思来想去终于妥协“...行吧，你自己有主意就好。”

“嗯。”严浩翔终于放下小勺子，优雅地用餐巾纸擦了擦嘴，面不改色地挂断手机里打来的第六个电话。

“要不我替你去骂一顿？这样憋着我心里不解气啊!怎么说你也是众星捧月的严少爷!”李长岭又试探地说。

“那倒像是我动心了。”严浩翔笑了笑，拒绝了李长岭的提议“别管他啦，赶紧帮我搜集下一个吧，再此期间我再应付应付。找谁不是解决需求呢。他起码能力不错。”

李长岭皱了皱眉，刚想反驳，又看到严浩翔手机亮了，尽管他已经刻意不去注意频繁亮起的屏幕，但手机那头的人像是暴躁到了极致，打来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像是在催命。“你不接？”

严浩翔摇了摇头笑着挂断“不重要。”

李长岭皱了皱眉，莫非之前推理严浩翔喜欢刘耀文这个结论是错的？看他这丝毫没受影响的样子好像也不像是太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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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恢复了原来的普通同学关系，在偌大的校园里压根碰不上面。听李长岭说刘耀文日日在寝室门口守着他，严浩翔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手上迅速在学校附近找到房源，减少了去学校的频率。

倒是李长岭，每天被刘耀文问烦了，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向严浩翔“你这是在整哪出？干啥不去说清楚？该不会是玩欲情故纵吧。”

严浩翔苦笑地看着他“拜托，我有这么无聊么？要不你帮我说一声，我最近有事不太方便，以后再说吧。还有，小说该戒了。”

“我早就说了啊喂！什么狠话难听的话都说了，人家就是要见你，脸色黑的跟鞋底一样。不得不说他是真的有耐心。我已经没办法了，要不你去跟他说清楚，他现在天天蹲点整的我都没办法正常生活。”李长岭焦头烂额，搞不懂刘耀文在想什么。不是喜欢许缘吗？干嘛不去追许缘，来这缠着严浩翔算怎么回事。

严浩翔抿了抿唇，淡淡道“那你报警吧。相信警察叔叔很乐意解决你的烦恼。”

“？？？”神经病！李长岭暗骂一声“我不管，你今天给我去把他解决了，否则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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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浩翔被李长岭强迫和刘耀文碰了面，那晚果然没回去，因为他们解决的办法就是找到了一个酒店解决解决。

刘耀文不明白严浩翔因何这么冷漠，电话不接消息就简单地回复几个字。见到人了，因着本能把他压在身下，好一番折腾后才恶狠狠咬在他的侧颈，尖牙摩擦细嫩的皮肤，隐隐透着些威胁“为什么不理我？”

严浩翔吃痛地从齿缝冒出一声闷哼，扬着修长脖颈毫不示弱，淡声道“都和你说过了，有事。怎么不信我呢？”

“有什么事？”刘耀文锲而不舍地追问。

“拜托。”严浩翔有些好笑地看了眼刘耀文“你管的好宽。只是家里公司的事情罢了。”笑意却不及眼底。

刘耀文低头吻了吻他的唇，为什么明明他就在身边，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远？刘耀文压下心里强烈不安的情绪，哑着声问他“想我吗？”

见严浩翔静静地没回答，刘耀文把他搂紧了一点，低声重复“想我吗？”

严浩翔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当然想啊。”

刘耀文盯了他半天也没看出微笑面具下的破绽，内心微微松了口气，不是玩腻了就好。

他揉了揉严浩翔的脑袋，把人紧紧拥入怀里轻叹“感觉太久没见了...我真的有点想你了...”

严浩翔在他的禁锢里静静睁着眼，抿了抿唇，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他不知道严浩翔单方面定了他的罪，他还在慌张严浩翔玩腻了自己该怎么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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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浩翔生日酒会是从好哥们肖剑那里得知的。仿佛全世界都知道了，就只有他刘耀文不知道。

刘耀文脸色阴沉，声音都压抑着怒火“你怎么知道的？”

“啊？他邀请了我啊。”肖剑挺了挺胸脯“我们曾经一起参加过比赛呢。你这是什么表情？”他以为刘耀文也想去，开口安慰道“没收到邀请也没事嘛，毕竟你们不熟，哦不对，是完全不认识。啊对了，你之前说要介绍一个重要的人给我认识，是谁啊？”

呵，不认识。他口中的人日日在他怀里安睡，他说他们不认识。刘耀文面无表情抿唇道“没谁，你听错了。”

刘耀文想起最近严浩翔的反常状态，还是跟着肖剑去了他的生日酒会。鬼使神差地，他在角落，默默看着严浩翔勾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推杯换盏的样子。他才发现原来严浩翔真的太吸引人了，以至于几乎整个会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只是自己认识严浩翔的时候他就一直是一副轻佻游刃有余的样子，才掩盖忽略了他本身存在的光芒。

严浩翔穿着一身白色西服，人高挑又清瘦。精致的脸上温和的笑意都快漾出来，漂亮的含着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其中不乏欣赏的喜欢的爱慕的。刘耀文心里产生了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比面对李长岭还不舒服，让他产生一种想把严浩翔藏到自己家，不让任何人看到的冲动。刘耀文摇了摇头，轻抿一口酒，觉得自己是醉了，怎么产生这样疯狂的念头。

心怀不轨的某家继承人接连不停地向严浩翔敬酒，严浩翔心里烦，不自觉多喝了几杯。这种无聊的生日会严浩翔其实是不想来的，但是有不少需要拉拢的关系，比如面前不断敬酒的这位。走神间他又想起了刘耀文，那日在许缘的逼问下沉默了许久的刘耀文。这辈子丢了所有傲气去追一个人，何等不值得。但偏偏只有刘耀文这样的人他才看的上。

“Oh sorry .I'm too late ,honey.”罕见的英伦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严浩翔把目光转向匆匆闯入会堂的人，思考了一秒后恍然，是十几天前和自家老爸一起吃饭认识的合作方。他刚想伸手与他交握，就被来人一把拉入怀抱，猝不及防地被在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卷发外国人扬起真诚的笑容，用蹩脚的中文说了句“生日快乐。”接着问"May I take your some time? I want to take you to a beautiful place."

严浩翔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人群中窜出来的一人不由分说地拉入一个熟悉的霸道怀抱。刘耀文咬牙握紧拳头，死死地把严浩翔按到自己怀里，以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他冷冷地看着那个卷发外国人，语气充满冰冷的恶意问“你是谁？”

严浩翔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脸色也冷了不少，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要招待的客人，刘耀文这样何尝不是在落他面子。他甩开刘耀文拽着自己的手，对上刘耀文愠怒的眼神，勾着唇角仰着脸有些疑惑“你来做什么？我记得我可没请你。”

“跟我回去。”刘耀文咬牙低声道。他不明白为什么严浩翔可以这么坦然地说没请自己，没有解释没有理由。他真的把自己当初一个随时可以丢掉的物件么？这样的怀疑越来越深。

“凭什么？他先约我的。”严浩翔扬了扬眉看向一旁茫然听不懂中文的老外，有些挑衅地看向刘耀文。

刘耀文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想问“难道我们不是情侣吗？”满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们身上，在这种情况下他没能问出口。连他自己都心虚的关系。

不是他不肯承认的。他明里暗里问过，把人抱在怀里吻他发顶的时候怀疑过，为什么严浩翔始终不肯承认他们两的关系?这更加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测，严浩翔只是把他当成炮友，又或是一日提供三餐还帮上课抄笔记下课做文件的傻子。

他多聪明。

刘耀文气息因情绪巨大波动而紊乱，怎么看严浩翔的笑容怎么刺眼，不知哪来的一股火气窜上心头压都压不下去，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敢。”

“我怎么不敢？”严浩翔笑了笑，对着刘耀文冰冷又愤怒的一张脸，一字一句道“刘少爷，您请回吧。有事以后再说。”虽然还是忍不住心悸，但那日狼狈的一幕还是战胜了乱跳的心脏。

“严浩翔，跟我走。”他站在严浩翔面前，无声地对峙。这也是第一次，刘耀文一改往日的主导地位，坚定果决的语气中带着些请求。

但严浩翔不稀罕，他脑子有坑才要这一段暧昧不清的感情。

严浩翔弯了弯眼睛，笑着对刘耀文说“有事我们明天说也是一样呀。他先约我的，凡事先来后到可是你教会我的。”

严浩翔觉得没意思，也不想跟他纠缠。刘耀文不管怎么样，都轻易牵扯他的情绪，这局博弈他输的彻底，于是他打算仓皇逃跑。他挺直脊背，挽着老外的手往外走。

“严浩翔，回来。”刘耀文在他背后朝他喊了句。

严浩翔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地大迈步离开。刘耀文算什么，敢这样践踏他的感情，从那天开始已经从他的世界里出局了。

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只有肖剑还不明所以傻乎乎地蹭到刘耀文旁边问“你怎么在人家生日的时候还惹人家生气啊，就算你很想认识他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闭嘴!”刘耀文猛地把酒杯砸到地上，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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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反复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三四十个电话一个不接，最后可能是嫌烦，直接关机了。刘耀文电话打到了李长岭这里，人半夜打着哈欠问“喂，你哪位？”

刘耀文沉默地吸了口烟，地下是一地碾平的烟头，他哑着嗓子问“严浩翔在你身边吗？”

“什么？”李长岭听出了刘耀文的声音。

“严浩翔在你旁边吗？”刘耀文声音很低很沉，一字一句重复道。

李长岭意会了他的意思，冷冷地开口嘲讽“今天可是他生日，他会跟有意义的人度过，怎么会在我这？”

刘耀文握紧拳头。和谁？在做什么？严浩翔，你最好不要在做...我想的那样的事。最好不要。他想到严浩翔漂亮白皙的脖颈被别人贴紧，他柔软的嘴唇被别人啃咬，烦躁地拿起车钥匙，往车库走。

凌晨两点，一辆黑色跑车在公路上驰骋。

生活不是剧本，他没能在这座大城市遇到想见的人，最终也没能知道严浩翔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他能想到的答案就是腻了。

在他最烦躁忍不住乱想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猛地去看显示屏幕，在看到“许缘”名字的时候难以扼制内心的失落。

“耀文...我又失眠了。”许缘弱弱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嗯。”刘耀文低声应了一句，没再说话。

“你...能不能陪陪我？”期期艾艾的声音又传来，明明是自己最拒绝不了的语气，以往刘耀文会耐着性子开导，此刻却像被点着了导火线。他知道许缘精神状态有问题，但为什么总是麻烦别人，他最初的本意也只是想帮助看起来有些可怜的他而已。

“我去了对你的睡眠也不会有帮助，没必要。”他冷硬地说。

“耀文...你怎么了？”许缘显然是被吓到了，语气都带着明显的哭腔，又开始不停地道歉。

刘耀文也知道不该对别人发脾气，但是该死的，他现在只想知道严浩翔跟别人去了哪里，至于许缘睡不睡得着，他根本不想了解。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点我可能在睡觉？”刘耀文手指夹着烟猛吸了一口接着冷声道“这都几次了？这周第三次了吧？半夜打电话来把别人吵醒完全不考虑别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许缘。”

意料之中的抽泣道歉，刘耀文觉得疲乏，干脆利落地掐断了电话。

怎么会觉得他们像？一个遇到事情只会哭只会道歉，一个脸上永远在笑并且毫无歉意，他回想到今晚严浩翔淡然地模样忍不住又心生怒火。

“刘耀文，你别仗着我喜欢你。等我不喜欢你了，你会后悔的。”他想起了之前严浩翔说的话，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如果...严浩翔真的腻了不喜欢了，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如果...严浩翔从未喜欢过，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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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严浩翔轻飘飘打来电话“昨天找我有什么事？”

刘耀文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在心理咨询室外等着，昨天挂断电话后接到许缘心理咨询师的电话，他情绪严重失控，刘耀文开车把人送到了医院，一整晚没睡，提不起精神应对任何任何事。

他终于知道身边好友反复提醒，你小心摊上事儿了，是什么意思。原本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他沉声开口“你昨晚去哪儿了？”

那头声音一窒，有些疑惑道“嗓子怎么这么哑？抽多了烟么？”

呵。他甚至有点想笑，为了找严浩翔发了疯一样半夜在路上跑，找不到又发了疯一样抽了一夜的烟。然后严少爷高兴了，想起他来了，轻飘飘问一句，嗓子怎么了？这不可笑么？

“昨晚去哪儿了？”他一字一句地问。

“啊，没去哪儿。”严浩翔没多说，只是问他要不要晚上要不要见个面。刘耀文没办法拒绝，就算严浩翔腻了不要了，他也已经被狠狠拿捏住了死穴。

他放不下严浩翔。

他们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仿佛没有隔阂，如同所有热恋中的小情侣。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危机像两个人之间的定时炸弹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轰的一声爆炸。

日子又走过了几个月。刘耀文一边应付许缘棘手的心理问题，一边看着严浩翔渐行渐远难以挽回。

想快点把严浩翔占为己有的想法愈发强烈，如今和当初的心境太不相同，当时只是想着应付一个麻烦，现在却想着如何自找麻烦。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严浩翔以后可能属于别人。

“明天晚上八点，城市中心塔顶楼餐厅。”刘耀文一把将懒懒窝在沙发上的严浩翔搂入臂弯，捏着严浩翔纤细的手腕，低头说。

严浩翔愣了愣“搞什么啊？这么正式。”

刘耀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出乎意料的郑重“严浩翔，我有话跟你说。”

严浩翔猛地心尖一颤，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哦。”他可能猜到了刘耀文要干什么，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刘耀文的情有独钟又不是给自己。

但真的很难不溺毙在刘耀文如此深情的眼眸中。严浩翔瞬间心跳如鼓。

严浩翔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去，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如约来到了餐厅，他穿的比那日酒会还要隆重，带着精致漂亮的小领结。他发现刘耀文竟然把这层楼包下来了，服务生非常热情，把严浩翔迎到了精心准备的座位上。严浩翔抿了抿唇，也没忍住耳尖微微泛红。刘耀文这个直男竟然会策划这么浪漫的事情。

他百无聊赖地研究餐点，时不时看一眼腕表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直到天色暗沉入了夜，还是没等到这场策划的主角。严浩翔微微握紧拳头，没关系，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本少爷等的起。

服务生怕他饿着，给他上了餐前甜点，顺势笑眯眯地打趣“真羡慕你，你可真幸福。刘先生策划了好久，我都被感动住了，这一定会是你终身难忘的浪漫告白。”

严浩翔未置一词，像是一个滑稽的笑话，一条不合时宜的短信在此刻蹦了出来。他低头看那条消息，来自刘耀文。他说“临时出了点事，抱歉，可能会晚点。”

他勺子都快握不住了，他想，今天确实是终身难忘。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小美人出了什么事情，严浩翔真的有些想笑。

数不清是第几次像这样被给予希望又把它狠狠碾碎，还会上当受骗期待的自己显得如此的可笑。他看着那时钟跳到整点，抬头对着服务员小姐姐温和一笑“时间过了，那些餐点请你们吃了，我就不奉陪了。”

“喂!”小姐姐想阻止严浩翔的步伐，她皱着眉头道“你还没等到他呢，你不期待他的告白吗？”

严浩翔脚步都没停，他跟我说会晚点，想来是在八点这刻永远也等不到的。他自诩聪明过人，此刻也不应该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约定的时间过了，一切都没了意义。

他低头给刘耀文发了条信息，勾着无比讽刺的笑容“如果你是要跟我告白的话还是省一省吧。我来这里原本也是打算拒绝你的，既然人没来那消息我给带到了。像你这种人的感情在我这里就是一文不值，踩在地上踩在泥里我都不会要的。刘耀文，我们就这样吧，我玩腻了，我要去找下一个了。”

因为父亲是商人，他从小就忌讳把事情做绝，但今天，他站在中心塔顶端俯瞰城市的夜景，突然发现肆无忌惮一点又怎样，塔不会塌掉，就如同刘耀文根本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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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如同之前那样急着逃离刘耀文，正巧公司有派到总公司学习半年的项目，他自然而然参与了，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碰到了刘耀文，实属不幸。

“严浩翔严浩翔严浩翔严浩翔...”像是确认他的存在，刘耀文紧扣他的腰，脸埋在锁骨间。

“你疯够了么？”严浩翔神色淡淡，任由刘耀文疯了一般把他嵌入怀中啃咬。

刘耀文忍住心颤，从刚刚下车对视那一眼到现在应该过去了四个小时。四个小时装成无事人已经到了极限，他没疯够，他不想再放开严浩翔，因为这个人会跑到他看不见找不到的地方。之前是一晚上，这次是半年，下次预备是多久？

“严浩翔，我疯？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他忍不住又吻向他的额头。如果两年以前知道情绪会是这样跌宕起伏，知道自己会沦陷，在严浩翔追他的时候，他就该直接把人死死锁在身边不放开。

至少他不会在音信全无的情况下看到对方在夜店和别人搂着接吻的照片时而心神俱碎。

严浩翔嗤笑一声“那又怎样。我不走留着当那穷学生的替身吗？刘耀文，你想的好美。”

“我从没把你当替身。”刘耀文狠狠皱眉。虽然一开始确实觉得他们长的像，但从未把他们等同。严浩翔就是严浩翔，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人能让自己又爱又恨。

“嗯。说的好。”严浩翔简直要给他拍手称快了，“哥哥我把你当替身了行么？我不要你了。”

“还有之前你给我的话原封不动送给你。我不接受心里有别人的人追我。”严浩翔眯了眯眼，歪头朝他笑了笑“刘总我高攀不上，其他人难道我严浩翔还配不上么？”

“严浩翔，和我在一起。”刘耀文打断他的话。

“好马不吃回头草。咱俩已经翻篇儿了。您滚蛋。”严浩翔潇洒地摆了摆手，又好心提示道“您白月光应该在外面眼巴巴看着呢，再不过去他可要成望夫石了。”

“严浩翔!”刘耀文皱眉，死死捏住他肩膀“我说我从没喜欢过他你信不信。”

严浩翔嗤笑。挑眉不语。

他向来不听话，比任何人都难搞。刘耀文见他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的慌乱又扩大了几分“那天没有跟你解释清楚是我的错，但严浩翔，事态紧急我没办法不管。我当时也很害怕，我也还是个学生，我怕那边出人命，更怕我这辈子都失去你，严浩翔，我怕你从来没对我有过真感情，怕你早就有了别人。”

“你跑什么？你说我的感情一毛不值，踩在地里泥里你都不要，我跑了么？”

“是我做错了吗？我有喜欢别人吗？”严浩翔声音升高了一个度。

“我早就已经拒绝他了！”

“我说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在第二天和你你告白，我要追你。我不知道他病情加重，第二天在家里割腕了。这是一条人命，严浩翔，我觉得是我害的，是我刺激了他，我很害怕，也很慌张。”仿佛是想到了那日的场景，他捏着严浩翔肩膀的手都有些颤抖。

“严浩翔，我当时也还是个学生，手上握了一条人命我害怕，我怕我日日夜夜睡不着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手术室门口我大脑一片混乱没办法思考，你懂么？严浩翔。是我做错了吗我不想事情变成这样的，我想尽快解决这些麻烦事来找你。我想和你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刘耀文脸色一冷“我精心给我男朋友策划了几个月的告白惊喜，让你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你没多待一秒钟，我从医院赶过来也就迟了十几分钟，那个服务员说你毫不留恋地走了。”

他冷笑了一声“然后再也找不到人了。”

严浩翔面色复杂，然后听到刘耀文又低又苦的声音传来“可哪一次不是我等你呢？在一起的时间里，约好的时间你哪次有早来过一秒呢严浩翔。哪一次不是我站在楼底下等你睡醒了收拾好了慢悠悠下来呢？十几分钟，严浩翔，你真的对我有感情么？真的一分一秒不愿意给我么？一点信任也不愿意给我么？”

“如果你是因为觉得我喜欢他跑的。”刘耀文磨了磨牙，眼神蕴含着危险的意味“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拒绝他了？”严浩翔呆住，喃喃道“你怎么可能会拒绝他...你喜欢他的啊...”

“你平时不是挺自信挺有底气的。”刘耀文气笑了，咬牙切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他我答应他了？我对他关照，是因为他是我爸资助的人，算是我半个弟弟，这些你没查到么？我以为你神通广大，早已经握着我所有资料了。”

严浩翔静默了一会儿，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没想到他和许缘还有这么一段，难怪他大发善心。那自己还真在竹马面前成天降啦？他消化了一会儿。

如果真的是出了这种事情，他能想象到刘耀文当时的无助、惊慌和压的他喘不过气的愧疚，他应该后悔毫不掩饰的对许缘坦白，没有思考清楚后果就刺激了那人。可这是刘耀文，他怎么会在许缘面前袒露对他严浩翔的心意呢？

“严浩翔，半年了，你真的不会想我吗？在我日日夜夜到处问人你去哪里的时候你也有那么一刻想起过我吗？我平时对你不够好吗？你怎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就给我定罪量刑。我当时说过，不是认真的感情我不要。你跟李长岭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是炮友的时候是什么心态？”

刘耀文当时心凉了半截，他回想起过往严浩翔对他轻飘飘的态度，忽远忽近的距离，当他想敞开心扉谈心时避开的话题，望向他时蒙着层雾的眼神，他突然猛地醒悟。原来自己第一次喜欢的人只是觉得他有趣有难度才找上他的。

甚至李长岭为了刺激他，给他看了严浩翔近些日传给他的照片，闪着灯光的舞池间，严浩翔和另一个男人拥吻的画面深深刺伤了他的眼。

严浩翔顿时偃旗息鼓，再也找不到刚才的傲气。他悻悻地抱住刘耀文手臂，小声诚恳道“我知错了。”

刘耀文简直没想到就因为这么个乌龙，他们生生分开了快半年，他已经觉得恍如隔世。他拎着严浩翔领子，声音阴恻恻“知错了？知错了就给我好好道歉。”

“刘耀文。可我还是生气，生气了就会跑。那天的对话我听到了，说我不是代替，那就亲自证明给我看。”严浩翔认真地看向他“你知道我要什么，你给别人的专宠是不是也该分点给我？不然你让我相信你是认真的，我凭什么相信。”

刘耀文愣了一秒，果然是听到了啊，他就说那段时间为什么那么反常。他后来反复思考，却也觉得那段被人听去了也许会误会，他们的确应该重建信任了。

他低声承诺“怎么样都行，你别跑就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隐秘的庆幸，不是不喜欢了就好。不是玩腻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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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晨找到严浩翔的时候他正在小花园里赏花，从国外移植过来的红玫瑰开的鲜艳，严浩翔自顾自满意点头，当初挑的这批花果然不错。

“你没事吧？刘耀文对你做了什么？不会打你了吧？”赵子晨急冲冲跑过来，有些惊恐地问。

严浩翔暗觉好笑，刘耀文在他们心中到底是什么魔鬼形象。他摇摇头，笑弯了眼“没做什么，就是对我表白了一番，不过我还没答应。让他也体验一下追人的滋味。”他微微耸肩解释道“早知道他会后悔。”

赵子晨满脸问号，一边思考昨晚严浩翔到底喝了几杯，怎么醉成这样，大白天说胡话，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他艰难地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应和严浩翔。

严浩翔知道他不信，微微偏头朝他微微努了努嘴“喏，他来找我了。”

赵子晨机器人般转过头来，看到刘耀文迈着大步朝他们走来，那脸色阴沉的仿佛是来干架的。他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跑了。严浩翔自顾自嘀咕“跑的真快。”

“你怎么在这？和他在一起干什么？”刘耀文俯身吻了吻他的唇，低声问。

“麻烦刘总摆正你的态度。”严浩翔抱臂翻了个白眼“你不应该这样质问我，你看我之前有问过你和许缘吗？拿出你追人的真诚来。还有，我不喜欢占有欲太强的人。”

刘耀文低头望着他，眼中满是深情，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哑着声道“严浩翔，对不起，我控制不住会吃醋。”

严浩翔窒了一秒钟，瞧这可怜小狗，他勾唇笑了笑“算了，吃点小醋可以，我喜欢。”仰头贴向他的唇“奖励你的，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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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新开发出了一个赛车赛道，有朋友嚷嚷着要去试试，严浩翔不太擅长，抱歉地笑着拒绝。

“没事儿啊，你跟我一起。”昨天那个紧盯着严浩翔的人立刻道，严浩翔思考了一会儿这位是哪号人物，有些艰难地对上了他的名字。

严浩翔眼神瞟了眼刘耀文，他脸色阴沉着未置一词，于是耸了耸肩，飞快地上了这个人火红又骚包的跑车。

刘耀文捏紧方向盘没有心情比赛，他一路上速度狂飙，把那辆红色车逼至边缘。旁边的许缘忍不住胆战心惊，抬头望着刘耀文又不敢说什么。他每次遇到有关严浩翔的事情就像变了个人，像猎食的野狼眼神都布满危险的光。

刘耀文下车直奔红色跑车，把严浩翔拉出来，面无表情地问“怎么，坐的爽么？”

“爽。还想再来一次。”严浩翔笑了笑，挑了个最错误的答案轻易挑起了面前人的怒火。

刘耀文愿意惯着他恃宠而骄的小毛病，但前提是不要有别人喜欢他。他看着严浩翔满眼的狡黠，暗叹一口，只是把之前严浩翔经历的重新经历一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自己选的人自己宠着。

“下次我带你，他开的不好。”刘耀文表情很平常，严浩翔却很想笑，莫名很像幼稚园小朋友在争宠，他的不好坐我的。

结束了之后，晚餐也差不多准备好了。餐桌搭在精致的小花园里，桌上有各色餐点。严浩翔挑了块草莓慕斯坐在一旁慢悠悠享用，刘耀文坐到旁边随口道“你好像很喜欢吃甜食。”

“唔...是这样的，还有花。”严浩翔看着眼前漂亮的玫瑰园有些恍然，多年前的愿望竟然在此刻实现了，是身旁的刘耀文替他实现。

严浩翔突然又想到了一段过往，转过头来质问“之前给你送过的甜食和花都被悉数退了回来。”

刘耀文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诚恳道歉“下次不会了。在那之后你再也没有送过我东西，是在记仇吗？”

“是，我可记仇了。”严浩翔忽然用手指轻碾了一些奶油，猝不及防划到了刘耀文脸上，有些俏皮地说“现在抵消了。”

刘耀文喉结滚了滚，还是没忍住，把嬉笑的人搂入怀中，低头品尝了一个草莓慕斯味的吻。

“不对，你为什么还和许缘接触？”严浩翔突然推开刘耀文，拽着他领子质问。

刘耀文脸都黑了“他不是我带来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严浩翔不信。

“你去问你朋友。”刘耀文冷声道。

严浩翔想到赵子晨这几天撮合刘耀文和许缘的样子，扯了扯嘴角。他这个称不上是朋友的朋友有时候脑子真的缺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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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和严浩翔到的时候众人正聚集在一起讨论，有一个人大声道“我觉得那天晚上一定是老严总亲自出面的，不然刘总怎么会跟没事人一样，明明那天都那么生气了。”

旁边赵子晨激动地说“对吧！我也觉得！那天早上严浩翔还说刘耀文在追他...谁信啊？说追许缘还差不多。”

许缘只是羞涩地笑一笑，也没有解释。

严浩翔面色有些僵住，旁边刘耀文显然对这种背地里编排自己的事情极度厌恶，冷着嗓子开口“是，我在追他。”

严浩翔愣了愣神，见刘耀文没在开玩笑的样子，内心坚硬的磐石突然崩塌、下陷直到化成温暖如水流般的情绪溶注于他给刘耀文的感情中，那层心里计较得失的薄膜骤然消失。

这么多年，其实也只是在等这么一句话罢了。是刘耀文的态度，诚恳为他敞开心扉放下面子的态度。

他回过神来笑着解释道“别听他瞎说，我们其实早在一起了。”

众人石化。看上去你更像是在瞎说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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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最后，刘耀文重新定下了城市中心塔那家高端奢华的顶楼餐厅，搁置了半年的告白程序总算重新运行。

他如同那日一样郑重深情地说“明晚八点，城市中心塔顶楼餐厅，严浩翔，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彩蛋是小狗逗小猫日常（刘父出现，真的很喜欢儿媳妇

消防员文x花店老板严

在另一个世界好好想爱叭

最后看个人理解，我觉得算是HE叭

ooc警告

花店开在老街里，这条街大都是老人还有租不起房辗转在这里与市区的打工人，老人们总是聚在一起坐在老街的过道里晒太阳，而奔波了一天披星戴月回来的年轻人们累极了，白天的喧嚣让他们只想赶快回到属于自己的那座小屋，因此，这条老街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静的出奇，仿若世外桃源断了与那灯红酒绿的联系。

所以很多时候，我总是会站在自己的花店前，呆呆的看着对面二楼外几乎每天都会被挂出来晾晒的白衬衫，一愣神便是一下午。

干净整洁的白衬衫，与步履蹒跚的老人和行色匆匆的年轻人，和这条老街都格格不入。

我常常想白衬衫的主人是什么样的，是还在上学的学生？诲人不倦的老师？又或者是所谓精致至死的社畜？

许是平日里无事意淫过对面的白衬衫太久，因此看着那白衬衫落在花店外的桂花枝上，走过去的我竟陡生几分紧张。小心翼翼的把衬衫从我尚未整理好的花枝中剥离，好闻的洗衣液味还有浓重的桂花味混在一起冲进鼻腔，在心口里萦绕，黏黏的，像是小时候吃过的糖稀，搅一搅舔一舔，甜味就霸占了满身。

我甚至想偷偷留下它了。

一番挣扎，我还是带着它上去敲了主人的房门。

毕竟我更想看看衬衫的主人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主人不在，败兴而归的我也失了兴趣，回了花店寻个衣架就把衬衫挂在了它主人的房间门口。

第二天早上，我刚从楼上下到花店里，就看到一个穿着卫衣的男人靠在了我的招牌前，我挠了挠脖子，心里的小算盘飞速转着，拿着包花的镭射纸当镜子照了照自己，唔，不错不错，看起来还是个帅哥。

即使没有白衬衫，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便笃定了，他就是衣服的主人。

我打开玻璃门，他一转头我就看到那般好看的一个人，眉眼鼻梁嘴唇，哪一样都像是被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突然因为没早点发现老街里的极品而感到自己很没用。

我把他迎进去，陪着他东挑挑西看看。

“玫瑰花怎么卖，嗯？小帅哥？”

人长得不错，话倒是流里流气，我在心里腹诽着。

他买了我整整一桶红玫瑰。

“你是这儿的老板？”他把刚要扫付款码的手机收了回去。

“是啊，怎么了？”

他看着我挑了挑眉，把我整的有点呼吸急促。

“那，加个微信吧，微信转你”

艹，我感觉我需要一个呼吸机。

加了微信的我们，早已忘记是谁先跟谁说的话，他就成了我的置顶联系人，而我看人也一向很准，他刘耀文就是那二楼白衬衫的主人。

他叫刘耀文，是个消防员，听他吹得官还挺大，平时除了训练服作战服，就喜欢穿白衬衫和黑卫衣，美其名曰毕竟是个快奔三的人了，这样穿显年轻。

我们共同爱好有很多，喜欢rap，冲浪，蹦极等等，刘耀文总问我怎么看着我文文静静的，内心这么狂野，我笑着回他那你还不是个到现在都相信光的老男孩。

我们也常常在他休假的时候窝在他的小屋里看电影，从《罗马假日》看到《孤岛惊魂》，只是没曾想过原来消防员叔叔也是个怕鬼的孩子啊。

也会在看完一场球赛后开心或失落的去好远的地方857来释放自己，我喜欢微醺的感觉，而刘耀文须得时刻清醒滴酒不沾，故而每次都是他背我走过那条长长的老街，清晨的朝阳和黑夜争抢着地盘，漂亮的破晓色在天边喷薄而出，光和影交错着，我们的影子在缠绵。

老街里什么都慢，独独这一天天的日子飞一样的溜去，夕阳在天边还有着余晖，街里的老人们已经张罗睡觉了，属于他们的一天到这里就结束了，老街里只有两个时间最喧闹，清晨和深夜。

等到刘耀文下班的时候，老街里只剩路灯还在滋啦着忽闪，我习惯把店开到很晚，这样可以给过路的人留一盏光亮。而刘耀文也会闯入我门前由灯光创造出来的一圈光晕里，走进我的店里买一支玫瑰回去，久而久之，我便给他留着，也会在每一个他出任务的夜晚给他送到家里。

细细的窄口玻璃瓶，借着窗外我店里的光，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在其中尽情闪耀着它的光芒。

可有一次刘耀文好几天都没回来，我担心的去了消防队问了情况，被告知是去支援邻市的塌方救援，走得很急，所以都没有通知亲属，让我放心，一颗悬着好久的心终于落了地，也在回去的路上因为那句刘队亲属而开心了好久，到家便开开心心的睡下了，故而便忘了刘耀文屋里的花，第二天我冲上去换的时候，它最外层的红色花瓣爬上属于死亡的黑色，再好看再耀眼的玫瑰，都有凋零入土的时候。

刘耀文也逃不过。

“你是刘耀文的家属吗？”那人或许瞧着我没穿军装，便把我当做了刘耀文的家属。

“我，我，我，我不是”我几乎颤抖的说不出话。

“你是他的什么关系人呢？”那头殡仪馆的服务人员还在冷漠的登记着来参加追悼会的人员信息。

我低了头，不知该怎么回答。我是他的谁呢?朋友吗？兄弟吗？又或者是，我从来没敢答应过他的那个答案？

“一个，普通朋友。”我答。

木头在中央灯下泛着冷冷的光，殡仪馆好像比刚进来的时候更冷了，我想着，刘耀文那么大一个人，烧成灰睡在这么一个小盒里，肯定要憋屈死了吧。

越过摆着的花环我颤抖着手去摸那个盒子，有些粗糙，像刘耀文那双布满伤疤与老茧的手。

忽而我一下子被拉住，是那个前两天我去问人的时候回答的小队员。

他的眼眶红红的，看他年纪不大，遇见了这种事，也是为难孩子了。但现在我可能真的没有心情再去管这孩子，毕竟我自己此刻都仿佛悬于万丈崖边，摇摇欲坠。

“你是，刘队的爱人吗？”

我的眸子暗了暗，心里疯狂的叫嚣着我是，我是啊，我很爱刘耀文，你能把他还给我吗？

“我不是”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句，我从未答应过他，直到刘耀文没了，我们也不过是关系很好的，邻居，邻居而已。

“那不对啊，刘队手机里，除了兄弟们和孤儿院奶奶的电话，就只有你的了，所以昨天才会通知你。”

我几乎怀疑我听错了，信息量太大太大了，冲击的我脑仁直疼，叫嚣着要把我撕裂。

“刘，刘，刘耀文，是个孤儿？”

“他是多年前四川地震的生还者。”

我一下失去力气，瘫坐在地上，后面的话我都听不进了，那年我也还小，可我也还记得被压在石板下绝望如死灰的心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而零八年，刘耀文才三岁啊。那样小的一个人儿，明明前一秒还在父母膝下承欢，下一秒地动山摇，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在这世上。一想都觉的心要疼炸了。

而这，刘耀文从未给我讲过，在我眼里，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即使看鬼片快吓哭，还能搂着我强撑着说这算啥的人。

小队员把我扶起来到角落里休息。

“求你，给我讲讲，刘耀文的故事好吗？”我迫切的想知道刘耀文那些我不知晓的事情。

“耀文哥啊，他是个很好的人，我刚来，会想家，他偷偷给我带的我老家的肉脯到现在还放在我床头呢”这孩子说到这儿红彤彤的眼眶蓄满了泪。

“他是我进中队以后见过最积极的人，训练总是冲在最前头，吃饭也冲在最前头，出任务的时候，也总是冲在最前头。我第一次面对火情的时候怕的要死，他把我护在身后告诉我‘里面有很多人，他们都在希望着我们来救他们，跟着我，别害怕’我当时就什么都不怕了，耀文哥简直就像我的盾牌，有了它，再大的火情都能应付得来。”

……………

“哦对，他还给我们看过你的照片，告诉我们这是他即将追到手的爱人，所以我才把这次任务告诉你，一般都是不允许外传的，我当时还想，要是你们结婚”

“不要再说了，别再说了”我大口的喘着气，我的身体充盈着这么多年来前所未有的勇气，跌跌撞撞的往登记处跑，推开前面挡着我的人，拿开有人试图来搀扶或者阻拦我的手，跑到那儿的时候把登记的人也吓了一大跳，我把花名册翻开，颤抖的手和慌乱的眼让我看了好多遍才找到我自己的名字，我指给登记的人看，“这里，严浩翔，是我”我又指着我自己

“我不是他的朋友，我是他的爱人”

“您，您先别激动，那个，那个，我需要看一下您的证明”

“我是他的爱人，我是刘耀文的爱人。”我当然没有证明，我还没有勇气说爱的时候，刘耀文就走了，我只能大声的冲她吼着，撕裂嗓子后的腥甜涌上来。证明，如何证明，我把心掏出来给你们看看，看看我有多爱那件带着桂花味的白衬衫，多爱那个叫刘耀文的人。

旁人把我拉开了，耳边全是要求我冷静的话语。

我合上了双眼，那一刻，我真的很想陪着刘耀文一起告别这个世界。

我一睁眼，便知道自己是在医院。旁边还坐着那位小队员。他见我醒了，忙凑过来问我“你要喝水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裂到失声。只能干干张着嘴用口型。

“你，你你你别动啊，刘队的葬礼已经办完了，人很多，大家都说他是英雄，也给他授了衔，荣立一等功呢，然后，然后，葬在咱这儿的烈士陵园了，我去看了，周围有山有水的，环境很好，你大可放心。”

我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失了声的我连哭出声的权利都没有了，突然十分后悔自己的莽撞，倘若那时不闹，是不是，就能陪刘耀文走完最后呢。

他们都说刘耀文是英雄，精神永垂不朽

而我只贪心的希望他能回来，递给我一枝鲜艳的，带着清晨露水的玫瑰花。

出了院我便住在了刘耀文的家里，花店还是照样开着，却因为没了玫瑰花这一大火的花种，原本就不多的顾客就更少了，这样也好，就有了很多时间照料刘耀文满屋子的玫瑰。

我改了之前很多坏毛病，不再熬夜，戒掉抽烟，按时吃饭，甚至不再吃辣。

因为我得把我的嗓子快点养好。

卖掉了自己的房子和楼下的花店，最后一次给刘耀文屋里的玫瑰花浇了水，我站在他的房间门口，看着一切熟悉的摆设，握着属于刘耀文的日记本的手又紧了紧，这一次，我也会拼尽全力，不再害怕，因为有刘耀文。

卖掉的钱全部以刘耀文的名义捐给了他家乡的小学，这是他一直在做的，不能从我这里断掉。

背上了我没有多少的行囊，走过陈奶奶还飘着糍粑香味的早餐铺，走过赵师傅的修车行，走过靠吃老街里百家饭长大的老野猫，走出这条老街，走出这座小城。

我并不是在这里长大，这里，原也不是我的归属。

我也有很多秘密没告诉刘耀文。

比如我跟刘耀文的家乡，只差了不到二十公里。

比如老天爷眷顾我，我仍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漂亮的姐姐。

比如我原来不是个卖花的，而是真正见过战争残酷的战地记者。

又比如，其实我之前很懦弱，我无法走出同伴离去的阴影而选择辞职逃走，流浪了无数个城市才在这里定居，这里足够安稳，足够让我狂风暴雨般的人生回归宁静。

又比如我很爱你，爱你的白衬衫，爱你身上阳光混着汗水的味道，爱你的背脊，爱你的胸膛，只可惜因为自己没了爱人的勇气，错过你后才知道珍惜。

我选择了重操旧业，凭借优秀的履历在进入报社一年后又去了战场。

中东的风没老街里温柔，呼噜呼噜的鼓动着我身上的白衬衫，昨天它刚刚陪着我去了一次政府军与自卫党的交火现场，现在已经有些脏了，今晚回领事馆要把它换了。

我把手放在额头前，去遮挡那刺的人睁不开眼的眼光。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傍晚，刘耀文穿着一身白衬衫和黑牛仔裤，懒懒散散的靠在我的店前。

“翔哥，做我堂客好不？”

“刘耀文你可真是个胆小鬼，表白还用方言，以为我听不懂是吧”现如今光想起刘耀文这个名字，都能让我笑得舒心。

“那场天灾，其实我也经历过的，原来我们都是承载着希望，活下来的人啊。”我对着空气呢喃着。

生命有太多太多不能承受之轻

信仰破碎，家人离散，生离死别，国家危亡，每一样都会在我们心上留一道长长的伤疤。

可总会有人愿意豁出性命去拯救你。

把我推开了中弹身亡的朋友是这样，相信刘耀文把那女孩从倒塌的废墟中奋力推出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行走在这世上，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正值壮年还是疾病缠身，我们没有谁是谁都炮灰，你对自己的好，对别人不经意的温柔，都是无尽的希望。

毕竟留下来在心里的每一道伤疤，其实都是你的心为重启打开的裂缝。

刘耀文用生命给了我爱人的勇气，那我就用我的生命，去爱每一个人。他从未走远，从不孤单，他是我的灵魂另一半。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灵感来源于中印事件中牺牲的中国英雄，正如b站上那条火上热搜的评论“他们是为我们而死的”我们都是平凡人，负重行走在这人世间，愿我们都能坚定选择，坚守底线。真心感谢那些英雄，也感谢每一个逆行而上的平凡人。也许我们过不久就想不起他们的名字，但他们的精神，将通过希望，代代相传。

然后明天会出一个番外，写刘文的信和最后小严的结局。

他们会一直相爱，这世界爱不灭，我们生死相随。

最后附一张自己很喜欢的文严文的图叭。

刘文和小严要一直发光呀！

《引魂弦音》

*HE小狂魔上线

*正文&补叙

*笑着看完它会有惊喜

《引魂弦音》

01.

铜铃声在他耳畔响起。

风卷珠帘，泠泠作响。

步伐声至。

屏风后隐约一个人影，坐于琴前。

这屏风他再熟悉不过。

上面的景致正是出于他自己的手笔。认不错的。

这道屏风是他旧时亲手赠给金光瑶的。

瑶琴声响，隐约飞出几声清脆冷然之音。

是姑苏秘传的清心音。

他顿了顿步伐，随后缓步绕过屏风见到那人，琴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金光瑶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访，站起来走上前去迎接，眉眼弯弯神色慵懒，轻声道：

“二哥，你来找我啦？好巧，我正打算练完这一曲便去找二哥呢。”

金光瑶笑得浅浅温和，蓝曦臣却不敢走上前去握他的手，也不敢回答他任何话。

只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他，也只敢报之以同样温和的笑容。

一旦触碰交谈，此情此景就保不准要从眼前消失。

他突然害怕了起来。

他想，哪怕只是在梦里远远看一眼阿瑶也是好的。

他真的想念他到了骨子里。

很想念。

非常想念。

无边的诡谲暗夜催开这样一朵外表坚韧不服输却让蓝曦臣疼到心尖上的金星雪浪。

他从前自以为能保护好，最终却没有保护好。

甚至是他亲手毁了这朵金星雪浪。

蓝曦臣垂眸看着眼前气度从容的金光瑶，心说，梦快要醒了，我却仍旧没与阿瑶说什么话。

这是沧海旧影啊。

蓝曦臣想。

但这也很好。

没什么不好。

终究是见到了。

虽然梦醒后仍旧零落一人。

02.

金光瑶走在去往轮回的道路上，一路上看过来，行者几乎都是面色凄凄切切，被鬼卒押解着步履蹒跚哭着往前走。

生死过客。茫茫一瞬。

他无所谓地走在那条布满苔痕的阴暗小路上，脚边踢过几颗小石子。

这条路窄得容不下两个人并肩走。

无论如何，他总是能笑的。

他想。

哪怕面对的东西是死亡，他也总是能笑的。

鬼卒跟在他身后，见他安安分分根本不打算逃跑的样子，便没有押着他，只是仍旧紧跟着不松懈。

金光瑶往前又走了一段路，看见路边坐着一个女子，怀里抱着一捧金星雪浪暗自垂泪。

看见他经过，那女子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仍旧是兀自坐在路边哽咽落泪。

换成平时，金光瑶断然不会对这种闲杂人等关切，而他此刻疑心这地府如何生出金星雪浪来，也好奇这人的来历，于是走上前去，搀扶起那女子，温声问道：“姑娘怎么啦？”

那女子站起来，泪眼朦胧道：“我自黄泉而来，一路风途，怀抱此花等识花人。”

金光瑶微微点头表示懂了，转而问：“何为识花人？”

她道：“虽身死，然须还恩者；虽身赴黄泉，而尘世事未了，心有牵挂，见此花不由驻足停步，更兼尘世有人拨弦而唤，此人命不该于此绝矣。”

金光瑶问：“是我？”

她问道：“地府千年，唯有公子见我怀花而哭。公子所见为何花？”

金光瑶回答：“金星雪浪。”

那女子垂眸思索片刻，答道：“那的确是你了。生死簿上，你怨恩未抵消，应返人世。”

金光瑶笑道：“我虽凡人，而已无心爱恨纠葛，大抵心死。我但求解脱，懒管纠缠。”

他求一个解脱。

然后求一个来生。

再也见不到一些人的来生。

那女子道：“但终究命途恩怨不抵，你欠你兄长颇多，这条生死窄路竟是无法渡你。”

金光瑶自嘲道：“我本以为我濒死前推开他，那一推已经够仁至义尽——却不想我还欠他？”

她道：“那近棺一骗因你而起，那终了一推因你而结。两相抵消罢了。”

金光瑶不觉好笑：“我这一生，所欠之人多矣，却为何偏偏欠他？”

她道：

“云梦初识，救于水火，此他欠你；交以诚心，万事信任，此你欠他。

“扶持姑苏，不变初心，此他欠你；挡下刀剑，温声相劝，此你欠他。

“朔月弑杀，沧海旧影，此他欠你；诱他危急，竟起杀心，此你欠他。”

金光瑶笑道：“这样不是两相抵消了？何来亏欠？”

她继续道：

“命途诡谲，虽知是非对错，力排万难，让你得转世轮回，纵为人说道，终留你一席之地长存心间。

“或沧海横流，或歌舞升平，世事纷扰，行者过客何其多也，此生唯此一人。

“不作他想，不念他人。祈你来生。

“纵天命不可违，纵三人成虎，亦拂去尘埃，罔顾世俗红尘。

“常于梦里访故人，拂珠帘，入芳菲殿，恰逢当年言笑晏晏。

“世事冷如冰，旧梦镜花影。

“以弦音寄相思，至弦断音绝。

“万般苦痛不言语，千种相思寄魂灵。

“此你欠他，纵万死难报其恩。”

金光瑶摇头轻笑道：“他还祈我来生？——当真是我的好二哥。”随后轻叹再问，“那我接下来该如何？”

“沿着路往回走吧。”她指向金光瑶的来时路，“因你魂魄虚弱，可先附体他人，随后不久，自可拥有自己原本的完整躯体，只是终究身体孱弱，不得久留人世。”

金光瑶道：“若我还完恩便眷恋不想走了呢？——说笑呢莫当真。返人间后，我要做什么？”

那女子将怀中金星雪浪推往他怀中，轻声道：“因果报应，何必知晓。你且去罢，人世间哭者多矣，归时又要多添你一个。”

金光瑶抱花往回走。

鬼卒也不拦着他，只是站到那女子边上，恭恭敬敬给她作揖。

金光瑶回眸笑道：“我既是死得这般万念俱灰，自然不想再问风月，也不必归来时泪讫。”

那女子笑笑：“是么。”

金光瑶抱着那捧金星雪浪离开的步伐忽而加快了。

他听见了琴音。

来自远方。

问灵的琴音。

他忽而停住步伐，转身再远远问了一遍：“报之以何？”

那女子道：“赠他欢喜。”

03.

“泽芜君，本次夜猎有劳了。”姚宗主笑道，“咦……怎么泽芜君还背着另一把剑呢？这——”

待到看清了另一把剑是什么，便立马住了口。

恨生。

金光瑶已死多年，他到底还是放不下。

蓝曦臣温和一笑，不以为意：“举手之劳而已，姚宗主不必介怀。倒是不知那学生如何了？”

“啊，您是说那学生么？”姚宗主叹口气，“要不是仗着他还年轻吊着一口气，不然真得被凶尸勾走魂魄，怕是如今尸体都该凉了。幸而救援及时，现已恢复得不差，清醒些了，只是精神还没甚起色。”

蓝曦臣笑道：“还请您不要责罚他。毕竟夜猎那时也是情势危急。学生年轻没有经验，小差小错难免的。”

姚宗主道：“泽芜君说的是。现在我也担心的紧。”随后又道，“自那学生被接回来治疗后，不日他的腕间便长出妖花刺青，而眉间亦出朱砂，竟是不知为何。”

蓝曦臣略一思忖：“倘若不是妖魔邪祟附身，约莫是无妨的。”

话未至尽，那学生已经轻轻走出来。

赤着足，半挽着发，看见自家宗主在和蓝曦臣在说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靠着门框等他们把话说完。

蓝曦臣注意到他衣衫薄，遂转身对他温和道：“地上寒，公子跣足而出，恐怕对身子不好。”

那学生却置若罔闻，一步步走到蓝曦臣面前，在他面前站定，与他对视片刻后复又垂下眼眸，慢慢翻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缠绕着新生的刺青。

他一言不发，既不看向姚宗主也不看向蓝曦臣，只是静静地看着腕间金星雪浪刺青。

蓝曦臣一愣，刚想问声怎么了，那门生就轻声道：“蓝宗主，晚生有个不情之请，”他抬眼静静道，“还望蓝宗主携晚生去一趟姑苏云深不知处。”

蓝曦臣道：“公子可否给个说法？”

那学生道：“人命关天。”

蓝曦臣道：“但我也无法不明就里把人带回去，还希望公子说的明白些。”

那学生坚持道：“蓝宗主，人命关天。”

他的精神仍然是差，目色疲倦，估计是一醒来就尽力跑了出来。

半绺发顺着他的耳廓低垂至肩，似乎是昏昏欲睡，晃着身体竟又是像要跌倒。

蓝曦臣见他这般，便搀住他以免他倒下去。

蓝曦臣思索片刻，想这学生大伤未愈，恐是真有要紧事才提出这个请求，于是点头道：“明日启程。”

站在一旁的姚宗主却犹豫插话道：“只是这学生……”

蓝曦臣轻轻扶着他以免他摔倒，道：“怎么了？”

他道：“这学生从小失去父母，并未来得及取名；后要取名，翻阅诗三百，便翻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一句，是以单名取一'瑶'，同辈人都习惯唤他阿瑶……这……”

蓝曦臣自然明白对方的忧虑，遂微微一笑，颔首道：“倒不是什么大事。”

姚宗主更为难了：“可巧他父亲姓孟，是我旧友。但因为近几年大家都避讳着这名字，于是都让他改跟他母亲姓，唤作林瑶。”

蓝曦臣看着身边面色苍白没有什么血气的年轻门生，轻笑道：“姚宗主莫要担心。到底是不同人，我有分寸。”

林瑶静静看着他，尔后粲然一笑，道：“多谢蓝宗主。”

年轻人的声音温温和和，带着病初愈的些许喑哑。

蓝曦臣嘱咐道：“嗯，林公子须先为身体考虑，还是先回房休息为好。明日我来找你。”

林瑶目色飘摇，仿佛心头有心事，本是由蓝曦臣扶着，等他把话说完了也怔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不知哪来的力气尽力一推把他推开。

尔后似乎觉得自己失礼了，颇有礼貌地朝他深鞠一躬：

“晚生多谢泽芜君。”

蓝曦臣微微愣怔，有些不明就里，却也只能关切让那学生先回去休息。

04.

第二天蓝曦臣去接林瑶的时候，对方已经早早收拾完东西，等了蓝曦臣有好一会儿了。

正是隆冬时节。

林瑶身体还没好没什么力气，大概是在门口站的累了，就拂开在回廊过道两侧堆积了一夜的薄雪，披着大氅微微摩挲着手坐了下去，垂目静静地等着蓝曦臣。

蓝曦臣俯身朝他伸出一只手想拉他起来，道：“林公子，外头冷，睡不得。”

林瑶微笑摇头，自顾自站起来，轻声道：“泽芜君，我不困。”

蓝曦臣收回手，点头：“那便好。着凉生病了不好。”

林瑶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我们走吧。”

05.

到达姑苏后，蓝曦臣把林瑶安排在客房，并让人送了几个暖炉和炭火过去。

林瑶站在客房门口，两只手交错拢着袖缩在里面，看着门生忙里忙外，面无表情。

待到门生为他安顿完了，他浅笑微鞠一躬，便把房门合上，去点暖炉。

他坐定后抬眼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历时，正是金光瑶死后第七年。

再怎么放不下，也该闭关出来了。

偌大一个姑苏蓝氏，到最后还是不能缺宗主的。

林瑶从袖子里取出两张符纸，仔细检查了几遍后，把它们分别装在两个不同的锦囊里。

没过多久，蓝曦臣过来敲门。

他在房门外道：“林公子，可方便见面？”

林瑶把两个锦囊的金线缠在手指上，听见门外的声音，便把它们搁下放在桌子的一角去开门。

门外蓝曦臣刚到，一身寒意还未消去，笑容却带些暖意。

他道：“我可方便进来？”

林瑶笑道：“我是晚辈，又是托泽芜君才得以来姑苏，泽芜君有什么进不得的？”

蓝曦臣也笑道：“终究是礼数要周到。我便是要来问林公子来姑苏的原因。”

林瑶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到桌边从桌面上挑出一个暖手的手炉递给蓝曦臣让他先去去寒，随后又把两个锦囊拿起来，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研究它的花纹。

“林公子？”蓝曦臣道。

林瑶把其中一个锦囊塞给蓝曦臣，轻声道：“泽芜君，这个请收下。”

蓝曦臣有些疑惑地接过它，琢磨了会儿，还是开口道：“……为何？”

“今夜梦魂归。”林瑶也取过一只手炉抱在怀里，手里拿着另一个锦囊，道，“泽芜君可打开检查一下，里面是没有咒怨的符纸。”

蓝曦臣垂眸拉开金线，抖出里面卷成卷的符纸，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后，道：“是谁托林公子……”

林瑶摇头：“泽芜君，我来时曾说人命关天。因为梦中人最终要，”他微微垂眸，似乎在组织措辞，缓了许久，才继续，“最终要与你相见。”

偿还风月债后从此两清。

无爱无恨无嗔。

本就该如此。

无论如何，他总是能笑的。

他想，却不能告诉蓝曦臣。

他告诉自己，你是来还债的，不是来风月满袖的。说白了，环环相扣，纵使他生前有多在意蓝曦臣，但死后万念俱灰，连恨都不想恨，只是觉得累。

大约是机关算尽，功亏一篑之后，反而再也没有了向上爬的力气。

当年他流着血一步步爬上金麟台的台阶，风光无限万人簇拥，最后还是一无所有。

现在他再也没有力气做任何事情了。

但他还有力气笑。

蓝曦臣略略思索，道：“好。”

蓝曦臣走后，林瑶又坐回座位上，看着他腕间描绘细致的金星雪浪的花纹，微微一笑。

真正的林瑶的意识还停留在他夜猎时被凶尸抓伤昏迷的时刻，待金光瑶离开这具身体后，他自然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比对着外头的日光琢磨了一下时间，突然觉得没有带些瓜子或者话本子带来姑苏消磨消磨时间，实在是不明智的很。

06.

入夜凉彻，一夜北风。

林瑶把锦囊压在枕头下，燃了几支安眠香静静睡了。

入梦后，他看见自己坐在一架琴前，指尖抚过细弦，铮铮有声，牵动着身体里那根弦一般痛着。

这是蓝曦臣的梦境。

珠帘拂，屏风撤。

他抬头看见有人来了。

蓝曦臣似乎还是恍惚，站在他面前几步停驻，就静静地看着他抚琴。

金光瑶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笑道：

“二哥，你来找我啦？好巧，我正打算练完这一曲便去找二哥呢。”

蓝曦臣抿了抿唇，惨白的脸上现出一丝勉强的笑，似乎对这段对话熟稔于心。

金光瑶站起来道：“二哥见了我，怎么和见着鬼一般呢？”

他往前走一步，蓝曦臣便往后退一步。

金光瑶疾步走上前掐住他的手腕，道：“二哥这么怕我作甚？横竖我是个死人，还能继续害你不成？”

“阿瑶，”蓝曦臣皱眉轻声道，“你怎么这般说话？”

金光瑶看了他一眼，把手松开了：“二哥，你当真这般不想看见我。”

“我并非……”蓝曦臣打断他，“我只是……”

只是什么？

思之如狂？

念念不忘？

“你只是觉得看错了一个人？”金光瑶仍然是笑吟吟的，他无所谓地两手一摊，“可我就是这种人呀。我死后都不放过你，很可恶，是吗？”

蓝曦臣摇头。

他垂眸看见金光瑶身后那架琴，忽然想起他教金光瑶清心音的时候，金光瑶就坐在他对面学着他抚琴的模样。

他很聪明，学得快，很讨蓝曦臣的喜欢。

有一段谱子金光瑶学不会，按下琴弦的力度总是不对，蓝曦臣就点着他的指节一点点按着力道按下去。

指节微凉，看着那样柔和温顺的一个人，指节的力度却很大，带着一些不屈的倔强，就像带着刺，不肯屈服，蓝曦臣不得不用了一番力气才把金光瑶的指节压到了合适的位置。

蓝曦臣说弦声要寄托情怀，金光瑶说自己无可寄托，那二哥寄托的是什么呢？

蓝曦臣说，我亦无人间烦恼苦可寄托，可寄托淡然处世，陶冶情怀。

金光瑶沉吟一番，点头说，要是我能像二哥一样那便是最好了——可惜我身上带着烟火气息，恐怕一辈子都学不来。

而后多年，金光瑶身死观音庙，蓝曦臣在弦上寄托相思。

相思便是如此，拂了一身还满。

蓝曦臣问：“那么阿瑶，此刻在寄托什么呢？”

金光瑶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一问，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琴架，嗤笑道：“二哥是在问一个死人的志向？”

“倘若你真是阿瑶，非我梦中旧影。我，希望你可以得到转生。”

金光瑶笑：“我自然要去转生。”

“你若能每次都与我在梦中说这一两句话，便很好。我不奢求什么，你便说笑着罢，好很好，坏也罢，横竖是幻影。”蓝曦臣微笑。

金光瑶不愿再多说什么，他说，二哥，你走吧。

他坐在矮凳上看着梦境中芳菲殿的门缓缓合上，蓝曦臣站在门外，神色不舍却仍然微笑着看着自己。

金光瑶觉得有些冷了。

墙上挂着的仕女图上的雍容妇人此刻面目都似乎带着些轻讽和不屑，狭长的眼眸里透着疏离。

冷。

他想，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可以做到无坚不摧，他这么惜命，却又一次次不把命当命看。

他低头看琴，然后回忆起那年蓝曦臣压着自己的指节教他如何按下琴弦，拂起音。

那个时候蓝曦臣在自己对面，隔着窄窄一张琴，他看见蓝曦臣压着自己指节的手，白皙却有力，似乎怕弄疼他，不舍得花大力气压下去。

他天生在骨子里就讨厌被人控制，但最终还是妥协着压低了指节，然后看向蓝曦臣。

对方仍旧微垂着眼睫，他忽然有点想去拨拨他的眼睫毛，或者亲亲他的眼睛。

他想起那年学琴的日子的时候，心口就细细密密地疼起来，虽然疼，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多好呀。

07.

林瑶醒过来后，喝了早茶，又回房里等了半个时辰，果不其然蓝曦臣来找他了。

“林公子，”蓝曦臣的语气罕见地带着些着急，“你昨日同我说，梦中人最终要与我相见，是真是假？”

“蓝宗主见到谁了？”林瑶问。

“……故人。”蓝曦臣不愿透露姓名。

“我没有理由骗您。”林瑶道，“既然如此，蓝宗主已经知晓要见到谁了。那晚生也算完成任务，要回去了。”

08.

蓝曦臣曾对他说，你担着这么重的担子，不要累着。

他却想说，累的其实不是俗物，累的是一整颗心，但二哥你甚至不知道我到底牵挂着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谁。

当时蓝曦臣听闻金光瑶担任家主后兰陵金氏局势不稳，因为担心所以特意前来跑一趟。

他从未想过金光瑶会把事情处理得这么干净这么好，他对金光瑶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眉眼干净的少年的印象上，看着温和却有自己的坚持。

这样机关算尽却又井井有条的三弟让他觉得欣慰，心底却也潜滋暗长出些许不安。

金光瑶来城门口接他，骑着白马，一身金家的服饰，衣上牡丹华贵。

蓝曦臣想他可能还是更习惯孟瑶。

他习惯着孟瑶带着些腼腆的微笑。

也接受着金光瑶八面玲珑的微笑。

却感觉到一些东西无可挽回地流失了，他抓不牢，护不住。

一些真心实意的东西，也慢慢被抛弃了。

金光瑶给他奉茶的时候，他觉得有些讶异。

他说，阿瑶，你的身份和我平起平坐的，奉茶倒显得我不好意思了。

金光瑶却笑，他说，二哥，你和我客气什么。

他看见金光瑶唇角恰到好处的礼貌的微笑，也不好推辞，心却一截截凉下去。

他看着兰陵局势已被金光瑶雷霆手段压下来，无甚忧患，没有多久，便打算动身回姑苏。

离开的时候，金光瑶看着蓝曦臣的身影，城门之下一抹孤影，高城下的旧模样，他觉得他要铭记一生。

一些无可挽回的真心实意，余下的那些毫无保留地全都给了蓝曦臣。

蓝曦臣出现得太晚，但他终然是出现了的。在他黑色的生命里，擦亮了一点点光。

但他明白从相知到陌路，就是一个冷却的过程。

他面善心冷多年，不奢求任何人对他恭恭敬敬，他却对着蓝曦臣百般温和，只求他初心不负，掌心温度不变。

他对着蓝曦臣招手告别，看着对方点头，策马掉头离开。

暮色里缓缓合上的城门阻开千里万里的路途，他却想天涯亦为咫尺，只是不知道故人是否还是旧模样。

他觉得他肩上的担子何止是一个金家，他把一颗心都放在蓝曦臣那里，面上笑吟吟的，整日却在提心吊胆。

这样活着，怎么会不累。

09.

林瑶说走就走，也不做任何多余的逗留，只说春天要来了，如果回得早八成还可以吃到枇杷。

蓝曦臣走在后面送他，春寒料峭，他披着一大件厚厚的冬衣，衣摆都快要落在结了一层薄霜的地上。

蓝曦臣看着走在前面的瘦削身影，轻轻问：“阿瑶？”

林瑶的身影一顿，而后疾步走出云深不知处。

11.

金光瑶回来后，回了金家，第一面见的是金凌。

新任的家主似乎还以为自己在梦里，虽然脸上仍然是带着些惊恐和不可置信，然而没多久眼眶红了半圈。

蓝曦臣来看望金光瑶，还是金光瑶自己下的请帖。

不见不说话，一见面后两个人连着金光瑶给金凌吃枇杷自己不吃，也可以因着这事聊上个老半天。

最终还因为吃杨梅的事情的约好了去姑苏。

金凌等蓝曦臣走后想去找金光瑶聊点事情，结果刚打算开门时就听见金光瑶轻轻念叨着“蓝涣蓝涣”。

金凌抖了一下，转身回房打算自己思考问题，不打扰他小叔叔了。

金光瑶回来后身体差的很，看着病恹恹的，每次和蓝曦臣在一起时却很有精气神，也不知道是情之所至还是强打起的精神。

接去姑苏后，蓝曦臣却扣着金光瑶不肯放回兰陵了。

对此，他舅舅江澄不以为意：“蓝家人都这个德行。温雅什么都是假的，把人吃的死死的才是真的。”

 

本段详见《夏风物语》一文

12.

金光瑶越来越嗜睡，身体情况也每况愈下。

蓝曦臣仍然会抱着他清晨去花廊藤椅里去坐坐，金光瑶总会笑着说蓝曦臣把自己娇惯得太过，但此刻金光瑶在他眼里的确是一个求而不得的人，不好好呵护着是不能的。

他总怕金光瑶会一睡不醒，每次隔了两个时辰，他总要推一推金光瑶，看见对方揉了揉眼睛对他微笑，他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日子像是偷过来的，他总觉得过一天少一天。

金光瑶说他舍不得，但终究也只是舍不得而已，从未说过自己从不会离开。

他终然是害怕。

13.

金光瑶说自己必须离开的时候，是刚刚入秋的时候。

蓝曦臣坐在寒室里翻阅着一本食谱，研究着莲子羹要放多少的冰糖才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愣了愣。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预想竟然成真得这么快。

他把食谱合上，揉了揉眉心，轻声问金光瑶要去哪里，末了温和地加了一句，我陪你去。

金光瑶摇头道，二哥，我欠你的，都已经还清了。我们不要再见了好不好。

蓝曦臣愣了半晌，才道，可我不觉得你欠我。

金光瑶道，三弟感谢二哥在死后给我一条生路，但我再也不想见你了。蓝曦臣，你在我死后都不肯放过我吗。

蓝曦臣站起身道，可我——我从未想过要你回报，那你又当真……他抿了抿唇，将最深的疑惑问了出来，你又当真喜欢我？

金光瑶叹气道，世人言敛芳尊八面玲珑，说出的话有几句可信？二哥爱信什么便信什么，二哥不信，我百口莫辩。

言毕却轻笑自嘲一声，我生前说我不曾伤你害你，你可信我了？既然二哥原是不信我的，却又为何偏信这段日子是情真意切而非逢场作戏。

蓝曦臣沉默不言语，最后才道，那，你愿见我最后一面吗？

金光瑶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也是缄默了半晌，才轻笑道，二哥，你以为我这身体还有几日好活？——你仍旧不肯放过我。

蓝曦臣走近他，叹气，阿瑶，你还是恨我。

“哪有什么恨不恨的，”金光瑶笑得眉眼弯弯，“只是缘分尽了，既然留不住，何苦强留？”

蓝曦臣理了理金光瑶的衣角，温和道：“若多年后我以弦音唤你魂魄，你回我一句话可好？”

金光瑶轻笑一声往后退一步：“我若已经去投胎了，我们就此生生世世错开，那我再也回应不到了。”

蓝曦臣指尖一颤，而后勉强笑道：“阿瑶觉得这样很好？”

“蓝宗主，”金光瑶道，“我敬你温雅风华无双，但我们真的不需要再见面了。纵你千般悔恨过往，旧时不重来；万般念旧情，故人不还家。”

“二哥，”金光瑶轻声道，“我早就放下了。你也该放下了。”

“惦念着一个死人，是看不清未来的。”

14.

金光瑶到底没能出云深不知处，走到门楣的地方，突然心头一动，蓝曦臣浅浅的笑忽然落在他的心底，泛起不大不小的涟漪。

这一圈圈的涟漪包裹着他，他忽然像被困在这圈涟漪里，一步再也走不动了。

他转头叹气说，二哥，那，你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吧。

他最终还是葬在了姑苏。

魂魄离体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怅然。

他骗人向来是骗惯了的，当初说着心悦蓝曦臣或许只是希望他欢喜，但也不见得全是虚假，多多少少掺杂了一些私心。

离别的话，还是一句没说出来。

他看着蓝曦臣推门而入看见自己冷却的躯体的错愕模样。

本来他们的时间就是个大漏斗，过一天少一天。

总有一天沙子要漏完，日子要过完。

蓝曦臣将他轻轻抱起，侧耳在他耳畔说：

“阿瑶，若我以弦唤你魂魄。”

“你回我一声好不好。”

“哪怕是一句你恨我恨我入了骨子里，恨我不信你，也是好的。”

“你说好不好。”

蓝曦臣抱紧他，眼底露出层层温雅剥落后的浓重疲倦，疲倦下是几乎接近崩溃的执着。

他替他理着头发，轻声说这话的时候，动作温和，像是怕吵醒他似的：

“你等我些时间。”

“待我百年，与你同棺，整日同你说话，也不会孤寂，你说好不好。”

金光瑶看着缓步走来的鬼卒，顺从地跟着他们走了，眼睛却钉死在了蓝曦臣身上，半晌，红了眼眶。

15.

他想不到他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蓝曦臣执着成那样。

那不是恨，也不是悔。

观音庙事件后，他自然明白自己背负的千夫所指的骂名。

蓝曦臣不能理解他的行为，却偏偏对他那般好。

甚至在他死后，还是牵挂成那样。

他承受不起。

“命途诡谲，虽知是非对错，力排万难，让你得转世轮回，纵为人说道，终留你一席之地长存心间。”

他一生遇见的人太多了，好，好不过蓝曦臣；坏，坏不赢薛成美。

乱世渺渺，他没有闲情去真正说风花雪月，但他确实是把最真的一颗心给了蓝曦臣。

蓝曦臣曾是如此。

现如今，亦是如此。

已经想收都收不回来了。

“或沧海横流，或歌舞升平，世事纷扰，行者过客何其多也，此生唯此一人。”

他说他再也不愿沾惹俗世尘埃，所谓报答这一场风月局惹起的尘埃，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他一向懂得如何拿捏人心。

他却觉得自己可能入戏太深。

一些情愫死灰复燃，一点点炙烤着灵魂。

“不作他想，不念他人。祈你来生。”

蓝曦臣动用禁术让他得到一个来生，反噬自然落在他自己身上。

金光瑶揣测着蓝曦臣的阳寿，轻声嗤笑说，他二哥聪明了一世，却拿他金贵无比的命救了一个最不应该救的人。

“纵天命不可违，纵三人成虎，亦拂去尘埃，罔顾世俗红尘。”

他想起压在枕头下的锦囊，那一场梦境，蓝曦臣欲言又止的神情，害怕他下一刻就要消失的语气，忧心梦境即将醒来的不舍。

一笔一笔刻在心头。

那样的眉目，那样的神情，疼到了魂魄里。

“常于梦里访故人，拂珠帘，入芳菲殿，恰逢当年言笑晏晏。”

那年蓝曦臣教他清心音的时候，蓝曦臣微垂的眼睫之下，眼底全是柔和，含括了他所能想象到的最真的好。

按下指节的触感印在他心里。

在回忆的时候，连着腹间藏着的那根血淋淋的弦，一起疼着。

虽然疼得厉害，但它们却在不同方面给予着自己微小却可靠的安全感，不至于在黑夜里迷路。

“世事冷如冰，旧梦镜花影。”

“以弦音寄相思，至弦断音绝。”

“万般苦痛不言语，千种相思寄魂灵。”

他想，他真的是还不清了。

他也是真的喜欢他。

“此你欠他，纵万死难报其恩。”

但他已经死了。

蓝曦臣却还活着。

生与死，阴阳界，终然是一道天堑，任蓝曦臣如何引弦唤他，那弦音上又是如何的千百相思寄托，也是徒劳。

他听不见，回应不了。

16.

蓝忘机想找蓝曦臣去商量一些事情。

魏无羡一边看着诫书上写的“云深不知处禁酒”几个字一边灌了口天子笑一边道：“泽芜君不在寒室？——哦，那肯定去墓地见金光瑶了。”

蓝曦臣执意要在墓碑边种金星雪浪，多年过去也不见得发一次芽开一朵花。

人们说墓地阴气重，这么娇贵的花，哪能活得下来呢。

蓝曦臣对这些言论不以为意，笑笑仍旧是坚持要种下去。

之后几年，蓝曦臣染了一次风寒，本不是什么大病，但他却觉得没有必要好起来，便从此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不过半年便溘然长逝。

生前曾言遗体与故人合葬，是以死后二人相伴，同裘共衾，缟素遮白骨。

天下哗然。

———正文完———

补叙：

崇明十九年春，姑苏蓝氏家主涣偶得风寒，遂一病不起，及至岁半，卒。

或言涣病后七日内静室弦音不绝，以至血溅琴弦，仍轻言“胡不归”。

病后一月，与弟湛秉烛夜谈，交托后事。旦日独身前往墓冢埋骨地，指一处言说葬于此与故人同棺共眠。

病后三月，言说耳边似有铮铮铁骨打斗之声，笑言旧时射日之征曾结义金兰，少年眉目，以为永远，偶遭变故，天各一方，死生渺渺。

情真意切，言辞清晰，闻者无不落泪。

有修士言，泽芜君已神思恍惚，病入膏肓，恐命将不久矣，却唯独有关敛芳尊之事记得最为清晰。

已至岁半，涣鲜有清明时刻，偶午夜梦回，笑言恍若听见故人唤他名姓，温和轻柔，恰似旧年。

生前抚琴最后一程，言弦音可引魂，而所引之魂不肯相见。相思不得果。

涣既逝，众皆恸然。

哀哭三日，扶柩起灵，遵其嘱，与故人合葬。

或言曰，涣逝当夜，故人墓冢前牡丹唤金星雪浪者，多年弗芽，然遽一夜开遍，如潮似浪。此花潮，白若缟素不染尘埃，轻如弦音哀思传遍，多似世间白骨如山。

是为奇观。

———补叙完———

“你知道么？上一次我押送的那个魂魄，本来还说着自己不再想沾染红尘。到最后回来的时候，还不是哭得眼睛通红。”

“他不愿转生。躲在奈何桥下谁都劝不动，说他改了初心，说要等人。”

“你认识那个人吗？”

“我认识。他在等我。”

FIN.

后记：

好了又填了一个坑，圆满了（。

本来在我的印象里，我觉得同生共死就是某种意义上的HE，本来就打算这么FIN了，但是写到最后好像又有点舍不得，换成其他CP肯定补叙完就直接FIN，曦瑶刀子遍地开花，我实在舍不得。

下一篇曦瑶应该会是《西风渐起》，嗯……希望八月份能写出来。

卡文简直成了日常，请太太们打死我这条咸鱼吧ORZ

由木_

2017.0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