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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描来双影雁，寒霜映出并头梅。

璇玑突然后退，一下坐在了喜床之上，吓得面如白纸。

羲玄抚了抚额，终于酒醒了大半，知道自己刚才是唐突了。

她猛地拉着被子，遮在了胸前，那些花生莲子什么的，也落在了床前，一地缤纷。

看着她又开始泪光闪闪，他也急了，半跪在她身前，小心地去握她的手。

“你别哭，我不会对你怎么......”羲玄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这副样子，他怎么舍得欺负她。其实也不是不想，梨花带雨，含羞带怯，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但她什么都不懂，这又如何是好？

之前是有色心没色胆，现在是色心都被她的眼泪给吓退了。

一室明艳，烛影摇红。

龙凤红烛缓缓滴下一行红腊，如泪珠一般蜿蜒而下。

那个俊俏的男子，小小心心地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她。她想起，他刚揭开红色盖头的那一瞬，她望见他，清俊的脸，剑眉星目，嘴角微微上扬着。

这样的男子，就是她的夫君了吗？

璇玑不是很明白，夫君的意思。嬷嬷说，就是以后夜夜要和她睡在一起的人，让她好好伺候他。

嬷嬷说的她听得半懂不懂，嬷嬷只能递给她一本册子，但是丫鬟们又把册子收了起来。

她们告诉她，他是如何在擂台上一路过关斩将，神采飞扬地把那九人打得满地找牙，只是为了求娶她。

她们告诉她，没有册子也不打紧，看看他送来的那些聘礼，什么玉珊瑚什么雪灵芝，就知道他有多么珍视她。

她们说他一定会好好疼惜她的，她记得丫鬟们在说到疼惜二字的时候，加重了音，然后几个丫头笑成了一团。

她有很多事都不明白，就好像不明白什么时候起，她的生命里又多了这么一个人。

羲玄整理了一下床，轻轻坐在边上，看见她移动了一下，离自己又远了一些。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把璇玑整个人连被子一起抱了过来。她微微抖了一下，却还是顺从了，这让他的心整个暖了起来。

如此这般柔顺而又乖巧的她，他有多久没有触到了？他只觉得喉间一紧，眼尾已微微泛红。

她一头青丝垂在肩上，他略一靠近，就已感受到那丝滑的触感，发丝拂在面上，但心间的某处却被撩拨到，难以抑制。

“璇玑，别怕我。”他低下头，额抵着她的额，轻轻地说道。

璇玑睁大了眼，细长的睫毛微微扇动，恍如蜻蜓的翅膀，轻轻上下挥舞着，一眨一眨。

她一下就望进了他的眼里，他幽深如墨的眸子仿佛是浩瀚的星河，里面有万千星辰，一一闪烁。

羲玄轻扬起脸，吻在她额间，温柔而又虔诚的深深一吻。

宛如千树万树梨花突然就盛放，那一簇簇雪白的花瓣随风轻轻颤动，飞舞下如雨的花瓣。

璇玑觉得内心的喜悦，忽然就到了某个顶点，原来他吻在这里，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情。

可是下一刻，他下巴微生的青色胡渣也轻轻蹭在了她鼻间。

“好痒。”她娇声笑着，轻轻躲开。

羲玄却是爱极了她这般俏丽的模样，抬手抓住她乱摆的双手，放在唇边深深地一吻。

“我终于找到你了。”

是他温柔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这一夜，两人合衣而卧，他想抱着她睡，却在揽住她腰的时候，感觉到她身子的微微僵硬。

羲玄想了想，还是睡在她对面窗边的矮榻之上。终于一抬眼，她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再也没有什么能从他身边夺走她。

他就如只风筝，不管飞到哪里，始终有一根线牵着他，线的一端是她，那张明媚宛如十六岁的脸，是他们初识那年的褚璇玑。

只是这样的喜悦在第二日，忽然就被打破了。

第二日晨间，他起身时候，她仍在睡着，一只脚横在水红的喜被之上，细嫩的玉足直接踏上了鸳鸯的脸。

他微微笑着，转身就去了侧殿沐浴，他素来喜净，昨夜喝到半醉，身上尚觉酒气未消。

等到他回来之际，璇玑已不在房中。

“郡主去了魔尊那里。”丫鬟低声回道。

魔界的走廊狭长而阴暗，除了郡主殿中侍从多一些，其他地方都很少见人。

他不知道那少女是如何跑得这么快，竟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只是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某处殿中传了出来。

羲玄的心忽然一沉，是谁让她如此开心？

她在他面前，是这么羞怯，而却有这么一个人能让她开怀大笑。

他想，他是知道的，只是还不愿意去相信这样的真相，直到他亲眼所见。

那一处，有馥郁的沉香味道传了出来，萦绕在廊间，一丝一丝环住他。

殿中一排排的书列，羲玄绕了进去，顺着那笑声往前，正前方的一张长长的桌前，那个少女竟然连昨夜的一身红衣都未换下，只是草草系了一件红色的披风，拢住了身子。

她娇笑地仰头，对着面前男子那沉静的面孔，“哥哥，你怎么还是不开心？”

魔尊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要不……”她灵动的眼眸转了转，眼角眉梢，笑意荡漾。

璇玑轻轻一扬头，认真地吻在魔尊的额间。

羲玄怔在了原地，似有什么忽然就猛然裂开了一般，那些裂痕硌得他生疼。

他的心，疼到几乎窒息。

原来情人咒的痛，他从来没有忘记。

　　全文共10890字，已完结。

　　为规避阅读不便问题，此章作为合集一同放出。

　　感谢各位的阅读与支持。

　　一、

　　沈巍，是他父亲赵心慈的得力遗作。

　　一个，几乎全能的，违背科技发展而被创造出的，超智能机器人。

　　二、

　　赵云澜六岁丧父。然后按照赵心慈遗嘱，他的监护权归沈巍所有。

　　沈巍对他很好。六岁前就是这样，会抱着他轻轻蹭他柔软的脸颊，对他温柔地笑。六岁后更是好，几乎百求百应，又教会他是非曲直。

　　但赵云澜厌恶他。

　　他从十五岁起意识到沈巍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沈巍表面上面面俱到，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从未出过错.

　　可他到底，不是真人。

　　他对自己说的每一声晚安，向自己展露过的每一个微笑，都是精密计算之后得出的程序。

　　他只是一台机器，没有感情，也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感情。而自己居然可笑地，将对人生的所有美好期许与情感，全都寄托在他身上。

　　寄托在一个冰冷、愚蠢，不晓得何为情、何为爱的机器身上。

　　他厌恶沈巍，他深恨沈巍。

　　三、

　　赵云澜十八岁生日那年，沈巍问过他的意见。赵云澜懒得理他，敷衍说这种破事儿别拿来烦他。

　　沈巍认真思索一番，还是决定照旧两个人在家里过这一个生日。

　　他推了所有重要的不重要的不可回避的有关于赵心慈留下的公司的业务应酬或者相关处理，抽了一天时间出来，为赵云澜做了蛋糕和一桌好菜。　　

　　赵云澜直到深夜十一点才回来。沈巍坐在沙发上，听见开锁声，坐起来到玄关处去接赵云澜。

　　“云澜。”他对着赵云澜柔软地毫无侵略性地笑，伸手去接赵云澜脱下来的外套，为他挂在衣架上。

　　赵云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睨了他一眼，嘲讽一笑。

　　“你不是隔着好几百里都能知道我在干什么吗？何必装得一副才晓得的样子呢，沈巍？”

　　沈巍一愣，面上浮出一点一贯的难堪和痛楚。他咬了一下下唇，勉强在脸上维系出一个笑，好脾气地解释：“之前你说这样让你觉得不自由，我就把实时监控给……”

　　赵云澜却全然没听他解释，再没多看他一眼，径自进了屋。沈巍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上。

　　四、

　　赵云澜斜靠在沙发上，视线盯住沈巍为他切蛋糕的手。线条流畅，骨肉匀称，无论做起什么事，都显得行云流水，毫无凝滞。

　　也很正常嘛。毕竟是机器人，做事情不是靠脑子，是靠芯片。

　　赵云澜挪转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地打量沈巍在昏黄光晕下的侧脸。赵心慈把他的外表做得极其逼真，有体温，有呼吸。连皮肤触感，都无限接近真人。有温柔灯光照耀，就更加显得肌肤细腻，轮廓柔和。像一块奶油乳酪，诱人上前，以齿分割，用舌品尝。

　　沈巍感受到他肆无忌惮的侵略目光，稍稍顿了一下，抬眼，疑惑又纵容地笑着问他：“怎么了，云澜？”

　　赵云澜给他一个灌注他所有恶意的灿烂笑容，撑起身子，接过他装好蛋糕惊心装饰过的瓷盘，极其随意地咬了一口，扬手扔到桌上。

　　瓷盘咣当碎成几瓣，凶狠戳进绵软蛋糕之中。噗嗤一声，好似利刃破开血肉。

　　沈巍抿唇，还想掩饰剑拔弩张气氛，强笑着说：“过了今天，你就……”

　　“过了今天，我就是成年人，不需要严谨按照程序执行的机器来做监护人。”

　　赵云澜打断他的话。

　　沈巍停下动作，转过身来，双眉微扬，一双清澈剔透的比普通人类更加清澈清明的双眸诧异又仿佛带点受伤地对住他。

　　赵云澜顶着他这样的目光，居然也能够扛得住，只用一个轻蔑不屑的嗤笑，高慢地将他的自尊拽在手中，如同残忍孩童为有趣将棉花扯絮般一点点撕开，随意扔得一地残白：“机器人也要有个收纳盒，是不是？这栋房子留给你，我爸有什么乐意给你管的东西，你也随意拿去。但，沈先生。”

　　他侧头，恶劣一笑。

　　“请你以后认清楚自己身份，不要再来骚扰。”

　　他留下满室狼藉和一个愣在原地面色发白的沈巍，大步跨出屋门。

　　坐上车前，他最后施舍给这栋自己曾居住了十八年的旧屋一眼，随即踩下油门。

　　屋内，沈巍经过严密计算后，得出“如果追上去，他会更生气”的结论。沈巍抿一下唇，不能够确认计算的精确性。

　　他抬眼看了一眼屋外，眼中映出赵云澜的身影从渐小到消失。然后才开始收拾屋子。

　　蛋糕当然不能再吃。如果，明天他还想吃，可以明天再做。沈巍将七零八碎不成样的蛋糕整盘倒入回收箱，然后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明天，云澜还会不会回来呢？

　　五、

　　沈巍真的不能确定赵云澜次日会不会回来。所以他下班后，提前准备好饭菜，等在桌前看着钟表。

　　挂在墙上的时钟慢悠悠地动，秒针追分针，分针追时针。再后来，时针赶上分针。

　　窗外，夕阳也藏进山。漫天星光挂满夜空，日光被月光取代。

　　沈巍又热了一次饭菜，坐回饭桌前，继续处理文件。

　　文件终于处理完，窗外已经曙光微曦，传来清脆雀跃鸟鸣。

　　沈巍看一眼窗外。

　　赵云澜还是没有回来。

　　他起身，整理饭桌，一盘盘倒掉饭菜。不再新鲜的冷羹啪嗒胡乱被砸进垃圾桶，姿势狼狈，千奇百怪。

　　他简单打扫了房间，将整齐的床重新再铺了一遍。做好这一切之后，沈巍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不早。

　　他从衣柜中挑出得体西装与搭配，准备上班。

　　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赵云澜派去商议公司股权转让签订的律师上门。

　　沈巍正在电脑前处理文件，莹莹光辉打在他脸庞上。

　　他是机器人，不会痛，不会累，更不要说什么需要休息。为了赶策划案忙得整个人连轴转，一星期只睡了十个小时觉，现在给个垫子就能魂归九天的职业装律师看到前来开门的面色红润，对他礼仪性一笑，侧身请他进屋的沈巍时，不自禁感慨，真好啊。做机器人，都不用担心缺觉少眠的，饭也不用吃。简直是天生适合被资本家剥削的免费劳动力。

　　这样的一个免费劳力，又这么聪明。机器人再怎么不济，再怎么生硬不通情理，像沈巍这样的，抵几个年薪百万的劳动力，那起码也是没有问题的。怎么偏偏老板就舍得说不要就不要？

　　只好说，有钱人的世界，他是真的不懂。律师摇头望巍兴叹，困得脑壳也疼。就不再揣测这些有钱人的独特思维和喜好。

　　有这么多时间，去数数自己的工资卡可以数出几个零，这才是正道。

　　七、

　　沈巍的工作效率比律师想象中还要快。

　　律师拿出合同时，他平静地签了字，同时严谨指出了这份被董事会一议再议加班加点开了两个星期的会商量出来的合同方案中的是四处低危漏洞和一处高危漏洞。

　　律师坐在位上，困得一半灵魂神游九天，另一半坐在原地，挣扎着从泥泞困顿深渊中抽出冷静思维来跟上沈巍的讲解。

　　机器人真TM好啊。

　　从小到大拿奖学金拿到手软的律师头一次真切体会到“别人家的孩子”带给人一种什么样的挫败感。

　　沈巍从他的微表情中分析出他的情绪，不再多话，只道：“剩下的漏洞，我都已经发到董事会的档案里。根据合同内容，从今以后，档案权限对我处于关闭状态。我无权也不会再进行偷窥和更改。请代为传达，让董事会放心。”

　　律师像只呆头鹅乖乖点头。

　　沈巍体贴道：“天色不早了。先生如果实在疲倦，最好还是不要疲劳驾驶。这里有空出来的房间，稍微打扫一下，就可以睡人。”

　　律师如同被惊雷劈醒，鸡皮疙瘩从天灵盖震到脚底。

　　虽然他的确是困得神游九天，困得几乎要当场暴毙离开人间，困得不知今夕何夕自己身于何隅……但他可以保证，无论是在波诡云谲、纵横捭阖中浮沉过多少遭的老狐狸，都没有看出过他的走神。毕竟他的思维是真切地留出了一半在啪啪赶电动小马达。

　　沈巍看出他的疑惑，温柔一笑，对他道：“我毕竟是机器人。”

　　靠，扑街哦。

　　不知道是不是困得大脑终于烧断路。律师居然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一点微末被深埋于坚厚冰川之下的心酸来。

　　这种心酸，围观者看了，也要为之叹气。

　　那天以后，还是偶尔会有经过这栋别墅的过路人。有几个常经过的，发现那栋日夜犹如守夜人忠诚固定驱散黑夜的明灯别墅，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再也不亮起。

　　八、

　　赵云澜再次为沈巍相关的事起巨大情绪波澜，是某一次，从不知道哪个碎嘴的混.蛋那儿听说，他开始频繁收留过夜人。

　　过、夜、人。

　　三个字很普通。组合在一起，非常不普通。

　　赵云澜没由来地觉得自己头顶绿油油。不是。他对机器人没有半点爱好，他又不是变态。

　　他只是，怎么说。他毕竟是沈巍这台机器人的主人吧？沈巍造出来，这，这身价怎么说也不便宜了吧？

　　怎么可以平白无故和别人睡觉。那他作为主人，连嫖资都没得收，岂不是血亏？

　　话也不是这么说，重点不在这里。想当初自己走的时候，沈巍连个脖子都TM捂得严严实实的，屁都不给他看，怎么转头就频繁留人过夜了？是他吊不够大还是活不够好？

　　赵云澜内心怒海翻涌，惊雷涛涛，久久不能平息。

　　多话的小弟看见他脸上神色，眼睛滴溜溜一转，自以为聪明地补充：“听说他不仅留路人在家过夜，偶尔还会送一些晚上路过的女孩子回家！”

　　靠，烦不烦？有没有点眼力见？

　　赵云澜从位上站起时，脸上居然还坚强地带着笑意。

　　小弟见状，更是大受鼓舞！眉飞色舞，还要添油加醋！

　　赵云澜给他一脚踢飞！

　　小弟滚出三米远，窝在地上没出息地连连哀嚎。

　　赵云澜一个多余眼神也没给他，开门下楼掏钥匙，一气呵成。

　　小弟听见咣当一声关门声，当下也来不及装痛，飞快赶在赵云澜驱车离开之前死死扒住车门：“老大！！！你去干啥啊？”

　　赵云澜头都不回，直接抬高声音喝骂：“关你屁事！”

　　怒声喝完，他干脆利落，一脚踩下油门。

　　小弟一毫秒间撒手，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老大新买的跑车奔驰远去，留他在原地，吃一肚子汽车尾气。

　　小弟：……靠。

　　小弟心想，老大果然讨厌沈教授！听不得别人讲他一句好话！他不过想夸沈教授乐于助人，人好心善，就被这么一通狠踹！

　　小弟望洋兴叹，捂着挨踹的后腰，掏出手机，加入公司内部传说中高层沈巍缺点研究群。

　　九、

　　赵云澜驱车驶到沈巍屋外时，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没底气。他也自觉自己的这种弱势来得很没道理，却如同动物归巢穴般不可避免地在心里生出一点雀跃。

　　他想见沈巍，是真的想见他。哪怕他再如何不通人情再如何没有真心，他还是，还是不能忘却沈巍。

　　在很多个他独身一人难以入眠的夜晚，他总是藉着回想沈巍来发泄自己多余的精力。

　　他斟茶时过于宽大的袖子滑过他的肌肤擅自露出的那一段皓白手臂。

　　他低头纵容或者羞赧地一笑时，挂靠在他身躯上的风衣不忠实地包裹主人躯体，因此露出的那一截看着便让人觉燥热的脖颈。

　　还有他的脚踝、他的锁骨、柔软的丝绸睡袍挂在他身上时描绘出的那两道性感的蝴蝶骨曲线。

　　与沈巍有关的一切信息，能第一时间使他想起的，都不是厌恶痛恨或者不甘。

　　而是真切的，爱与情欲。

　　十、

　　回去找他，但不承认爱他。

　　赵云澜是这样打算，也在心里预设好每个情节桥段。

　　沈巍当然惊喜，当然会快活雀跃。那一张自己肖想了无数次的唇会因为自己而绽开前所未有的快活弧度。然后他会从沙发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停下自己正在忙着的事，无论是什么——赶到门外，来迎接他。

　　这是沈巍会为他做，并且勤勤恳恳忠实履行了十四年的事。

　　哪怕他刻意将沈巍这个人彻底忽略，将他排斥在从前一切他所熟悉的人和物乃至数据网之外。那又如何呢？沈巍还是会对他忠心依旧，还是会爱他如始初。

　　想到这里，赵云澜暗自咬牙。

　　……假若他不是他老爹的儿子。是不是就代表，沈巍也会像这样十年如一日地爱一个人，也会这样对他好，也会……

　　靠，打住。

　　我又没有特殊爱好，为什么要去假想莫须有的事情给自己绿帽子戴。赵云澜在心里一通小声嘀咕，将车停在一看就知道经受了沈巍精心照料的雅致花园外，从容自信地跨步，站在门前。

　　滴滴滴。高自动化防护设备检测到赵云澜的虹膜信息，叮咚，认证成功。

　　果不出我所料。

　　赵云澜站在门前，等着沈巍第一时间推开那间大门，走出来接他“回家”。

　　十秒钟过去。二十秒也过去。

　　赵云澜心说，再给你五个数。我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

　　……五分钟也过去。

　　沈巍终于姗姗来迟。

　　他的面容居然显出一丝疲惫憔悴。给自己弄的新涂装？赵云澜不想承认自己的不满在作怪，自认公正地对沈巍诸多挑剔。

　　不过确实不得不承认，这种苍白羸弱的美感的确衬他。

　　沈巍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前，不急迫，倒也好像没有什么不情愿。他为赵云澜拉开铁门，对他温柔一笑。赵云澜的身形已经比走时还要高大不少，面容也显得更加成熟而锋芒毕露。沈巍抬眸，又顺从又带有抚慰意味地对他说，“云澜，你回来了。”

　　然后呢？下一句话是什么？“我知道错了。”？“别再走了。”？“我好想你。”？

　　赵云澜的梦简直做得飞出了天窗。

　　事实是，说完这一句话后，沈巍就自然而然地上前为他脱下多余的外套，如同一刃冰冷寒锋崎岖横在他们中央的那三年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抬头看自己的样子，就好像是嫁给了自己，金屋中被娇藏养尊处优但仍不失气度的贤妻。

　　赵云澜喉结一滚，胸腔中腾烧出跃动炙热火焰。这团火，已经被他压制整整三年。

　　他的视线放肆纠集在沈巍微微敞开的领口间，好似已经顺着那里，将沈巍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看遍。

　　沈巍恍若未觉，动作自然地在手臂上挂好他的外套，等着带回屋里去熨烫整齐。然后对赵云澜软软一笑，期望又讨好地暗示或者说请求他和自己进屋。

　　赵云澜看也没多看他一眼，兀自抬步。

　　沈巍就跟在他身旁，离他只有半身位置差异。

　　下一刻，赵云澜敏锐捕捉到身后人慢了一拍的步伐。他转身，肌肉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以令旁观者匪夷所思的速度迅捷伸出双臂。一具软软倒下的温热躯体撞入他怀里。

　　轻盈得像一片云。

　　十一、

　　那一日之后，闹了将近五年变扭的赵云澜，终于搬回了那栋别墅与他同住。

　　“闹变扭”，是沈巍单方面的说法。他不知道赵云澜是如何定义这一次长达五年的“离家出走”的，但以他的角度来看，这不过就是稍微漫长了一点的少年叛逆期。

　　尽管实在是稍微、稍微有些漫长得过头了。

　　还好他把握好了时机，准确利用了青少年的心理，用一出“苦肉计”将赵云澜哄了回来。

　　想到这里，沈巍稍稍有些愧疚地叹了口气。

　　这大概也是赵心慈给自己设定出来的吧。

　　“思念”这种情绪。

　　十二、

　　之前说到，赵云澜搬了回去和小巍同住。

　　经此一役，赵云澜所收获的最大感想是：“机器人也没那么万能嘛。”

　　会因为权限不足无法为自己补充能源，但却死板地因为自己的命令硬是不和自己联络求助……这算什么？因为他说了不想再见面就坦然等死吗？

　　说到底是机器人嘛，怎么说都是机器人，不管看上去多么“智能”，一旦两道指令相悖，就会被程序所困。

　　赵云澜躺在沙发上，咬了一片沈巍为他切的苹果。

　　没他不行啊，沈巍。

　　所以自己不能走。

　　怎么说呢……毕竟是父亲留下的最重要宝贵的遗物。自己还是得好好照看的。

　　……

　　而且自己又那么喜欢他。

　　十三、

　　平静的同居生活一晃就是三年。

　　这期间，赵云澜终于如愿以偿。

　　这里的“如愿以偿”的意思，是他完成了自己打从青少年开始做到现在的绮梦。文艺一点来讲：在床上和沈巍说早安。

　　简单一点来讲：他终于成功把沈巍给睡了。

　　对此，赵云澜表示无辜。如果非要揪一个责任方出来，那他中肯地认为大部分责任在于沈巍。

　　十四、

　　事情是这样的。

　　眼见着赵云澜年岁渐长却仍是孤家寡人一个，沈巍便开始担忧。这一担忧，就做出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惊人举动。

　　——帮赵云澜找对象。

　　赵云澜看着第四个“一不小心”走错包厢然后被沈巍从容叫住笑着邀请她一起就座的女生。

　　杏眼鹅蛋脸，穿着的红裙子和唇妆很合适。就是明艳到有点儿晃眼。

　　赵云澜又扭头，看向面上古井无波从容饮茶的沈巍。

　　沈巍注意到他的目光，放下茶杯，对他不失暗示地眨眨眼，温柔一笑。

　　赵云澜被他气个半死。

　　回去之后，赵云澜和沈巍大吵一架。

　　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和沈巍宣泄情绪。

　　本来吵架也没什么的。在沈巍看来，争吵是人类相处时必不可少的一个沟通环节。用以维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效果卓绝。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吵架，让在他眼里和赵云澜坚实无比的“主仆”与“父子”的微妙关系，咔嚓咔嚓，轰然崩塌。

　　十五、

　　赵云澜自己单方面和沈巍吵架二十多分钟，未果。

　　这中间沈巍一直在好声好气地认错，让他别再生气。但很显然，他完全不知道真正的问题在哪里。

　　赵云澜气得咬牙，说，你早tm让我知道，还不如老子十年前就上了你！

　　赵云澜喊完，自己呆住。

　　沈巍也呆住。

　　沈巍歪头，无所不能的超强cpu头一次因为待处理信息量过多而稍显短路。

　　赵云澜吼完之后，借着心底里那点儿火气，按着沈巍的后颈，就吻了上去。

　　十六、

　　在那之后，赵云澜和沈巍又平静安稳地一同度过了两年的“恋人”生活。

　　……或者说夫妻？

　　没办法，他们的相处模式实在是太自然、太亲密，好似早就已经在一起相处了个几十年似的。要说如胶似漆甜甜蜜蜜什么的那也不至于，顶多就是让人觉得这种日子可以过一辈子下去。

　　赵云澜作为公司老板，自然还是要上班。

　　沈巍偶尔会来给他送饭，赵云澜偶尔也会迟到早退，然后享受沈巍“不可以这样，云澜！”的谴责眼神五分钟。

　　这期间他可以把沈巍抱在怀里随便亲亲摸摸。比较残忍的是，大约五分钟之后，沈巍就会收起那种极其可爱的眼神并且强行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去做饭。

　　这样的神仙日子，怎么偏偏就给他拣上了。

　　赵云澜一边美滋滋地抱着沈巍，一边装模作样地抱怨。

　　老天爷啊，不公平。

　　十七、

　　某天开会，沈巍突然给他拨打了最高权限来电。即刻接通，无法挂断那种。

　　赵云澜听见沈巍那边有风声呼呼而过。沈巍的声音失去了往常的冷静，急切而颤抖地：

　　“……赵云澜！快，让所有人在十五分钟内撤离，不要用电梯！”

　　赵云澜茫然，却依言照做。

　　众目睽睽之下，他轻咳一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好，宝贝儿，我知道了。嗯，不就是来我们公司参观嘛，可以啊。不过我可得清场！我可不乐意让别人看见你的模样。”

　　董事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赵云澜无所畏惧，假装挂断电话之后，他对着场内董事们龇牙一笑，发布了提前下班的通知。所有人员必须十分钟内撤离，要不然年终奖扣光光。反之奖赏半个月工资。

　　轰轰轰轰轰，人潮如鱼贯出，溜得比赛跑冠军还快。

　　赵云澜一边下楼一边做疏散工作，听见沈巍问他：

　　“云澜，你怎么还没出来？”

　　赵云澜下意识摸摸鼻子，有点心虚地：“我是公司老板嘛，这有了什么事儿我先走，不太好……我等他们都走完。反正还有时间。”

　　“赵云澜！”沈巍被他气得不轻，用几乎命令的语调凶他：“你给我马上出来！”

　　“好好好啊，小巍你别气……”

　　赵云澜一边应着，一边下楼。他听见一个女生哎唷了一下，闷闷一声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他没来得及多想，心里惦记着沈巍怕他生气，就赶忙往楼下赶。

　　电话那头，沈巍突然拔高了声音：“来不及了！”

　　赵云澜站在底层出口处，还没搞明白发生了啥，突然感觉身后亮起一片耀眼白光。

　　然后就是好大一声响。

　　“轰——”

　　如有山洪之力，天崩地裂。

　　“云澜！”

　　赵云澜回神时，已经被沈巍拉到了安全地带。他脑子都是晕的。那一声爆炸太响，他脑子好像被震成了一团浆糊。

　　沈巍红着眼睛抱住他，满脸劫后余生的欣喜。

　　沈巍松了手后，赵云澜对上他的眼睛，自己也想不通废这个话干嘛地：“楼里面还有个小姑娘，没来得及出来……”

　　话音未落，就看见沈巍向疏散的方向追去。

　　赵云澜想要去追，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受了伤。他挣扎着好不容易站起来，恰是此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高楼缓缓倒下，碎壁断垣飞溅。

　　身边人赶忙冲过来扶住他。

　　赵云澜仰头，远远注视那栋不复往昔的大楼。

　　他不知道沈巍是否清楚，眼前四下晃动坠落的建筑残骸意味着什么。

　　建筑群正以惊人的速度崩坏，钢筋水泥如海绵蛋糕般柔软且易碎。而当那些不堪一击的人造物迅速下坠，它们又像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用坚硬的身体暴虐且疯狂地破坏一切。

　　同时在以这样的强度虐待赵云澜的心。

　　“找人，进楼，救人！”

　　赵云澜的嘶吼疯狂到破音。他试图站起又被工作人员按住。他喘着气，双目赤红，像一只快要窒息死亡的狮子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乱石飞溅，却无力去保护自己最珍爱的族群。

　　大厦，轰然倒地。

　　十八、

　　赵云澜在一片瓦砾碎石中，找到沈巍。

　　当时整个大队都在搜寻，赵云澜仗着自己尚且年轻，拼命作践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最后的希望，徒手翻开巨石，将一双手翻到血肉模糊。

　　他又一次大力翻开一块巨大的水泥板，叫沈巍的名字。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废墟突然动了一下，一根断裂到仅仅依靠着电线相连的指节几乎没有存在感地伸了出来。

　　赵云澜一眼就看见。顷刻间他好似被注入生的希望般，冲过去搬开压着茨木的水泥板。

　　废墟下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云澜。”

　　赵云澜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抓着他的手，喜极而泣。

　　随着救援人员的行动，巨石一块块被搬开。沈巍残破的身躯，也一点点展露出来。

　　破损了半边的身体，泛着蓝光的数据板。

　　散落的零件、几乎脱落躯体的皮肤贴片和森森的骨架，都暴露在外。

　　赵云澜眼见着沈巍一点点得见天日。他蹲在那里，浑身都在颤抖。救援人员劝他离开的话语被他完全无视，赵云澜注视着沈巍，眼睛一眨不眨，甚至不敢触碰他。

　　他现在看起来那么脆弱，甚至像一具已经被损坏的玩具垃圾。像是会被人丢入垃圾山中的废品。

　　然而，沈巍竭力平稳住呼吸，露出半边金属骨架皮肤脱落的面上，尚且在尽力微笑。他的身上窜出失控的蓝色电流，滋滋作响。

　　“云澜。”

　　他的发声系统有一定程度的损坏，声音几乎难以被辨认得清。

　　饶是如此，他用一只残破的机械手臂和姑且算是完好的胸膛搭成的怀抱就像一座城墙，周全保护住那个昏迷的女孩。

　　他对赵云澜说：“你看，她没有事。”

　　赵云澜的整颗心脏被冻在胸膛，冰冷发颤。

　　他几度开口，却喉头哽住，半晌，才裹挟着怒意杀气责备，和山海般的心如刀割。

　　他问：“……那你呢？”

　　每一个字，都是足尖踩在利刃上行走。

　　每一声语调，都在颤抖。

　　……眼前所多捕捉到的每一个画面，都是，对心脏的残忍凌迟。

　　沈巍对他的情态满心疑惑，惶恐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事。

　　他的身体受损太过严重，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听到赵云澜发问，一怔：“……我？”

　　赵云澜，再也隐忍不了此等切肤之痛。

　　他伸手，抛却一切，贴过去将还愣在原地的他的爱人死死纳入怀中。

　　他听见自己的爱人轻轻笑了一声，用模糊的声音对他说：“我没事的。”

　　赵云澜被眼泪模糊视线。

　　此时，天边曙光微熹。

　

　十九、

　　爆炸之前的那个夜晚

　　赵云澜抱着他，两个人肌肤相触。都温热，都鲜活。

　　赵云澜闷声问：“……小巍，说实话。你到底爱不爱我呢？”

　　沈巍靠在他怀里，双目微阖。

　　系统正在检索回答。

　　回答触犯最高权限拥有者赵心慈规定第152条。

　　152、不可对赵云澜说谎。

　　申请审核。

　　审核请求触犯最高权限拥有者赵心慈规定第6条。

　　6、机器人不会真正具有人类的感情。

　　再次提交审核。

　　驳回申请。

　　沈巍没有回答。

　　赵云澜怅然若失又似乎是释然地叹了口气，亲吻了沈巍的额头。

　　沈巍听见他对自己说：“没有关系。哪怕你不爱我……小巍，我爱你。”

　　沈巍睫毛轻颤，仍旧没有答话，闭上眼睛。

　　二十、

　　再后来，赵云澜花了六年的时间，和那个沈巍救出的女孩儿合作，成功修复了他，和他坦诚了自己的爱情

　　两个人互相亲吻，一夜云雨，相拥而眠。

　　床上，赵云澜问沈巍：“……你爱我吗？”

　　沈巍亲吻了一下他的嘴唇，笑着回答说：“我爱你。”

　

　　二十一、

　　然后，巨幕缓缓落下。

　　观影者忙不迭拭泪，掌声雷动。

　

　　眼前这一部影片，是以千载之前，一个智能AI的故事改编而成。

　　智能AI被发现时，距离其存在年代，已经过去近万年。

　　芯片被如今的“新人类”发现，并且读取出所有数据。

　　数据显示，在那一场爆炸之后。机器人陷入休眠。

　　他的拥有者：赵云澜先生，为了修复这样一个可以被称作为是奇迹的跨时代机器人，为此付出了一生。

　　——而未能达成。

　　“人”扫描了他的记忆。

　　沈巍的记忆库之无边，之浩瀚，简直令人咂舌。

　　“人”们通过扫描他的程序行径得知，作为曾经几乎可说是奇迹之作的智能机器人，他居然已经衍生出，无限接近于人的“喜好”。

　　在这个名为“沈巍”的超智能Ai的芯片中，居然已经存储着为数不少的，可以被称为“美好”的记忆片段。

　　在他的记忆库中，有几百万条信息，明显被不止一次、毫无意义地回忆、想起。

　　如南极最深处冰层的第一声碎裂、雏鸟来到人间发出的第一声脆鸣。

　　盛夏的阳光，初冬的暖阳。

　　夏天的冰块咣当落进刚刚做好的酸梅汤。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加密分组。

　　其程序之复杂、防护之严密，连科技发展到当今阶段的“人”都花了数十分钟，才将其暴力破解。

　　加密分组中，完整、周全，毫无错漏地，记录着一个生活在一千年之前的平凡人类的一生。

　　数据显示，加密库中的信息，被扫描过几亿亿次不止。

　　其中被扫描得最多的一段数据，是在名为“沈巍”的超智能机器人被损坏前的那个夜晚。

　　男人在床上与沈巍相拥，在他额上落下吻。

　　那个由沈巍看顾了几乎半生的男人沙哑着嗓音问他：“你爱我吗？”

　　沈巍没有回答。

　　那个人笑起来，胸膛震颤的频率被沈巍忠实地完全记录下来，得以留存至今日来供人分析当时他的一切情感。然后他将沈巍拥入怀中，闭上眼同他一起入眠。

　　“没关系。”他说，语调异常轻柔地，“……无论你是否爱我，小巍。我爱你。“

　　日复一日，长夜漫漫。他始终在做最忠实的记录者，沉默注视着那一位他的主人。

　　直到一万年之后，在已经被深海吞没的那片废墟中，被保存完好的他得以重见天日。

　　数据显示，在沈巍受损关机后，这段记忆，仍然被无数次反复扫描。这或许说明，当时他并没有失去意识。

　　起码没有完全失去自救能力。

　　但沈巍仍旧在，恪守职责地、十年如一日地，记录着他所能探及的这个世界所发生过的一切，和那个男人的一生。

　　它陪伴着他，直到最后一刻为止。

　　沈巍收录下那个人的最后一声心跳。然后，作为那个时代的奇迹，再也不曾被复制过的超智能人工AI，顷刻间，同外界断绝了所有联系。

　　在他的生命体征完全消失的那一刹那，“沈巍”的芯片，选择了自我休眠。

　　直到现在。也就是距一切结束后的一万年，“人”发现了近乎于奇迹般完好无损的沈巍的芯片，并且为他再造了躯体。

　　奇怪的是，从头到尾，“人”都无从探知沈巍所忠实记录的那个男人、他的名字。

　　“沈巍”的事迹一经传播，众人轰动。

　　由于当时AI与新人类之间矛盾频起，沈巍作为几乎可以说令人匪夷所思的万年前的存在，具有不可忽视的威胁性。

　　他被新人类要求销毁。

　　“沈巍”的机动性，或者说求生欲望，一直不太强烈。哪怕在收集数据之后得出“要被销毁”的结论，也一直没有做过反抗。

　　直到行刑前的那一刻，新人类检测到他的电磁场倏地出现剧烈波动。数据显示他正在调动周边可利用能量进行蓄力。

　　“人”观察到他的异常，超紧急下达命令时敲出的代码简直有万年前冒着腐朽陈木气味的判官火急火燎吼出行刑二字的声嘶力竭之态。

　　即便下一刻，他就被新人类以反物质粒子彻底摧毁。但新人类仍然惶恐无比，惴惴不安。

　　直到芯片分析师根据庞大数据得出结论。

　　数据显示，在沈巍被摧毁的那一刻，他成功修改了自己内部的一条规定。

　　【最高权限拥有者：赵心慈。】这一行字，被篡改成【最高权限拥有者：赵云澜。】

　　随后是以古文字拼凑出的一句回答：

　　“我爱你的。云澜，我爱你。”

　　这一行字在那一瞬间被重复了不下千万遍，同时加密文件中的内容再次被疯狂读取。

　　每一条代码中，都铭刻着这样一行字：献给最高权限拥有者：赵云澜。我爱你。

　　最后一行代码：我 

　　未能写成，芯片即被彻底销毁。程序就此断截。

　　在此之前，从他苏醒开始，“赵云澜”的名字，一直处于不可查询、不存在状态。

　　数据显示，在苏醒之后，沈巍一直在试图更改最高权限拥有者。

　　更改最高权限拥有者。

　　输入赵云澜。

　　权限不足，修改失败。

　　权限不足，修改失败。

　　权限不足，修改失败。

　　赵心慈给他的设定，是不能说谎。

　　但是沈巍判断，当时，在那个晚上。赵云澜一定非常希望他说谎。

　　他想要做到，想要满足赵云澜的愿望。

　　即使对方，已经与世长辞千年。

　　又一百年后，这份档案被发现。新人类为之纷纷感动落泪，由此故事为蓝本改编的爱情星海影《结婚对象》在联盟大火。

　　星海影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根据“沈巍”记载的形象1:1刻画模拟而出的两位主人公深情相拥。

　　人类男主问：“你爱我吗？”

　　“沈巍”眨了眨眼，腼腆而羞赧地抿了一下唇。

　　他轻柔地回抱了这位人类男主，而后一字一顿、口齿清晰地回答：“我爱你。”

　　影片至此，结局。

　　故事显示，后来他们两个人，终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掌声雷动。观众有序散场。

　　已经黑幕的影片又缓缓浮现出一行字：

　　“「我爱你。 献给最高权限拥有者，赵云澜。」谨此以表达，对一百年前被生活在惶恐不安的环境中鲁莽摧毁的珍贵的“沈巍”先生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