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索/香乌> 神医乔巴!
*乌索普和索隆得了花吐症
——
01
从空岛下来后,乌索普的喉咙一直不大舒服。他不时地清着嗓子,不出半天,乔巴就给他做了套体检。船医耐心地问他接触过哪些植物,咽喉不适最早从什么时候开始,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头晕乏力、心悸、呼吸困难等症状。
初步查完,乔巴收起医药箱,表情凝重地摘下了听诊器:“这跟传说中的绝症表现类似。”
“绝绝绝症!?”乌索普跌坐在地,咬着手指惨叫出声,“我就快要死了吗?”
乔巴坚定地抓着他的手:“不会让你死的,乌索普!但在那之前,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
乌索普含泪点头,示意他快问。...
*乌索普和索隆得了花吐症
——
01
从空岛下来后,乌索普的喉咙一直不大舒服。他不时地清着嗓子,不出半天,乔巴就给他做了套体检。船医耐心地问他接触过哪些植物,咽喉不适最早从什么时候开始,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头晕乏力、心悸、呼吸困难等症状。
初步查完,乔巴收起医药箱,表情凝重地摘下了听诊器:“这跟传说中的绝症表现类似。”
“绝绝绝症!?”乌索普跌坐在地,咬着手指惨叫出声,“我就快要死了吗?”
乔巴坚定地抓着他的手:“不会让你死的,乌索普!但在那之前,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
乌索普含泪点头,示意他快问。
“你的单恋对象是谁?”
“咦?”乌索普呆呆地望着小船医。五秒后,他狠狠地摇他的肩膀,“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乔巴!”
“不是啊,乌索普,你误会了!”乔巴被摇得犯晕,吃力地从背包里翻出记录古怪病例的书,指着其中一页递给他看,“这叫‘花吐症’,在海上航行的人有0.24%的几率得上这种病,源头未知,有人说是来自空岛某种植物的花粉,可就连空岛本身的存在都未被证实过,‘花吐症’也就因此成为了传说中的绝症。”
“如果无法传达深深的爱恋与思念,患者就会咳出花瓣,直到死亡。”乔巴用笔划出书上记录的重点,双眼亮晶晶的,“但是!它并非是不可治的,只要让你的单恋对象也喜欢上你……一个吻就可以痊愈啦!”
“就像魔法一样?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去过空岛以后,我什么都信。”乌索普身上的色彩似乎黯淡了下去,他双目空洞地面向另一侧,“要真是那样的话,我绝对没救了。谢谢你的关心,乔巴。这几天我要连夜写下乌索普大船长的伟大事迹,让后人传颂……”
“你在说什么啊乌索普!”乔巴跑到他前面,“我们有解决的办法,一定会治好你的!”
“你说的办法行不通,”乌索普长叹一口气,“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喜欢我的啊……”
02
在长时间的交谈中,乔巴得知了乌索普的单恋对象是谁。对方哀求他不要说出去,也不要把病因告诉大家。最后,乔巴遵守了与乌索普的约定,隐瞒了花吐症的事实。大家只知道乌索普吸进了怪异的花粉,中毒症状表现为吐花,而后就会随着新陈代谢逐日康复。乔巴把自己关进房间暗下决心,说什么也要研制出特效药,救下乌索普。
路飞抛着那些碎花玩得很开心,甚至摊开双手在乌索普的嘴边接着。
“不要玩别人吐出来的东西。”山治收起托盘前敲了下路飞的脑袋。
路飞咧开嘴笑着,把花草捧过去:“你看,每次掉的都不一样!”
“是,是。”山治敷衍地应声,转向地上的狙击手,“你怎么样?脸色变差了。”
“没、没事。”乌索普强忍着喉咙撕裂般的痛苦,“过几天就好了吧。”
“但你吐的花一天比一天多了,”娜美担忧道,“正常来说不该一天比一天少才对吗?”
“是哦,”路飞重新蹲到乌索普面前,“不过,乔巴说没事,应该就没事吧!”
罗宾也看向这边,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似乎想对乌索普说什么,但碍于大家都在场,就没有开口。
被伙伴们关心是一件幸福的事。乌索普抬起食指轻碰鼻尖,站起来精神百倍地说,“放心!乌索普大人一定会健康地回到你们身边的,就这点小事,不要自乱阵脚,哎呀,果然还是需要我……”
“啊……嚏!!”剑士惊天动地的喷嚏声打断了他的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了。甲板上安静异常,他睡眼朦胧地环顾四周:“你们都怎么了?”
几乎每一个人都张大嘴震惊地望着他。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几片淡红色的碎花瓣从索隆的口中飞出来了。
“剑士先生,连你也……”罗宾微微睁大漂亮的眼睛,对眼前发生的事略感讶异。
“你怎么不早说?”娜美过去锤了一下他的脑袋。
“要我说什么啊?”索隆抬头凶恶地瞪她。
娜美对他龇牙吓人的模样习以为常:“你喉咙不痛?”
“还好,”索隆大声地清清嗓子,“可以忍受。”
乌索普惊奇地问:“索隆,这是你第一次吐花吗?”
“也不是。”索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前几次都咽下去了。”
“好恶心,你是骆驼吗?”山治摆出嫌恶脸。
“你说什么?”索隆怒目而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飞笑得在地上打滚,用两只鞋底鼓掌,“好有趣啊!”
“都闭嘴!”娜美做了个收声的手势,“索隆,你立刻进去告诉乔巴。”
“哈?没那个必要吧,不是说过会自然好转吗?”索隆懒洋洋地坐在地上不动。
娜美跟罗宾交换了一个眼神,沉下声音:“那也得让乔巴看看。”
索隆瞥了她几眼,嫌麻烦似的皱起眉看向别处。他没在那儿坐多久,最终还是妥协了一般,站起身小声道:“知道了。”他敲了敲舱室的门:“乔巴!我进来了哦?”
乌索普观察着她们的反应,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罗宾是不是听说过花吐症呀?那娜美或许是从她那儿旁敲侧击得出了结论?她们好像都知道这病症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唉,也不知道娜美和罗宾具体了解到哪一步了。乌索普收回视线,忽然发现山治就待在他旁边抽烟。
海风拂过他的金发,隐约露出睫毛低垂的眼睛。乌索普莫名地心脏一紧。没想到这悸动立即转化为咽喉内烧灼的痛楚,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着,像是要把内脏也一起呕吐出来。
“喂没事吧?”山治马上掐了烟,抓住他的手臂支撑他的体重。他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背,掌心的温度隔着一层衣物如同涟漪般一圈圈扩散。
甜蜜又折磨人的心情铺天盖地而来,它们在内脏里扎根又抽条发芽,在衰败的瞬间变为利刃割开喉咙。他咳得更厉害了,不断地吐出破碎的花瓣,喉管仿佛撕裂一样,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乌索普!”路飞慌张地喊他的名字。娜美很快把自己的水递给他喝。
乌索普艰难地咽下几口,努力平复情绪。他的嗓音太嘶哑,只能发出气声:“没事。”
“先别说话了。”山治的右手还没离开他的背,他只是看着他,懊恼地低声咒骂着,“该死。突然间这是怎么了?喂乌索普,需要我做什么?”
其实只要离我远点就好了。乌索普费力地摇了摇头表示什么都不需要。
“这些花就好像在消耗着生命力一样,”娜美蹙起眉,“每次吐出来就会更虚弱一点吧?”
乌索普点点头,向娜美竖起大拇指表扬她分析正确。
“那把花吃回去就会好吗?索隆就很精神……”路飞认真地提着建议,却被娜美揍了一拳。
“怎么可能会好啊笨蛋!”
“干嘛生气嘛。”路飞无辜地捂住脑袋。
“你们真是什么都不懂啊。”娜美直视着乌索普,“可以说吧,乌索普?都到这一步了。”
路飞和山治一齐看向娜美,神情变得严肃。
乌索普咕咚地吞咽了一下。果然是瞒不住的吗?她们好像都知道实情了。现在该怎么办呢?是阻止她继续说,还是干脆任其发展。
“长鼻子君,你患的是花吐症吧?那个传说中的绝症。”罗宾合上了书,“我读到过它的病因。航海士小姐也已经知道了。”
“绝症?!”路飞的眼里泛起泪花,他一会儿跑到罗宾身边,一会儿蹲在乌索普对面,一会儿又盯着舱室的门,“也就是说……会死吗?乌索普和索隆都会死吗!?”
03
“都说了,索隆!这是目前最快速安全的办法,也是唯一的解药!”乔巴急得扯住索隆的腿不让他走开,“只有把真实的心情传达给对方……”
“那种事没必要告诉对方吧?”索隆停下脚步,“我也不可能因为这种无聊的病死掉。”
“别小看任何一种疾病!”乔巴严厉地说,“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乌索普那样的!等到了晚期就没救了!”
“就算真的说了也不一定能达到预期效果。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索隆蹲下来,与乔巴视线平齐,“说什么唯一的解药……乔巴,花吐症的解药——你不是都快要做出来了吗?”
乔巴在索隆信任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捏紧了手中的捣药罐:“可、可那还在试验期,任何药都不能不经测试就喂给病人吃。”
索隆用手抬一下他的帽檐,迫使他看向自己:“我来做你的试验品。”
小船医变得泪汪汪的:“别开玩笑了,索隆!万一……”
“我不会死的。”索隆打断他,“等测试通过后再让乌索普吃,这样没问题了吧?”
“可恶!如果我可以再强一点,”乔巴抓着帽檐,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别说了,乔巴。我们可都相信着你啊。”索隆站起身,窗外的阳光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庞,“不管你给什么药,我都会吃下去的。”
乔巴的眼睛在泪水中闪烁着星光:“索隆……好酷!”
索隆轻扬起嘴角,打开了门。
一个红色人影如炮弹一样飞进他怀里,索隆被撞得吐出一串花,踉跄了好几步才没有摔倒。
“索——隆!”路飞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他的肩上,拉长的橡胶手臂一圈圈缠得他动弹不得,“不准死啊!”
“谁说我要死了啊?”索隆眉眼舒展,坚硬锋利的五官放松下来竟称得上温柔。他抓着自家船长的后颈试着把人摘下来,路飞依然埋着脑袋,脖子都被拉长了也不撒手。
“罗宾说,得了花吐症找不到真爱就会死,”路飞哭得抽抽噎噎,“你的真爱在哪里啊索隆,你要去找吗?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走……”
路飞热乎乎的眼泪像是直接流进他心里。明明是如此温暖、让人甘愿溶解的热度,却被诡异的疾病转换成刺伤内部的毒素。索隆几次吞咽着喉间的刺痛感无效,咳出了一朵朵绽放的花。他久久地咳嗽着无法停止,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索隆!?”路飞有些手足无措。
“先放开他,路飞!”乔巴着急地跑过来。
“明白!”路飞吓得赶紧收了手贴到墙边,不敢再动。
乔巴碾碎了某种药草放在索隆的鼻子下方,清新辛辣的气味打通他的呼吸,他又能喘上气了。
索隆单手撑在腿上,膝盖着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视线从模糊到清晰,他看着地上的一滩花,沙哑地开口:“罗宾说的……好像和乔巴这边有出入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乔巴?”路飞看着他,“你的话,就一定有办法的吧!”
“对不起,隐瞒了病因都是我的不对。”乔巴拿起厚厚的笔记本走到门边,“接下来,我会向大家解释清楚的!”
04
乔巴搬出一块小黑板,仔细说明了病症的由来和几种传闻。并不是从无到有的“寻找真爱”,得了花吐症的患者必定是已经有了爱恋的对象,才会受到折磨。
“话说回来,这绿藻居然也有?”山治惊叹道。
“不用你管。”索隆捂着嘴,声音低沉。他把涌到喉头的花瓣再一次咽了下去,使力时的表情十分恐怖,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什么嘛,简单多了!”路飞松了口气,跳到索隆面前歪着脑袋看他,“索隆,你喜欢谁?我一定把那家伙绑过来!这样你的病就会好了吧?”
索隆一抬头就看到路飞放大的脸。他用力地捂着嘴,碾碎的花瓣还是从指缝之间喷了出来。
“路飞!”乔巴再次拿着药草狂奔过来。
“抱歉!”路飞退远三大步,他看着索隆恢复正常,又转向乌索普,“乌索普——你还是喜欢可雅吗?离得好远,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可不可以换一个人喜欢?”
很好,所有人都信了乌索普的话。病因揭露后,乌索普首先说起自己对可雅的思念与爱慕之情,她是他的好朋友和珍贵之人,他所说的深深的思念绝无虚假。谎话只要真假混着说就很难分辨,即使是罗宾也不一定能看穿。先说完就先安全,乌索普一闭上嘴,大家的注意力果不其然转移到了索隆身上……只不过现在路飞又把话题带了回来。
“我……”乌索普清清嗓子,刚想说话又被路飞打断。
“选近一点的啊!最好是一天内就能到的岛!”
“没有一天内就能到的岛!”娜美不用看指针就知道。
“那怎么办?”路飞苦恼地提议,“你在船上选吧!”
“娜美小姐和罗宾酱除外!”山治补充。
“乔巴……也除外。”索隆在咳嗽中虚弱地补上一句。
“那是当然的吧!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乌索普难以置信地大喊,“而且……喜欢怎么可能说变就变?行不通的。”
如果真有那么容易,也不会到这一步了。不过,连索隆都有单恋对象还真是让人震惊啊!!有索隆陪着他上路,他也不会孤单了……不对,他在想什么啊?!他们一定都会被乔巴治好的!
乌索普握紧了拳头,振奋地对着正照顾着索隆的小驯鹿说:“我相信你的解药,神医乔巴!”
“神医乔巴!神医乔巴!”路飞捧起花瓣一边抛洒一边欢呼。
听到这话,乔巴红着脸扭起身子:“就算你们这么夸我,我也不会高兴的!”
当天晚上,山治给两位病人准备了格外丰盛的晚餐。索隆一点没客气地大快朵颐,乌索普双手合十心想,这就是断头饭吗?吃完这顿,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顿了。
“别乱想了。”山治给他添了一碗汤,坐到他身边,“尝尝看。”
他一定是注意到他的表情了。山治总是很细心。
乌索普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浓厚的汤底加入甜口的时蔬,适当的奶油更烘托出食材鲜美,口感细腻又柔和,连喉间的疼痛都缓解了。
“好喝!真——是,太好喝了!”乌索普顿时精神焕发。
“是吗?那就好。”山治托着脸笑了。他身上是烟草味和浴后干净的皂香,只要靠近了就能闻到,被体温泡暖了散出来的好闻味道。
被病症放大化的心情无处可藏,就连以往习惯了的温柔之处在此刻也变得不可承受。乌索普的喉管又出现了燃烧的痛感,这酷烈的刑罚真是一刻也不放松啊。他不想把山治精心做的汤吐出来,只好苦苦忍耐着,全部咽下去。
“给我来一碗!”索隆把空饭碗递到山治眼前。
“啊,我也要,山治!”路飞坐在椅子上摇来摇去。
“都自己去盛!”山治吼完他俩,又换上轻柔语气,“娜美小姐和罗宾酱需要的话我随时效劳~”
被这么一打断,乌索普注意力分散,感觉好多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山治,但就着热汤吞咽花瓣好方便啊。
山治已经起身去准备娜美和罗宾需要的甜点了,伙伴们吵吵闹闹地用着餐。厨房内的暖色顶灯就像是太阳光一样。他放松了心情,望着泰然自若大口吃喝的索隆,实在是想不到他喜欢的人会是谁。也在船上吗?
“唔呃……”就在此时,索隆忽然转头在地上吐了混着花瓣和食物的汤水。
“呜哇!好脏!”娜美惊得抬高双腿,生怕被溅到。乔巴被娜美的大动作干扰,不小心撞翻了一个杯子。罗宾用能力在桌边长出一只手,接稳杯子。
山治对着呕吐的索隆大吼:“喂,开什么玩笑!给我捡起来吃干净!”
“哈哈哈哈哈哈!”路飞拍着手笑得软倒在索隆的背上,他最喜欢一团乱的场面。
乌索普看着这一连串事故,又在脑内过了一遍……有件事变得明晰了。他最清楚自己每次吐花的时机,那就是当山治靠近他,令他的心不可控地涌出汹涌情感的时候。
而刚才索隆吐花之前,路飞正伏在他的耳畔讲悄悄话。
05
自从乌索普发现了这个秘密,他的视线就很难离开路飞和索隆。路飞看上去很喜欢索隆——废话,路飞喜欢所有人。但乌索普不太确定,路飞懂不懂喜欢的另一种含义。
反正他自己八成是没救了,有空还不如推进一下那两人的关系,说不定索隆就得救了呢?
“路飞,假如,我说假如,”趁着索隆睡午觉,乌索普把路飞拉到一边问,“有一个男人喜欢你,不仅是想做朋友的喜欢,而是想和你……”
“想和我睡觉的那种吗?直说就好了,乌索普!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路飞意外地很懂,只是那双纯真的大眼睛实在难让人起非分之想,“然后呢?”
乌索普眨巴着眼愣了很久,才把话说下去:“假如那个人就在船上……”
“咦?!”路飞握住他的双肩,音量大爆发,“那个人是你吗,乌索普?”
“才不是!”乌索普赶忙捂住他的嘴,“给我小点声!”
路飞的嘴唇在他的掌后蠕动着,软绵绵地道着歉:“抱歉。”
“你们在说什么?”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们一抬头,看到倚在栏杆上抽烟的山治。
“乌索普问我假如船上有个男人……唔唔!”路飞的嘴自由了没几秒又被封住了。
“哈哈哈哈!我在给路飞做测试!”乌索普不打草稿地编下去,“假如船上有个男人变成动物你觉得会是什么动物,反应了大家的心灵世界哦。”
“真的吗?”路飞掰开他的手,“我希望是……变成龙!”
乌索普深沉地点点头:“嗯嗯,这就说明,你有冒险精神,向往自由。”
“好准啊!”路飞星星眼,“再来一个!”
山治没有再说什么。他似乎起了疑心,但看到乌索普掩饰也就不再追问。
接下来的行动难度更大了,乌索普紧盯着山治,在他有意向找路飞谈话时就过去打断;与此同时,他还要找机会和路飞继续刚才的话题,旁敲侧击他对索隆的态度。
他们几次在山治靠近时噤声,山治终于拎着乌索普的领子把他往里屋拖。
山治甩上了门,厨房里空无一人。“到底在搞什么啊?”
乌索普举高双手表示投降。事到如今也瞒不下去了,但让路飞说还不如自己跟他说。他简述了索隆的单恋对象是路飞这件事。
山治有点意外地挑着眉:“你怎么知道的?”
乌索普不会详细说的。山治很聪明,他可不想暴露自己。
“这还不简单?观察一下就知道……先别管这个了,”乌索普迅速地转移了话题,“离开空岛后没有花粉样本,乔巴制作解药的难度很大,我们应该尽量为他争取时间。如果路飞和索隆两情相悦,我们能提前解决问题,也能减轻乔巴的负担。”
山治倚到桌边,西裤包裹的长腿悠闲地交叉着:“原来如此,明白了。我去告诉路飞。”
见他走到门边,乌索普舒出一口气。
“你呢,乌索普,”山治没有开门,只是回过头问他,“你怎么办?”
“当然是等乔巴的解药!”乌索普挥挥拳头咧开嘴笑,“我一定会坚持到那一刻的!”
大概是被他的笑容感染,山治的表情也松弛下来:“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乌索普转了转眼珠,举手问道:“娜美和罗宾的下午茶我也可以有吗?还有特制早餐?”
山治立即呵斥他:“笨蛋,那是女士专属的!”
哈哈哈想也是!乌索普了然地耸耸肩。他本就是开开玩笑,没有真的想怎么样。
“不过,我可以单独为你做一份,”山治的手指夹起烟,薄唇吐出烟雾,“乌索普专属。”
……
06
“乌索普!?”
“医生!!啊,医生就是我。大家都让一让!”
“什么?怎么啦?”
“发生什么了!”
厨房里一下子挤满了人。不知是什么原因,乌索普吐了满地残花后不省人事,乔巴给他的脑后垫好枕头,分秒必争地做急救。
“乌索普——振作一点啊!”路飞用力地来回拍着他的脸颊,两根手指扒开他的眼皮,“快醒醒!”
“别添乱,路飞。”娜美拉着他的橡胶耳朵带起整个人。
罗宾和索隆静静地看着乔巴的抢救过程。经过一番努力,乌索普的血压和心率总算又恢复了正常。
乔巴疲惫地抬手擦擦额头,徐徐吐出一口气:“还好,脱离危险了。”
索隆瞥向一语不发的山治:“你们刚刚在里面做什么呢?”
“只是谈话!”山治叼着烟试图打着火,几次都没能燃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倒下了。”
娜美放开了控制着路飞的手,问:“你们谈了什么?”
“关于病情。”山治含糊地说。
“山治,你要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乔巴收起了给病患擦脸的毛巾,认真地说,“花吐症的个体都有差异,可参考的案例也几乎没有……所以,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关键!”
他们刚才的对话涉及到了路飞和索隆。考虑到索隆肯定不想自己的心情被他人公之于众,山治打开身后的门,低声说:“乔巴,路飞,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没等他们回应,索隆一伸手挡住门:“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单细胞藻类真是不知好歹。山治烦躁地咬着未燃的烟,最终把它放回烟盒里。大家都专注地望着他,显然是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乌索普告诉我你的病有救了,”山治直视着索隆,“关键就是路飞。”
索隆的瞳孔剧烈地收缩。即便山治没有明讲,其他人也都迅速意会了。除了路飞。
“我?”路飞指着自己,不明情况但又很开心,“什么关键?索隆能得救了吗?”他在沉默和僵硬的船员之间快活地转来转去:“你们都怎么啦,怎么不说话?娜美?山治?”
“没用的。”索隆沉下声,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到的音量说,“不必告诉路飞。”
山治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先否认。”
“我不会否认我对他……”索隆的脸色渐渐涨红,他喉间灼热,往上翻涌着血腥气。
“嗯,所以我们要试试。”山治看着他咳嗽,轻轻接上话。
“喂!山治,索隆,你们在说什么?”路飞盘腿坐在桌上不满地抱怨。
索隆看了一眼自家船长,快速移开视线。他吃力地吞咽着花,对山治低吼:“别做多余的事!”
“才不是多余的事!乌索普都快晚期了,还在想着至少让你得救,你明白吗?你这臭绿藻……”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剑拔弩张,终于扭打到一起。娜美过去给他们一人一拳,把两人分开。
“受够了。”娜美喃喃自语着收起拳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听好了路飞,索隆喜欢的人是你。”
“喂!”索隆跟头猛兽似的蹿起来,看上去气势汹汹的。山治抬腿挡下他:“不许对娜美小姐无礼。”
路飞呆愣了片刻,摘下草帽握在手里摩挲:“是真的吗,索隆?”
“……是真的。”索隆捏紧了拳,他满脸通红,嗓音低哑,眼神坚毅得可怕,“路飞,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份感情成为负担。如果你不愿意,可以当做没听到过。我们仍像过去一样。”
“这真是……”路飞伸长双臂抓住索隆的肩膀,整个人飞扑过去,“太好啦!!!”他紧紧地抱着索隆,蹭来蹭去:“你喜欢的是我,这是真的!”
索隆的大脑一片空白,反应不过来,肢体倒是习惯性地做出动作,接稳了男孩。
“路飞这家伙,只听了第一句话吗?”娜美坐在桌边双手捧脸,无奈地说。
“好像是呢。”罗宾轻声笑了。
“我也喜欢你!要我怎么做?”路飞坐在索隆身上兴奋地蹬着腿,还伸长脖子问乔巴,“乔巴,我该做些什么呀?”
乔巴震撼地看着眼前的发展,机械地回答:“只要与花吐症的患者两情相悦,一个吻就能解决……”
“这么简单?太好了!”路飞捧住索隆的脸想亲下去,被及时地挡住了。
“喂,你们别误导路飞了!他能弄清什么是喜欢吗?”索隆抬手推远路飞的脸,他在咳嗽的间隙吐出更多花来,顺着两人紧贴的身体滚落。软嫩的花瓣热热闹闹地飘到地上,其中几片沾着血。
“糟了。”乔巴神色一变,“索隆不相信的话,路飞做什么都没用……还会加重病症!”
“索隆!”路飞从他身上跳下来,扶住他。索隆的症状仿佛在几分钟之内飞快地恶化。他吐出大量花瓣,呼吸不畅。
“发生什么了?”乌索普被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身,看到了混乱的一幕。
“哦乌索普,醒了啊!你没事真好。”山治推起他的背把他挪到旁边,“腾个位置。”
路飞把索隆按到枕头上,娜美帮忙接上血压仪,罗宾用能力帮乔巴取来需要的药品和器材。花吐症患者的表现各不相同,索隆并没有像乌索普那样休克。他意识清醒,只是说不了话。持续的绞痛比拷问更惨无人道,索隆大汗淋漓地忍耐着,配合船医的每个指令。
在索隆好转之前,路飞一直守在旁边。
07
晚饭过后,乔巴看着他服下第一剂试验解药,便坚持要他休息。索隆伸出食指,指了指上方,示意自己想在瞭望台守夜。乔巴说什么也不同意。
可是,和路飞待在同一个空间根本休息不好。只有不想路飞,远离路飞,他才不会吐花。
索隆试着开口反驳,但嗓子哑得出不了声。
“好!就这么决定了。”路飞阳光灿烂地冲他笑,索隆像是被烫了一下,即刻移开视线。
这一晚换成山治守夜。乔巴给索隆配了些安神的药,所以前半夜他睡得很好,连空气中的湿度和温度都感觉不到。梅丽号驶过寂静的海域,船体随着波浪微微摇晃。
索隆首先闻到了海水的咸味。接下去是声音——乌索普和乔巴有节奏的呼吸,木墙板发出的细微响动。舱室内的信息逐渐明确起来,即使闭着双眼,索隆也能描摹出事物的轮廓。最后感觉到的是近乎麻痹的重量。
身上发沉的热量压着他。
他睁开眼,路飞就趴在他的胸前,眼睛又黑又亮。
索隆的心狂跳,惊得喊出了声。不过他的嗓子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你在干什么?他问。
安静的房间里,即使是气声也足够清晰。路飞听清了他的话,乖乖地回答:“我在想,索隆为什么不相信我?明明一直都很相信我的啊。”
索隆实在无法直视他湿漉漉的双目,只好往下看,盯着路飞下巴的位置。
别讨论这个了。
“不行!就要讨论。我喜欢你。”路飞的下巴蹭在他的胸口,双臂紧锁着索隆。太近了,他家船长从来就不知道肢体接触的界线在哪儿。索隆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他的胃部依然灼痛,好在暂时没有吐花的症状。估计是乔巴配给他的解药起效了。
你是我的船长,路飞。我只想保持原状。所以别说什么喜不喜欢的了。索隆想挣开他,又怕动静太大吵醒其他人。
路飞似乎不明白这两句话有什么逻辑关系。他皱着眉思索了半天,问:“我是船长,又怎样?喜欢你不会改变任何事啊。”
会改变。索隆摸索了半天才抓住路飞的手腕。他看着他的眼睛说,放开我,去睡觉。
“不要。”路飞把脑袋一埋,声音闷在他的胸前。
别闹了。索隆的心脏疾跳着,路飞一定听见了。
“你们都觉得我不懂。”路飞拉开索隆的衣服,居然张口咬了下去。牙齿磨在他的胸肉上,留下一圈口水印。
路飞!?索隆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额角。
“是想和你睡觉的喜欢,这样信了吗?”路飞在索隆的耳侧撑起空间,他的脸颊红扑扑的,双目水亮,饱含着最鲜热的生命力。
索隆微张着嘴,喉结滚动着。路飞的视线跟着下滑,忽地伏下身叼住他的喉结。他没控制好力道,窒息与钝痛感差点要了索隆的命。
疯了吗?乌索普和乔巴还在这里。索隆仰起脖子发出无声的叫喊。他扯着路飞的后衣领,支起膝盖把他往外推。
路飞被顶了起来,像只挂在他膝头的小狗,无辜地噘着嘴。
痛死了,白痴。索隆抓住他的两瓣嘴唇捏扁。明明什么都不会!
“唔嗯嗯嗯!”路飞扁着嘴发不出声,他挣开了索隆的手透口气,“我不会。你教教我嘛。”
……不教。索隆无法抑制地心动着。他收回手轻抚过喉结。刚刚咬得那么重,都要留痕迹了吧。
“那我只能试了。”路飞又把脑袋凑过来,被索隆一手按住。路飞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掌心,惊得索隆条件反射缩起手。
一撤开手,看到的就是路飞眯着眼笑开的脸庞。男孩再次扑进他怀里,双手捧住他的脸。索隆也赶紧握住他的手腕限制他的行动。
干嘛?
“亲你!”
索隆躲开了,路飞第一次亲在他的下巴上。第二次在鼻梁上,第三次在脸颊上。
“啊啊啊,气死我了。”路飞一转眼睛索隆就知道他要动歪脑筋,立刻翻了个身把路飞按倒在地,抬起腿压住他的小腹。双手手腕被扣住动弹不得,路飞就甩长了橡胶腿,从高处落下,重重地踩在索隆的背上。
冲击力推着索隆倒向地面,路飞伸长了四肢将身上的人五花大绑。索隆被橡胶团团缠住,只剩单手撑着地面,手臂肌肉上暴起一条条青筋。
“这样你就逃不掉了。”路飞靠近他,与他鼻尖相蹭。发着痒,带着湿气的柔和触感缓慢地抽空了索隆的气力。除了海潮般的心跳声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路飞眨动着双眼,眼睫扫过索隆的眼皮。他侧过头,亲了亲索隆。
落在唇上的是轻巧的,软绵绵的触碰。路飞用最粗鲁的方式绑住他,又用最小心的方式亲吻他。
“怎么样,索隆?”路飞双颊泛红,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只会这个。”
被这么注视着、拥抱着,索隆慢慢地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躲开。他听着心跳混进海水扑腾的响声里,渐渐地不分彼此,就好像自己也随着路飞的节奏坠入海中,只想永无止境地沉下去。
他俯身回抱住路飞,掌心托着他的后脑勺按到自己怀里。
“太好了啊,索隆,你的病痊愈了。”乌索普趴在吊床上欣慰地说。
什、什么时候!?索隆一把推远路飞,草帽男孩跟皮球似的咕噜噜地滚到墙边停下。
“你们动静太大了,很难不发现。”乌索普支起下巴,“索隆,你难道没发现自己不再吐花了吗?”
路飞弹坐起来,笑得眼睛弯弯:“是因为我吗!”
“是乔巴的解药生效了。”索隆一发声才发觉破嗓子沙哑得像死人,不过总算能发出声音了。他按着咽喉清嗓子。
“索隆!你能说话了!”乔巴的小脸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吓了索隆一跳。驯鹿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掰开他的嘴巴查看一番,又跑回在后面的小书桌唰唰地记录着什么。“体温正常,咽喉消肿,解药无不良反应,无过敏现象……”
“哦,乔巴,你也醒了啊!”路飞拍着手欢呼,该睡时不睡总能让他兴奋起来。
也不知道他们醒了多久了。一想到他和路飞的打闹都被看在眼里……索隆的脸上阵阵发热。
“快,乌索普!你也喝下药吧。”乔巴高兴地抓起药水瓶塞给乌索普。
“啊——是解药吗?我还以为是我治好索隆的呢。”路飞跳到吊床上摇来摇去,手指在柱子上画圈。
“笨蛋,别摆出一副失望的样子。”索隆哑着嗓子说。
“抱歉!”路飞笑着从床上跳下来,“乔巴好厉——害!”
“神医乔巴!神医乔巴!”乌索普和路飞击了个掌,挽着手原地转圈喝彩。
“我还远远不够格呢!”乔巴连忙摆着手叫停他们的欢呼,“这次花了两天半的时间……”
“这是传说中的怪病吧?”索隆说,“除了你没人能做出解药了,乔巴。”
“怎、怎么这样……别说啦!”乔巴害羞地拉低帽檐挡住脸。
“哇,好苦!”乌索普一口气干完,握住空瓶振奋地挥了挥拳头,“谢谢你,乔巴!我要痊愈啦!!”说罢,他飞快地躺下来盖上毯子闭上眼。“晚安。”
“见效没有那么快哦,”乔巴翻着笔记本,“索隆的话,差不多花了五个小时。”
“哎,要到明天上午吗。”乌索普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那期间只要尽量避开山治就好了,就快要熬到头了!
“嗯,快睡吧大家。”乔巴迈着小步子走到索隆旁边躺下,“病人要好好休息哦。”
他们纷纷道了声晚安,回到自己的床位重新闭上眼。男生宿舍静了下来,一时只剩海浪轻撞船身的水声。
路飞趴在吊床上,荡下一只手。索隆刚酝酿了点睡意,感觉到手背上痒痒的,又睁开眼。几根手指轻碰着他,微热的绒绒触感。索隆转动手腕,让路飞的手指落在自己的掌心。
他已经睡着了,呼出一个鼻涕泡来,脸上全是快乐的笑意。大概是在做什么美梦吧。索隆注视着他的笑脸,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
08
宁静的海域稳稳托着睡梦中的梅丽号。
在瞭望台上度过的夜晚适合整理思绪。如果轮到罗宾酱值守,山治会为她泡好咖啡,让她能够喝着咖啡看书,不太无聊地度过一整晚。
换做平时,山治也会做点什么,而不是长久地凝视着海面。可傍晚发生的事不停地在脑内重播着。山治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一口。
乔巴说路飞的那些行为会加重索隆的病症。他的话马上得到验证了。路飞的亲近加速了花吐症恶化。这不是偶然的吧?吐花一定是被特定条件触发的。
乌索普能通过观察得知索隆的爱恋对象,是不是因为他作为病患,最清楚吐花的时机?山治虽然没像乌索普那样仔细关注过索隆,但他至少记得乌索普每次吐花时,在他身边的人都是自己。
不,不会吧。山治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乌索普早就跟他们提起过那个喜欢的人——那位在故乡的可爱小姐……怎么会是假的呢?也许他不该为几次巧合妄下定论。
两次、三次可能是巧合,五次、六次总不是了吧?
等到天亮,他要多试几次直到确认结果吗?可是确认了又能怎样。一直以来,他喜欢的都是女性啊!但……若能因此救下乌索普,他怎么能不做任何尝试?毫无疑问,他相信着乔巴,可解药的制作需要时间和反复测试。这闻所未闻的怪病从没有过被药物治愈过的先例。而乌索普今晚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他挺不到那一刻怎么办?
降了温的晚风穿过他的袖下,冰凉地渗入皮肤。山治裹紧了毯子,只留一只手在外抖落烟灰。远处的海面被月光切割成银色碎片,无休止地闪烁着。他往后倚靠,偶尔小憩几分钟再醒来。
次日是阴天,太阳隐入厚重的云层,海上飘着湿冷雾气,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娜美小姐的生物钟良好运转着,第一个起了床。她敲着门叫醒大家,得到的是稀稀拉拉的回应。
“早安,娜美小姐,爱的早餐准备好了!”山治解下围裙,为娜美拉开椅子。
“谢谢,山治君。”娜美接过果汁,“真是的,那些家伙还不起来。昨晚又吵得要命,不知道在干什么。”
“早上好,航海士小姐,厨师先生。”罗宾第二个走进厨房,山治旋转着过去请她坐下。
两位女士用餐的时候,外面那帮家伙吵闹地刷着牙。山治思考了几秒,还是决定往外走。乌索普侧过头在跟路飞说笑,两个人都满嘴泡沫。每走近一步,山治的心就跳得更快。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已微微渗汗。
假如,他的猜测是对的……
山治的双腿重得快走不动了。他一咬牙,不再放任自己继续犹豫,大步地走向乌索普。
等他们漱完口放好杯子,山治轻咳两声:“吃饭了。”
“喔!吃饭吃饭!”路飞跑得比谁都快,索隆和乔巴紧跟其后,当乌索普路过身旁时,山治拉住他的手臂。
他视线低垂,手心的温度偏高,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乌索普也跟着紧张起来,心脏砰砰地猛跳。
“早上好,山治,怎么啦?”他故作轻松地问。
山治回过神,开口:“给你做了特制早餐。”
这话一瞬带回了昨天的记忆。乌索普还记得那种天旋地转的疼痛,花瓣像刀片一样从喉咙里割出来,还以为要死了。幸好他现在暂时没有窒息和咳嗽的表现。乔巴的解药在起作用。
“真的吗!我会感动地全吃完的!”乌索普表现如常。只要不吐花,就算是山治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吧。他迈开大步子跑向座位,山治跟着他走进去。乔巴首先宣布了索隆痊愈的好消息,大家都举起杯子撞在一起。
等乌索普坐下,山治为他端上餐盘,掀开保温盖。主菜是火腿肉,溏心蛋,烟熏鱼片,搭配新鲜的蔬菜沙拉和慢炖的浓汤,切好的面包片均匀地涂着黄油。
“这是什么?我也要!”路飞伸长了橡胶手臂,被山治中途打掉了。
“给病人的。你不准吃。”
索隆挑起眉:“我也是病人。”
“你都好了。”山治再次挡下路飞的手,“这是只给乌索普的。”
船长举起刀叉擦碰两下敲着桌子:“好狡猾!我也想生病!”
这话冒犯到了小船医。“路飞!”
“反正乔巴会治好我的吧!”路飞冲他笑。
“就、就算你这么说……”
“真是的,一大早就这么热闹。”娜美试图读报纸却一直集中不了精神。
乌索普享用着只属于他的早餐,毫不吝啬对山治的赞美。他心里明白,山治对所有人都好,若是其他人提出这个要求,他也一定会满足的。可即使是分出一份温柔来,乌索普也想好好珍惜。他知道自己不是特别的,但山治为他创造的时刻是特别的,在这世上独一无二。
就如过去的数个瞬间,他被山治护在身后,只看得到他的背影。在那时,外界的危险都与他无关,待在山治身边就是安全的。
所以根本不用传达他的心情,不需要让山治知道。只要继续待在这条船上,偶尔拥有这样的时候,他就开心得不得了。
用完餐后大家陆续离桌,乌索普坐在位置上连最后一片菜叶也吃下去。他举起光光的餐盘:“晚餐也可以有乌索普专属的吗!”
“别想了,食材快没了,笨蛋。”山治系上围裙收拾一片狼藉的餐桌,“吃完了就出去,叫路飞和索隆进来洗碗。”
“明白,长官!”乌索普朝他敬个礼,欢快地跑到甲板上去。
厨房只剩下自己了。山治松出一口气,把所有的脏碗碟放进水槽里,挤上洗洁精浸泡。
深夜只有自己的时候果然容易胡思乱想。在他看来,今天的乌索普没有异常,就跟过去一样。他不该质疑乌索普对可雅的情谊。说到底,都是因为船上两个人接连得怪病,还出了路飞和索隆那事……干扰了他的判断。
妄想着用早餐去试探他的自己,真是太丢人了……山治的脸颊发起烫。
“山治,我们来啦!”路飞拉着索隆的手推开门。等山治一转头,索隆立马甩掉路飞的手。
“路飞,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把这些餐具擦干。不许摔碎了。”
“我知道啦!”路飞充满自信心地作保证,“不会摔的!”
山治指着泡在水槽里的碗碟,看着索隆说:“这里,你和我一人一半。都明白了?好,开始。”
索隆不情不愿,但还算听话地拧开水冲洗碗碟上的泡沫,山治搓洗好抹布,转过身擦拭着桌面,路飞则无所事事地等着索隆洗干净第一个盘子。
“啊呀,没吃饱。”路飞突然从背后抱住索隆,低头埋在他的肩颈吸了一口。
索隆手一滑,精美印花的餐盘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喂!”听到碎裂声,山治凶狠地瞪过去。
“不是我干的!”路飞极快地举高了双手。
“饭没吃饱吗绿藻?”
通常情况下,索隆定会回一嘴,说不定还会演变成去外面打一架再进来接着洗的局面。但今天的索隆只是背对着他,一言不发,然后莫名其妙地……连耳朵都红了?
路飞这小子做了什么啊?
一大早他就注意到索隆喉结上发红的咬痕了。山治一点都不愿去想象他俩怎么亲热的,不过能看到又拽又欠揍的臭剑士变成这副样子还是挺值得的。
“抬脚。”
山治用扫把敲了一下索隆的脚踝,对方吃痛地跳起来。“你这混蛋……”
扫光碎片,山治把垃圾分类摆好,继续清理灶台。索隆洗完碗碟甩了甩水珠,递给路飞。
路飞双手接过,连他的整只手都握住。
“路飞……适可而止。”索隆压低嗓音说。路飞呆在这儿除了让他心烦意乱以外一无是处,而那臭厨子指不定就等着看他笑话。
“谁叫索隆都不理我呀?从起床开始。”路飞擦干碗碟。他跳上洗手台坐好,两条腿晃了晃。
索隆鬼鬼祟祟地回头扫一眼还在忙活的山治,凑近路飞小声说:“大家都在,给我表现得正常点。”
“有什么关系?反正大家都知……唔唔唔。”路飞的嗓门太大,说到一半就被索隆捂住了嘴。
山治一回头,索隆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洗碗,路飞哼着歌看向别处。
在他们磨蹭的时候他已经打扫完整间房了。山治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门。
“够了,都给我出去。”
09
中午之前天放晴了,娜美预告了接下来的天气、航线,到达下一个岛屿的时间。路飞兴奋地坐在船头摇来晃去。乌索普取出望远镜看着远方的海面,索隆呼呼大睡,罗宾坐在小桌旁翻着书页。
“太好了,大家在登岛之前都健健康康的。”乔巴坐在地上感叹着。
“乌索普也康复了吗?”山治没有听说过这事……不过今天早上他确实没再有吐花的症状。
“咦?嗯!是的!”乔巴没想到山治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瞪大眼睛惊坐起。乔巴不擅长掩饰情绪。山治看得出他的态度,就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什么时候吃了药?”
船医冒出几颗汗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实话:“给索隆的药有效后,凌晨三点就给乌索普吃了。”
乌索普在凌晨就复过药了啊……解药起效需要几个小时?到了早餐的时间点,吐花病症是不是已经消失了?若是那样,山治的试探也是无效的吧。
“怎么了,山治?”乔巴抬着脑袋问。
“没事,他痊愈了就好。”山治低下头温柔一笑,乔巴也松了口气,跟着笑了。
深究结果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乌索普不想他知道,他也不该刨根问底。保持原状就好了。
山治踏上甲板,微风迎面而来,空气中是阳光和大海的味道。
他们的船长站在船头大喊:“弟兄们,看到岛啦!!!”
FIN
[地月组]渴血症
Summary:埃姆林.怀特怀疑乌特拉夫斯基主教的血具成瘾性。
警告:请勿考据,充满胡诌。
人物ooc
我啥也没写啊希望不要被ping
1
作为一个广为流传,又在现实世界中罕有目击的文化符号,血族的形象在鲁恩人心目中隐隐约约,却又不够具体。吸血鬼出没在人们的恐惧里,向往里,出没在孩子们睡前得到的亲情恐吓之中。倘若抽样鲁恩各地...
Summary:埃姆林.怀特怀疑乌特拉夫斯基主教的血具成瘾性。
警告:请勿考据,充满胡诌。
人物ooc
我啥也没写啊希望不要被ping
1
作为一个广为流传,又在现实世界中罕有目击的文化符号,血族的形象在鲁恩人心目中隐隐约约,却又不够具体。吸血鬼出没在人们的恐惧里,向往里,出没在孩子们睡前得到的亲情恐吓之中。倘若抽样鲁恩各地人类做一个血族印象相关问卷,只怕会得到相当千奇百怪的回应:有人认为吸血鬼长生不老,是从死神的领域回归的没有心跳的死尸;有人认为吸血鬼黑夜徘徊在小巷子里,专挑年轻貌美的女子引诱;有人认为吸血鬼是怪兽的形象,尖耳长毛,满口腥臭;亦或甚者有人笃信血族惧怕大蒜和银,会在阳光下浑身长出脓疱——
埃姆林怀特作为一个高贵纯正的血族,对以上种种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表示嗤之以鼻,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就血族相较于人类的优越性枚举数十点,并附带实验数据和统计学证据,写成论文发表——但是如果要埃姆林说做血族比较起人类来不方便在哪里,他可能要(在犹犹豫豫不情不愿之后),首推血族这出色非凡的嗅觉能力了。
平凡的人类在他们正常的感官世界里难以理解天生血族的感官体验,埃姆林可以层次分明的分清上千种复杂的气味,分辨每一个人滚动的血液里散发出的不同的气息,他可以凭借嗅觉的记忆回忆起一个十年前见过一面的人,也可以从一道烹饪复杂的炖菜里准确的捉到罗勒的分子信息。
通常,埃姆林非常为自己的出色嗅觉自豪,每次他展现这不凡的能力,都会像他戳穿夏洛克的伪装那次一样优越得意,直到现在。
是的,现在,他饱受嗅觉丰富敏锐的苦恼。
对一般人来说,丰收教堂虽然比较小,但是通风良好,温暖干净,他和正在祈祷的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前后排坐着,半米的距离足以让任何普通人不会接收到任何触动嗅觉神经信号——可是埃姆林怀特不一样,他坐在这里,感觉跟鼻子埋进神父热烘烘的颈窝也没有什么两样——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先生,他坐在那里,投下山一样巨大的阴影,他薄薄的眼皮蒙在眼珠上,虔诚的垂着,脸上的轮廓蒙着柔和的阴影。他穿着褐色的教士袍子,脖子在领子里若隐若现,颈动脉一刻不停的均匀脉动,跟随着心脏的节拍,血在血管里泵动不休,那是埃姆林非常熟悉的气味,他熟悉到仿佛舔舔犬齿,就能尝到那熟悉的腥气......
刚刚成年的小吸血鬼一声不吭,他摆好了祈祷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2
埃姆林印象清晰的记得自己第一次尝到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的血,是在他被抓的那天晚上。
并不是每个血族都奢侈到办得起共饮鲜血的宴会,怀特一家就是这样。贝克兰德的野生非凡者活得东躲西藏,一贯小心。除了适度取血保证患者生命健康之外,喜欢稳定的怀特医生也并不胆大到大量采取放血法每天索取血食。因此产生的食物缺口,就得靠混混大佬的聚会和盗窃医院来补了。埃姆林并不爱出门,但也不得不时不时去医院偷点血瓶喝。
于是那回他拿上了万能钥匙,想去离家不到两千米的医院,然后在迷路三小时之后,一头撞进了一栋金黄色的尖顶教堂,还因为迷路太久陷入了嗜血状态中——等埃姆林清醒过来,已经是在黑乎乎的地下室了,而且嘴里都是血的味道。而眼前高大的神父先生,身上连衣服都没破,好像他应付自己狂乱状态下的攻击,就像人类用双手拢住扑腾翅膀的蝙蝠一样轻松。
埃姆林怀特深为不服,他甚至当场就想爬起来,跟这个老头子神父再打一场——然而乌特拉夫斯基按住了他,继续喂他手掌上流出的血。
那血是热的。说来惭愧,埃姆林没喝过几次热腾腾的血食——他又不会袭击活人,家庭医生收获的血食触瓶冷却,而医院里的血就恨不得是冰的了。他下意识喝了几口,浓厚的血味溢满了口腔。
在埃姆林看来,这血称不上美味。人类的语言在形容血族的感官时是苍白的,所以埃姆林无法准确的描述每种血液的味道,他只能说,年轻的女性产出的血往往是最美味的,她们血管里流出的血浆带着点年轻干净的味道,细细品尝之下,腥气和苦涩更为轻微,回甘往往渗出点甜味,是富有生命力的口感。
而乌特拉夫斯基的血,埃姆林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也许应该形容为太呛了,浓厚的血腥气淹没了他过于敏锐的感官,过载感让他感觉头晕窒息。几乎逼近了金属质感的血锈味滚落在舌面上,仿佛给他的味蕾来了一刀,苦涩微微掐住他的舌根,形容不出是咸是甜,存在感鲜明得仿佛被这气味压迫了的滋味回荡在咽喉——埃姆林气得张嘴就要骂人,“你给我喝的什么!我才不要喝你这老头子的血,呸呸呸!我舌头都要烧着了!”
乌特拉夫斯基看他充满了活力的表现,似乎满意的侧了下头,然后放开了他。
埃姆林飞快的拉开了距离,那淌着血的手掌——带着那飘散在空中依然鲜明的气味——快速的远去了。
3
成为了大地母神教会教士的埃姆林怀特,从此过上了家,教堂,学历史的三点一线的单纯生活①,以一个死宅的眼光来看,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日子好过了。通常而言,埃姆林怀特在行医的过程中或者父亲的收获中就可以混饱肚子,不通常的情况下,他实在没有进项,就在大地母神教会跟神父打打秋风。
性格高傲的埃姆林本来就不喜欢小偷小摸这种给高贵的血族丢人的行为,可以不去医院偷血瓶大大的提高了他的生活质量。神父的血液固然味道不尽如人意,但是埃姆林适应起那浓厚气息的速度是飞快的。
而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无疑是宽厚而虔诚的,他对待埃姆林放肆的索取从不带一点为难。年长的主教面对索血的小吸血鬼时,既不会用言辞刺这面薄的年轻人几句,也不会流露出任何痛苦或者不适,他只是一如既往的赞美母神,念叨上几句生命圣典上的废话,就允许小吸血鬼自己挑选下嘴的地方。
埃姆林不会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插入尖牙——反复的伤害会留下厚重硬实的瘢痕组织,总是破裂的静脉更容易生成血栓,甚至闭合通路,形成侧支循环,所以哪怕拥有治疗相关的非凡能力,埃姆林也经常换地方下嘴。他咬过神父的手腕,也吸过他的脖颈。所有静脉丰富表浅的位置都是不错的选择。有一次他坐在神父的腿上,研究他的锁骨上静脉——他突然意识到,血液流进他口腔的体验完全的改变了。
他几乎是压抑着强烈的饥渴,小口小口的啜吸着那些液体,任由滋味浓重的血液慢慢浸泡全部的口腔。他发现自己放松的靠在神父体温高过自己的怀抱里,嘴唇紧紧贴着他的皮肤,那些皮肤也是热的,柔软的,动脉的位置离得并不远,轻微的搏动被传到他贴着的位置,似乎带着埃姆林缓慢的心跳也加快了。他的鼻息温润的喷吐在小小的空间里,亲密顺着爬了过来,从大脑皮层温顺的爬向脊髓尾部。而那些血液,他怀疑那些液体是不是充斥了他的颅腔——它们尝起来还是那样,是刀锋一样的味道,苦涩的腥味滚热的在他脑子里翻搅,刺激得他几乎眼前黑朦。而埃姆林敞开了去接受它,他吞咽着,喉头缓缓地蠕动,不舍得很快结束这一切——神父的手掌安抚的扶在他后背上,那手太大了......
就是这个时刻,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吸血的时候勃起了。
4
现在埃姆林.怀特坐在丰收教堂里,就坐在神父之后没多远的地方祈祷。
他已经足足两个月没有饮过神父的血了。
这事说难也不难,毕竟见到神父之前的前三十多年里,埃姆林也是过得逍遥自在。像人类一样,没有饭吃的时候,饿一顿也不算什么,实在没有着落,那只好去医院偷一顿了,也没什么。
而在这样坚持下来之后,埃姆林发现了更多不同之处。
比如说,他开始极端的渴望饮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的血,而其他人的血液好像突然变得索然无味了。
埃姆林祈祷完毕,离开了他的位置,常规做起了擦拭烛台的工作,银器的表面光洁明亮,映出了埃姆林红色的眼眸。埃姆林看了看里面的影子,捋了捋头发。
自从大雾霾事件之后,这座提供救助的丰收教堂获得了更为广泛的接受,信徒的人数增长很多。像这样周末的上午,祈祷的信徒来来往往,安宁的教堂也不免有些脚步声,交谈声低低回荡。背对着人群,他也能感觉到人影来来回回......但是埃姆林知道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在哪里。
第三排的女士身上有股劣质香水的味道,她右侧坐着的男士,包里装着的信上扣着带香味的火漆。他右手边的走道路过的男性是个皮革匠,第五排的老人身上散发着脓肿的臭味......但是这一切的气味,一切的信息,都是如此暗淡模糊,只有站在最前面的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嗅上去如此的鲜明。
他就像刺进地图的图钉一样鲜明的标示着自己的位置,那钉针扎进了埃姆林心底,搅得他日夜不得安宁。哪怕他刚刚喝饱了血的那些时刻,也感到如此饥渴苦痛。饮血的欲求像小刀子刮着他的心,凉凉的,并不刻下伤痕。他头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贪婪,恨不得一口咬断神父的脖子,喝净他所有的血。引诱的香气楔入他头颅,记忆里的滋味像海妖的歌声一样缭绕不断,这狭小的教堂中,主教的气味只有淡或者浓的差别,哪怕他走进自己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相隔很远的埃姆林也知道他在哪里——他嗅着空气中淡薄的辛辣血味,就像把脸埋在主教被子里一样。
他焦虑不安,而乌特拉夫斯基保持着沉默,这位高大的神父先生既没有询问他为什么不再向他索取血液作为食物,也没有对他明显的焦躁状态提出质疑,深挖他如此不安定的原因所在。同样的,他仿佛没有发现埃姆林坐在他大腿上勃起了一样,不知是体贴还是可恨的对这一切保持了沉默。
只有一次,当埃姆林在心中一片乱麻的祷告的时候,乌特拉夫斯基主教走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温和的责备了他的不专心。
等到埃姆林反应过来抬起头的时候,主教先生已经离得太近了,烛台上暗淡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而血族被完全的拢在了他投下的阴影里。他的阴影仿佛是有温度的,小吸血鬼睁大了血红的眼睛,浑身都感到了热,乌特拉夫斯基从血液里散发出来的独有的气味像温热沉重的海浪,兜头给心不在焉的埃姆林拍了一身。
埃姆林的渴望油滑的挣脱了他自制力的掌控,红眼睛的吸血鬼重重的喘了一下,神父的话语听上去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反正他半句没有听懂,就像看不清毛玻璃后面晃动的人影,“......只有虔诚和勇气,能够帮助我们战胜俗世中的一切恐惧......埃姆林?”
埃姆林猛地放开了手里攥得紧紧的神父的衣领,慌慌张张的撞翻了椅子,逃也是的离开了。
小吸血鬼一路跑回家里,直奔人偶的怀抱,人偶是没有气味的,他能在人偶中获得短暂的喘息。他是如此惴惴不安,不由得把自己深深埋入人偶群中寻找安定。
他害怕自己渴望的并不是神父的血。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让自己上瘾的是别的东西。
5
埃姆林回忆到这里,手下擦烛台的力气都大了几分。也许他还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手里面的银质烛台已经比别的小了一圈了。
他擦了烛台,坐下来抄写圣典。
埃姆林握住蘸水笔白檀木的笔杆,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木头的清香上,以对抗神父的血对自己的诱惑力。这半个月,家里弄到的血不多,埃姆林断断续续饿了两顿,感觉自己对抗诱惑的能力全面下降了一大截儿。太糟糕了,他已经决定今天晚上从教堂出去就偷偷摸到医院去补贴一下自己。
圣典被新鲜墨水复刻在崭新的纸张上,源源不断的笔迹从埃姆林手里流淌出来,往日抄写圣典的时候他有种朦胧的体验,仿佛能够触摸到生命的搏动,这大概是真神圣典的不凡之处,埃姆林从来没告诉过神父。但是今天,淡淡危险的预感围绕着他,让他根本没法沉浸在大地母神的神国中,灵性直觉忽明忽灭的跳动着,好像坏了的电报机,吱吱格格,断断续续的吐出模糊的信息——埃姆林再也坐不住了。
他猛的站了起来,望了望窗外——窗外还天光大亮,这样大白天的去医院偷血的事他从没做过,但是如果有需要,埃姆林也相信自己不至于这么栽在血库里。
就在这个时候,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拍了他的肩膀——埃姆林的灵敏鼻子已经快失灵了,这两天,他只要跟神父呆在同一个房间里,闻到的血味就永远像他正在尽情畅饮那血液一样浓,所以他完全没发现神父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那神父表情温和中带着点郑重,“埃姆林,我有话要跟你说。”
埃姆林没听见这一句,或者说,他清晰的听见嘣的一声琴弦拉断的声音。
他的嗜血发作了。
6
埃姆林断断续续挣扎着,他煮沸的水一样翻腾的内心里,各种想法此起彼伏,清醒的时刻却是那样的少,只给他一些把握不住的片段画面,他在心底牢牢的咬着“不要喝神父的血”这个想法,嘴里暴涨的尖牙划破了他自己的嘴唇,有时候他知道神父正半拖半抱着自己往地下去,心想不能让信徒看到我这个样子,下一帧他就全忘了,大喊:“放开我!”
“我要去医院!”他剧烈的挣扎着,只记得要去补充血源,“我不要......我不喝你的血!”
“埃姆林!”他听到乌特拉夫斯基神父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紧张,他的血,他的血散发的味道仍然浓郁的把埃姆林的所有感官包裹在其中,也许他已经把自己的手割开了,才能让这刀锋一样的气味几乎烧着埃姆林的鼻腔。
小吸血鬼听到了自己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哀鸣,他记得,他的大脑完全可以回忆起摄入它们的场景,他感到如此幸福,幸福到汗毛直竖,他曾经把嘴唇贴在那皮肤上,而神父护着他,亲密感把他牢牢的包裹住,如此自由,如此富足,如此美满,埃姆林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那快乐了,过分的亲密让他得寸进尺,索取无度,也让他患得患失,生怕再也喝不到了——埃姆林的眼泪掉了下来,但他自己并不知晓,“放开我,我不要了,”他舌头被自己咬伤了,神智也不清晰,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你会给任何人,你不明白,”他挣扎着,“你会给任何血族,我不要了,你驯养一个,再驯养一个,你再找两个义工吧,”他喘得呛住了自己,转身窜了一步,又被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握着腰拽了回来,“你不明白,”他叨叨了两遍这一句。
埃姆林头痛欲裂,本能的他只想抓住最近的人类痛饮鲜血,听不清楚的呓语逐渐出现在他耳畔,而他早就丧失了冷静权衡的能力,凌乱的疑问和嘈杂的念头充斥着他的脑海,不经由自由意志决定改变的信仰,哪怕是好的信仰,那是可行的吗?一时听到个声音木然念叨,“我不被驯养,我选择不被驯养,”听上去很像自己的声音,埃姆林在思绪里挣扎半晌,羞耻难当,痛恨自己立场不坚定,早就泥足深陷,“你这死老头子最可恶了!”他好像是喊出了声,但是埃姆林并不确定,“你就这么看我扑通一声跳下去,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睁开眼睛,想要怒视年长的神父,后者禁锢着他的手腕,埃姆林才发现自己红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连忙眨眨眼睛,试图看清这大地母神的眷者,迷途知返的海盗,看清这深沉慈悯的主教——乌特拉夫斯基主教低头看着他,地下室的灯光正好打在他身上,好像一个光圈拢在他头上,他眼底里是一片浅蓝。
“我知道,”他低着头说,好像他背负着沉重的荆棘,又轻松得如同他本身就是羽毛,他身体前倾,脱离了那圈光,他吻住了埃姆林。
埃姆林茫然的吸吮着,神父似乎是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他品尝到了熟悉的血。
end
①第三卷33章
[克伦]伦纳德,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Summary:“我真的没有,听我解释”
cp:克莱恩/伦纳德
警告:全员谐化没脑子气氛比较轻松所以一定ooc【】
私设警告
时间定位点在战争开始一段时间,克莱恩尚未抵达月城。
超级老梗...
Summary:“我真的没有,听我解释”
cp:克莱恩/伦纳德
警告:全员谐化没脑子气氛比较轻松所以一定ooc【】
私设警告
时间定位点在战争开始一段时间,克莱恩尚未抵达月城。
超级老梗
神秘处男爱情喜剧,但是不擅长所以不好笑,给 @问大头 的换粮产物,不管咋说我写了!头师赶紧起来画画了!
1
货真价实的阴云笼罩着贝克兰德的天际。
伦纳德.米切尔转过两个转角,无扣皮鞋在石板上叩出轻微的响声,他迈入圣赛缪尔教堂前广场的边缘。站前广场的白鸽已经不见了踪影,行人们来去匆匆,伦纳德穿过了安静的广场,穿过大祈祷厅,天花板上投下的光的碎片斑斓地撒在他身上,此时人并不多,他转而进入侧方的通道。
踩着向下的阶梯行至十字路口,伦纳德轻车熟路地向左拐去,他的心情非常凝重,战争进展到如今,鲁恩的局势不容乐观。恰在这个节骨眼,塞西玛阁下通过他的下属递口信说要见他——按理来说,如此不庄重的形式不应当是要跟他谈什么大事,可是如今一切从简,急事也不无可能,他想得脚步越来越急,两侧的照明光投射在他身上,巧合的是,没等抵达办公室,伦纳德一转头就在走廊遇到了塞西玛阁下。
“女神之剑”看上去与伦纳德上次见到他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一贯剃得很短的头发似乎有些疏于打理,长长了些,他墨绿色的眼睛一转,“伦纳德,我正好在找你。”
伦纳德心头微微一紧,绷了起来,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终究和塔罗会越来越紧密,有所疏失,引起了教会的关注,“塞西玛阁下,”他走上前去,和对方并肩而行,忍不住拽了一下手上的手套。
“别紧张,”黑夜教会的高级执事看上去有点疲惫,“是这样的伦纳德,作为重点培养对象,教会的准高层,有一些话题是不得不谈到的。”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言辞。
“以前我们没谈过这个话题,以为来得及,现在看似乎有必要提上日程了。”塞西玛说,“你的小队队员非常关心你,想让索斯特队长跟你谈,索斯特队长跑得比谁都快,要大主教跟你谈,大主教说自己谈不好,非让我跟你谈,鉴于我抓不到下一个倒霉鬼了,伦纳德,”他庄重的看着伦纳德。
伦纳德呆滞的看着他。
塞西玛看着伦纳德。
伦纳德看着塞西玛。
“你是不是正处于一段感情关系里。”塞西玛谨慎的说。
2
我冤枉,伦纳德想。
他现在坐在塞西玛位于圣赛缪尔教堂地下的办公室里,桌子的对面,手里还捧着一杯茶,但是对于自己是怎么坐在这里又怎么捧上茶水的这个过程十分模糊,实际上,他的头脑中也非常混沌,唯一比较确定的事情就是刚刚应该确实听到了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憋笑没憋住的声音。
“......所以说,原则上,我们黑夜教会的高层是不禁止成家立业的,你不用对此有所顾虑,即使你的伴侣信仰风暴之类的,只要签署相应的保密协议并且做一些非凡方面的防备.........伦纳德?你在听吗?”
“啊?!”伦纳德猛地回过神来,他一张嘴,就把一直徘徊在脑海里的话大声的讲了出来,“我冤枉啊!”
“啊?”
“咳!”伦纳德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再一次非常确定自己从脑海里听到了一些憋笑的声音,“不、我是说,没有这种事啊!塞西玛阁下!”黑夜教会的青年才俊甚至说话有点磕巴,“我没有和哪位女士坠入爱河,”他讲到这里,才找到一点自己的感觉,强行轻笑了一声,“我的小队成员们认为我在谈恋爱?可是我没有带哪位女士给他们介绍过啊?”
塞西玛看看着他,他的表情中带着一些审慎,但是十分柔和,“伦纳德,其实我发现你经常走神,有时候还自言自语有一阵了。”
“什、、那只是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吧!”
“有的时候还会找不着人。”
“好吧,我承认自己生性散漫了!”
“但是你最近实在是写信写太多了。”①
“什么?那是——”
“队员们反应你有时候甚至能把废稿纸扔一纸篓呢。”
“不是、不是...”
“啪,”塞西玛阁下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伦纳德,没关系的,我明白,像你这样明明长相英俊,却从来没见到过和哪位女士走得很近的男士,可能是有一些不得已的理由。”
“塞西玛阁下?”
“你看,像性取向比较小众的人士,隔壁蒸汽教会我就知道有一个,我们教会不会对此有什么偏见——”
“塞西玛阁下!!”
3
直到回到贝克兰德北区平斯特街7号,坐在了客厅里阿蒙的本体坐过的沙发上,一路上异常沉默的伦纳德才发出了一声仿佛虚脱一般的,意味不明的呻吟。
“啊一会儿得召唤那位信使,”伦纳德说。
他瘫痪了一会儿,又说,“唉,算了,也不用解释,过一阵他们就会明白了。”
“真的吗?”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含着笑意问他,“要是我,可不会像你这么确信。”
“什么啊老头,”伦纳德走了一路渴得很,面带疑惑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消失是上灰雾了,成天自言自语是和你说话啊。”他一边把脚扔在茶几上,一边向后靠去,张开嘴喝了一口水。
“这倒是,”帕列斯不客气的说,“但是你们那个高级执事说得对,某些小子成天写信可不是给我写的。”
如果不眠者这个序列的非凡者有预言的能力,那么伦纳德一定不会在这种时候选择喝水,如果他选择了这时候喝水,至少他不会翘着腿仰着把水往嘴里倒,而如果他有恶魔途径预知危险的超凡能力,伦纳德相信,他压根不会和古老的偷盗者序列天使展开这一番降智的对话。
而事情总是不如人愿,以至于伦纳德不得不呛咳了半天,才成功的腾出手擦掉了喷得一身都是的水,“老头,”他哑着嗓子,“你说什么呢!那不是给克莱恩写的嘛!”
“嘿,对啊,”帕列斯嘿嘿一笑,“你前同事啊,我知道你是给他写的。”
“你还看着我写的!”伦纳德强调道,“你难道会不知道我写了些什么?”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略显苍老的声音回应道:“我可没到偷窥小年轻儿写情书的地步,更何况,你写那玩意的时候还傻笑呢,我怕看了会瞎。”
“傻笑?”伦纳德不可置信的说,“我傻笑?”
“小子,”帕列斯语重心长的说,“自从你前同事进了神弃之地,你上“那个地方”的时间频次可不像原来那样固定单一了。”
“不是啊!克莱恩需要我帮他缓解心理问题啊!我们——”
“好了好了,就说到这里吧,我岁数大了心脏不好,不需要听到更多细节了。”
“不是啊!!老头!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只是聊聊最近发生的事而已!”
“这我确实知道,毕竟阿蒙都知道了,”帕列斯的笑意更明显了,“‘他肯定告诉过你们,我还在追踪他,还在破坏他的行动,’你看这个前提,是依赖于你和你前同事消息即时同步的。”
也许是因为某个名字拥有不可描述的神秘力量,这两个非凡者不约而同的沉默起来,客厅陷入了安静,风声震动窗棂,外面的天空是贝克兰德常见的灰朦。
“克莱恩已经消化完序列三的魔药了,”伦纳德低声说,自从那件他们都知道的事之后,在愚者的默许下,帕列斯被允许知道的情报变得更多了,“神弃之地常年无光,克莱恩又没人可以交流,正义小姐认为,本来随着序列的提升,疯狂和失控的倾向就更加明显,这样长此以往,不知不觉陷入疯狂的可能性很高——基于这个目的,我......”
“惊人的晋升速度,”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在他脑海,语气之中却没有什么惊诧之情,只是隐约带着一丝叹息。
伦纳德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这是我能为他做的,”伦纳德说,“克莱恩对我说的,他说跟我们聊天对维持他的人性一面有所帮助——人性面,老头——克莱恩还说了有关于锚之类的话——假如我真能改变什么,假如我真的有任何一点这样的力量,能够帮助他锚定住——能够保护住他的、”
他发现自己开始语无伦次了,于是闭上了嘴,开始装作没事一样看着自己的指甲。
“别相信神明的仁慈。”最后,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只是这样说。
4
伦纳德摆上仪式召唤了信使小姐。
他预计今天会上一次灰雾,“魔术师”小姐因此托他转交三天内转交到她那里的,需要交给格尔曼斯帕罗的信件②——随着战争旷日持久,野生非凡者手中的灵性材料并不宽裕了,最好还是节约使用。伦纳德在相信这个说法和认定“魔术师”小姐被填鸭式教育吓出了灰雾恐惧之间权衡了一下,勉为其难的选择了前者。
很快,在一个金镑消失这么长的时间里,伦纳德拿到了几封需要转交的信件,出乎意料的多,包括来自弗兰克先生的一个厚厚的信封,收件人为道恩.唐泰斯先生的两封信,以及来自亚伯拉罕家族的一封信,还有一份书稿,伦纳德心不在焉的抖了一下,然后从那份稿件里掉出了一张纸——跟装订整齐的打印稿件不同,那张纸与其说是纸张,不如说是随手撕下来的较大的便条,上面用手写的斜体草草的写了大段大段的文字,伦纳德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最上面一行写着,“......那被凶器指着头颅的官方非凡者只看了一眼,碧绿的眼睛中就涌出了不可置信的光,他已经认出了眼前这冷血的狂徒就是自己旧时的爱人,时间仿佛凝固了,仿佛在拖长时间试图让他们看清一地命运的狼藉......”
平斯特街7号传出了一声扰民的惨叫。
5
“我甚至多花了一金镑!”伦纳德激动地说,“就想质问‘魔术师’小姐!然后你猜她说什么?‘精神压力太大了,不要告诉世界先生啊’,她到底有没有看我写了一整张纸的我没有在和你处在一段情感关系之中的澄清啊!”
灰雾上此时安安静静,上首空无一人,克莱恩就坐在他旁边,乱坐的位置,一副连憋笑都懒得认真憋的样儿,时不时发出漏气的声音。
“还有塞西玛阁下,”伦纳德说,“后来我无论怎么解释,他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老头还说我傻笑,简直不可理喻!”
他气得转过头,克莱恩就坐在他身边,因着他的注视将眼睛抬了起来,看着他。
伦纳德突然忘了自己下一句想说什么。
“确实傻笑,”他听到克莱恩说。
end
①5卷156章:“毕竟两人偶尔会私下通信”
②6卷69章:信使交给佛尔思——佛尔思在塔罗聚会上转交或请“愚者”先生帮忙。
[伪装者][楼诚] 江河万里
别问时间线,别算年龄,我也不知道= =
------------------
明诚收到明楼的回信,是1934年东正教瞻礼日后的傍晚。
信是隔壁总参学院的新一期学生辗转捎给他的,那日无风无雨,气温很低。明诚抱着一本注释版《制胜的科学》匆匆跑到校门口取信,又小跑回去资料室———天色已黑,离夜训集合时间不到三十分钟。
他一到灯下就拆信,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一纸重量。很薄的一张纸,字体横展停匀,熟悉入骨。信里讲他已回到巴黎,事情千头万绪。末尾借了一句顾炎武:“依仁蹈义,舍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明楼从小练赵体,他说赵体讲究藏露。明诚那时候只有十多岁,还不太懂这些,却会记明楼的...
别问时间线,别算年龄,我也不知道= =
------------------
明诚收到明楼的回信,是1934年东正教瞻礼日后的傍晚。
信是隔壁总参学院的新一期学生辗转捎给他的,那日无风无雨,气温很低。明诚抱着一本注释版《制胜的科学》匆匆跑到校门口取信,又小跑回去资料室———天色已黑,离夜训集合时间不到三十分钟。
他一到灯下就拆信,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一纸重量。很薄的一张纸,字体横展停匀,熟悉入骨。信里讲他已回到巴黎,事情千头万绪。末尾借了一句顾炎武:“依仁蹈义,舍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明楼从小练赵体,他说赵体讲究藏露。明诚那时候只有十多岁,还不太懂这些,却会记明楼的每一句话。他们还在上海,生活在大房子里。明楼难得闲在家里的晚上,会抽一支毛笔,铺开纸,写一副字。明诚就在明楼书房里耗着,明楼把最亮的地灯拿给他读书。漫长的时间里,他俩谁也不出动静,声音全在窗外。
明楼是个渡江海却静无声的人。明诚十岁开始就生长在这静里,小时候只能觉出静,而慢慢长大,就看到了江海。
他看一遍信,认真折好,夹到书里,想了想又摸出来,叠进上衣口袋。
伏龙芝建在涅瓦河一公里外,寒冬时难觉,但夏天夜里能闻到河水的清气,他前年11月入校,已经在圣彼得堡生活了1年9个月零11天,学制两年,时间已近尾声。
这应该是他离开明楼最长久的一次,长久到他开始意识到这种长久,并接受这种长久带给自己的折磨。生活本身对明诚来说是规矩而游刃有余的——他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俄文,二十多岁的年轻身体,四肢强健思维敏捷,他是个优秀的学生。
而折磨是精神上的。
他到了圣彼得堡,给明楼写过三封信,三封都有去无回。一封寄往巴黎的住所。明楼在巴黎大学附近买了一栋两层的独楼,他们在那里住了四年有余,几乎成了第二个家。
第二封寄往上海,写的地址是明楼常去的一家新知书店。大姐并不知道他们在外几年作了多少风浪,明诚不敢寄回家。
还有一封寄往广州的组织联络站——那是他跟明楼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那天兵荒马乱,开会到半夜,明楼接到指令,第二日必须返回法国。而明诚则要和同期的三个学生一起,坐船北上,经上海转海参崴,然后火车去圣彼得堡。
他们找了一家珠江河里打茶围的船店,坐了几个钟头。明楼自己点了一颗烟,却给明诚点一份马蹄糕——他总还把他当成半个孩子。
横亘在他们面前是如此庞大的人生和家国变动,明楼面色疲惫,但眼神和七八年前书房里写字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他递给明诚一本新册子,是瞿秋白写的反思1927年广州起义的文章———最近大家都在谈论。临走的时候手轻轻压在明诚的头顶,说了一句“难得一别,终有一别,照顾好自己。”
明诚觉得很难过,勇敢又难过。
精神折磨严重的时候,他总会想之前的事情。
明楼爱自在,来法国之后更加不约束明诚。他总说你要自己渡一下河,才能懂深浅。明诚慢慢就独立一些,更独立一些,他看了很多书,参加很多聚会,从《形而上学日记》读到《哥达纲领批判》,囫囵吞枣又略知一二。那三四年的生活,像树长马跑,蓬勃又自由。
明楼去别的城市总会带着他,一个学期掐头去尾,迟到早退,他们都旷了不少课程。明诚觉得明楼志不在此,可是明楼的志在哪里,那时候他还摸不准。
有一次明诚鬼使神差,跑到巴黎大学混进教室听明楼的经济学课程,他隔着几排桌椅,挑了一个明楼正背面的位置坐下。明楼上课居然是不记笔记的,他只听课。
明诚本想就看一眼,然后装作没来过。但是他太显眼了,十七八岁的中国孩子,藏到哪里都没用,明楼看到他,从容不迫的把他抓到自己身边。
“你下次再跟着我,我就要逃了。”回到住的地方,明楼脱了大衣,坐进沙发里。
明诚没理他。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很熟悉明楼的套路。明楼说这话是得意的,居高临下的,怎么接都输,不如不接。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明楼慢条斯理没完没了。
明诚还是不理,他换下拖鞋,抱着书作势要上楼。他故意从明楼身边走过----理所当然被对方拎住了衣领。
“聊两句。”
“不想聊。”
“交流有助于增进主体之间的了解,而在这间屋子里,我们互为主体,”明楼笑眯眯的,“你最近在干吗?”
明诚如愿以偿被他拎到身边坐,对方的上半身倾过来,摆出了真挚畅谈的姿势——明楼身上特别的气味把他整个人都笼了进去。
绝大多数时候,亲昵是默契,没有你情我愿,哪儿来的亲密无间。
“看书。”明诚说实话。
“看什么书?”明楼抽出明诚手里的书,那是一本拉维尼的《古今诗集》,他翻看目录,饶有兴趣的读那些题目,说“你原来爱象征主义。”
明诚不说话,这是很微妙的一个时刻,他们一心一意端详彼此,心无旁骛。
好在明楼很快就放过了他,他靠了回去,留出了距离。他翻了一首诗,念出声来。
明楼讲法语,声音低沉柔和,动听又陌生。
明诚很少见明楼跟人争吵,大约只有一次。
1931年他们去巴黎沙龙会展,碰到留学诗社的中国学生,在一副临摹的《自由引导人民》下面讨论旧体诗,明诚自己是爱诗的,就停下听了两句。明楼难得没有催促他,停下来陪着他一起听。
大家刚刚讲到“钟声已与人俱寂,袖手危阑露满身”,明诚对诗句的敏感像是骨子里生的,他不知道这谁写的,只觉得这两句阴丧无骨气,非常不合他心意,厌烦情绪一升,就基本上没了兴趣。他看了一眼明楼,对方抱着胳膊在一旁,面色如常,可眼睛是冷的。
明诚对明楼摇摇头,意思是我不想听了。
明楼却不走,他居然找了一张椅子,在人群里坐了下来。明诚低声叫了一声大哥,明楼不理,只是握了他的手腕,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很快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明楼太招人耳目———他眉眼锐而俊,衬衣穿得周正,皮鞋锃亮,手腕系着一块银表———摆明是个富家少爷。
“你知道这诗谁作的?”明楼问明诚,他声音沉,落地有声。
这么多人看着,明诚倒是不慌了,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明楼笑了笑,可他笑的冷,“那你喜欢吗?”
明诚在两句话里就懂了明楼的情绪,他要自己帮他砸这个场子。
“气不正,不喜欢。”明诚口齿清晰。
“拼将诗意媚公卿啊,”明楼站起来,他居高临下,眯着眼睛扫了周围一圈,“汪兆铭也是来过巴黎的人,写了八首古近体,还不入我弟弟的眼睛,你们在这里吹捧,也不怕辱没了这幅画。”
后来很多年,明诚在刀光剑影里游刃有余,可他一直记得这件事。那是他第一次从明楼身上看到刀气,他本以为自己会畏惧,可明楼在众目睽睽下始终握着自己的手腕,不轻不重,掌心干燥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让人心安。
明诚在伏龙芝结束训练,已经是东正教旧历年的年尾。他从圣彼得堡坐火车穿西伯利亚,然后转飞机到马赛,明楼来接他。
他在几千万里的高空睡了一天,才见到明楼。
明楼瘦了一些,穿着灰色的长风衣。明诚叫一声大哥,他们拥抱了一下,他已经跟明楼一样高了。明楼身上暖,而明诚心中平静————他终于回到了他身边,长久的精神折磨让他意志坚硬如铁,可最后还是只有这一条生路。
他们回到巴黎,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明诚停车的时候,莫名觉得住的房子都老了一些。
晚饭煮了汤,明诚煮的————明楼大少爷从来不做饭,接风洗尘也不做,过多少年都是一样的。
“手艺长进了,你们还训练这个?”明楼喝着汤,盯着明诚看。明诚也瘦了一些,但面色沉静,已经不是孩子了。
“是你太久不见我,要求降低了。”明诚笑了笑。
他们隔着两年的时间看着彼此,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这两年你在哪里?”明诚问他。
“在很多地方,”明楼答。
“你都不回我信。”
明诚说完这句话有点后悔,但是说都说了,再藏也不可能。明楼在桌子对面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笑容,明诚只好低头喝汤。
他以前信那句冷到人间富贵家,可此时此刻,暖灯笼在头顶上,明诚感觉到这些缓缓的浸入他,竟驱逐了沉积在身体里的寒气。
明楼捏着勺子,慢慢把这两年的局势变化讲给他听。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明诚问。
明楼突然讳莫如深的笑了一下。他盯着明诚的眼睛,说:“先问你一个问题。”
1934年底,巴黎的旧宅里,明楼问了明诚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如此的荒谬,以至于很多年后,他都有点回忆不清当时的具体情景了。那应该是一个拆骨见心的问题,好像漫长的相伴,都只是十岁那年开始的一个梦。
明楼问明诚,《隐公四年》里讲过一个故事,石碏杀子,说国之大逆,不可不除,你觉得呢?
“这是组织的测试?”大概过了几千几百年的时间,明诚回答。
“当然不是测试,就是个问题。”明楼微笑着说。
“我没有儿子。”
“但你有兄长。”
“我不回答这个问题。”
“这是你接下来工作的前提,当然只是一个假设......”
“说到底你还是要试我。”明诚打断他。
“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你,”明楼还在笑,“用不着试。”
“这个假设不成立”明诚面无表情。
“是你恐惧面对它。”
“我不惧任何事情,包括死。”明诚有点恼怒了,他情绪难控,心缩成刺猬。
“慷慨赴死容易,”明楼认真的说,“选择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要舍弃你舍不掉的......我要拿最残忍的来为难你,也要拿最残忍的来为难我自己,这是心理准备。”
这话太露了,明诚一下子就明白了明楼的意思,两个人只能沉默如金。
明诚忽然想起来,他刚到明家的时候,睡在明楼房间里,疑虑和陌生让他彻夜难眠。他不信明楼,恭敬又怕,内心森严壁垒。
究竟是怎么跟这个人一起走到这一步的呢?交付生死,交付软肋,交付自我意识尊严和难以启齿的爱欲情思。
明诚放下碗,站起来要走。明楼眼疾手快,抓了他的肩膀,把他扯转回来。
明楼总说自由和性爱本质是类似的,在炽烈中获得快感,在冲突里体会痛苦。而明诚觉得痛苦与快感是相同的————他被明楼箍住,压到墙边,柜子,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上,明楼是那么从容的人,可他的身体灼热如火,亲吻像疾风暴雨,逼迫明诚只能还以疾风暴雨。
1936丙子闰年,明诚单独回了一趟广州,国民政府正在酝酿迁都重庆,他转好了组织材料,多出来的一个下午,鬼使神差,他想起了四年前那份甜又涩的马蹄糕,就去了一趟珠江河。可战乱人无根,他没找到那家船店。
过去的世界在坍塌,明诚站在水边,江河万里。前面的路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慌张。他想起明楼在这里跟他说“终有一别”,那时候他依恋他,现在却想,“终”这个字其实是很悲观的,带了一些无奈情绪,可又有意志,好像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离明楼似乎近了一些,但是又模糊不定。
转过头来第二年,明台来到了巴黎。住了两个月,又跑去图尔,明楼无人可骂,只能拐着弯冲明诚发脾气,明诚理都不理,饭做好就躲出门。两个人一起走出这么远,可吵架还是那个样子。
最后还是明诚去了趟图尔,把小崽子拎回了巴黎。
回来的火车上,明台百无聊赖翻明诚的钱包。明诚也不管他,他把风衣领子竖起来,看一本民国二十六年三月五日出版的《逸经》杂志,上面刊了一篇《多余的话》——这文是明楼看过的,却从不跟人讨论。
明台从钱包里翻出一张黑白色的照片,照片里没有人,是一间旧房子,门闭着,砖墙乌蒙蒙,看不请周围是什么样子。
“这是哪儿?我怎么没见过?”明台问他。
“我十岁以前住的地方。”明诚淡淡的回答,明楼教他背的第一首诗是雪谗,神靡遁响,鬼无逃形,他并不隐藏自己的过去。
“留着它干嘛?”明台不理解,“都过去了。”
明诚没回答,他还在想文章里的那句话——去克服一切种种“异己的”意识以至最微细的“异己的”情感——这是很荒谬的,可又是真切的。
“阿诚哥....”明台拉着长腔突然问他,“你跟大哥天天在一起,不烦吗?”
明诚笑了一下,他笑得好看,又很温柔,这温柔就是回答。
1938年冬天,他们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莫尼诺第二国际儿童院给明楼寄了一封信,那是共产国际的一份文件。他们把这份文件读完,销毁。
重庆政府也在差不多同一个时间明目张胆的给巴黎大学明楼的办公室里发了一份电报,披着政府公文的面子,里子是一纸调令。
他们终于要回家了。
那天晚上巴黎暴雨,他们两个促膝而谈。风雨在外,屋里只有孤灯一盏。
“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明楼笑了笑,他三十多岁了,眼角有一点好看的皱纹。
“没关系。”明诚回答他,“去哪里都一样。”
“唯心主义,不客观。”
“我想得开。”
“想的开不是好事。”明楼笑了笑。
“想到底,就不怕了。”明诚说的很明白。
“不畏苦?不求生?”明楼问他。
“是。”明诚很简单的回答,他二十七八岁,身体强健,心跳有力,耳聪目明,英勇无畏,是男人最好的年纪。
“还记不记得四年前我问你的问题?”明楼突然笑了。
“记得。”明诚也笑了,“大哥要听答案吗?”
“不用,模糊性是智慧固有的美德,说出来就错了,”明楼摇了摇头,他露出一点温柔又坦然的神色看着明诚,是千万屏障后面的旧日面容,“而且我也不敢听你的答案,这是我的怯懦。”
明诚突然觉得他在这一瞬间,真正的理解了明楼。
其实他早就有了答案,他曾经为自己的答案感到悲伤,好像对爱欲做了的妥协,可这答案又是任由拷问怎么都不变的,妥协就变得像信仰一样坚硬如铁。可能是因为十八年前他就死过一次,那孩子耻辱又不堪的一切他都不太记得了,他有新的轮廓,肌体,呼吸,独立又理性,可明楼长在他的骨血里。
他始终是他最深刻的爱,是他的起点和终点,是他的沉沦和救赎,是他的怯懦和勇气,是他的桎梏和自由。
1939年他们途径香港返回上海。
1939年的孤岛,夜色如幕。明诚开着车,载着明楼,从日占区慢慢开回家。他突然想起杜甫写过“永夜月同孤”,国破山河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可月如吊灯,稀薄无用。
这是孤绝的境地,两个人却有力量,哪怕没有希望,仍向前方。
【锚点】
p8-p10。
【已完结】
2023.4.13更新:修整了部分画面和小量文本
愚者先生的异界【划掉】现世冒险故事。
————祝小克生日快乐!
愿你故事落幕后寻回故乡。
—————————
终于完结了!以下是题外话:
这是我画过最轻松也最艰难的一个长条,一方面画风真的很解压,另一方面疯狂的回头翻书和以我有限的64kb脑容量想句子和随着更新修改情节的时候是真的想不太出来,毕竟我只是一个只会画儿童画的菜狗【。
以及也有一些bug,这些后续我都会抽时间调整和修改的。
最后一p算是,我个人的一点愿望吧?希望这故事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童话般的美好结局,总之先毒奶一口,愿乌贼刀...
【锚点】
p8-p10。
【已完结】
2023.4.13更新:修整了部分画面和小量文本
愚者先生的异界【划掉】现世冒险故事。
————祝小克生日快乐!
愿你故事落幕后寻回故乡。
—————————
终于完结了!以下是题外话:
这是我画过最轻松也最艰难的一个长条,一方面画风真的很解压,另一方面疯狂的回头翻书和以我有限的64kb脑容量想句子和随着更新修改情节的时候是真的想不太出来,毕竟我只是一个只会画儿童画的菜狗【。
以及也有一些bug,这些后续我都会抽时间调整和修改的。
最后一p算是,我个人的一点愿望吧?希望这故事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童话般的美好结局,总之先毒奶一口,愿乌贼刀下留情。
谢谢给我点赞留评的大家!!你们写的比我好多了【捂脸
感谢乌贼写出这样一个鲜活的,波澜壮阔的故事。
3月4日,小克生日快乐,生日之外的每一天也要快乐啊——
【于尔根克】猫
*时间线鲁恩胜利后,小克奇迹师阶段,姑且算是战后文学
*很难讲是CP向,远离主线剧情人物
*我知道一定有朋友抱着“这他妈是哪个?”的猎奇心态点进来
简介:
丢了猫的律师试图抓住那只在街头游荡的黑猫。
康纳特四月的天气已经足够温暖,酢浆草和虫鼠一同从寒冬的泥土里苏醒过来,于尔根踩过石板路缝隙中支出来的新绿,面无表情地张望陌生的街道。
这并非休息日,如果没有意外,他此刻应该正在前往“关爱妇女儿童基金会”的路上,为一笔战后慈善捐款做公证并获得应有的薪酬,为了拿到这份体面轻松而又报酬不低的委托,他至少准备了两周。
但是他的猫丢了。
律师...
*时间线鲁恩胜利后,小克奇迹师阶段,姑且算是战后文学
*很难讲是CP向,远离主线剧情人物
*我知道一定有朋友抱着“这他妈是哪个?”的猎奇心态点进来
简介:
丢了猫的律师试图抓住那只在街头游荡的黑猫。
康纳特四月的天气已经足够温暖,酢浆草和虫鼠一同从寒冬的泥土里苏醒过来,于尔根踩过石板路缝隙中支出来的新绿,面无表情地张望陌生的街道。
这并非休息日,如果没有意外,他此刻应该正在前往“关爱妇女儿童基金会”的路上,为一笔战后慈善捐款做公证并获得应有的薪酬,为了拿到这份体面轻松而又报酬不低的委托,他至少准备了两周。
但是他的猫丢了。
律师找遍了住处四周的街区,最终一无所获。他想到了找私家侦探,但在枉费了不少金钱后,他放掉了第三只“侦探”为他带回来的染色黑猫,自己踏上了寻找布罗迪的道路。
他询问的对象并不全都十分友好,但是街头从不缺少困顿的人们,尤其是在这样的时期。虽然过程仍有波折,他还是用食物与流浪汉交换到了一些讯息——有传闻说最近有只流浪黑猫会在这个街区附近出没,而这就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他走在街上,不时抬头张望,试图从某个街角墙头看到熟悉的黑猫影子,然而对上的往往只有落满灰尘的浑浊玻璃窗后警惕的眼睛。
他无功而返。
迪西郡的首府正逐渐从战时状态中放松下来,笼罩在市民头上长达一年的惴惴不安总算散去。港口是城市的心脏,海风把黄金和香料带来,贸易是在钢铁与石材中流淌的血液。政治嗅觉灵敏的商人往往最早觉察破冰的气息,船和货物随洋流前来,都停靠在深水港里,船舷吃水的深度是财富的重量。战时被征军用的港口又回归了热闹,代表封锁的路障被迫不及待地搬开,招人搬运的吆喝声重新在港口上空响起来,声音的源头都被一张张渴求的饥饿的脸簇拥着。船支带来了远方的消息,禁酒令即将解除的消息让水手们情绪高昂,战后赔款粮将要抵达的喜讯从码头和酒馆蔓延到街区,让整个康纳特都浸渍在振奋之中。
于尔根步行返回,中途穿过失业工人的游行队伍。他没有去看那些被高高举起的横幅,只是快步走远。海芋街的建筑已经很老旧,战争的恐惧扩大了萧条,律师默不作声地走过采光不足的巷道,回到自己租住的狭小公寓。
他回去时隔壁房间动静极大,他略微多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就看见他的邻居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略有些吃力地提着过大的行李箱开门出来。这个平日里总是忧心忡忡的伦堡人现在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采,就好像他萎缩的精神重新从干枯的躯壳里面生长了出来,从深深的眼窝里满溢流淌。
“日安,瓦尔多先生。”于尔根先开口致礼。
“哦。”中年男人没有料到会遇见这个并没有多少来往的邻居,他连忙放下手提箱,摘下帽子回了一礼,“日安,库珀先生。”
于尔根注意到他额头上有些微微的出汗,脸上仍有未消退的激动之色,客气问道:“您要出行吗?今天的天气还算和煦。”
“不,我已经退租了。”瓦尔多语速略有些快,他戴好了帽子,提起了手提箱,近乎自言自语地道,“我听说去伦堡的客船已经再次通航了,我可以买一张船票……我的钱还够买一张船票。我可以坐船,坐船穿过狂暴海,经过博多港,在塞加尔上岸,再走陆路回伦堡。”
于尔根沉默了一瞬,随即道:“祝愿您一切顺利。”
他没有问瓦尔多为什么不直接走陆路穿过费内波特回伦堡,也没有说愿神灵庇佑他。因为即使费内波特在战争后期离奇地忽然转向鲁恩,先前的敌对仍让民众们心有芥蒂,更何况瓦尔多是伦堡人。而对于后者,伦堡虽然与鲁恩是友好盟国,其信奉的知识与智慧之神在鲁恩境内却并不合法,受到风暴教会的敌视,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提起宗教话题并不明智。
“谢谢您的祝福。您是一位真正的绅士。”瓦尔多朝他感激颔首,见他两手空空,想起之前他上门来询问自己是否见过一只黑猫,也关心道:“您最近怎样?您的猫找到了吗?”
于尔根摇了摇头。
伦堡商人也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会找到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提起箱子,最后朝于尔根微微躬身,告辞道:“再见,库珀先生,我得赶去码头了。”
“再见,瓦尔多先生。”于尔根也向他告别。
律师看着这位并不熟悉的邻居步履急切地下楼消失在楼梯拐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才开门回到自己已经住了大半年的公寓。
狭窄陈旧的房间里摆设依旧跟他出门前一样,屋里屋外都是一片沉寂。年轻的律师蹲下来看了一眼猫碗,发现里面的食物依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他没有说话,先脱掉了正装外套,将其仔细挂进衣柜里,然后才在小客厅的方桌前坐下来,
他注视着桌上的照片,慢慢说:“抱歉,奶奶,我今天没有找到布罗迪。”
说完这句话,他安静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被支起的昏黄小窗外传来游行人群的呼喊声,因为距离过远而变得失真,楼下的住户正在准备午餐,豆类被炖煮后的清香似有若无地升腾上来。于尔根起身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厨房开始料理昨天买的香芹。
他只请了半天的假,因此需要在下午两点前用过午餐,然后回到事务所上班。
他在下午两点前准时到达了事务所。
前台的年轻女孩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并告诉他事务所的负责人宁玛大律师想要见他,于尔根颔首致谢,走进了宁玛律师的办公室。
等待他的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对于“关爱妇女儿童基金会”的捐款仪式因故推迟一周,而按基金会负责人妮露女士的意见来看,他们仍然更愿意于把这个工作交给于尔根。
“当然,毕竟你可是我们所里难得的高材生,来自贝克兰德的高级律师。”宁玛律师态度和煦地与他交谈,为表示亲近和倚重,还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要知道,妮露女士和我都完全相信你的才干和专业。”
于尔根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点了点头,说:“您的才能和品格更值得尊敬。”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心里暗暗感激妮露女士。这位年轻的女士是一位虔诚的黑夜女神信徒,性格干练修养极佳,她的丈夫也是一位正直的政府职员,在康纳特中产阶级中已经算是极体面的那一类。此外,妮露女士似乎在黑夜女神教会还有其他的友好关系,人脉和影响力都比明面上要广。于尔根因为偶然的机会与她认识并获得了她的友谊,在宁玛律师所的工作也是通过她的牵线而找到的。
宁玛律师继续与他寒暄了几句,勉励了他这段时间的工作,最后又关切起他的生活。“于尔根律师,”宁玛律师不赞同道:“你仍然住在海芋街吗?容我冒昧,这可不是适合我们这样的绅士住的地方。我知道,过去一年的战争让所有人都有一段难捱的时光,但既然现在你已经走出了困境,那么这样的权宜之计就显得很不必要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那里的治安并不那么的让人放心。”
“是的,多谢您的关心。”于尔根回答道,“事实上,我也正在寻找新的住处。”
他没有解释他本来已经找好了新居,只是布罗迪的丢失让他将搬家这项计划无限期延后:他忧心迁居会让他彻底失去黑猫可能会有的踪迹。
宁玛律师很满意他的回答,他想起面前这个年轻人请假的理由,询问他是否已经找回了爱猫,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哦,真不幸。”他同情而又遗憾地感叹道,安慰他说,“或许你可以养一只新的猫。”
于尔根没有反驳上司,他礼貌地说:“好的,感谢您的关心。”
谈话结束后,律师与上司礼貌别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启了下午的忙碌。而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他坐上回到海芋街的公共马车,开始思考如何安排出空暇时间去寻找那只流浪汉口中的黑猫。他忍不住地想起曾经的侦探邻居,事实证明,莫里亚蒂侦探确实是一位难得的极具专业素养和道德的大侦探,于尔根已经用这段时间多次失败的找猫经历再一次印证了这一点。
他一遍遍回想夏洛克侦探是如何找到布罗迪的,试图从那上面找到一点可借鉴的经验,然而在发现布罗迪不见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将家里的所有柜子都翻找了一遍,无果。而他对后续的追索毫无头绪。
如果还在贝克兰德……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掠过了一个念头。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
后悔已经做出过的选择对于现实毫无意义。诚然,在迪西郡他失去了太多,但在战争爆发之初,他不是也曾庆幸自己避开了那场轰炸?
为了多丽丝太太的身体,他听从了夏洛克找来的那个年轻医师的建议,带着奶奶一直搬到鲁恩的最南边。温暖的气候和滋养的食品是有效的,他振奋地观察到多丽丝太太的精神一天天地好转起来。即使仅就收入而言,在迪西郡他所能得到的薪资远不及繁华的贝克兰德,但律师认为这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在战争真正开始之前没有人预见到它,征兵令最先到来,然后就是物资的紧缺。新兵和粮食一同被运往前线,民众盲目乐观的预计很快被战局的残酷打碎。能够归家的伤残士兵已经能算是神灵保佑级的幸运,更常见的情况是从前线递来的一封封讣告。迪西人恐慌的情绪在费内波特入侵鲁恩盟友国伦堡和马锡后达到了顶峰,与费内波特接壤在此刻显得如此危险,对战乱的恐惧让有门路的市民、贵族和商人大批地逃往更东边的南威尔郡。但即使并没有真的沦为战争前线,商业的停滞、劳动力的骤减以及物资的短缺都让康纳特陷入了寒冬。
同样进入寒冬的还有库珀家。先是还没有来得及在当地建立起客户人脉的于尔根失业,而在他找到新的工作之前,多丽丝太太意外遭遇了一场抢劫。劫匪抢走了她的钱包,里面只有十苏勒,而于尔根最后从街边的水沟中找到了自己已经失去呼吸的奶奶。
律师静默无声地支付车资走下马车。
廉价公寓的入口并不临街,他还需要走过一段狭窄的巷口才能回到住所。此时天色已近黄昏,采光极差的巷道更是已经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于尔根已经在过去的一年中习惯了这样的居住环境,脚步不曾停滞,径直走进了黑暗之中。
脚下的地面潮湿阴冷,间或有一些垃圾杂物分布,年轻的律师依旧穿着笔挺的正装,头戴半高丝绸礼帽,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本该一如寻常地回到寂静的家中,眼角余光却依稀瞥见有一抹看不清的娇小黑影从远处的街角一闪而过,似乎是某种黑色的小动物蹿进了隔壁的巷子里。
于尔根忍不住呼唤道:“布罗迪?”
他没有听见猫叫。
来不及多想,律师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转进了那条小巷内,四处张望着试图从昏暗的光线中找到黑猫的身影,内心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未曾带一盏灯。
他叫着碧眼黑猫的名字,努力睁大了眼睛从漆黑一片的巷子中分辨出活动着的黑色身影,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黑猫的形状,但每次靠近都发现这只不过是堆积散落的垃圾。没有猫叫来回应他的呼唤,律师几乎以为刚才看见的只是错觉。
他不愿意轻易放弃希望,依旧一边大声呼喊着布罗迪的名字,一边摸索着前行。
又走出几十米后,终于走到一处较为开阔的地方,落日昏黄光线落下,而于尔根一眼就看见了蹲在矮墙上的黑猫。律师心脏猛然跳动起来,紧走了几步正要急切地伸手去捞那只猫,却猛然发现那只猫的眼睛并不是绿色的。
“……不是布罗迪。”他站在矮墙前,过了几秒钟后才喃喃道。
这陌生的黑猫似乎并不怕人,它没有跑开,棕褐色的眼眸静静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律师,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
律师打开公寓的门,没有开灯,先疲惫地坐在了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才起身前往盥洗室。
他还在回想刚刚看到的那只黑猫,略有些心不在焉地拉开盥洗室的门,胳膊上却传来猛的一股大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发现自己已被人压在地上,而冰冷的金属刀锋触感已经抵在了咽喉处,劫匪同样紧张地呼吸着,于尔根能够闻到他身上的汗臭气。
“别动!”劫匪厉声威胁道。
律师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强自镇定地开口:“钱你可以都拿走,我不会去看你的脸……”他忍不住地补充道,试图打消劫匪的灭口想法:“你没必要杀我,这会引起警察的注意。朋友,你知道的,如果只抢钱的话,警察就不会尽心追捕。”
“别说废话!”劫匪用小刀抵着律师的脖子,粗声低喝逼问,“钱都放在哪儿?”
于尔根顺从地回答:“厨房下橱柜第二格拉出来,里面的暗格,钱都在里面。”他寄希望于坦白能让劫匪放过他,并且,他本来就分了两处藏钱,失去一处并不会给他带来毁灭性的损失。
劫匪含糊地咒骂了一句,刀子依然抵在律师脖子上,另一只手则急切去摸律师身上的钱包。于尔根一动不动,任由钱包被拿走。劫匪粗暴地扯开钱包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随即将钱包塞入自己口袋,似乎是想起身,又担忧律师反抗,动作不由得有些犹疑。战后的鲁恩流动人口极多,返乡的士兵和难民让警察部门的管理工作变得困难,劫匪已经做好准备干完这一票就逃往狂暴海。
他并不是本地人,就算犯案也很难被警察锁定,只要不被人看到他的脸……
感觉到劫匪的杀意逐渐明显,刀子又靠近了他的脖颈,于尔根心头一紧,赶在劫匪动手之前猛然发力,用胳膊格挡开小刀,挣脱了劫匪。他本来还想趁机绊倒劫匪,但身体比他强壮的劫匪很快反应过来,避开了他的攻击。
见情况不妙,手无寸铁的律师立刻缩身进入盥洗室并飞快锁上房门。劫匪暴怒地撞在门上,试图把它撞开,老旧的木门被这股巨力撞得吱嘎作响。于尔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快速环视四周,拿起了盥洗室中的拖把,意图把长杆卸下来做武器。
他还在紧张当中,被关在门外的劫匪却似乎突然摔倒,发出一声急促的惨叫,接着就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挣扎声,律师紧张地侧耳倾听着,直到那些声音彻底消失。
许久之后,于尔根握着拖把柄警惕地从盥洗室出来,惊愕地发现劫匪自己把小刀捅进了自己的喉咙。鲜血流了满地,而这粗野男人的双手仍然握在刀柄上,放大的瞳孔里满是恐惧。这诡异的情况让律师心跳骤然加快,强自镇定地上前确认劫匪是真的已经死亡后,才分神注意到旁边的黑影。
他刚才所见的那只棕色眼瞳的黑猫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此时正安静地蹲在桌子上,注视着面前的死亡现场。
是这只猫绊倒了劫匪,让他在失去平衡的情况下误杀了自己?
于尔根瞬间在脑海中想到了一种解释,随即又发现了这种解释的荒谬。但无论如何,他的危机解除了。
在过去的一年中,他也听说过甚至亲历过一些诡异的事件,深知最好的处理办法是不要细究,尽快报警。他忍住恐惧越过尸体想要离开房间去找巡警,发现桌子上的黑猫又动了。他紧张地看着它起身,踱到桌上立起的相框边,似乎看了一会儿上面的老妇人,然后喵了一声。
照片上的多丽丝太太抱着布罗迪精神矍铄地直视镜头。
律师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你认识她吗?”他对黑猫说。
棕眼黑猫喵了一声。
它从照片前走开,跳下桌子停在律师的面前,漆黑的尾巴缓慢在地板上扫动着,抬头望着律师,再次喵了一声,剔透的褐色眼睛里似乎有些疑惑。
“……”于尔根蹲下身来,看着它说,“她还在的话一定会非常喜欢你。”
黑猫不再叫了,仍然望着他。
律师却忽然来了倾述欲。
在过去的一年中,他经历了太多的变故:他失去一切,受到刀兵的威胁,也曾遇到好人,获得过可贵的帮助。一个马锡冒险家曾将他从上一场诡异事件中解救出来,他的生活在那之后逐渐好转,而那个爽朗的中年男人却很快向他告别,回到他已经在费内波特军队铁骑下沦陷大半的母国,律师后来辗转试图向他在迪西的朋友打听他的消息,得到的是他的死讯。
他知道自己遭遇的变故绝不仅是个案,比他悲惨得多的命运降临在更多人身上,而他们往往并不如他一般有幸遇到转机。沦陷区的悲剧更加直白残酷,他知道有人从间海逃亡而来寻找亲戚,而那个带着孩子的妇女所投奔的对象则早已死去。她在基金会的大厅里大声哭泣,哭她被弗萨克人杀死的丈夫,哭她路上夭折的小儿子,哭她被弗萨克士兵拖走的亲妹妹。工作人员安静地听着,听着,最后只能无言地递给她一杯水。
这些律师都很清楚。
但他仍忍不住地想问:为何如此?
为何是我遭受厄运?
他不曾向他人倾述这种隐秘的痛苦和不甘,即使是妮露女士也不曾察觉到他平静外表下隐藏的嫉妒。那些话在律师心中堆积,又都融化成铁水从痛苦里灌下去,浇筑出一座无言的坟墓。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在这种时候,对着一只来历不明的诡异黑猫倾述自己的生平。
他向它讲述他的前半生:早逝的父母,精明能干的奶奶。他对着那双幽暗的棕色眼睛回忆自己的大学生涯,在一片安静中描述多丽丝夫人是如何用丰盛的大餐犒赏他的成绩单,他试图向猫描绘那些食物的美味。他从记忆里搜刮着那些快乐时光的碎片,向面前陌生的黑猫讲述贝克兰德的时光:雾霾、糟糕的天气、很会惹事但很好相处的侦探邻居、他高级律师的工作,还有无数个场景里的多丽丝太太。
他咒骂,咒骂挑起战争的弗萨克人,咒骂那个该下地狱的袭击多丽丝太太的劫匪,咒骂这城市,咒骂这肮脏狭小的公寓,咒骂一切的一切。
而棕眼黑猫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
于尔根带着巡警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的黑猫已经不见了,巡警翻过屋子里的尸体,又向周围居民确认过律师的身份,很快就叫来其他警员将尸体运走。等他们走后,于尔根又不得不自己收拾满是血迹的地板,一直忙到深夜。
这个时候外面的餐馆多已打烊,他翻出家中的面包,草草煮了份芜菁汤就着面包吃完,才感觉身体暖和一点。用完简陋的晚餐,律师换了睡衣,本来就此打算睡下,却突然听到客厅里传来熟悉的的猫叫:“喵呜~”
他从床上猛然坐起!
来不及穿上外套,他揭开被子翻身下床,赤脚快步跑到了客厅,看见饿得瘦骨嶙峋的碧眼黑猫正一边叫一边大步奔向猫碗,身上的毛沾上不少泥污,甚至一撮撮的打了结。另一只棕眼黑猫则皮毛顺滑,正安静地蹲在一边,注视着绿色眼睛的同类把头埋进食物里狼吞虎咽。
于尔根下意识呼唤:“布罗迪!”
正忙于进食的黑猫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又继续急切地吞咽着碗中的食物。律师颤抖着伸手去抚摸它,手掌触及到灰尘和泥土的砂砾感,碧眼黑猫杂乱皮毛下是支出的骨头,几乎摸不到什么肉。于尔根从猫后颈一直摸到尾根,进食被骚扰的黑猫只是不适应地抖了抖耳朵,仍然没有停止狂吃。
仅仅只是一次抚摸,律师就确认了它的身份,这就是布罗迪!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反复捋过黑猫的皮毛,一时竟做不出其他的反应,而在布罗迪不耐烦地从他的手掌下钻开,换了另一个方向进食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望向一边静静蹲着的棕眼黑猫。
“是你找回了布罗迪吗?”他忍不住问。
他理所当然没有得到回答。
在这短暂的间隙里,布罗迪已经吃光了猫碗里的食物,仍然不满足地绕着于尔根的腿踱步,用身体去蹭年轻人的脚踝,喵喵地叫着。
律师如梦初醒,站起来去厨房拿鸡胸肉煮猫食,布罗迪绕着他的脚一直不停地转悠,发出喵喵的叫声,那只棕眼黑猫也跟进了厨房,安静地站在门口。于尔根掂量了一下鸡胸肉的分量,看了一眼门口的棕眼黑猫,犹豫道:“……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黑猫没有回答他,尾巴低垂,在地面上扫了一下。
于尔根仍然准备了双份。
他把布罗迪那份倒进它专属的猫碗里,又额外拿了一个干净的碗放入煮好的鸡胸肉,有点迟疑地放到了棕眼黑猫面前。
棕眼黑猫:“……”
它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律师疑惑道:“是不喜欢吗?”他蹲了下来与黑猫对视,带点歉意地道:“是喜欢吃其他的食物吗?我听一个朋友说,也有喜欢吃人类食物的动物,可惜今天太晚了,家里没什么食材……”
黑猫的眼神又变了。
于尔根看着那张猫脸上露出一个近似牙疼的表情,一时默然:“你刚才的眼神……很像我的一个朋友。还记得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是个非常厉害的大侦探,曾经也帮我找到过布罗迪。有一次,我请他吃饭,他也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律师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疑惑,自言自语道:“我的厨艺真的很糟糕吗?”
“你们有一点像。”他蹲在地上对黑猫说,比起与猫交谈更像自言自语。
“他总是卷入麻烦当中,不过,他也总是有能力解决麻烦。不管怎样,他的确是个好相处的邻居,值得信赖的绅士,也是可靠的朋友。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或许他也已经离开贝克兰德,回到了家乡,我记得上一次见面他还提到要和家人度过新年,对了,他是间海人……”
于尔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默然无语。
黑猫喵了一声。
律师心情又低落下来,他伸出手,摸了摸黑猫的脑袋,而棕眼黑猫没有避开。
“我知道,或许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或者,你甚至也有神奇的力量……”于尔根说,他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温柔下来,“无论如何,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把布罗迪带回来。”
棕眼黑猫温顺地用脑袋在他的掌心磨蹭了一会儿,然后后退了几步。
房间内刹时大亮!
四散的光点凝成明亮的单词,在陈旧的木质地板上排列组合,变成了一句简短的话。
“许三个愿望。”
于尔根愣住了。他盯着地板上的单词看了很久,也盯着黑猫看了很久,而棕眸的黑猫安静地与他对视,等待着他说出愿望。
“愿望?”律师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苦涩道,“是的,愿望,我当然有愿望,我希望我的奶奶多丽丝夫人复活,我希望这场该死的战争从未发生,我希望一切回到从前……但是你能做到吗?能实现吗?”
黑猫没有回答他,地上的单词也没有变。
“好吧,我的愿望。”于尔根疲惫说,“我希望布罗迪以后都不要再走失了,没有大侦探和灵异黑猫的帮助,我真的找不到它。”
黑猫像人一样点了点头,伸出爪子比划了一下,地上的光点破碎溢散,又组合成新的:“还有两个。”
律师想了想,说:“我没有什么可希望的了……不,还有一个,我的朋友夏洛克·莫里亚蒂是间海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和他的家人能够平安无事。”
这次黑猫沉默了很久,最后才点了点头,将单词改变:“最后一个愿望。”
于尔根说:“……我没有可许愿的了。”
棕眸黑猫抬起头凝视他,地上的单词一直没有改变。
年轻的律师又想了很久,最后问它:“你要走了吗?”
黑猫点了点头。
“好吧,”于尔根说,“我许愿,以后能再见到你一次。下一次,我会请你试吃我的厨艺,你知道的,我奶奶是一位杰出的大厨师,而我想我的手艺在过去的一年中已经进步很多。”
黑猫这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地上的单词消失了,棕色的竖瞳里倒映出于尔根的身影。
律师问:“我们还能再见吗?”
光点组成了最后一个单词:“或许”。
棕眼黑猫最后凝望了他一眼,悄无声息地从半开的透气窗中翻走,于尔根紧追了几步,站在窗前看着那灵敏的黑色身影消失在黑暗的街巷之中。
——
律师的生活回到了正轨。
他很快搬了家,顺利拿下了许多有分量的工作,慢慢地建立起新的人脉来。新家位于中产社区,宽敞明亮,让于尔根忍不住地回想起还在贝克兰德的日子。或许是许愿起了效果,布罗迪没有再丢过,律师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那个晚上的经历。
他依旧照常生活,一切都回归了正常,只有每次回家时,他喂完布罗迪,总会多看一看半开的窗户。
他想:或许有猫会进来。
————————The End——————
#fgo##授权汉化##C闪咕哒♂#作者:するめ@kofkutodaikoku 王和立香的日常————香香怎么那么可爱!王怎么那么苏!太甜太好吃了啊啊啊啊啊!!![泪][泪] 推:https://twitter.com/kofkutodaiko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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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王咕哒】幕后黑手
1.本文是代发,艾特一下太太@楠泽泽泽
2.这是太太上交给组织的作业@一叶定樱 @「深渊.」
3.以上
“我带回来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东西。”
藤丸立香的视线从书上移开来,叼着饼干抬起头,梅林站在门口笑眯眯对上他疑惑的眼神,晃了晃手上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伴手礼,放到了少年御主的面前。
“觉得该给你看看,就向人要了一本带过来,”他眨眨左眼故作玄虚,“最好是趁没人在的时候打开——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嘛,不是你想的那样哦。”
这话落到一旁两位女性的耳里听起来又是另一番解释,粉发后辈眉头一皱立马做出反应冲到了自家御主和梦魇中间摆出警戒架势,她鼓着脸气势汹汹瞪向花之魔术师,用眼神控诉...
1.本文是代发,艾特一下太太@楠泽泽泽
2.这是太太上交给组织的作业@一叶定樱 @「深渊.」
3.以上
“我带回来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东西。”
藤丸立香的视线从书上移开来,叼着饼干抬起头,梅林站在门口笑眯眯对上他疑惑的眼神,晃了晃手上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伴手礼,放到了少年御主的面前。
“觉得该给你看看,就向人要了一本带过来,”他眨眨左眼故作玄虚,“最好是趁没人在的时候打开——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嘛,不是你想的那样哦。”
这话落到一旁两位女性的耳里听起来又是另一番解释,粉发后辈眉头一皱立马做出反应冲到了自家御主和梦魇中间摆出警戒架势,她鼓着脸气势汹汹瞪向花之魔术师,用眼神控诉着不要给前辈看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安娜也阴着脸收紧手里的武器,眼神凶恶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克制不住朝梅林挥去。两人的赶人之意溢于言表,花之魔术师无可奈何只能撇撇嘴举手撤退,走之前没忘记把东西硬塞进藤丸立香手里。
“看看吧,一定出乎你的预料。”
他笑得暧昧又富有深意。
“前辈,我还是觉得不打开比较好,”玛修认真分析,“这应该不是什么和前线情况相关的东西,梅林先生分明就是在期待什么事情发生——”
“而且还让你一个人的时候才打开,”安娜接过了话头,“是因为我们在的话他不方便对你施什么咒语吗?不管怎么说,从他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来看百分百不是好事情,果然刚才还是该让他尝尝苦头……”
藤丸立香看着桌上那份神秘又危险的东西,抿抿嘴悄悄伸出手,还没碰到就被后辈狠狠打了一下手背。
“前辈!好好听我说话!”
后辈怒目圆睁,相当不满少年试图踏入禁区的行为,藤丸立香倒嘶一口气甩了甩发红的手,辩解的语气带着几分心虚的软弱。
“我觉得应该不会对我有害吧,咱们现在不都是同一战线的伙伴啊。”他皱皱眉毛,“难道你们不好奇这里面是什么吗?”
面前念念叨叨的两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起看看吧?”少年御主谆谆诱导,“没关系,真发生什么事玛修和安娜也会来救我的是不是?”
少女们被这话极大取悦到了,少年乘胜追击,不费多少工夫就换来了两人的一致同意。
“这个是……画册?”
藤丸立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手上翻页的动作不停。解开包装后印入三人眼前的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书,封面简洁得看不出任何不妥,三人因为没朝某些不好明说的方向发展过去这点松了口气,转眼间兴趣又被提了上来,少年回应了两人期待的目光翻开页,凑在一起研究了起来。
“这画的是吉尔伽美什王吗?好厉害,真像啊!”粉发后辈赞叹道,“啊,前辈是不是也在里面出现了?”
“好像是讲的从冥界回来之后的事……这些是神官的记录吗?”安娜疑惑道,“可是一般的记录不应该是这种形式…而且重点也相当偏颇,只有寥寥数语提到了当时的事情,剩下的全是藤丸立香和吉尔伽美什王的场景,这种根本算不上是记录。”
藤丸立香苦笑着同意:“而且这上面也太夸张了,还说我和王去看星星,现在的情况哪有时间看星星………”
他边说边翻到了下一页,一幅星空下跨页亲吻特写瞬间冲进三人视野,藤丸立香倒吸一口气合上了书,室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莫大的压力爬上少年肩膀,他明明就清清白白却不知为何还是升起一股子尴尬劲儿来,沉默良久玛修基列莱特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七分圆场三分试探。
“前辈和吉尔伽美什王不是……这种关系吧?”
藤丸立香算是明白为什么魔术师要让他一个人的时候再打开了,敢情这还是对方难得的善意提醒,是自己没看透抓不住这个机会。
时值冥界风波刚过去,藤丸立香闯关成功带着队友回到乌鲁克的时候,民众欢呼雀跃街道充满活力,举国上下欢庆一天后众人又纷纷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中去。二度从冥界归来的王者对着堆积成山的报告文件脸色更加阴沉,藤丸立香凑上前刚想看看有什么有什么能帮忙的就被提着衣领丢出王者的宫殿,吉尔伽美什不屑嗤笑一声道这些东西你看不懂,与其在这里碍手碍脚不如回你那使馆待命去,数十天的相处里少年早已摸清王者迂回的说话方式,心下明白这是他不坦率的关心后藤丸立香也乐得领下了这挤出来的假期,抱着本史书开起了小灶补习。然而书没翻几页意外就伴着花香袭来,现在他补习是补不了了,要离开也不知道去哪儿,一番折腾下来不知为什么又翻开了那本神秘画册,画里的自己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向吉尔伽美什说我想与您永远在一起,画外的藤丸立香一脸嫌弃地噫了好几声。
“安静一点,故事马上就要进入高潮部分了。”
安娜目不转睛地抗议,粉发后辈也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藤丸立香睁大眼睛看向两人,满脸被背叛的不可置信。
作为特异点的乌鲁克发展得昌盛繁荣,在贤能王者的带领下经济军事上升到了前所未闻的地步,完善的交易体系促进了物质基础的大幅飞跃,在温饱问题得到解决的基础上民众们也建立起了用货币购买精神娱乐的意识,既然已经可以用货币买薅羊毛的权利,那只是买一本书就更不在话下了。
“是不在话下……”藤丸立感到头隐隐作痛,“我不是不理解买书——我是不理解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面啊!?”
而且另一个主角的出现能被允许吗,这可不是官方刊物吧!?
西杜丽温柔及时做出解释:“法条对文学作品不作过多干涉,旨在鼓励群众的创作欲望激发全民的精神活力,从各种方向上满足人们的欲求与激情。”
“这该死的高度发展社会!”
藤丸立香悔恨地几乎咬碎后槽牙。
“别这么说,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认可啊,”祭祀长笑呵呵打圆场,“根据市场调查报告来看,你和王相关的商品占比已经过了市场总额的一半,问卷调查里也相当受欢迎,真是太好了。”
“一点都不好!!”
少年跪倒在地。
“我还是觉得这种发展比较好!”粉发后辈据理力争,“两人一开始并不信任彼此,通过相处后羁绊也逐渐加深,默契让两人一直没说出口,但爱意却昭然若揭,这爱沉默寡言,却澎湃得胜过一切言语——”
“不,还是一见钟情更有冲击力,”兜帽少女不甘示弱,“玛修你说的这种太平淡了,有多少爱情在日常里消磨成了友谊,如果不一开始就将对方身影印入眼帘独独看他一人,爱情也无从谈起!”
“安娜小姐!你的说法太偏激了!”玛修基列莱特急了,“我知道这种模式非常轰轰烈烈,但这明显不适合前辈和王!他们走的绝对是日久生情路线!”
“玛修!你的视野太狭隘了!”安娜也气呼呼,“没有什么合不合适,爱情不谈合适路线!正是因为大家都觉得是长期作战,突然来一场突袭才会更有效果!我依旧坚持我的看法!”
牛若丸戳戳坐在一旁眼神放空的少年御主,轻声询问:“藤丸立香阁下,她们在说什么呢?”
少年御主面色呆滞地回答:“在探讨我的人生规划种种可能性。”
他凄凉地摇摇头:“我的身边,已经没有同伴了。”
“所以你就向本王来寻求帮助了?”吉尔伽美什调侃道,“这有什么问题?个人有个人追求娱乐的手段,出手干涉就太不近人情了啊,藤丸立香。”
“我不是想出手干涉……”藤丸立香垂死挣扎,“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该和您在一起,我来给您做个报告都有一群人投来富有深意的眼神,还有人直接找上我说没关系她懂的她们一家都支持我,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她们懂了什么支持什么——我觉得至少这种风气得整治一下……”
少年的悲惨经历换来王者毫不留情的大笑,吉尔伽美什伸手狠狠揉乱他的头发,笑意依旧不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是抵抗不住这种甜美的善意,也是,对少年而言这种玩笑大概是有些过火了……但本王不会插手的,这点你早些死心为妙。”
“为什么啊!”少年不满地抱怨,“这对王也是一样吧,所有人都觉得我该和您在一起,真算起来您也是受害者吧!再这么下去万一我当真了那就更大事不妙——”
“可以。”王者挑挑眉,“本王准了,你尽管当真就好。”
藤丸立香大脑彻底死机了,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王者轻笑一声,手从头顶移到少年下巴摩挲着:“你还真以为现在这种沸沸扬扬的状态是外人一手造成的?作为本王的杂役没点观察力可不行,总是有点什么来推波助澜谣言才能变得这么满城风雨……”
“你猜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