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PH冷战组/米苏】北境无声03
>哨向米苏 (哨兵阿尔弗雷德·琼斯x向导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含少量Dover成分
*小哨兵今天有没有哄好搭档呢x
———
Chapter 3
房间里只剩下向导一个人。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俩眼无神地望着茶几上的两个玻璃杯,里面还残留着他今早给自己和阿尔弗雷德鲜榨的果汁。
整个客厅里安静到都能听到男人均匀的呼吸声,后者表现得异常平静,仿佛刚刚怒火中烧将搭档赶出去的另有其人。
被男人唤作米沙的渡鸦静静地落到他的肩膀上,将脑袋贴在了主人的脖颈处,羽毛摩挲着他微微发抖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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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向米苏 (哨兵阿尔弗雷德·琼斯x向导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含少量Dover成分
*小哨兵今天有没有哄好搭档呢x
———
Chapter 3
房间里只剩下向导一个人。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俩眼无神地望着茶几上的两个玻璃杯,里面还残留着他今早给自己和阿尔弗雷德鲜榨的果汁。
整个客厅里安静到都能听到男人均匀的呼吸声,后者表现得异常平静,仿佛刚刚怒火中烧将搭档赶出去的另有其人。
被男人唤作米沙的渡鸦静静地落到他的肩膀上,将脑袋贴在了主人的脖颈处,羽毛摩挲着他微微发抖的肌肤。
“我不明白……”
晌久,伊利亚哑声开口,“他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
渡鸦诚实地回答:“是我带他去的。”
伊利亚抬眼,他本想说什么,可之后又将那些词藻咽了回去。
最后他只摇头轻叹,“你们串通好的?”
“不是,虽然我有预感他会来找我。”
“为什么?”
渡鸦轻轻啄了啄他的发丝,眼神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因为他是真地想靠近你。”
“我不需要。”伊利亚声音冷漠,却透着微不可察的脆弱,“我们只是搭档,仅此而已。”
“伊廖沙,你上一次折纸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
一听到“折纸”,伊利亚情不自禁地看向了被阿尔弗雷德摆在显示屏旁的的那只纸狼。他的搭档执意要把它放在那,说什么那是一件意义深刻的纪念品。
向导久久地凝望着那个东西,沉默不语。
他当然记得。
几年前一次去东境执行任务,他在大火里救下了一个大约六岁光景的孤儿。那孩子只是个普通人类,父母都在叛军发动的袭击中丧生了。他抱着男孩把他送到了后勤的医疗室,临走前,男孩折了一只纸鹤送给自己。他告诉他,那是核战争前的小孩子们都喜欢玩的手工。
最初伊利亚拿着那纸鹤,觉得一张纸能变换出动物的样子很是神奇。于是他搜刮到了几本曾经流行在人类世界的《折纸大全》,然后有模有样地开始照着书叠出各种小玩意。塞缪尔看到伊利亚认真对着一张纸钻研的身影还老是拿他滑稽的模样取笑他。
他们最后一次出征前,伊利亚把一只纸鹤挂在了搭档的脖子上,再把那个小小的工艺品藏到衣服最里面。
他笑着说: “给你带来好运。”
塞缪尔笑而不语,只是拍了拍伊利亚的肩。不过透过对方的精神世界,伊利亚能读到他的搭档在内心深处说的一句:“谢谢你。”
从任务归来的那天晚上,伊利亚独自一人回到了他们的居所,准备收拾出已逝搭档的个人物品。
正收拾着,他突然看到了一个被废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玻璃瓶。
他好奇地把那层纸撕开——
那个玻璃瓶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折纸,全都出自伊利亚之手。
是塞缪尔偷偷把伊利亚折出来的小玩意全都保存在了一起,无论是失败品还是成功品,每一件都在。
…
捧着玻璃瓶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向导的眼睛渐渐湿润。
自结识以来,伊利亚始终都仰慕着塞缪尔的果敢、沉稳、和正直。他的搭档比自己年长了五岁,自上而下都散发着成熟。他们一起做了三年的搭档,唯独没有做过恋人。他们从未有过亲密的举止,唯一一次的拥抱还是在进行精神结合时做的。尽管大多数成为搭档的哨向多多少少都对彼此带着情愫,可他们一直都是纯粹的搭档,至少对伊利亚而言是这样。
然而正是这样一位“纯粹的搭档”却将对向导隐晦的情意给隐蔽得如此深。伊利亚想,塞缪尔戴着纸鹤坠下悬崖的那一刻大概依然坚信它会带来好运。
他最后一次用纸折出什么东西,是在塞缪尔的葬礼前一晚。
塔中很多人都参加了他的葬礼。这些人里有他朝夕相处的,幸存的阿尔法队的同伴、有塔总司令、有指挥中心的所有高级成员、以及那些对塞缪尔敬畏有加的人们。
伊利亚把他头天晚上叠好的东西掏了出来,最后静静地放在了摆满鲜花的墓碑前——是一只用白纸折成的老虎。
而那天以后,伊利亚再也没有折过任何东西,直到现在。
向导从柜子上拿起那个纸做的小狼,将它捧在手心。
“我知道他的心思,可我并不想他喜欢上我。”
伊利亚轻轻摇了摇头,“我之所以答应和他配对,就是为了不想重蹈覆辙。他前途无限,又这么年轻,实在没必要在我一个被贬过的向导身上浪费感情,甚至到头来又为了保护我而————”
可渡鸦叹息道:“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其实很渴望有人能走进来,否则你就不会在和他认识的第一天就让他看到了我,也不会在感知到危险后不顾反对跑到训练场上去救他。”
米沙继续指出,“起初,你在阿尔弗雷德的身上看到了塞缪尔的影子,可后来你又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见伊利亚没说话,渡鸦收拢了翅膀,将头埋进伊利亚的颈窝,
“放下过去吧……那是属于塞缪尔的部分,你不必再用那堵墙把自己困住了。”
它顿了顿,“我相信你和阿尔弗雷德会有不同的结局。”
“你真地这样认为吗……?”
“嗯。” 米沙歪头, “而且你并不讨厌他,不是吗?”
…
另一边,被搭档赶出门的哨兵在走廊上尴尬地来回踱步。他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盯着那扇门,心里盼望着也许伊利亚气消了就会打开门放自己进来。
然而他在那漫无目的地走了两个小时,那扇门却一直紧闭着,他也感受不到伊利亚现在的精神域是何样。自打他被扫出家门,向导就完全关闭了自己的精神域,不给阿尔弗雷德一丁点偷窥的机会。
“看来一时半会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阿尔弗雷德冲着银牙哀嚎。
“你现在只能祈祷米沙帮你说好话了。” 灰狼趴在主人的脚边,眼神无奈。
“你觉得你偷它食物以后它还会帮我说好话吗……?”
“……”
听着阿尔弗雷德的训话,灰狼选择把头偏到一边不去看他的主人。
可时间久了,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老是这样在走廊上转来转去也不是个办法,他想做点什么哄向导开心。
这样想着,很快他就想到了有一个人也许可以帮自己。于是,阿尔弗雷德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大步往阿尔法队的训练中心走去。
…
“嗬!同居才一个月就给你对象赶出来了?!你小子厉害啊——”
“嘘——你小点声!”
阿尔弗雷德连忙捂住男人的嘴,紧接着他赶忙四周看一圈,确保没人竖着耳朵凑热闹才稍微放心。他可不想让整个阿尔法队的成员都知道他们敬重有加的队长被搭档扫出门的糗事。
他无奈地捂着脸嚷嚷:“我真地不是故意去偷窥他的精神域的,他的精神体明明还主动带我去!”
“阿尔弗,我理解你的立场,但你不能这么急。”
站在阿尔弗雷德面前的男人略扬起眉梢,给那张本就秀丽的面庞增添了一丝俏皮,那人的下颚处还留着几簇短小的胡须。
“伊廖沙并没有完全放下过去。不是他还在怀念逝去的搭档,而是他不敢再前进。”
“难道不是因为他看到我就想起了塞缪尔吗……?”
“不完全是。”弗朗西斯摇头,“除了和他一样是个出色的哨兵以外,你们一点也不一样。”
这位叫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的男人,是塔中寥寥无几的,除了伊利亚以外的另一位S级向导。
他是那些“不婚主义”的高阶向导的典型案例,在塔中效劳了十余年却从未与任何哨兵绑定过。因为其在心理疏导上的特殊天赋,波诺弗瓦现在主要为阿尔法队的成员提供心理咨询。而除了他在业绩上的成就以外,更多人知道弗朗西斯其实是因为他那能够化解任何一对搭档的矛盾的超能力。他仿佛是个天生的感情大师,自己不愿被其捆绑一生,却意外地擅长剖析他人的情感世界。
这也是为什么阿尔弗雷德来找他的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是伊利亚为数不多的一个朋友。俩个向导自在初期的训练中认识后就很投缘,这份友情也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豪不夸张地说,弗朗西斯是塔里极少数真正了解伊利亚的人。
现在听完了阿尔弗雷德叙述的事情始末后,弗朗西斯揉了揉太阳穴,“他心中有一堵墙,如果这扇墙塌了,他自然就不生气了。”
“那我该怎么做?”
“去关心他。”
“可他不让我靠近——”
“你换个不用靠近他的方式不就行了?”
“那是什么……?隔空给他扔个纸条?”
“当然不是……”
弗朗西斯扶额,“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
这边,经过精神体的疏导后的向导走到了门口。他打开了主门往外看——走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也没有尝试通过精神链接去看阿尔弗雷德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再次关上门回到了室内。
伊利亚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头一次感到了一丝孤独。
他默不作声收走了茶几上的玻璃杯,再把纸狼放回原处,接着又闲来无事把阳台给打扫了一通。伊利亚心想,阿尔弗雷德大概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
就在他准备坐下来去看书的时候,安在墙上的智能通信箱突然发出了响声。伊利亚瞅了眼电子屏上的来点人姓名——是弗朗西斯。
“你今天很闲?这个点还有空跟我联系。”
“你不也是。”
电话另一头的弗朗西斯轻笑着反问他的友人,“你现在不忙的话可不可以来我这一趟?我最近收到了一瓶在地下埋了八十多年的伏特加,正愁着找人品酒呢。”
“你没有问柯克兰吗?”
“得了吧,这种酒他闻一下估计都能晕倒三天,我可不想被上面骂,更不想被他骂!”
“毕竟他和我们不一样,体质也有所差距。”
“哎算了,所以你来吗?”
伊利亚静静地思考了几秒,渡鸦精神抖擞地摆了摆尾翼,盯着主人的红眸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喜悦。于是很快,向导再次把脸靠近了那个通讯箱,
“给我五分钟——”
五分钟后,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出现在了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的咨询室。离踏入那件办公室还有一里的距离时,向导就已经闻到了从那飘散出的浓烈气味。
“你确定这玩意只埋了八十多年?我隔着整个训练场都能闻到。”伊利亚闻着那刺鼻的烈酒气息,眉头微蹙。
“送我酒的人是这么告诉我的。”弗朗西斯耸耸肩,接着咬开瓶盖,动作利索地往事先准备好的的两个酒杯里各倒入满满一杯,“试一下就知道喽。”
这样说着,俩人同时拿起杯子一口喝光。
一分钟过去,弗朗西斯严肃地咂了咂嘴。似乎嫌刚刚喝得不够多尝不出什么名堂,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一杯下肚后,弗朗西斯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救大命,这玩意埋了一百八十多年还差不多!”
“味道还行,只是后颈不够足。”伊利亚把杯子放回到桌子上,“总体来说个好酒,可惜了,柯克兰喝不了这玩意。”
“没事,我反正还没告诉他这瓶酒的事——”
“回家前你最好想办法先把这些气味去了,就算他没有超强嗅觉但他鼻子也不傻,是个人都能闻出来。”
“我知道……”
这是关于弗朗西斯不为人知的秘密之一:他不和哨兵绑定的原因并不是所有人以为的坚定的“不婚主义”,而是因为这位向导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和一个普通人类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他和亚瑟·柯克兰的关系鲜有人知,伊利亚是其中一个。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塔默许了俩人私下进行的关系。
等俩人将那瓶不知具体埋了多少年的伏特加尽数喝光后,弗朗西斯笑眯眯地提到了阿尔弗雷德。
“我听说,你今天早些时候把那孩子赶了出来是吗?”
“他来找过你。”
“你不能怪他,他想到我也很正常。”弗朗西斯轻轻往后一靠,“谁让我是阿尔法队人见人爱的咨询师呢~”
“你再人见人爱帮他说话也没用。”
伊利亚哼了一声,“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该偷偷闯入我的精神域。”
“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不过伊廖沙,你真地还在生他的气吗?”
弗朗西斯若有兴致地双手抱臂,紫罗兰色的眸子带着笑意打量着对方,“我并没有看到任何风浪,海水平静得出奇。”
“那是伏特加给你带来的错觉。”伊利亚白了他一眼,只是眼神里流露着柔和。
“也许吧,不过你的渡鸦倒很享受那酒,小家伙现在还在那摇摆呢。”
“你的金丝雀不也是?”
两个S级向导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十分默契地笑了。
…
品完酒后,和友人道过别的伊利亚回到了他和阿尔弗雷德的居所。
打开门,他弯下身脱下鞋子,随后眼睛下意识地望向了正对着大门的阳台。
不同于之前,那里有一抹金黄相交的色彩倒映在了他的红眸中。
伊利亚好奇地往阳台走了几步,他不记得家里之前有那东西。
下一秒,他看清了那东西。
是一大捧金灿灿的向日葵————
…
「咨询室」
阿尔弗雷德被弗朗西斯那句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问得愣了愣。作为一名哨兵,他总是更擅长观察战场上的细节,却很少在意对方的生活偏好。
“呃……喜欢什么……” 阿尔弗雷德挠了挠脑袋,灰狼的耳朵也跟着耷拉下来,显然银牙也被这个问题蒙住了。
见状,弗朗西斯挑起眉梢,言语间满是不可思议: “你跟他同居了一个多月什么也想不到?我真怀疑你这家伙当队长当久了是不是把你的搭档当成了你的哨兵队友。”
“别笑话我了,好吗?”阿尔弗雷德嘀咕着,回忆起那些任务结束后的深夜。每当自己回到房间,伊利亚总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星星,偶尔拿起一片羽毛擦拭得一尘不染。
“他……他喜欢安静。”阿尔弗雷德小声道。
“那是性格,不是喜欢的东西。”弗朗西斯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很聪明,我相信你清楚答案。”
阿尔弗雷德皱着眉,忽然想起有一次任务结束后,伊利亚在休息室里翻阅过一本植物学杂志。他当时随口调侃了一句“你对花花草草感兴趣?” 结果对方立刻把书合上然后淡淡地说:“看着玩罢了。”
联系到他在向导精神世界里看到的那个小岛,阿尔弗雷德恍然大悟,心里仿佛被什么击中。
“他喜欢向日葵!” 阿尔弗雷德猛地抬起头。
“正解。”弗朗西斯笑着打了个响指,“这比一大堆武器装备更能让他放下防备,你明白了?”
“嗯!”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精神焕发地直起腰杆,“谢谢你,弗朗西斯!你下次再想收藏啥巧克力跟我直说——”
“别谢我,等你哄好他再谢吧。”弗朗西斯摆摆手,“记住,别再带着你的灰狼去莽撞地闯他的精神域了。”
阿尔弗雷德用力点头。银牙在精神领域里昂起头,尾巴甩来甩去,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激动的事。
于是一离开弗朗西斯的办公室,阿尔弗雷德悄悄走出了居住舱区,绕过在A区边界巡逻的哨兵,直奔精神平衡区里的温室花房。那是塔里唯一一处保留的自然植物区域,供高阶向导进行精神调养时使用,平时戒备森严。
他直接亮出了带有自己姓名、编码以及伊利亚的编码的身份认证徽章,把守花房的哨兵看到那金色徽章后立刻一言不发地让步准许他进入。在密密麻麻的花草间搜寻了好一会儿,阿尔弗雷德终于在一片金黄中找到了一大盆盛开的向日葵。那些花在模拟太阳的智能灯下安静地张开脸庞,柔软的花瓣带着一丝晨露未干的清香。
“找到了!” 阿尔弗雷德欣喜地抱着那盆向日葵往回赶。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伊利亚看到这东西时别直接一个屏障披向着自己脑门儿。
…
向导驻足在那束花前足足有一分钟的光景。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触碰那柔软的花瓣,脑海中却刻画出阿尔弗雷德趁着自己去和弗朗西斯品酒的功夫从精神平衡区抱着这盆花一路走回来的场景。
“果然是弗朗西斯的烂主意。”
伊利亚这样吐槽着,嘴角却罕见地翘起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弧度。
正如他所料,很快,他的背后就响起了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声音,
“你……你喜欢吗?”
伊利亚一回头就看见阿尔弗雷德正紧张兮兮地望着自己,对方并不确定自己当下的心境如何。
向导幽幽地说:“至少你还会学以致用,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表扬你。”
“你还生气吗?”
伊利亚摇了摇头,随后久违地对着搭档的面露出笑容,“我若还生气,你确定我现在还能这样和你对话吗?”
“实不相瞒,我还以为你见到花的第一反应是把我打一顿。”
“为何?”
“因为你看到就会立刻想到我偷窥你精神域的事。” 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睛。
伊利亚轻轻叹息着问:“你大摇大摆去温室拿这花没有遇到守卫的麻烦吗?”
“托你的福,没有。” 阿尔弗雷德咧嘴笑了起来,蓝瞳里闪烁着光,“守卫什么也没说就让我进去了。”
“是吗,那还不错。”
他们身后,灰狼卧在了渡鸦脚边,仰头轻轻舔了它一口。
渡鸦没躲。
阿尔弗雷德·琼斯看到了一丝希望。他走上前,拉近了自己与搭档的距离。
他拿起伊利亚的手,再将其握在自己手中,一双看着向导的眼神坚定不移。
“我先前说的都是实话,我会一直守着你。” 阿尔弗雷德诚恳地说,“请你给我们一个机会,也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伊利亚听到那人如是说: “我们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向导的心微微一颤。渡鸦的羽翼像一道暖风拂过精神世界的深海,散去了那层漂泊在海上的浓雾,带来了一丝久违的光。
下意识地,他反过来握住了阿尔弗雷德的手,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tbc
【APH冷战组/米苏】北境无声02
>哨向米苏 (哨兵阿尔弗雷德·琼斯x向导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背景设定:爆发过核战争的未来世界au,一小部分拥有强大基因的人类受辐射影响会进化成哨兵或者向导并统一由哨塔管理(塔的科技程度可参考《美丽新世界》)
>⚠️主线cp只有米苏,辅线涉及伊利亚和原创角色的感情线成分
>⚠️部分章节会出现流血、战斗、暴力、生子、角色死亡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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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收到二人递交的搭档申请表后,哨塔给阿尔弗雷德和伊利亚安排了实战配合测试。
这是每一对准哨向组合的必经之路。初期的精神配对测试只能代表新哨兵...
>哨向米苏 (哨兵阿尔弗雷德·琼斯x向导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背景设定:爆发过核战争的未来世界au,一小部分拥有强大基因的人类受辐射影响会进化成哨兵或者向导并统一由哨塔管理(塔的科技程度可参考《美丽新世界》)
>⚠️主线cp只有米苏,辅线涉及伊利亚和原创角色的感情线成分
>⚠️部分章节会出现流血、战斗、暴力、生子、角色死亡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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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收到二人递交的搭档申请表后,哨塔给阿尔弗雷德和伊利亚安排了实战配合测试。
这是每一对准哨向组合的必经之路。初期的精神配对测试只能代表新哨兵和准向导具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契合,但这并不一定意味着俩人共同战斗是否能达到近似的和谐度。用来真正评定一对准哨向组合是否真得适合成为终生搭档,塔会给每一对通过配对测试的成员安排一场实战模拟考核。
考核地点设在A区的实战模拟仓里。处于闲置状态的模拟仓看似一个普通房间的大小,四周与地面全都是没有任何纹理装饰的纯白色。而启动后却大到可以容纳上千人。常规测试包括模拟叛军入侵、入侵并销毁敌对势力据点、精神压迫、精神干扰等任务。
考核内容难度会根据测试成员的能力等级和测试现场的表现而有所变化,但通常最难也不会超过与准哨向组合能力相同的级别。
今天摆在阿尔弗雷德和伊利亚面前的主任务是:在20分钟内击溃所有虚拟敌人,冲破敌军设立的五道精神屏障救出“人质”。
坐在模拟仓外观看这次测试的,除了主事人和他的助手、几名医护人员、以及高层的几名官员以外,还七七八八围观了不少凑热闹的人。那些没法赶到现场观摩的人更是聚在各自的区域里线上观看这场测试的直播。
所有人都想一睹这对准哨向组合第一次合作的风采。这不仅是因为大家都好奇这位近期以优异成绩通过阿尔法队测试的的年仅21岁的天才S级哨兵,会在他的第一场与准向导搭档的考核中做出怎样的表现。
大家更想目睹的,是曾经塔中人尽皆知的最强向导在主动降级退隐、封闭精神域五年后再度回归的场面。
望着站在模拟仓里的俩人,人群里仿佛炸开了锅——
“那人就是当年的那位‘渡鸦’向导?”
“他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一脸谁都欠他似的表情……”
“虽然但是,长得还挺好看的。”
“他真的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吗?”
“谁知道呢,又或许当年他是靠着他搭档的关系才攀上那么高的位置吧?”
“呵呵,我看很有可能,要真有那么厉害莱尔上将也不会死了……”
“可我听说他和阿尔弗雷德的契合度有99分!这太不可思议了吧?!塔里从未有哪一对能达到这个分数!何况在他前面的那29个向导,整整29个,我听其中一个逃出来的说要么给阿尔弗雷德吓得屁滚尿流要么直接晕倒,还有一个精神被反噬了!”
…
「此时此刻,模拟仓内」
阿尔弗雷德·琼斯盯着面前的那堵墙,集聚了其所有感官,生怕当测试开始后自己慢上那么一毫秒。
和他的主人一样,银牙带着警惕和全部的注意力盯着白墙,寒气逼人的蓝眸里正酝酿着一场风暴。灰狼微弓下后背,两只锋利的前爪前伸,嗓子里发出一阵骇人的低吼。它在等待那扇墙幻化成战场的一刹那,时刻准备着冲向目标,再将对方撕成碎片。
不知是因为自己第一次和向导(还见鬼的是一个狠角色)合作的缘故,阿尔弗雷德不由紧张地捏紧掌心,呼吸声也变得略显急促。
他用眼角的余光去瞥他的准搭档。
站在他身边的向导从他们踏入这间屋子里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准确说,那人什么声音也没发出过。自己先前试图和对方的聊天、为了缓和气氛而开的玩笑都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他甚至都要怀疑那人是不是要反悔答应和自己的配对了。
想到这,阿尔弗雷德感到更加不安。
终于,他忍不住了。
“嘿,你好歹吱一声。”
阿尔弗雷德偏头看向伊利亚。
“你这样一直不说话我有点怕。”
“你放心,我没有反悔的意思。”
“………”
阿尔弗雷德总是忘记对方可以感知自己在想什么。
“你一点也不紧张的吗?”
“紧张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还是集中注意力吧。”
伊利亚没有给阿尔弗雷德任何眼神,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墙,语气平淡,“不要轻视这次测试。”
话音刚落,他们面前的白墙突然变暗。脚下的地砖也逐渐变得凹凸不平。下一秒,包裹在俩人四周的白墙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正一点一点扩大的荒凉平原。
等到整个模拟战地的地图全部显示完毕后,一个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回荡在整个平原上空。主事人通过传声器向模拟仓内的俩人通报:“哨兵SS029 与向导BB007,你们的第一个任务是销毁距你们五公里的一个武器库,限时五分钟。”
“什么?就五分钟?!”
“不愧是给S级的难度……”
测试开始——
只见俩人飞速向目标进发,一刻也不敢怠慢。
时间就是一切。
两分钟后,俩人来到了目的地。
他们一路上一个可疑人物也没看见,眼前老旧的武器库也死寂沉沉。
阿尔弗雷德大开的五感没有察觉到任何埋伏的嫌疑,一颗从测试开始到现在都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看来目前为止咱们还没什么压力,我们就在这部署炸弹?”
“退后——”
阿尔弗雷德一怔,但他立刻听了向导的话往后走了几步。这时,他看到双眼紧闭的伊利亚举起手中的狙击枪,然后对准了不远处的一个废弃的油桶正中。
向导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
子弹贯穿油桶,击中了什么东西。
下一秒,无数条经过精密处理的红外线如蜘蛛网一般呈现在二人面前。最近的一条距离阿尔弗雷德先前站过的位置只有不足一厘米。
…
仓外,目睹了这一幕的人们纷纷惊呼
“他…他刚刚是闭眼开枪的??”
“是向导都会的特异功能吗?我知道他们可以靠精神感知来操作。”
“可极少有向导能达到完全依靠精神域来使用武器的水平,而且他不带一丁点的犹豫。”
“别说使用武器了,你瞧他刚刚,完全就是精准击中过滤器!精神域不达到高度敏感的境地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精确度。”
“我现在有些相信传闻了……”
…
「仓内」
阿尔弗雷德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红外线网,
“这是……”
“足以把我们炸飞的地雷。”
伊利亚重新睁开双眼,放下了枪,“这些红外线经过了特殊处理,哨兵感受不到的。”
“那你刚刚击中的是…?”
“光感过滤器。”
向导冷静地回答:“用来遮掩这些光的,他们把它藏在了那个空油桶里。”
阿尔弗雷德咽了口吐沫。
好险————
自己差点就因为触线而引爆地雷。
“谢——”
“绕过这些线就可以部署炸药了,走吧。”
不等阿尔弗雷德说出第二个字,伊利亚就径直绕过了这些密密麻麻的红线,依然一个眼神也没有留下。
…
在顺利完成第一个任务后,主事人再次向他们播报了下一个任务——
“穿透敌军设下的精神屏障,限时十分钟。”
“这下可好玩了——”
阿尔弗雷德转动了脖子。
“穿透精神屏障,这应该是你的强项?”哨兵咧嘴一笑开玩笑说,“我是不是什么也不用做?”
“这些精神屏障是为你准备的,我不能陪同。”
“什么??!”
阿尔弗雷德大惊失色。
“这是哪门子的测试?!难道他们不是为了考验我们的配合才设计的这些模拟吗?”
“正是如此。”
伊利亚认真地看着对方,“在真实的战场上哨向搭档不一定总能挨着一起执行任务,有时必须单方行动。”
“可哨兵并没有什么能力做到穿透精神屏障——”
“我只是说我不能陪同,没说我不能帮忙。”
伊利亚轻声添了一句,“别怕。”
那天在阿尔法的模拟测试上面临精神失控,阿尔弗雷德听到那人也是这样用温和的声音说出同样的话。那位向导的声音很轻,却不失力量。冷澈得如飘浮在北境上空的雪花,落下时没有一丝声响,却在打湿地面的瞬间绽放出一朵花。
不知为何,面对伊利亚的阿尔弗雷德虽然经常能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但更多的是——
安心。
「第二项任务开始」
任务前期只有零零散散的虚拟敌人朝二人发起进攻,他们都被阿尔弗雷德一人轻松解决。出于对向导本能的保护,这段期间内的阿尔弗雷德始终都将伊利亚护在身后。
直到他们站在了精神屏障前。
伊利亚的声音在阿尔弗雷德的耳边响起,“从现在开始直到下一个任务前,我都不能再跟你一同向前了。”
阿尔弗雷德点头。可他的精神体在看到那扇闪着绿色光芒的大门后却头一回身子轻颤,毛发微微发抖。
面对摆在眼前的屏障,哨兵下意识害怕了。他不知道这扇屏障后是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在得到伊利亚默默地点头鼓励后,他才鼓起勇气走向了那道门。
阿尔弗雷德闭上双眼,小心翼翼地跨进了屏障。
他的身体在进入大门的那一刻便跌入了一个他看不见的深渊。在急速下坠中,阿尔弗雷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迎面而来的巨大压强撞击他的大脑、心脏、和肺部,仿佛一双无形的手要将他压成肉饼。
阿尔弗雷德努力地想要集中注意力,可他越是这样做,他脑内的刺痛感就越强。这比那日被爆炸冲击波震飞时所扰乱感官的痛苦要高出数十倍。阿尔弗雷德大口喘息着,体内的氧气似乎正在被屏障一点一点抽干,他的心脏跳动得非常快,汗水开始顺着他的发丝淌下。
这种痛苦持续了三分钟后,阿尔弗雷德停止了下坠。他勉强稳住身子站在一个看不见的平面上。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但脑内那股强大的压迫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大。无论这个屏障到底是什么,它都正在加大释放干扰哨兵精神力的信息毒素。渐渐的,阿尔弗雷德感到自己的腿脚使不上劲,双手也开始颤抖。他的精神域变得越来越浑浊,似曾相识的黑暗卷土重来,迫不及待要将自己瓜分得干干净净。银牙早已不见踪影,他的精神世界正在走向崩塌的边缘。
这是一项考验哨兵精神力极限的任务。屏障的四周环绕着一层无形的能量磁波,用以隔绝向导对搭档施援手的企图。只有当哨兵出现极度危险的征兆后,磁波才允许向导介入。然而在当下高难度模式下,即便哨兵出现危险征兆,向导也依然无法进入屏障。
唯一的介入途径是,哨兵本人通过濒临崩溃的精神世界向向导发出求救。可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哨兵想发出求救并不容易,因为到那时他们离陷入昏迷只有一步之遥。想发出有效的求救意味着哨兵必须先进入向导的精神域,而在即将与精神世界脱轨的背景下,想做到这些堪比登天。
当然,除非俩人的精神链接足够强大。
所谓无知者无畏。伊利亚不想给阿尔弗雷德太大的压力,于是并没有将这项任务的真实目的告诉对方。他只告诉那人,如果实在撑不住了不要勉强,而是第一时间联系自己。
现在,距离对方进入屏障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伊利亚始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扇散发绿光的门。
一般到这个时间,大多数哨兵早就撑不住了。可他没有看到磁波有任何变动,也无法感知阿尔弗雷德的精神域。
而就在他琢磨对方现在是什么状况的时候,他潜意识里突然听到了一阵极度细微的声响。
伊利亚眉头一紧,随即立刻闭眼进入了精神域。平日里宁静的海水此刻变得波涛汹涌。浪花一个接着一个狠狠地打在礁石上,一副要将石头击穿的架势。
渡鸦飞快地在空中盘旋,嘴里不断发出刺耳的鸟鸣声。他的精神体似乎正围绕着下方的什么东西。顺着渡鸦的位置,伊利亚望向了岸上。下一刻,他看到了一只银灰色的大型生物趴在礁石上大口喘气,两只耳朵无力地垂下。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蓝色眼睛透露着悲伤和焦急盯着自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气。刚刚伊利亚听到的细微声响正是这只生物发出的。
是银牙——
他离开了阿尔弗雷德的精神域,找到并进入了自己的精神空间。
这是阿尔弗雷德下意识与伊利亚建立的精神链接,他向向导发出了求救。
屏障内,阿尔弗雷德瘫倒在地,他的精神领域即将完全被黑暗吞噬。在快要陷入昏迷前,阿尔弗雷德不知道灰狼有没有成功进入伊利亚的精神领域,他已经尽力了。
哨兵的眼皮越来越沉,视线模糊不清。他现在完全不在乎测试的结果,内心深处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再次听到伊利亚的声音。
他闭上了眼睛,安静地等待意识完全脱离的那一刻。
咦?
一秒、十秒、一分钟过去了。
为什么自己的意识还在?
阿尔弗雷德在精神域里睁开眼。
他睁大了眼睛。
一只渡鸦停在了他的面前,安静地看着他。
紧接着,阿尔弗雷德如愿以偿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阿尔弗雷德,跟着我的精神体。”
伊利亚的话永远都有种定神的魔力。
听完,阿尔弗雷德立刻站了起来,那只渡鸦见状张开翅膀一跃而起,向前方飞去。哨兵紧跟其后,他的精神域一片漆黑,唯独这只渡鸦的四周环绕着一层薄薄的红光,宛如浓雾中的灯塔,为迷路的船只指引方向。他不敢也不能更丢。
不知在那片虚无的漆黑中走了多久,阿尔弗雷德渐渐能闻到一股海水的咸味,耳边也慢慢传来水花拍打石头的清脆声。又走了三分钟的光景,他能看到前方出现的微弱的光。顺着那光,他来到了一处满是礁石的海岸,温和的海水轻轻亲吻着光秃秃的岩石,潮涨潮落的声响盘旋在他耳边,悦耳得像一首大海谱写的歌谣。在那,他的精神体在看到他后激动地在岸边来回奔跑、跳跃着,眼中满是为主人归来的喜悦。先前带路的渡鸦完成了使命,此刻正自由地翱翔在海面上空。
阿尔弗雷德望着面前的场景,意识到他现在是在伊利亚的精神领域里。
不同于他第一次看到对方的精神体内次,渡鸦盘旋于暗夜之上,四周皆是一片断壁残垣的荒凉场景。现在呈现出的,是一片广袤、宁静的大海。清冷的海风时不时拂过阿尔弗雷德的脸颊,吹散了先前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的疼痛以及颅内炸裂般的撕痛感。
那一刻,阿尔弗雷德潜意识里认定这是伊利亚真实的精神世界,精神配对那次他看到的破败画面只是向导制造出来的假象。
可阿尔弗雷德眺望着海的尽头,心想自己现在看到的依然不是伊利亚完整的精神世界。他能隐约感到在那片海域远处有什么地方,被藏匿在了海面上泛起的浓雾里。
他想,伊利亚并不想自己看到他精神深处最隐蔽的一面。
正这样想着,阿尔弗雷德突然发现自己被卷进了一处漩涡里,越来越快,陷得越来越深。最后,他再次被黑暗吞噬——
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惊醒的阿尔弗雷德一个激灵地坐起,四处张望。
不知怎的,他已经走出了屏障,还听到主事人颇为满意地告知自己完成了第二项测试。
可刚刚的疼痛历历在目。阿尔弗雷德心有余悸地上下摸着自己,还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确保自己真得醒了。
那个在最后关头解救了自己的向导此刻正平静地蹲在他旁边望着自己,眉头上扬,语气依旧冷淡,
“起床了?”
“我……我怎么出来的?”
“你忘了?”
伊利亚提醒他,“你向我求救,我带你出来的。”
“真的?我怎么做到的?”
“你的精神体找到了我。”
“你是说,我们刚刚建立了精神链接?”
看到向导点头,阿尔弗雷德在惊讶之余感到了一丝欣慰,“我没想到我竟然真地跟你建起了链接,我还以为这项任务我铁定不及格。”
“你应该为自己感到自豪。没有几个哨兵能独自在屏障里撑上五分钟还保留意识的。”伊利亚轻轻颔首,“你甚至还能用仅存的意识和我建立链接。”
阿尔弗雷德沉默了,然后他歪着脑袋问:“我猜猜,你之前的搭档是不是也做到了?”
他看到伊利亚嘴角微抿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而是重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阿尔弗雷德,“走吧,前面还有几个任务在等着我们呢。”
…
在之后的五项任务里,俩人的协同度仿佛是一体的左右手。阿尔弗雷德的反应速度近乎毫秒,灰狼的虚影在他身后闪现,咆哮着瞄准、扑向、撕裂目标的精神体,一气呵成。伊利亚站在他身旁锁定各个方向的埋伏,位置精确至毫米,一边像个移动雷达一样指引阿尔弗雷德的出击,一边放倒任何一个尝试对他们造成精神干预的虚拟敌人。
一路上,渡鸦伴着灰狼的攻击展翅高飞,为哨兵的精神体形成了一道隐形的屏障,抵御了来自目标的一切干扰。黑色羽翼若隐若现,与它深邃的眼神融为一体。
渡鸦锁定隐藏目标,灰狼撕裂装甲敌人;向导引导火力分散,哨兵精准突击。
二人所向披靡,每一项任务几乎都在限定时间前几分钟完成。
这整个过程期间,考核室的观摩平台静得出奇,每个人都在屏息凝神,心中或钦佩、或恐惧、或羡慕,或暗自自卑。
“我从没见过有人能在这个难度下这么流畅地作战……”一名A级哨兵学员双眼发直,指节泛白,“他们就像……就像一体。”
“而且他们俩之间……”另一名年长的哨兵眯起眼睛,注视着屏幕上那两条几乎重叠的精神波动,“那是精神共振?不——那是半共鸣吧?天啊,他们第一次合作就能做到这种程度!”
“但你看布拉金斯基向导的精神域,他始终留了一道屏障。”另一名B级向导学员敏锐地指出,“他没有完全敞开,他还在戒备。”
“就算如此,他也比我们大多数人都强了太多。”一位年长A级向导摇头叹息,“S级哨兵和第一向导……这可真是一对啊。”
“是谁刚刚还在唏嘘‘渡鸦’向导以前是攀着前搭档的关系来着……”
“反正不是我,你别看我————”
…
他们就这样过五关斩六将,来到了最终测试环节——
突破最后五道屏障,击杀所有目标,解救人质,限时二十分钟。
播报任务的声音刚落下,二人周身的杀意和警戒感如潮水般涌出。空气中陡然弥漫起不属于此处的信息素味道,那是高强度精神干扰剂的模拟——尖锐、灼热,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撕裂精神防线。随之而来的,是数不清的敌影:机械化战士、叛军投影、幻象干扰体,它们从四面八方向二人飞速扑来。
眼见模拟敌人的数量暴增数倍,战场环境实时转变后的围观人群纷纷替模拟仓内的俩人捏了把汗。
那是塔的高层临时决定将最后的考核提升至极限难度而激活了全区障碍物与多重虚拟敌人。
阿尔弗雷德冲出废墟,银牙在他身边掠杀四方,但敌人源源不绝。
跳回到向导身边的哨兵蹙眉在烟雾中呼喊道,
“这是——塔在测试极限?”
“是。”伊利亚低语。
“他们这么看我们不爽吗?”阿尔弗雷德不满地抱怨,“还是嫌我们之前的任务太简单?”
“最后一项测试了,加油吧。” 伊利亚闭上眼,渡鸦从他身后腾空而起,扑向战场。
阿尔弗雷德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好吧,我来加压,你小心。”
然而,阿尔弗雷德突然感到伊利亚在精神世界里挡住了自己。
只见渡鸦突然扑棱着翅膀飞向高空,黑色的羽翼尽数倾下,如流星雨一般坠落。接着,他就看到那些羽翼化作了一枚枚红色的羽箭,接着再极速飞向了朝他们扑过来的敌军。俩秒后,那些羽箭一一击穿了将他们团团包围住的敌军的精神体。
阿尔弗雷德突然想起了布朗教官说的话。伊利亚的精神作战范围最广可以达到13公里,此外,他还可以同时击垮多人的精神域。
而趁着所有目标因为失去精神体而陷入停滞的空档,阿尔弗雷德带着银牙飞速击毙了他们,几乎以一颗子弹一个目标的速率结束了任务,救下了‘人质’。
考核结束时,测试系统自动崩溃。模拟仓复原到了未启动时的状态,俩人又回到了那件狭小的白色房间里。
阿尔弗雷德瘫坐在地,浑身是汗。伊利亚也蹲在一边,手指微颤,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羽翼击杀’的技能了。
很快,塔公开向全体成员发布公告:
“哨兵阿尔弗雷德·F·琼斯与向导伊利亚·布拉金斯基,鉴于极为出色的初期契合评估和考核表现,现正式批准搭档许可,隶属阿尔法分队核心战力编制,准许执行任务。阿尔弗雷德·琼斯授予阿尔法分队队长一职,向导伊利亚·布拉金斯基恢复至原级,代号IB-SS007。”
群众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那对刚从模拟仓中走出的身影,接着一致纷纷鼓掌,为俩人刚刚在测试中优异的表现而喝彩。
阿尔弗雷德眼底闪过胜利的狂喜,他如释重负地撇头看着向导,咧嘴一笑。在伊利亚面前他总是爱笑的,
“我们做到了。”
然而伊利亚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眼里罕见地带了点温度,却依然冷漠。
…
第二天,按照传统,塔为他们举行了一场隆重的仪式,以庆祝这一对新搭档的诞生,就像塔中每一对匹配成功的组合那样。同样按照传统,结成搭档的二人会正式展开同居生活。
于是当天,伊利亚从他独居了五年的B区宿舍搬到了A区。塔早早地就在那给他和阿尔弗雷德配置了新的居所。
漫步在熟悉的透明走廊里,伊利亚抚摸着清澈的墙面,指尖感受着材质的冰冷。
“这里真是一点也没变。”向导微微合眼。
「A区-2907」
“重新回到A区的感觉如何?”
将最后一个大箱子放在新居所的地板上的阿尔弗雷德开心地问他的搭档。
“没什么感觉,一切如旧。”
伊利亚正把他的东西整齐地摆出来。
“别的不说,这儿至少比你原来的地方宽敞吧?”
“宽不宽敞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反正只是用来吃饭睡觉的。”
“我不信你不做其他的。”
伊利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看着阿尔弗雷德,“如果你指的是打发时间,是的,我还会看书。”
“你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吗?比如折纸?”
“没有。”
阿尔弗雷德抿着嘴唇,“你骗人。”
“何以见得?”
阿尔弗雷德指着茶几上的那只纸狼,眼神坚定,“这是那天你在我醒来前放在病房里的。”
伊利亚看了看那个手工艺品,随后轻描淡写地说:“哦,那是我纯粹为了打发时间叠的,不算爱好。”他顿了顿,接着又说,“你没必要留着那东西。”
“你看上去不像是会为了打发时间而折纸的人。”
“阿尔弗雷德,我们只是同居,不是在面试。”
“抱歉,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们是搭档了,也在一起生活,我们应该互相了解一下对方。”
伊利亚沉默了片刻,然后淡定地回应:“没什么好了解的。”
“为什么?”
“你看到了我的精神体,也知道我以前大致的样子。而我可以知道你在想什么,知道你的精神世界,也知道你是个潜能无限的优秀哨兵。”
伊利亚耸肩,“了解这些,我想足够了。”
“可我不知道你的全部。” 阿尔弗雷德一字一句说,“你没有让我看到你完整的精神域。”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直觉。” 阿尔弗雷德坚定地回答,“那天的任务里我看到了你的精神世界,但不完整,你刻意隐藏了什么。”
哨兵注意到向导拿着东西的手轻颤了一下,可那人立刻用同样的语气回应道:“过分依赖直觉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有时直觉很重要。” 阿尔弗雷德的语气几乎出现了恳求,“至少到目前为止我的直觉从未出错。”
“阿尔弗雷德,我们不需要在同居的第一天就为‘直觉重要与否’争论不休。”
伊利亚放下了手上的动作,随后轻声说,“相比之下,我们不如来讨论一下晚上吃什么。你说对吗?”
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睛,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从进屋那一刻到现在就没有停止过要求进食的抗议声。他望着走到厨房掏出食材的向导,突然感到灰狼用大尾巴拍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他偏头看了看银牙,后者往厨房那递了个眼神,示意阿尔弗雷德过去帮忙。
灰狼说:“你想进一步了解你的搭档,不如先从厨房增进感情开始。快去,我也饿了。”
“……”
在看到站在伊利亚肩头的渡鸦有些幸灾乐祸地带着笑意望着自己并摇了摇头时,阿尔弗雷德强压着想堵住这张狼嘴的冲动起身走向了厨房。
…
随着时间的流逝,阿尔弗雷德·琼斯越来越坚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自同居的第一天起,伊利亚就像在精神世界里筑起了厚重的城墙。他的精神域依然是之前阿尔弗雷德看到的画面。幽静、温和的海域。渡鸦时常盘旋于此,或站在岸边的岩石上闭目养神,或一动不动凝视着远方。阿尔弗雷德明白渡鸦是在守着大海尽头的一个地方。那是自己没能进入的神秘领域——那里隐藏着伊利亚不愿提及的往事。
白天,伊利亚依旧维持着训练时的沉着和温和。他与阿尔弗雷德并肩作战、交换战术、讨论任务。中午,他们会在塔的餐厅里分享同一份午餐,在听到阿尔弗雷德分享小队里哨兵们的奇闻逸事时他也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但当夜幕降临,走廊的灯光逐一熄灭,A区的走廊变得像一道道深邃的锁链时,伊利亚总会在和阿尔弗雷德道过晚安后悄无声息地将身子背着对方躺下,不说一句话。
有几个夜晚,阿尔弗雷德能断断续续听见渡鸦发出的低鸣,那是一种近乎哀伤的嘶哑声。
这时的灰狼总会竖起耳朵聆听向导的精神世界,然后向阿尔弗雷德传回一个信号——伊利亚的精神域在轻微颤抖,海水变得动荡不安,暗示着梦魇的到来。
阿尔弗雷德几次试着关心他的搭档,但每一次都只得到简单的回应。伊利亚总是以“没事”敷衍作结。
这天,阿尔弗雷德坐在训练场边,脱下战术手套,食指轻轻摩挲手腕内侧的精神绑定纹路。
那是他与伊利亚正式绑定后出现的印记。
淡金色的线条像是风的残痕,时隐时现。
他知道绑定纹路会在绑定者进行精神结合后加深。在少见的情况下,一些感情深挚的绑定者会爆发结合热,而此后的绑定纹路就会变成烙铁灼烧皮肤后留下的印记一样永远无法消除,直到俩人中的一人死去为止。
阿尔弗雷德幽幽地盯着一闪一闪的纹路,嘴里喃喃道:“你是不是看到这纹路就想到了你的前搭档……?”
“你在想他?”灰狼从影中浮现,蹲坐在他身边。
“是。” 阿尔弗雷德没有否认。
“他噩梦频繁。”银牙说,“梦里有血和火。”
阿尔弗雷德闭上眼,恍惚之中他依稀可以感知到搭档的精神波动。
伊利亚的梦境就像他的精神域一样——寒冷、封闭、深不见底,偶尔有泡沫浮上来,却又立刻被吞没。
“我想……我想让他相信我。”阿尔弗雷德说,“可他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
灰狼舔了舔爪子,语气平静: “那就咬住他。不要松口。”
“……银牙,我不知道有时你是真地在给我支点子还是出馊主意。”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我的话。” 灰狼嗷了一声,“也许你可以试试从渡鸦下手,看它愿不愿意帮你。”
阿尔弗雷德陷入了沉思。
他当初第一次梦到对方的精神体时,的确能感受到那只鸟并不讨厌、排斥自己。
于是这天晚上等到伊利亚入眠后,阿尔弗雷德闭上了眼睛。他要在搭档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对方进行精神链接,并试图和渡鸦对话。
精神链接的通道悄无声息地打开,灰狼的影子紧随其后,像一缕微光,顺着精神波动缓缓渗入伊利亚的精神域。来到海边,渡鸦站在礁石上平静地注视着阿尔弗雷德,仿佛料到了对方的到来。
阿尔弗雷德深吸一口气,轻声唤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这样闯进来,我只是想了解——为什么他一直不愿意相信我?”
渡鸦歪了歪头,那双赤红色的眼睛映出阿尔弗雷德坚定的身影,海风吹起了那人的发丝。
良久,渡鸦第一次对阿尔弗雷德开了口:“你真的想知道吗?” 鸟儿的声音如风一般冷冽,透着一种刺骨的凄凉。
“我想。”阿尔弗雷德点头,“就算你不愿意全部敞开,我也想至少能接近一步,哪怕只是一点点。” 哨兵坚定的声音随着海风飘散在了一人一鸟之间,“我想了解他,走近他,感受他的喜怒哀乐。”
“为什么?”
“我喜欢他。”
渡鸦默然片刻,羽翼缓缓展开。
“跟我来。”
阿尔弗雷德听渡鸦这样低声说,接着它腾空而起,洒落的羽毛化作一道光影,牵引着阿尔弗雷德向深海的尽头飞去。
他们飞了很久,最后终于穿过了那层浓雾。
顿时,精神世界忽然变幻,海浪的低吟声淹没了周围的寂静。
迎面出现在阿尔弗雷德眼前的,是一座孤零零的岛屿。
寒风裹挟着海水的腥味,拍打着小岛。岛的尽头,种满了向日葵,那些颜色破败的花朵在风中摇曳,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迎向那灰暗的天空。
阿尔弗雷德缓缓走上那条布满贝壳的沙路,远远看到一座木屋,门扉微启。渡鸦静静地站在屋檐上,黑色的羽毛随风翻飞。
“这是……哪里?” 他低声问。
“这是他把记忆藏起来的地方。”渡鸦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惜。
阿尔弗雷德在木屋正门前驻足。他做了个深呼吸,接着推开了那扇门。
开门的瞬间,阿尔弗雷德仿佛被吸进了什么时空隧道里,很快,他的眼前就浮现出一幕幕断断续续的影像——
他看到了伊利亚与塞缪尔初识的画面。那时的伊利亚还是个常常会把蓬勃的笑容挂在脸上的17岁少年,年轻的向导在塔中风光无限。他看到了俩人第一次进入模拟仓的模拟考核,曾经的准搭档与自己和伊利亚一起作战时惊人类似的契合度。他看到了他们绑定后并肩作战的身影、俩人为塔作出的杰出贡献、战无不胜的功绩。然后,他看到了他们最后一次的共同出征,塞缪尔为保护伊利亚而坠入悬崖牺牲的那一幕,那只渡鸦的悲鸣响彻在血与火的尽头。
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失去搭档归来的伊利亚毅然决然地站在指挥中心接受了高层给予的处分,只为不再服从塔的命令和下一个哨兵绑定,重蹈覆辙。
冰冷的文书,一纸“降级”通告,仿佛一柄利剑永远地割裂了过去的荣光。
阿尔弗雷德看到那人从容不迫离开的、孤独的背影。
曾经风光无限的最强向导,沦落到被塔中众人议论纷纷的懦夫形象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可那人离去的背影却依然挺拔、不失尊严,哪怕他的背后传来无数人的讥讽和谩骂。
回忆结束。
重新回到小木屋的阿尔弗雷德感到自己的心脏被揪紧,指尖微微颤抖。他看见那一幕幕的伊利亚:孤单的身影、渡鸦在肩头的守望、一次次对自己在最后那场任务中失利的责骂、自我封闭。与失去搭档前那个常带着暖人的微笑的人判若两人。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人一直拒绝将精神世界完全向自己敞开——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害怕再次失去。
阿尔弗雷德想起自己从第二项任务中逃脱出时提起塞缪尔的那次,伊利亚微微颤抖的嘴角,以及他的沉默。
走出小木屋后,他望着那些有些枯萎的向日葵问渡鸦,“这是伊利亚最喜欢的花吗?”
“是的。”
“他为什么要把花种在这种地方?”
“这是秘密。” 渡鸦神秘兮兮地回答,“如果有机会,你可以问他。”
“哈哈,我都做好了他永远也不会向我敞开精神世界的打算。”阿尔弗雷德自嘲般地笑了。
“你如果足够相信他,那就不要放弃。” 渡鸦这样说,“你要记住,你和塞缪尔不一样。”
听完,阿尔弗雷德静默地看着那些向日葵,耳边重复着渡鸦说的话。
他的心中逐渐坚定了一个念头。
…
这天又是和往常一样平常的一天。他们没有在外的任务,也不需要接受新的指挥。于是并没有什么事情做的俩人待在了居所,打算商讨一星期后他们需要销毁的一个叛军据点。
聊到一半,伊利亚难得和阿尔弗雷德开起了玩笑,
“你会不会怕有一天我突然发疯,把你暴打一顿?”
“你会突然发疯?除非塔要塌了。”
阿尔弗雷德笑着拖着下颚,“不过我想听听,你会因为什么突然发疯。”
“ummm,比如银牙又去偷米沙的食物?”
………
银牙一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原来你的渡鸦叫米沙?真是不可思议!”
“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米沙明明听起来是个很可爱的名字,可它对我的银牙好凶——嗷!”
渡鸦不满地啄了阿尔弗雷德一下,力度不小。自从那次它和阿尔弗雷德私底下的交集后,伊利亚的精神体对这个年轻的哨兵友好了不少,甚至有了偶尔会发生的肢体接触,比如现在它用尖锐的嘴去捅阿尔弗雷德的手。
“你看!我怎么说的来着!” 阿尔弗雷德撇嘴捂着手,被渡鸦啄过的地方肿了起来。
“行了,那点动作对你而言就是挠痒痒。”伊利亚摇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会不会怕?”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可不可以先问一句——” 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睛,“你会怎么暴打我……?”
“这可能要取决于我发疯到什么程度。” 伊利亚一脸正经地思考,“不是很严重的话,也许我会避开你的脸。”
“天呐————”
阿尔弗雷德装作一副受伤的表情,“你对着你搭档的面讲怎么暴打他这样真的好吗?”
“学你,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伊利亚微笑着说,“你不会信以为真了吧?”
“谁说的,我当然知道是玩笑。”
阿尔弗雷德也微笑着说:“不过回答你的问题,我当然怕,但我更怕失去你。”
“你更怕失去我?”
伊利亚眉头一扬,”为何?“
这时,他看见阿尔弗雷德的笑收敛了起来,对方语气低沉,
“五年前,你也说过同样的话吧?”
……
空气里顿时没了先前俩人带着欢声笑语的温暖气息,温度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只见伊利亚一顿,他猛地抬眼。
头一次,那双红眼睛里不再是平静的死水。
“你怎么知道的?”
阿尔弗雷德停顿了片刻,但最终他还是说了实话,
“我看到了。那是一座被浓雾遮住的孤岛,岛上有——”
“你窥探了我的精神域??”
“……”
阿尔弗雷德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因为他能明显感受到向导变得急促的呼吸,以及对方开始震颤的精神世界。
伊利亚头一回发怒了。
“回答我,你是不是窥探了我的精神域?!”
阿尔弗雷德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对方,嗓子里怎么也挤不出“嗯”这个字。在对方的震怒下,银牙也害怕得瑟瑟发抖,尾巴缩了起来,整个身子都躲在了阿尔弗雷德的身后,以往神气活现的灰狼现在只小心翼翼露出一对微微发颤的蓝瞳,喉咙里不断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终于,阿尔弗雷德扯着嘴唇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不敢去看搭档的表情。
“我只是想——”
“出去。”
“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你永远也不愿意对我敞开精神世界,我都会站在这守着你,我保证我会好好活着,我不会像‘白虎’那样离————”
“滚出去!”
伊利亚攥紧了拳头,红眸里翻滚着炽热的岩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呼吸凌乱,精神域满是一片狂风骤雨,渡鸦的羽毛也跟着剧烈抖动。
他不想,也不愿让阿尔弗雷德看见的埋在内心深处的秘密,最终还是被扯下了遮羞布。
tbc
【让我们为米米默哀一分钟x】
【叶喻】皇上!皇后与贵妃私通了!(FIN)
将军X和亲王子,是身心1V1没错!HE,OOC我的
叶修生日快乐!
P.S. 苏沐秋存活预警!
01
“唉——”
暮色四合,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独坐御书房,无比心累地叹了口气。
“啪嗒。”
苏沐秋揉了揉眉心,随手将手中看了一半的折子丢在案上。
面前是王师大胜归来的捷报,窗外隐有槐花香气与咿呀虫鸣,值此良辰美景,按理说断不该如此扫兴。
放到从前,苏沐秋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因为打了胜仗而头痛不已。
蓝雨国位于嘉世南部边陲,两国交战多年。及至他登基后与挚友重整军纪,加之蓝雨王族争权不休,无心政事,才得以大获全胜,算得上毕其功于一役。蓝雨新王懦弱无能,...
将军X和亲王子,是身心1V1没错!HE,OOC我的
叶修生日快乐!
P.S. 苏沐秋存活预警!
01
“唉——”
暮色四合,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独坐御书房,无比心累地叹了口气。
“啪嗒。”
苏沐秋揉了揉眉心,随手将手中看了一半的折子丢在案上。
面前是王师大胜归来的捷报,窗外隐有槐花香气与咿呀虫鸣,值此良辰美景,按理说断不该如此扫兴。
放到从前,苏沐秋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因为打了胜仗而头痛不已。
蓝雨国位于嘉世南部边陲,两国交战多年。及至他登基后与挚友重整军纪,加之蓝雨王族争权不休,无心政事,才得以大获全胜,算得上毕其功于一役。蓝雨新王懦弱无能,主动提出求和,自认属国不说,还买一送一,出了个让自家弟弟来和亲的馊主意。
他那边是自说自话的诚意满满,这边厢消息传到京城,皇上本人就傻了眼。
好巧不巧,先皇用情至深,到苏沐秋这茬,太后统共就出了兄妹两个,连个同辈的王爷都没有。更何况还是个坤泽,就算是皇妹苏沐橙也无法替他分忧。既然打算建立友好关系,来人好歹贵为王子,总不能随便送给个阿猫阿狗,只能硬着头皮接进宫里当妃子了。
可那人,分明是个男子啊……
苏沐秋一想到这事的后续发展,就闹心的一个头两个大。他瞪着桌上堆积如上的奏折愁眉苦脸,只觉烦闷至极,决定暂且罢工一个晚上,早早回寝殿休息。
刚行至门口,就听到宫女通报说,橙公主已等待多时。
沐橙是他亲妹妹,苏沐秋平日里忙于国事,即便同住宫中也难得一见。听闻她深夜来访,不由地脚步也轻松了些,赶忙大步流星迎上前,语带关切地询问:“怎么今日过来了?”
苏沐橙俏皮地眨眨眼,讳莫如深地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因为有人说,找你有要事啊。”
“有人?”
苏沐秋闻言不禁诧异。更深露重,能劳驾当朝长公主亲自前来,还不肯在屋里就坐,痴痴守在门口等他归来,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他屋里藏了什么宝贝。兄妹俩心有灵犀,他瞧见沐橙动作就明了心意,挥手屏退随侍在旁的宫人:“你们先下去吧。”
“是,皇上。”
众人躬身向后退下了,苏沐秋随着胞妹进屋,前脚刚迈了半步,便有人贴心地合上了房门:“是何……”
“苏沐秋。”
“唉呀妈呀吓我一跳——”
直呼皇上名讳乃是大忌,苏沐秋都不记得多久没听见自个儿完整的名。猛然听见个近在咫尺的磁性男声,吓得险些不顾形象地一蹦三尺高。他抚了抚受惊的小心脏,心有余悸地往旁边一看,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叶修?”
02
“原来你说有要事找我的人就是他啊。”
来人正是他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亦是他自幼的玩伴兼至交。苏沐秋见是故人,松了口气,没好气地吐槽:“大半夜的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三人在桌旁落座,苏沐秋端起茶壶给自己倒水。能是喊出名讳的交情,在座的没人把他当高高在上的皇帝伺候,喝口水还得自给自足。他仰头喝了口余温尚存的茶,忽而觉出那么点不对劲:“等等,如果我没记错,叶家大军刚打完胜仗,应该还驻扎在边境线上吧?”
开玩笑,叶家军班师回朝的折子还在他案上丢着,同蓝雨国和亲的来信前后脚到。那位蓝雨国王为打消他的疑虑,专程在信中提到,送进宫里的坤泽王子可由镇守国境的叶家军亲自押送入都。苏沐秋正是看到叶修的奏折就想起这事,才一气之下撂了摊子。
“是,军队还在蓝雨国境边压阵,我是自己跑回来的。”
叶修的坐骑却邪脚力举世无双,但要短短几日就从国境南端奔至都城,想必也需日夜兼程。苏沐秋察觉到事关重大,连忙正襟危坐地直视他:“是有何要事?”
“听说,你准备迎娶蓝雨国的小王子喻文州,是吗?”
“哦,你也是为这事来的?”
原来那小王子叫喻文州,还挺好听。苏沐秋分神去想。坏事传千里,近日来他收到反对这一决策的折子多如牛毛,叶修近水楼台,听说这事也不意外。可他正心烦意乱,听闻最要好的兄弟也上赶着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面色都沉郁了些:“你也是来劝我收回成命的?”
嘉世与蓝雨一战数年,多亏叶修接管军队后用兵如神,打的敌方无力回天,才有了如今和谈的好前景。王朝初定,国库空虚,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苏沐秋有意平息战事以恢复民生,都打算牺牲自己一世英名,捏着鼻子应下那和谈的附赠品。谁料,和亲的诏令一出,武将们纷纷拍手称快,然而那些作壁上观的文臣却冷嘲热讽,意欲鼓动他乘胜追击,烦的苏沐秋不堪其扰。
“自然不是。”叶修径直否认,比他还严肃认真似的,“天子一言九鼎,怎可朝令夕改?”
“好兄弟!”叶修才是身在前线的人,只要他遵旨回京,再多的闲言碎语都不打紧。算他说到了心坎里,苏沐秋龙颜大悦,主动给叶修倒了杯茶,“不瞒你说,我也正发愁呢!”
莫说旁人,苏沐秋皇帝做了几年,不说后宫佳丽三千,嫔妃三位还是绰绰有余的。最早嫁给他作太子妃的丞相之女已有身孕,只是吴氏家族庞大,他唯恐外戚位高权重,迟迟不肯将她立为皇后。兵部侍郎之女最得圣宠,听闻盛产美人的蓝雨国送了个如花似玉的坤泽过来,早前已经闹过一遭,他费了大半晌的功夫才哄得太平。
现下木已成舟,那喻文州是非进宫不可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扁是圆,可那是个活生生的坤泽。万一还是个爱招惹是非的,苏沐秋还真怕后宫从此鸡犬不宁。
“我寻思着,既然要搞和亲,肯定得昭告天下娶进来。不过反正我也不好男色,不如就寻个偏僻宫殿,丢进去眼不见为净好了。”
“是,我就怕你下旨之后来不及,才千里加急跑回来。”
叶修神情严肃,与往常嘻嘻哈哈的混不吝模样大相径庭,显出不容置喙的决绝。苏沐秋难得见到知己,瞬间忘了自己方才丢下人家折子的事情,只觉得为兄弟两肋插刀都是天经地义,叶修此刻说什么他都能欣然应允,“你我二人客气什么,直说便是!”
“兄弟,我今天来,是为了让你把我也纳为妃子。”
“噗——”
刚喝进去的半口茶被尽数喷了出来,苏沐秋狼狈地执起帕子擦嘴,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夭寿发小,想不明白这人要搞什么名堂。
“这事不难,理由我都给你想好了。”奈何粗神经的大将军丝毫没顾及他脆弱的心灵,就仿佛儿时翻上宫墙和他分食枝头甜杏那般随意,伸出几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掰扯,“我自幼随父亲征战沙场,叶家已经军功到顶,这次又立了大功,再无可封。树大招风,咱俩要还像从前那样亲近,哪怕就只是今夜这样把酒言欢,也免不了旁人闲言碎语。”
“你这样,我回去跟我爹说,我对你情深意重,非你不嫁,非要进后宫。朝臣们要是问,你就说我功高盖主,不放在身边看着就栓不住了。”
“……打住。”这是哪门子牛头不对马嘴的歪理。苏沐秋听得牙疼,不由地撇了撇嘴,决定不再猜他脑回路清奇的大兄弟是何居心,瞪着一双死鱼眼望他,“那你要进宫来,我不得给你封个皇后啊?”
“皇后不用,你就给我整个冷宫,离新进宫那个喻妃近点儿就行。”
“实不相瞒,你要迎娶的这位蓝雨王子,现下就在我帐中。”
据叶修讲,喻文州原本是蓝雨先王与宫女一夜露水所得,出生后确认为坤泽,被先王所厌弃。不及成人便被赶至皇城外居住,众皇子争权夺利时更是被迁到边界处的流民所,生长环境与平民别无二致。那废物太子登基之后,猪油蒙了心想逞英雄,学话本里御驾亲征,扰得民不聊生。叶家军退敌十里,也俘获和招降了部分临时充军的百姓及其亲眷。其中,就包括这位不受待见的坤泽王子。
“三年前我在蓝雨边境查探地形时,曾不慎误入皇家密林,被暗箭所伤,幸得文州相救。得知他住在无人管辖的流民所,此后我便时常乔装潜入,我俩早已私定终身。”
蓝雨王玩物丧志,过去三年之久,甚至压根都不知道先王血脉被俘。节节败退后突然又想起那个从未挂心的便宜弟弟,还妄图用他作为换取和平的筹码。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天下苦战久矣,再拖下去恐怕会失去和谈的最佳时机。我原本打算两国交好后,再去蓝雨求娶,可那不长眼的蓝雨王大张旗鼓送了,我又不能光明正大强抢到家里去。所以今个儿来拜托你,不如也让我进宫来呗?”
“你这……”还不够正大光明吗?苏沐秋内心一万字不可言说,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这倒是好说,可叶家满门忠烈,你堂堂武将要屈居男人身下,万一把叶老爷子气出个好歹咋整?”
“气不死,气不死,放心!”叶修心大地拍着胸脯保证,见他松了口,兴高采烈地径直站起身,拱手就要往外走,就差把归心似箭写在脸上,“说好了啊!等我回去你就下旨,要不我就带人来逼宫了。非你不嫁!”
03
三日后,圣旨下。
封戍边大将军叶修为皇后,蓝雨王子喻文州为贵妃。二人一同入宫,不日启程。
叶修在军中接了旨,一行人浩浩荡荡班师回朝。
大概是日久生情,部众们都心知肚明。抑或是叶修给那帮铁血军士灌了迷魂汤,征战沙场的粗犷汉子全数一边倒地支持他们统帅的决策。护送两位入都期间,个个满脸都写着“谁要不支持叶将军追求真爱就杀无赦”的决绝。导致一路北上,沿途的民间传闻也渐渐变了风向。
“诸位且听!那叶将军虽贵为乾元,但对皇上那是一往情深。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也不过是为了赢取功勋,名正言顺地守护在当朝天子身边。当真是可歌可泣!可歌可泣!”
说书人讲得唾沫横飞,茶座里的听众们听得是津津有味。不怪百姓们爱八卦上头那位,更令苏沐秋意外的是,就连满朝文武都对此表示了空前一致的认可。吴氏头上压着个战功卓绝的皇后,那老贼想要父凭女贵的谋划可算是打了水漂,不等于正好灭了对家的威风吗。
“可那叶将军要是入了宫,以皇上对他的盛宠,几位嫔妃不得守活寡了?”
市井小民参不透朝堂之上的虚以委蛇,津津乐道的还是浪漫传奇的爱情故事。听完了将军用情至深还不过瘾,甚而操心起皇上的家事来。
“你傻啊!”隔壁包子铺的老板赏他一个爆栗,“叶将军是乾元,乾元无法生育,如何为皇上开枝散叶?为了江山社稷,中用的还是那几位坤泽。皇后之位有什么打紧,谁先诞下龙子,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日后,还不得更加恪守嫔妃的本分了?”
“对对对!”菜贩子茅塞顿开,笑得合不拢嘴,“而且有叶将军坐镇后宫,料是那蓝雨国的狐媚子,也不敢兴风作浪。哎呀呀,此事一举多得,皇上英明!”
“唉,只是可惜了叶将军,一腔真心,还得与他人分享挚爱,苦啊!”
坊间话本传的五花八门,故事的主人公心头却没半分苦楚。
同喻文州的十里红妆不同,叶修是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一路入都的。
战事稍歇,他脱下沉重铠甲,从头到脚都换上了喜庆礼服,胸口还系着朵鲜艳的大红花,端的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后面跟着喻文州的轿辇,活像是他俩成亲。
更有甚者,两人所到之处,有幸得见的民众口口相传,那蓝雨王子全程以白纱覆面,而叶将军始终对他相敬如宾。凡事亲力亲为,就连下马车都要伸手搀扶。小心翼翼的,犹如护送着块稀世珍宝。众人疑惑之后恍然大悟,想我嘉世不愧礼仪之邦,即便和亲也给了他作为王子的体面,待人接物真是挑不出错处。
许是出于迎娶异国王子的缘故,叶修一行人的脚程并不快。苏沐秋等得心焦,几近怀疑那俩人是忘了婚事游山玩水去了,倒是给了宫内充足的准备时间。张灯结彩是家常便饭,宫殿选址却是讲究事。等到各执一词的争论尘埃落定,叶修和喻文州才姗姗入了京。
皇家婚事有时反而不比民间繁杂,毕竟谁也没胆子劳烦皇上。而且比起民间的七嘴八舌,当事人自己反而莫名显得兴致缺缺。苏沐秋心说不过走个过场,批复的流程简化再简化。到最后,就只剩吉祥话念完,送回宫中等待侍寝通传这一项了。
不过人在高位,身不由己。再兴致缺缺,表面功夫仍需到位。所以皇后和妃子进宫头一晚,皇上还是破例同时翻了两个人的牌子。
苏沐秋坐在叶修和喻文州中间,满面生无可恋。
不是他信不过好兄弟的人品,实在是现实太过虚幻主义。苏沐秋暗忖天子威仪不可丢,没话找话地转向喻文州的方向:“嗯咳,喻妃,朕都听叶,额,皇后讲了,说你自幼孤苦。你放心,朕和皇后兄弟一场,绝不会让你在这宫中受委屈……”
“说完了没?”叶修大大方方把身上的红花一扯,起身随手丢到地上,就越过他猴急地去掀喻文州的盖头,“说完就快走吧,别耽误我俩洞房花烛夜。”
金钿轻摇,红布应声而落。喻文州大抵也没想到他在皇帝面前会如此没大没小,略略回过身,含了半分惊诧望他。只此匆匆一眼,连旁观的苏沐秋都禁不住猛吸一口气。
无怪乎叶修惦记了这么些年,当真是惊为天人。
可恶。他忍不住在心内骂了句有失仪态的粗口。真是便宜这小子了,哪儿修来的这么大福气。
喻文州显然比他俩都心细,察觉到苏沐秋变了脸色,提起衣摆就要跪:“皇上息怒,臣妾触怒龙颜,罪该万——”
“哎哎,使不得!”
“文州,咱大喜之日,别说这不吉利的。”
苏沐秋见状赶忙去扶,叶修比他反应更快,直接一把把人捞到身上来,生怕让人看不出他俩有猫腻似的,还搂着人的腰上下检查了个遍。苏沐秋暗中擦了擦冷汗,好家伙,还好没成。他刚刚要真敢让喻文州跪下去,恐怕那护妻心切的好兄弟能扒了他的皮。
“额,那个,那我先回去了。你俩舟车劳顿,也早点休息吧。”
眼见着叶修的检查隐有不对劲的倾向,苏沐秋恨不得脚底抹油开溜,忙不迭起身告辞。喻文州貌似又打算起身行礼,被某个不拘礼法的家伙不由分说压了回去。
还真不把他当外人。苏沐秋暗中腹诽,身后隐隐传来压抑的喘息声,惊得他急忙逃也似的三两步奔出宫去。
04
“所以我觉得……叶修你在听我说话吗?”
你俩能不能等我说完话再牵小手啊喂!苏沐秋内心的小人无声咆哮,暗道专程传了点心来真是多余,他几乎要被全方位无死角的狗粮噎得食不知味了。
“说你的呗,谁拦着你了。”美人在怀,进宫后变本加厉肆无忌惮的叶修没骨头似的瘫在喻文州肩头,冷眼旁观他炸毛,还顺手揪了颗果子丢进嘴里,边吧唧边怼他,“我俩入宫后还不够安分守己吗,从来没给你惹是生非。明明是你自己进来扰人清静,还要求这么多。”
“你——你,行!”
普天下敢这么跟皇上说话的,也不过就叶修叶大将军独一份。苏沐秋无能狂怒了一瞬间,心底里却不得不承认,这人所说确实是那么回事。
自打叶喻二人入宫以来,他的日子是眼见着舒坦了起来。
关于皇上一次性纳入两位身份显赫的妃子一事,后宫佳丽各自心怀鬼胎。率先发难的是怀胎五月的吴氏,施施然前来想要给新入宫的皇后来个下马威,进门就被照旧练武的大将军吓得花容失色,再不敢踏入皇后寝宫半步。紧随其后的便是兵部侍郎之女,仗着自己荣宠非常,意欲给那蓝雨来的妖妃点颜色瞧瞧,远远便看见皇后本人竟纡尊降贵移驾偏殿。两人离得极近,谈话间似乎起了争执,那弱不禁风的蓝雨王子竟被径直推进了屋去,周围诸多侍从居然无一敢拦,想来也是唯恐被皇后盛怒所波及。
久而久之,嫔妃们恍然发觉,那盛气凌人的皇后叶修,似乎就只对着远道而来的喻文州一人发难。大概是国仇家恨难消,进了宫还视他作眼中钉。众人自然乐见他俩斗得鱼死网破,省得分散皇上耽溺在她们身上的心。而且有皇后代为管教,算是那狐媚子倒了八辈子霉,合该早早消了争宠的心思才是。
同民间甚嚣尘上的帝后恩爱故事如出一辙,苏沐秋秉承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理念,对此类家长里短充耳不闻。毕竟今天又赶上狗粮管饱的窝囊事,全赖他自讨没趣。
他前些日子收到某个属国的来信,其间语带挑衅,竟是意图借由苏沐秋对他们的荣宠,不再交纳今年的供奉。
前朝如火如荼地讨论了几日,争不出个所以然。这小国是太后的母国,多年来素行良好,不适合直接动武。一句“全凭皇上定夺”,烂摊子全丢给苏沐秋,再加上母后再旁吹耳边风,搞得他平白生了一肚子闷气,就去皇后寝宫找叶修不醉不归。即便不能把酒言欢,能稍稍躲个清净也好。
他不请自来到了地方,才发现宫内空空如也,叶修不在。想也知道应该又是去粘着喻妃,苏沐秋二话不说,起驾就直接去了喻妃的蓝溪阁。等他风风火火迈进大门,却意外发现叶修仍是不见踪影。
喻文州端坐在桌前,见他来了落落大方地起身示意,还主动沏了杯茶:“皇上请坐,叶修很快就过来了。”
“哦,哦好的。”
俩人头一回独处一室,苏沐秋几近不敢直视他,扭扭捏捏在桌对面坐下,心底里还要犯嘀咕:
奇了怪了,我堂堂一个皇帝,怎么进自己妃子的宫殿,反而有种朋友妻不可欺的局促……
叶修前夜就宿在蓝溪阁,一早出门练剑,回来时听说苏沐秋去找喻文州了,二话不说拎着剑就进门了。
掌中银芒出鞘,苏沐秋被气势汹汹的来人惊得慌忙起身:“叶修你冷冷冷冷静——我我我什么也没干啊!”
“瞎叫唤什么,练剑刚回来。”叶修接过喻文州递来的帕子擦了把汗,毫不避嫌地说着坐到喻文州身边,开口就问,“你来做什么?”
等对方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他又不禁嗤笑:“你这前朝这么多文官大臣,脑子都不够用吗?还要过来打扰我俩干嘛?”
“大家都各执一词,我憋闷的慌,才来找你啊!”
苏沐秋恶狠狠锤了下桌子,又闷头喝光了手中半满的茶。刚要把茶杯递到喻文州面前续上,被叶修一指推了回去。
“别介,你要是看他们不顺眼,要我再出征一次,我没二话。战场上什么阴毒招式都兵来将挡,但论及治国的合纵连横,还有文人的弯弯绕绕,那是你自个儿的事。”
“我——”苏沐秋知晓这是道无解题,却不曾想好兄弟这般不仗义,一时间气得脸红脖子粗,“我也没指望过你!我就是来这儿躲个清静不行吗?!”
叶修不以为意,没理他恼羞成怒的茬,搭着人的肩膀就往偏厅走:“这样,你呢,从这个暗门走密道回我宫里,美美睡上一觉。明天就精精神神上朝去,好吧?”
“嗯?你什么时候挖的密道?不对,你等等!”苏沐秋这时候开了窍,“母后怕我真动手,派了个太监跟着我呢。我是从喻妃的大门进来的,那太监还在外面杵着呢!要是不弄出点动静,怕是瞒不过去啊!”
叶修转开暗门,想也不想就推他下地道:“放心,只要你走了,要什么动静我都能给他弄出来。”
“关于……刚刚皇上说的事,你怎么想?”
堂堂天子被皇后塞进密道里赶走了,传出去可比酒馆中茶余饭后的闲话更令人啼笑皆非。叶修完成了大功一件,刚想享受二人时光,却倏忽被身下人抵住了肩膀。他低下头咬那人手指尖:“我就没打过败仗,碰到这种就是看谁实力碾压,皇上问我也是白问。”
“我倒是有个主意。”
喻文州任由他在唇上啃了一道,又交换了个浅尝辄止的吻,在第三次气息贴近时稍稍偏了偏头,示意叶修认真听。
“可以让皇上一面驳回无理要求,一面再找个实力相当的属国给予赏赐。如此一来,既显得国库殷实,不贪图这点供奉,要的只是忠君之心。又能用另一方的感激涕零,敲打其他蠢蠢欲动的属国,顺我者昌。”
“妙啊!文州真是天纵奇才。”叶修闻言两眼放光,挺直了腰身将人揽到胸前来,“那刚才他在时,你怎么不说?”
“我自己出身属国,后宫干政本来就不对,我说这话又有替母国讨荣宠的嫌疑,太后还会觉着是我要跟她过不去。”喻文州贴在叶修胸口,数他略微加快的心跳,“你的身份去说再合适不过,但是提的时候,千万别说是我的主意,以免让你们兄弟心生嫌隙。”
叶修笑得志得意满,凑过去偷了个香:“放心!我自有打算!”
05
数日后,圣旨下,驳回太后母国不纳贡的奏请,限期完成则不予追加。
与此同时,减免喻妃母国蓝雨今年的供奉。
理由非常充分:喻妃,喜得龙子。
喻文州得知这件事时惊诧非常,连忙去推挨在身上奋力耕耘的叶修:“你不是说你自有打算?”
叶修含着他颈侧的皮肤,吮出两个嫣红的印,又满意地咋了咂嘴,从而使答话也变得心猿意马:“对啊,母国因为你鸡犬升天,故乡所有人都会感恩戴德的。”
“谁跟你说这个?”喻文州心头更急,在他身下挣扎着要起身,“天子一言九鼎,说是有了身孕,那十月怀胎后我就真得交个孩子出来。哪有这种无中生有的事?”
“所以啊。”叶修把他压得更紧,绽开满面笑意。
“咱俩得抓紧了!”
FIN
DDL速成产物,dbq最近开的都是这种缺德脑洞hhhhhh
【APH冷战组/米苏】北境无声01
*好的我带着哨向新坑来了...更新速度完全取决于我每周的研究进度和实验室的其他事x 请体谅一下博士生的苦逼😭
>哨向米苏 (哨兵阿尔弗雷德·琼斯x向导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背景设定:爆发过核战争的未来世界au,一小部分拥有强大基因的人类受辐射影响会进化成哨兵或者向导并统一由哨塔管理(塔的科技程度可参考《美丽新世界》)
>本篇的哨向设定之前已经废话过了就不再重复。但这里想再次强调一个之前看过的同人设定:结合过的哨向可以繁衍后代(类似于第二性别),前提是必须爆发结合热。纯粹的精神结合和doi都不行 *请记...
*好的我带着哨向新坑来了...更新速度完全取决于我每周的研究进度和实验室的其他事x 请体谅一下博士生的苦逼😭
>哨向米苏 (哨兵阿尔弗雷德·琼斯x向导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背景设定:爆发过核战争的未来世界au,一小部分拥有强大基因的人类受辐射影响会进化成哨兵或者向导并统一由哨塔管理(塔的科技程度可参考《美丽新世界》)
>本篇的哨向设定之前已经废话过了就不再重复。但这里想再次强调一个之前看过的同人设定:结合过的哨向可以繁衍后代(类似于第二性别),前提是必须爆发结合热。纯粹的精神结合和doi都不行 *请记住这个设定*
>⚠️主线cp只有米苏,辅线涉及伊利亚和原创角色的感情线成分
>⚠️部分章节会出现流血、战斗、暴力、生子、角色死亡的情节。我发誓这篇是正经向但若不能接受任何一条还请慎入...
———
Prologue
「公元3247年。」
人类世界终结于火与辐射。
“历史书上说,那是一场理智失控的战争。
各国内部的权力分裂和资源恐慌导致核弹齐发。在短短的五十七小时内,数个国家从世界地图上被抹去。地表文明崩塌,海平面上升,天光暗淡,就连空气本身都开始拒绝人类的存在。
可人类没有灭绝。
在那场浩劫中,一部分人类的精神在绝望与死亡的边缘进化了。
没人知道这是一种被迫的适应,还是来自上帝的馈赠。这些群体的身体机能远超常人,或五感扩大至极限,或拥有非同一般的精神世界,能直接“感知”他人的情绪、思想与恐惧。而这些新生的人被统称为两类:哨兵与向导。
昔日的繁华在蘑菇云下灰飞烟灭,而那些幸存下来的人类,带着对毁灭的恐惧与对秩序的渴望,将地球上剩下可供生存的领地分成了东、南、西、北四大区域。以北方为新世界的中心,他们在毗邻其他三个区域的交界处建立起了一座新的塔(The Tower)。
哨塔立于常年冰雪覆盖的北境之地,立于核辐射清理后的荒原之上。高耸如一柄插入极夜的利剑,森冷而肃杀,远远望去像是一块被神明遗落的冰冷利器。高科技合金与黑钢混筑的外壁坚韧挺拔,每一寸表面都被打磨得光滑无暇,反射着灰蓝色的天空。塔的每一层都遍布着探照灯与监控设备,这些没有生命的眼睛带着上帝视角全年不间断地默默监视着塔里塔外发生的一切。往上,位于建筑顶端的的信号塔颇有规律地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在雪雾中仿佛一只窥视着世界的冰冷眼睛。
塔的基座嵌入地底深处,核心机组散发着柔和的蓝光,美丽、冰冷,仿佛在缓缓诉说人类对能源的彻底掌控。塔内的一切运作皆由量子处理器主导,计算一切情感、逻辑乃至哨向匹配的可能性。人类的每一次微笑、每一丝情绪波动,都可以被瞬间监测、解析、归档。
每一年,塔会依据自动更新的基因数据库负责从人类新划分出来的四大区域中的三个里召入即将分化成哨兵或是向导的少年少女,再层层挑选、训练、以及最后配对这些天赋异凛的人类,用以维持新世界的秩序和繁衍拥有类似甚至更为强大基因的新人类。
有人说,他们是新世界的希望。
有人说,他们是人形兵器。
还有人说,他们是塔的囚徒。
当下,四大区域中只有南境不属于塔的管辖范围。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因为那里是另一股势力的巢穴。
——叛军
当初那匹幸存的人类中有一小部分不希望被哨塔管控。于是这些人在南方圈地建成了自己的基地,将其称作「逆塔」。这座在南境中心坐地而起的高耸入云的摩天建筑对应着北边的哨塔,宛如一对相斥又相吸的双子塔。
叛军对外美曰其名是希望独立自治,但实则野心勃勃。他们试图代替塔成为新世界的首领,并让所有人类都听命于自己。
可若想推翻哨塔,他们必须找出新的战略。而自哨塔成立多年到现在,叛军与对方的对抗始终没有停止过……”
———
Chapter 1
「哨塔A区-029」
塔的A区,号称“白金阶层”,位于整座塔的上层环廊与中枢核心的交界处。自核战争后,A区的设计者将它视作人类文明重启的象征,集权力、科技与安全于一体。
A区的整体建筑由记忆合金与智能玻璃构成,外墙会随天气和光线变化自动调节透明度和色温,仿佛一块随时能与天空同呼吸的巨大水晶。白天,阳光透过智能幕墙层层过滤,洒落在洁白的廊道和花园式天台上,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宁静;夜晚,星光与霓虹交织,智能灯光系统将每一寸区域都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之中,仿佛一场永不落幕的梦。
这里的走廊透明如水晶,穿梭在塔的各个区域间的传送电梯如同脉络般蜿蜒,载着全息投影的监察员来往巡视。虽然整个塔内都达到了无菌程度,可这里的每一层都配备着独立的生化空气循环系统,保证了区域内绝对的恒温和洁净。和通往分布在塔中的各个区域的入口一样,进入这里的每一个分部的每一扇门都需要虹膜扫描与基因序列双重解锁,防止任何未经授权的进入。
A区分为几个功能核心:居住舱区、精神平衡区、战略指挥区与数据中枢。每一层都设有悬浮步道,通道两侧植入仿生树木,根部连接净化与生态循环系统,将稀薄的空气转化为清新的氧气。墙壁中嵌入了全息投影网络,随时可以显示作战图、任务流程甚至个性化的精神疗养程序,方便生活在此的成员在繁忙任务后的精神恢复。
居住舱区是整个塔内最奢华的区域。舱室并非传统意义的房间,而是独立的生活模块:内部通过人工智能系统进行情绪识别和环境调节。温湿度、灯光甚至香氛都能根据居住者的精神波动即时调整。每一个舱室都配备了个人化的精神屏障装置,以避免不同哨向之间的精神干扰。
挨着居民区的精神平衡区则是一片园林式的封闭空间,内部种植有基因改良的植物群落,能根据精神压力释放微量信息素,帮助哨向缓解共鸣过载的副作用。这里通常也是高阶向导们定期集训的地方。
位于这个区域正中的是整个哨塔的战略指挥区和最高指挥中心。这里不仅是A区最重要的部分,也是整个塔的首脑。该地区由悬浮中枢大厅主导,中央悬浮台上漂浮着全息地图,实时展示全球战况与哨向部署。周围设有多功能会议区、作战策划室和紧急战斗演练舱。哨塔的总管理协会成员、包括最高总司令都常聚于此,为哨向者们下达最高指令。
纵观塔中所有区域,A区似乎凝聚了缔造者一切先进的设计精华。
尽管这里是所有人心中的理想居所,A区自建设以来就只为高层管理者和A-S级哨向个体服务,故得“白金阶层”一名。
对居住在此的阿尔弗雷德·琼斯而言,眼前的这一切繁华景象不过是构成了他没有任务的又一个平和的一天的元素。
他快步穿过一条冗长的白色无菌走廊,走廊里回荡着他有力的脚步声。隔着走廊的落地窗,阿尔弗雷德可以轻松看到窗外一层漂浮在空中微微跳动的淡金色颗粒。无数颗颗粒组成了一片片薄膜一样的东西——那是包裹在整个哨塔四周的灵能屏障,为塔中数万人提供保护,同时隔绝了来自外界的一切嘈杂。
顺着大厅中央封闭起来的、贯穿每一层楼的核光缆,男人轻而易举将塔的中央一览无余。在光缆的底部悬浮着一座巨大的精神同调器,如同一颗机械心脏,散发着均匀的银白光辉。它是人类为了响应哨向精神力而制造的产物,每一次震动都与那些新觉醒的人类心息息相通。
阿尔弗雷德穿过大厅,路过精神平衡区,最后驻足在一扇门前。门口的识别仪器在确认他的身份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接着大门自动打开。
“你迟到了。”一个冷静的声音从门内响起,鸽子血般的眼睛从资料板上抬起,目光淡淡。
“一点而已。” 阿尔弗雷德走进房间,脸上洋溢着男孩般的笑容。“起码我没有像上次体检那样。”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放下资料板,双臂交叉于胸前,一对鲜血般的红瞳直视着对方。他那件浅灰色的外套随着男人的动作轻轻摇晃,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
“阿尔弗雷德,我知道你的精神稳定性一向不错,可你应该记得,没有我,你依然不该擅自离开感知校准室。”
男人的手指有规律地敲着资料板的屏幕,“一旦出问题,这可比迟到更麻烦。”
“我不是故意的嘛——”
在阿尔弗雷德的眼里,伊利亚的一切都极其精准——他的姿态,他的语气,他那在阿尔弗雷德靠近时会变得柔和的精神场,哪怕对方是在斥责自己,比如现在。
而通常这种情况下,阿尔弗雷德只需要睁大自己水灵的眼睛,再摆出孩子气的架势,就能立刻让眼前这位平日里作风冷酷的向导软下性子和精神场。
果不其然,伊利亚翻了个白眼,嘴角却露出了微不可察的抽动—— 一个若隐若现的笑容。
见状,阿尔弗雷德大喜,他直接大步走到对方跟前,再在那人眼皮底下小鸡啄米般地在向导的脸颊上留下一吻。
“我也想你了,甜心~”
他们既是搭档,也是恋人。
S级哨兵,S级向导,一对极其稀有的组合。塔在他们第一次搭档完成实战演练的当天便立刻公布了他们的配对许可,并将他们编入隶属塔中最强特种部队的阿尔法小队。他们的同步率近乎完美。在伊利亚的精神屏障保护下,阿尔弗雷德的感官被打磨得如刀锋般锐利,所有杂音都被屏蔽,专注度倍增。
仅仅是在能力上做到高度相辅相成,在塔中就已经颇为少见,而他们不仅实力非凡,就连各自的精神体都似乎是为对方所生。在俩人第一次进行精神配对测试的时候,系统就给出了契合度高达99%的逆天分数,震惊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自塔成立以来记录过的最高契合分。
他们仿佛是裹在丝绸中的风暴。坐拥足以摧毁半个塔的力量,却将后背交给彼此、恪守保护哨塔不受叛军入侵的使命。
然而,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对令塔中所有人都仰慕的完美搭档当初走向匹配的道路却并并没有人们想象得那样充满了鲜花的点缀。
…
「五年前」
“你醒了。”
冰冷、低沉,却异常熟悉的声音,仿佛早已植根于少年的灵魂深处。
阿尔弗雷德·琼斯猛然睁开眼。
训练室内的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他全身汗湿,手掌紧握,指甲几乎刺入掌心。他的瞳孔扩张,柔软的金发被冷汗打湿,一双海蓝色的眼里闪烁着兽类般的警觉。
面前的教官略带惊讶:“阿尔弗雷德,你的精神体……觉醒了。”
阿尔弗雷德大口喘着气,眼角抽动,似乎还没完全从那种“被什么唤醒”的幻觉中脱离。他站起身,手指间泛起微弱蓝光。就在那一刻,整个训练室地面忽然泛起了涟漪。虚空中,一股银白色的能量汇聚,接着一道高大、优雅却带着野性的影子缓缓现形在阿尔弗雷德的精神领域里。
那是一头北美灰狼,肩高接近人类腰部,皮毛在光线下泛着银铁般的光泽。它的蓝眼睛与阿尔弗雷德一模一样,冷冽、警觉、充满猎杀气息。
那是他的精神体,觉醒为哨兵后与灵魂绑定的“共鸣兽”。每一位新进化的哨兵都会陆陆续续衍生出独属于自己的精神体,只是大多数哨兵不会像阿尔弗雷德那样,在觉醒的第一天就分化出了这种虚拟生物。
“……银牙。”他喃喃。
被男孩唤作银牙的灰狼回头看他,眨了下眼,一对坚定的眼神仿佛是在朝它的主人呐喊:
*你终于准备好了*
…
两周后,塔中最高级别的能力评定通过仪式上,阿尔弗雷德站在中央,面容冷峻,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漠不相关。
少年一出现在讲台上,人群里就不断发出窃窃私语——
“年仅十九岁的觉醒者,竟然在两小时内稳定了五感共振!”
“那头灰狼……太罕见了,跟那位‘渡鸦’向导有的一拼……”
“你是说——?”
“嘘!那名字在这别提,别忘了他是个自愿放弃配对和降级的懦夫!”
“跟向导比有点不妥,毕竟人家是个哨兵,我看他倒是可以和那个传奇“白虎”上将去对比!”
“害,原本是可以比一比,可惜后来他阵亡了,英雄总是如此命短——”
阿尔弗雷德听见了这些人的悄声谈话,但他没有转头,只是抬起手,在空气中模拟召唤,银牙应声出现,身躯如刃,守在他脚边。
这时主评官宣读评语:
“阿尔弗雷德·F·琼斯,哨兵精神域等级:S,战斗反应:S,精神稳定度:A级。综合等级:S。鉴于其特殊潜能和能力,即日起调入‘阿尔法队’训练,并在训练结束前进行首次向导配对测试。”
评估一出,人群里立刻再次哗然。
“天呐!这么年轻居然还是S级的哨兵!了不得,了不得!”
“这么优秀的孩子想必一定能找到最好的向导。”
“可是S级的向导都要绝版了吧——”
面对众人的赞许和议论,阿尔弗雷德再次沉默。
测试?配对?
少年微微蹙眉。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需要向导,他的精神域比其他同龄的哨兵要强大许多,狼的直觉让他在战斗中极其冷静,到目前为止他也从没真正失控过。
可制度是制度,哨兵若无法与向导建立精神链接,将被视为“不完整”而无法获得上战场的许可。阿尔弗雷德没有选择。
“好吧,看看我能不能给你找到一个好神兽做伙伴,你可得友好一点。” 阿尔弗雷德朝着自己的精神体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着。听完这话的银牙毫不犹豫地冲他的主人白了个眼。
…
在为期两年的训练即将结束前夕,塔给每一位阿尔法小分队的新成员进行了的向导配对测试。
测试通常都在A区最深层的精神共振室内进行。那是一间由智能全息材料构成的巨大穹顶房,半透明的墙壁流动着如水般的荧蓝光,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数据脉络在其间穿梭闪烁。房间中央悬浮着一座环形共振装置,散发着低沉的嗡鸣,它能与每一个进入其中的哨向者的精神波产生微妙的共振。
厅室的尽头设有一扇巨大的双面玻璃窗。从庭室内无法看到玻璃窗后面的事物,但反之,从玻璃的另一边却能将共振室内的整体布局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专门供掌管和操控配对测试的工作人员设置的观察室。里面还备有连接共振装置的仪器,仪器上的显示屏会实时显示配对测试全程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以及哨兵与向导的精神共振变化。除此以外,仪器还兼备了人工智能测评系统,用来给每一对尝试精神配对的哨向组合的契合度评分。
整个空间里弥漫着经过特殊过滤的稀薄信息素,既镇定又带着淡淡的压迫感。对那些刚完成初级训练的哨兵来说,走进这里,就像步入一个既神圣又冰冷的仪式场,一个决定哨兵未来的搭档以及命运的场所。
阿尔弗雷德作为小队里最出色的学员获得了第一个挑选向导的资格。
在正式公布配对测试日期的前一周,小队的几名成员还在一起唏嘘着阿尔弗雷德的好运气。
“要知道,塔里向来都是哨兵占的比重更多,向导的总数量只有哨兵的一半。”其中一个青年如是说道。“这就意味着总有一半的新哨兵找不到可以匹配的向导,那结果可就惨喽!”
“匹配不到是不是就意味着无法任职?”
“差不多,但就算只是没什么体面的工作倒还不是最糟糕的,最惨的是那些精神容易混乱的哨兵,若没有向导的帮助只能一辈子自己忍着,这种情况下十个里面八个都会疯,要么就会被自己暴走的精神给折磨死……总之别想混得好——”
“按理说,咱们都是阿尔法小队的成员了,应该不会配不到向导吧?”
“基本上的确不会,可向导也分等级。”
叫皮特的青年赶忙解释:“我们比其他新哨兵的优势就在于我们可以优先挑选向导,可我们这些哨兵本身能力都不差,起码都能混个AB级,这就意味着我们几乎不能挑等级比我们低的向导。”
“何况我们自己如果没有挑到合适的,塔就得强行配对,配对得好也就不说了,要是配了个不合适的……”
“这么看来,阿尔弗雷德你果然是最幸运的,你可是能第一个挑选向导的人!”
然而阿尔弗雷德并没有太关注他的同伴们谈论的内容,他现在只想着赶紧摸鱼混完这场测试结束走人。尤其当他听到其中一个同伴说只能挑选和自己等级差不多甚至更高的向导后,阿尔弗雷德更是对这场测试不抱希望。
“整个哨塔里能达到S级的怪物级向导能数出来十个都不得了。”阿尔弗雷德心想,何况这些寥寥无几的超强向导要么早已有匹配的哨兵,要么就是“不婚主义”。对,什么tm的见鬼的规矩,达到S级的向导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匹配搭档,可同等级的哨兵却不可以。
阿尔弗雷德轻轻叹气。在被通知可以进入共振室后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迎着同伴们羡慕和期待的眼神坦荡自如地走了进去。
年轻的哨兵站在共振室中央一动不动。他站在悬浮的共振装置下,双眼坚定地凝视着对面那扇关闭的门。全息屏幕上,他的精神体——那头灰狼——在虚空中环绕低吼,与房间中央的共振脉冲交织成一幅狩猎般的画面。
整个精神共振室仿佛屏住了呼吸,只有那一声微不可闻的电子提示音,宣告测试正式开始。
…
「共振室内」
三十位A到B级向导依次进入,每人与阿尔弗雷德尝试“短暂共鸣”。
五分钟过去,前十位全部失败。
第十一位精神域突然遭反噬,在接触时大叫逃离。
第二十位出现暂时昏迷。
这一切都仿佛验证了先前同伴说的那样:向导无法驾驭高于自己等级的哨兵。
“……太强了。”就连目睹了这一幕幕的悲剧的医疗组也私下说,“这孩子的精神场压迫性太大,一般向导根本承受不了……”
助手也面露担忧:“剩下的十个向导恐怕也不能成功,都是B级……”
担任这次分配测试的主事人则一直沉默地盯着将他们和测试区隔开的玻璃窗。从开始到现在他始终一言不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十分钟后,测试场的门被再次打开。
一个身形颀长、面色苍白的男子走了进来。男人有着一头柔软的奶金色头发,额前刘海静静地贴着额头。他穿着标志着B区的深蓝色制服,目光平静如死水。他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呼,只是径直走到测试台前站定。
来人是剩下来的最后一名向导。
阿尔弗雷德下意识抬眼,心想这次对方又会以什么方式逃跑或者当场晕倒。
可下一秒,他的心跳一滞。
那双玛瑙般的眼睛,冰冷、空洞,却又诡异地吸引他,仿佛是个泛着红光的黑洞。
他的灰狼精神体在角落里不安地低吼,仿佛察觉到了某种危险却又平静的气息。
下一秒,精神共振开启。
阿尔弗雷德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只渡鸦。
那是一只浑身漆黑的鸟,在对方的精神世界中展翅而起,盘旋于暗夜之上。而这次,他自己的灰狼居然没有向面对先前二十九位向导的精神体那样发出攻击,甚至连低吼或是摆出警惕的架势都没有。银牙只是抬头默默注视着飞翔的渡鸦,仿佛在欣赏什么宏美的自然景观。
很快,精神波动突然剧烈交织,两者开始共鸣。
实时记载着这一切的评估系统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很快,电子屏幕里从一开始平缓的波动变成了剧烈起伏的线条。接着,匹配测试系统根据俩人发出的短暂的精神波动和共鸣给出了最终测评:
哨兵「AJ-SS029」与向导「IB-BB007」共振分数: 99%契合度。
测试室内一片死寂,所有观测员都惊呆了。唯独测试的主事人默默抬手喝了口咖啡,目光淡定地望着站在测试场的俩人,仿佛早已料到了结果。
然而接下来令所有人感到更炸裂的是,场内,那名年轻的向导冷冰冰地开口:“测试完成,我不接受配对。”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独留阿尔弗雷德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门关上的那一刻,阿尔弗雷德头一次在心里听见一个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失落。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能让我的灰狼沉默?*
...
“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 担任阿尔法小队教官的布朗·柯林斯少校在看到阿尔弗雷德一脸的不屑后冷不丁地问道,目光锐利地从他的学员身上扫过。
阿尔弗雷德嘴角抿紧,没有回答。
不过他的精神体已经出卖了一切。那头大灰狼趴在阿尔弗雷德的脚边,头耷拉在地上,一只爪子正带着幽怨不停挠着地面,幽深的蓝瞳里满是对刚刚测试场上发生的事的不满。
看透了年轻哨兵心思的教官不满地哼了一声:“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机会跟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共振,哪怕只是三秒。”
少校顿了顿,接着声音低了下来,看向阿尔弗雷德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哎,他曾是塔里最强的S级向导,后来他自愿降级留在了B区,也一直不愿意跟新的哨兵配对。”
阿尔弗雷德终于抬起眼,他捕捉到了一个相当关键的词。
“新的哨兵?”
“布拉金斯基曾经有过一个搭档,当时也是塔里最强的哨兵,可是他们在一次任务中遭到埋伏,‘白虎’,也就是那个哨兵的外号,牺牲了……”
白虎?
阿尔弗雷德记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这个词。
“白虎……难道是那个塔里传闻的‘白虎’上将?”
布朗教官叹息道,“对,‘白虎’生前是塔指挥部的一名上将。总之那次失败的任务后布拉金斯基向导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塔参与过任何任务,也不愿再重新配对,我们也无法强行让他配对。”
阿尔弗雷德默默地盯着踩在脚下的地板。许久,他缓缓开口:
“可是他……他的精神世界不像是真得不愿意再配对。”阿尔弗雷德说,语气意外地认真,“反而……像是一只快要折断翅膀的渡鸦。它在飞,但飞得太久了,没人敢接近。”
结果教官当即惊讶地看着他。
“你……看到了他的精神体?”
阿尔弗雷德点头,眉头紧蹙。
“渡鸦。”
“真是不可思议……”
这下轮到阿尔弗雷德惊讶了起来,“为什么?”
“……布拉金斯基五年前就封闭精神域了。”布朗低声道,“你能看见,说明他把它重新打开了。”
“那他为什么拒绝和我配对?”
教官摇了摇头,没回答。他只是拍拍阿尔弗雷德的肩膀:“忘了他吧,你这么出色,以后还会遇到合适的搭档。”
但阿尔弗雷德知道自己不会。不是哪对哨向都能得到99%的契合度,这是塔中迄今为止出现过的最高记录。
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那晚他在梦里又看见了那只渡鸦。他看到它停在断垣残壁之间,用带血色的琉璃瞳孔看着自己。不叫,也不飞,只是凝视。
它仿佛在等他。
…
「B区-007」
配对测试结束的当晚,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回到了自己的单人宿舍。他摘下制服的高领,再卸掉袖口的身份识别器,动作极慢,每一寸的移动都好像是在水中进行的一样。
洗手池前,镜子映出他消瘦的脸。
他的额前发被汗水沾湿,眉骨清晰,双目阴影浓重。他盯着自己的倒影看了很久,直到镜子里那个人突然发出声音:
“你动摇了。”
伊利亚轻声:“不,我只是……好久没见过那样的精神场了。”
渡鸦从他精神世界里缓缓浮现,那是一只黑羽异常的老鸦,羽翼边缘有伤痕,它栖息在伊利亚的肩头,深红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凝视着他的主人。
“他的精神体是一只狼。”伊利亚说,“强壮、年轻,极富攻击性,但它不咬我。”
渡鸦歪头。
“这就是最危险的。”伊利亚闭上眼,“狼如果对你放下敌意,下一步,就是想咬上你的心。”
“五年了,你不相信这次会和之前有不一样的结果吗?何况你之前和塞缪尔也只是纯粹的搭档。”
渡鸦一语道破:“你们又不是恋人,你也早就走出那段阴影了。今天的测试你并没有杜绝那个孩子,还让他看到了我。”
伊利亚沉默不语。
他们的确不是恋人,除了经历过每一对哨向搭档都会发生的精神结合外,就再无其他接触。只是恋人与否,他都不愿再看到同样的结果,再一次失去搭档——不,不是“搭档”。
准确说,他不愿意再一次失去那个在战场上,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得比他早一步的人。
〔回忆·五年前〕
那时的伊利亚·布拉金斯基正值自己向导生涯中最光辉的时期,也未有如今的瘦削。
这并不奇怪,他是人人敬畏的S级向导,精神力稳定度95%,作战精神共振范围最广可达13公里,被誉为“哨兵之心”。塔对他寄予厚望,同比其他向导,塔也给予了他最多的权限和厚待。
他的第一个搭档叫塞缪尔·莱克,是当时塔里难得一遇的S级哨兵,精神体为白虎,野性、冷静、决断。塞缪尔是当时阿尔法分队的队长,同时也是哨塔的指挥中心上将,战功赫赫。
塔里的人都尊称他为“白虎”上将。
自配对起他们在一起三年,经历过七次边境大规模战斗,从未失败。俩人出色的契合度也得到了塔里所有人一致的称赞和羡慕。
直到那一日。
「战场:东南境交界线阿格纳西断崖,清晨05:17」
“……左翼没有动静,我感觉不到精神体的轨迹。”伊利亚靠在雪壁后低声说,眉头紧锁,“但空气温度异常,比正常低了两度。”
“可能是光学迷彩干扰了你。”塞缪尔握紧手枪,贴近他耳边,“你小心。”
伊利亚点头,却感觉内心某种莫名的不安在涌动。
他转头望向搭档——雪下得越来越大,塞缪尔的脸隐在风雪后,他只能看到轮廓。
突然,一道闪光掠过。
是白虎,它扑向雪原,而目标是不知如何避开了伊利亚的侦查而窜到他身后向他举起枪口的叛军敌人。
伊利亚只听到塞缪尔大声疾呼并一把将自己拉到他的身下:
“小心!!”
紧接着,爆炸声从侧翼传来,整支小队遭遇埋伏,血与火瞬间覆盖整片断崖。通讯频道陷入死寂,只剩下狂风卷着火光、尸体翻滚坠入崖底。
等爆炸掀起的震波平息后,伊利亚满脸是血地踉跄站起,漫天雪地里他没再看见搭档的身影,只看到了留在刚刚自己躺下的位置上的,一只断臂。
那是塞缪尔的。
他的搭档像阿尔法分队里的大部分成员一样被爆炸冲击波掀入了悬崖……
“……塞缪尔?”他低声呼唤。
回应他的,只有渡鸦撕裂般的悲鸣。
向导拼命扩大精神领域搜索范围,试图能找到哪怕一丁点属于他的伴侣的踪影。
可是搜索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留给向导的只有一望无垠的死寂。
伊利亚再也感受不到对方的精神域。
他抱着头痛苦不堪地跪在了雪地里,失去搭档的冲击如无数锋利的冰刃直直穿透了他的精神世界。
虽然塔并没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从那次任务归来后,伊利亚却始终恨自己没有侦察到那名偷袭者的存在,间接性导致了搭档的牺牲。尽管他们从未成为恋人,可那朝夕相处的三年却足以让伊利亚为他优秀的搭档而感到心痛。无论失去的是哨兵还是向导,对剩下的另一方都是实打实的精神重创。
然而令伊利亚诧异的是,高层为他的损失只给予了一句轻描淡写的安慰。
“布拉金斯基,优秀的哨兵多得是,而你的潜能无限,不必为失去一个搭档而感到自责和难过。”塔最高司令这样淡淡地宽慰,“你以后还会遇到和莱克一样出色的哨兵,我保证。”
可伊利亚握紧了拳头。
“然后呢……? 就这样再看下一个哨兵也以类似方式牺牲?然后再重新配对继续循环?”
伊利亚愤怒地咬牙,“我拒绝。”
“这是哨兵的使命。同样的,向导若是死去哨兵也必须进行二次配对。你无权为了一个死去的哨兵而独守一生。这些塔说了算。”
“按照塔的规定,S级向导有权选择拒绝二次配对。”
“你的能力明明可以帮助更多的哨兵!”总司令抬高了语气。“不要任性!”
“就算我真得再次配对,你也不应该现在立刻让我做这件事!” 伊利亚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平静,“距离我失去搭档连三天都不到,你就指望我当之前的事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带着微笑去和下一个哨兵绑定?!”
“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这是命令。”
“恐怕我不能接受这项命令,反正你们也应该能再找到下一个和我能力相当的向导来帮助这些哨兵,暂时不缺我一个。”伊利亚轻蔑地回击,“若死的人是我,你们也会这样安慰哨兵的不是吗?”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请你搞清楚你是在和谁说话……” 总司令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
“我若拒绝呢?”
“你会被踢出A区,降级到B级……”总司令用威胁的口吻冷冷地说,“你会被所有人瞧不起,会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那好。”
令司令没想到的是,伊利亚平静地摘下了风衣上那枚他戴了三年的,印有自己代号的象征S级向导的金色徽章。
他说话做事一向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我接受降级。”
…
「当下,阿尔法训练区第六模块」
此时正在进行的是一场针对哨兵的高强度模拟演练场。
阿尔弗雷德·琼斯穿上了战斗服,站在由虚拟现实构建出的废土模拟战场中央。他的任务是单兵潜入、定点暗杀、以及后撤脱离。
这本是小队协同任务,却被塔特许为他的个人模拟考核。
银牙在他身边低吼,暗影般穿梭于废墟之间。他的耳朵能听见三公里外金属振动,他的眼睛可以捕捉空气中热能差异形成的幻影。
阿尔弗雷德的手指在枪柄上轻扣,脚步几乎没有声音。
此时此刻的他像是一匹孤狼——而他自己十分喜欢这种状态。
没人能干扰他的节奏,没人需要他去保护。他的五感处于完全张开的状态,战术反馈、重力感应、视觉热图,全部精确到毫米。
他悄然逼近第一目标,利落地按下消音脉冲弹。红光一闪,目标瞬间失去意识,并消失在空气中。
“第一目标击杀完成。” 指挥中心传来声音:“下一个点位,东北220度,风速4级,雷达显示异常温度波动。”
“收到。”
可阿尔弗雷德刚迈出一步,精神体却猛地发出低吼,他瞬间拔枪,一个翻滚避开袭击——
一道银光从背后直劈而来,击中他原本所在的地面,地板炸裂。
「有人……」
这不是模拟目标,而是其他哨兵。
下一秒,一公里开外的掩体后出现了三个人,皆穿着塔内训练者的黑色制服。
阿尔弗雷德目光一凛,迅速分析局势。
偷袭、多人包围、武器真实。
——这是一次“授权外的干预”。
而且从刚刚对方试图偷袭自己的力度来看,对面的三人里应该有至少一个A级哨兵。
想到这,下一刻,灰狼咆哮着冲上去,阿尔弗雷德反手抽出军刀,配合银牙的扑击,在短短三十秒内将两人击倒,可第三人却在混乱中引爆了一颗炸弹——
爆炸刹那,他的精神场剧烈动荡,五感错乱。
耳鸣、目盲、味觉崩溃。
阿尔弗雷德跌倒在地,只剩下精神体悲鸣的声响。
他从未体验过感官失控,眼下他只感到精神世界里黑暗逼近的压迫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他觉得自己会被剩下的那个哨兵一刀砍下时,突然从某个地方有什么温暖、凉薄、带着陌生香气的东西,涌入了他的精神世界——
“别怕。”
昏暗中,阿尔弗雷德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接着依稀看到有什么东西飞过。
渡鸦带着羽翼掠过混乱,尖锐地击穿了那名哨兵偷袭者的精神领域,对方立刻失去知觉应声倒下。
紧接着,这只渡鸦转而穿透了阿尔弗雷德的精神障壁,一双无形的翅膀替他稳定了内在链接。
逐渐恢复视力的阿尔弗雷德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模拟战场废墟边缘。
浅灰色风衣,银发如雪,红眸如光。他一挥手,空气中涌起精神场屏障,将爆炸残波弹开。
得以恢复了感官的阿尔弗雷德站稳身子,他想定睛看清那人。可紧接着,他却看见那人的精神屏障伴随着渡鸦直朝着自己冲过来,不同于刚刚温柔地穿透,这次渡鸦的速度快到不等银牙做出回击就直直地打穿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阿尔弗雷德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
隔日,阿尔弗雷德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臂缠着绷带,头上也敷着降温布。他下意识坐起身,目光扫过医疗室
空无一人。
除了窗边的一杯热水,和一只用纸叠成的狼。
他盯着那件手工艺品许久。他断定那是伊利亚留下的。
窗外夕阳如血,影子被拉长。阿尔弗雷德靠回床头仰望天花板,脑中全是昨日模拟训练时的那一刻。
——渡鸦穿越火海,逆光中伊利亚站在风中,一手击倒那名袭击者,一手撑起了阿尔弗雷德的精神防线。
那不是任务的一部分,而是伊利亚自发地保护了自己……
「与此同时,A区指挥中心某会议厅」
主事人表情凝重:“伊利亚,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擅自干预了模拟演练,甚至未经允许就放倒了阿尔弗雷德。”
伊利亚静静坐着,眼神无波:“那不是模拟,是谋杀。你难道想等到你们的这位天才哨兵还没正式执行任务就变成残废才罢休?”
“你说什么??”
“他们用的是实弹。”伊利亚淡淡地说,“我摸过那三个哨兵的枪,包括那枚炸弹,还有,我的精神场当场感知到了致命杀意。”
主事人的助手突然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无稽之谈:“笑话!那仨人都是模拟演练的一部分,怎么可能会想偷袭阿尔弗雷德?布拉金斯基先生,五年来你从未想过要重回岗位更别提再想和谁配对,怎么现在如此关心一个哨兵?你那天还当众拒绝和他配对!”
向导沉默了片刻,随后平静地回答:“我不希望他成为第二个塞缪尔。”
对方鸦雀无声。
伊利亚停顿了一会,接着又说:“我知道S级的哨兵容易因为被嫉妒而成为少数同类的敌人。尤其像阿尔弗雷德这种年纪轻轻的哨兵。我之前的搭档当初在模拟测试里就遭过类似的毒手。”
“你确定那是他们故意————”
不等主事人把话说完,伊利亚就站起身坚定地说: “如果我必须和那孩子配对才能救他一次,那我接受。不过请你们记住,仅此一次。”
说完,他再次利落潇洒地离开会议厅,留下话给堵在嗓子眼里的两个人坐在原地。
…
隔天傍晚日落时分,阿尔弗雷德站在了塔顶,眺望着远处在辐射影响下变得血红的天际。
他正看得入神,却听到身后有人走来,那人的声音轻如羽落:
“你有事问我?”
他转过头,看见伊利亚站在天台边缘,风吹乱他额前的银发,风衣随风舞动。
阿尔弗雷德望着对方的红眸,心里犹豫自己该不该问他藏在心里的问题。
不过很快,他就听伊利亚轻声替他做了回答: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救你。”
阿尔弗雷德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是S级向导?我若愿意,我可以随时知道你在想什么。”伊利亚难得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而看到对方翘起的嘴角的阿尔弗雷德顿时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缓缓开口:
“嗯……所以为什么?你那天明明拒绝和我配对。是因为……你的过去吗…?”
阿尔弗雷德说出后半句的时候格外小心,深怕眼前的这位摸不透的向导会突然愤怒地再一个精神屏障劈过来将自己打晕。
然而伊利亚只淡淡地回答: “你很年轻,塔里的有些事你还不明白。”
他微微合眼,睫毛拂过眼睑,“我只是希望可以帮助你,少走弯路。”
“你的意思是————” 阿尔弗雷德微微睁大眼睛,“你改变了主意,愿意和我配对?”
许久,他看到伊利亚轻轻点头。
刹那间,阿尔弗雷德看到那只渡鸦从天边滑翔而来,在伊利亚的肩上落下。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摩到这只鸟。
与此同时,银牙缓缓从他身后出现,再小心翼翼,带有试探性地去嗅那只渡鸦。两个精神体就那样互相看着,仿佛各自都在琢磨对方在想什么。
最后,灰狼径直走向了伊利亚。它绕着他的腿转了一圈,接着挨着向导的脚边坐下,头乖巧地贴着伊利亚的脚踝,温顺得模样完全不像一只狼,而是一只大型犬。
“银牙好像很喜欢你。”看到这一幕的阿尔弗雷德微笑着调侃道。他说的也是实话,自己的灰狼从未这样温和得对待什么人的精神体。
不想,伊利亚挑眉回应:
“你知道精神体代表着你的内心对吧。”
阿尔弗雷德愣住了,随后意识到伊利亚的话外音后,他的脸颊渐渐泛热,立刻解释:
“咳咳——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
俩人就这样站在血红的天空下,拂过的冷风夹杂着二人的话语将它们带到了冰封的北境上空。
一双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拨动了命运的齿轮。
S级哨兵和S级向导的精神共振,在无人之境中缓缓融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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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露·take my hand‖5.20·1:00】旧日火焰
summary:flame译为火焰,old flame则译为旧情人。
上帝之子的追爱游戏VS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的故事,以及没什么存在感的abo设定。
部分特殊情节有删减,更完美的阅读体验尽在wb:-知慕少艾
3w中短,希望大家能给我评论ᖰ˃ ⤙ ˂ᖳ
一、
不可避免的,火焰燃烧的形象总是让伊万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当他从巴黎回到曾经居住的地方时,高举火炬的自由女神像进入了他的视野,这座城市一贯的饱满浓稠的阳光和干燥温暖的风立即唤醒了他久未触碰的记忆,他在纽约长大、读书、情窦初开,因为学...
summary:flame译为火焰,old flame则译为旧情人。
上帝之子的追爱游戏VS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的故事,以及没什么存在感的abo设定。
部分特殊情节有删减,更完美的阅读体验尽在wb:-知慕少艾
3w中短,希望大家能给我评论ᖰ˃ ⤙ ˂ᖳ
一、
不可避免的,火焰燃烧的形象总是让伊万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当他从巴黎回到曾经居住的地方时,高举火炬的自由女神像进入了他的视野,这座城市一贯的饱满浓稠的阳光和干燥温暖的风立即唤醒了他久未触碰的记忆,他在纽约长大、读书、情窦初开,因为学业和工作远赴异国五年,兜兜转转,终于又在今天回到了这里。他对这里太过熟悉,陌生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抵达的当天晚上,他就立刻重回了许多年前的往事里。
梦境里,伊万置身悬崖,混沌浑浊的天幕中,一双阔别已久的蓝色眼睛静静悬浮着,其中的蔚蓝犹如万里海面,明亮生辉。伊万试图闭上眼,但眼前一片漆黑时,唯有无边无际的蓝还在脑海中翻涌。
伊万只好又睁开眼,久久地凝望着这双自他青年时期就如影随形的眼睛,伊万发现,五年的时间并没有令自己遗忘它——或许过于刻骨,或许是那个人早已对他施加了某种魔咒,使他一回到这片土地,便不可遏制地想起他,就连他最深的梦境,那个人的眼波都能轻而易举地搅动。
伊万在午夜时分醒来,与浮动的蓝色相携而来的,是团团焰火燃烧的景象。这种火焰贯穿了他的过往,将他尘封已久的爱恋和欲望一一揭开。冗长的梦使伊万精神疲惫,命运的风吹过山谷间无边的海浪,纽约的深夜灯火辉煌,房间里没有点灯,他望着仿佛蒙着一层黑雾的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他给远在巴黎的弗朗西斯发去了报平安的讯息。
弗朗西斯是巴黎高等视觉艺术学院的omega明星画家,也是伊万研究生期间最好的朋友,他们将摄影绘画结合起来,用了五年时间,让他们的艺术工作室推广到了全欧洲。这次伊万重返美国,也是为了拓展北美市场。
接着,伊万在平台上发布了一则租房信息。离开如温润暖风般的巴黎,务实的事便是要先找一个栖身之所。所幸伊万也算小有所成,在纽约市区与人合租一套房子不是什么难事,他的招租信息一经发出,就有好几个人来联系他。
伊万挑了几个加上联系方式,约定好看房时间,这才缓缓起身。拂晓的阳光从厚重天鹅绒落地帘的缝隙里隐隐透进来,又细又窄,从窗边延伸到地板,横跨整个房间。洗漱之后伊万踩着晨曦的光线出了门,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路上的风景,建筑和布局对五年后的他来说熟悉又陌生,他还记得这片城区的道路是一幅怎样的情景,路边栽着枝叶茂盛的橡木,深灰色公路宽敞笔直,汇聚着源源不断的车流,其中的设施却已产生了或大或小的变化。只有当淡金色的光线直射在翠绿的树叶上,透过叶间的缝隙在他的眼前洒落斑驳的光影时,他才确信,记忆中的阳光从未远去。
高中时期,伊万便来到了纽约读国际高中。学校坐落在中央公园附近的次干道上,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成千上万座摩天大楼直插云霄,他在那里度过了无数个日夜。
伊万是东欧俄裔人,这里大多数是美国人,尽管他有着过分英俊的容貌,颊线清晰,五官深邃,睫毛纤长,在没有长开的青春期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但就如他的母国——极寒的广袤土地——他的气质如同终年不化的积雪,幽邃而冰寒,他出色的样貌并没有让他融入这个国度,在美国这片火热迷人的大地上,伊万的性格是如此格格不入。
他租住在地铁通勤三十分钟的公寓,上东区别墅林立,黄色出租车穿梭在挂满霓虹灯与广告牌的高楼间,演绎着国际都市的物欲横流。但公园大道的另一面挤满了老旧居民楼,木制电线杆,过街的电线和坑坑洼洼的柏油公路,毫无靓丽可言。
伊万就住在那里,快节奏的节奏和高昂的成本贯穿了他的高中生活——他记忆中的高中是灰调的——团簇的低矮房屋遮天蔽日,老掉渣的灰白色外墙上贴满泛黄卷边的广告纸,每次阴雨天气来临时,单间里就会充斥着潮湿的霉味,每一丝空气都吸满了水珠,沉甸甸地附着在皮肤上。
但当伊万在深夜穿过一整条街,来到邻街的24小时便利店时,就仿佛穿过了两个世界的交点。他在那里买速食三明治和酸奶,顶着店里的白炽灯读一本书,英俊的男孩们开着敞篷跑车从他面前呼啸而过,从街头一直往城市边缘开,还有穿超短的金发女孩,他们总是意气风发,对伊万而言,那是另一个纽约。很近,又很远,如同火焰,灼热得近乎无情。
生物的本能是追逐明亮而美丽的东西,当样本单位过大,势必会出现部分例外。在当时的高中生眼中,伊万是那个例外,而阿尔弗雷德·F·琼斯就是那个毋庸置疑天生要被追捧簇拥的人。
即使是在国际高中这样最不缺钱的地方,琼斯的家族依旧站在金字塔的顶尖。他英俊得无可挑剔,聪明得令人嫉妒,待人热情却不逾矩,要挑出他的缺点实在是一件为难人的事。
与之相对的,伊万和他就像是两个极端。如果说他是太阳之子,伊万就是一块无波如镜的湖面,淡然而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因此尽管他同样有一副颇受上帝眷顾的皮囊,却也没什么人敢找他搭讪。
某一个学年开始时,伊万正在图书馆的书架前,正当他专心致志地挑选着书架上陈列有序的书籍时,忽然一个力道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伊万被吓了一跳,猛然回过头去,却见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笑盈盈地盯着他,他的眼睛在被书架遮挡的光线下泛着光泽,蓝得无边无际。
但伊万的视线快速而精确地落在了对方搭在他肩膀的手上——他厌恶与陌生人肢体接触,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人敢轻易对他怎么样——继而,伊万紧锁着眉看向这个男孩,丝毫没有掩饰目光里的不悦。
男孩似乎比他更惊讶,他微微瞪着眼,眉毛也一并挑高了,貌似无辜地说:“嘿,我说——可以把你头顶那本书拿给我吗?”
伊万的眼睛眯了眯,眉眼间拢满了乌云,他沉默着,眼神里的警备却已经代替他给出了答案,他没有对这个露出灿烂笑容的男孩给予一丝友善。
但当男孩从他脸上里读出嫌弃的意味时,他却看到对方的表情先是怔了刹那,然后彻底亮了起来,灯光在他的眼睛里打转,使他的眼睛迸发出一种伊万无法理解的光芒。他把搭在伊万肩膀上的手放下来,对他伸出手,用更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对伊万说:“认识一下吗?我叫阿尔弗雷德·F·琼斯,你可以叫我阿尔弗,你呢?”
伊万毫不领情地拂开了他的手,快步往外走。眼看着他就要走进另一条过道,阿尔弗雷德连忙抬脚追上去,“等等,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不要碰我。”伊万用手背朝外,抵住了阿尔弗雷德就要揽他肩膀的手。
“好的,”阿尔弗雷德与他并排挤在书架之间的廊道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们是朋友了——就在刚才——你不是美国人?你的英语说得可真好……”
“我是俄罗斯人,”伊万想到这里是图书馆,压低声音否认道,“你小点声。”
“俄罗斯?”阿尔弗雷德若有所思地重复,学着伊万的音量和他说起话来,“那就更好了!我还没有交过俄罗斯朋友呢。”
朋友,从来没有人对伊万说过这个单词,就像没有人触碰过他一样。伊万有点不知怎么回答地停顿了一下,见阿尔弗雷德湛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才稍稍抿了抿唇,指腹顶着掌心,摩挲着手掌的皮肤,“我不需要交朋友。”
“没有人会拒绝和阿尔弗交朋友。”阿尔弗雷德抗议道。
“琼斯——”
“请叫我阿尔弗。”
“好吧,阿尔弗雷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也没有帮我拿书。”
伊万偏过头,张了张嘴,随即他几步折返回刚才的位置,从书架的最高层取下一本书,把它一股脑推到阿尔弗雷德怀里,“你的书。”不等阿尔弗雷德拿稳,他就像曳着风,飞一般离开了。
阿尔弗雷德下意识抓紧了臂弯里的书,待他回过神时,唯一有存在感的只剩下手里的硬壳书籍,他看着伊万离去的背影思索片刻,愉快地笑起来。
他走到借书登记册,把这本《Pride and Prejudice》带了回去。
到了班级报道时,伊万照旧挑了一个教室角落的位置,他把书本叠好放进抽屉里,正专心致志地整理着资料,忽然一个脚步声从门口飞快来到他的面前。伊万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微微俯身,此时的阿尔弗雷德还没有日后那种成熟男性的魅力,个子却已隐隐抽条,浅金色的短发被穿堂风吹得扬起,在风中鼓动的T恤也勾勒出他瘦削却挺拔的身材。
“嗨,新朋友,又见面了。”阿尔弗雷德冲他露出笑容。
伊万环顾四周,却见班里仍有许多空位,不少人因为阿尔弗雷德的到来纷纷看向了这边,他只好回答:“嗨……有事吗?”
阿尔弗雷德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和他并桌坐在一起。
伊万拧起眉心,搞不懂这个人的想法,他将询问的视线停留在阿尔弗雷德身上,看着他把课本资料全部塞进抽屉,他回过身,从书包里一样接着一样地拿出自己的文具盒、笔记本、水杯……他变魔术一样朝伊万摊开掌心,把一支透明糖纸的棒棒糖递给伊万,“你要吗?”
伊万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摇头:“不,谢谢。”
“是你昨天帮我拿书的感谢。”
“只是随手,而且我不爱吃甜的。”
“真的吗?可是我在小卖铺看到你吃紫色糖果了。”
“……”伊万不语。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被严词拒绝了这么多次仍然这么热情,阿尔弗雷德却没有再任由他沉默,拉过他的手,从善如流地将糖果放在了他的掌心。
肌肤相触的感觉再一次让伊万皱眉,他索性收回手,把糖胡乱放进抽屉。然而阿尔弗雷德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他把手肘撑在桌面,脸蛋垫在掌心里,问伊万:“你不尝尝吗?”
在他逐渐猖獗的目光下,伊万只好剥开糖纸,把它送进嘴里。醇厚的甜味瞬间萦绕在伊万的舌尖,甜度与草莓的微酸中和之后形成了一种不腻口的香甜。
“甜吗?”阿尔弗雷德笑眯眯地问。
“还……”但还不等伊万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没有阿尔弗甜。”
伊万一噎,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草莓的香气一直蔓延到他的整个口腔。
看到他这幅样子,阿尔弗雷德顿时哈哈笑了起来,仿若恶作剧得逞的恶灵,反应过来的伊万冷笑道:“琼斯,你真无聊。”
“是我做的。”阿尔弗雷德突然说。
“什么?”
“我说,这支糖果是我亲手做的,而且只送给了你一个人。如果你觉得好吃,我还可以给你做别的东西。我的手艺就连亚蒂他们也称赞不已呢。”阿尔弗雷德收起了那种玩笑的表情——他的神态就算是变换得很快——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他就像是把一个秘密认真地告知伊万,“因为阿尔弗希望能和布拉金斯基成为朋友。”
阿尔弗雷德伸出手,伊万还在为他的话而愣神,于是他很轻易地捏住了伊万的下巴。
伊万被他看得心跳发沉,颈边的动脉突突地收缩,剧烈的跳动使他的鼓膜也一并发响。当阿尔弗雷德的指腹在他的皮肤上摩挲时,一种陌生的刺麻感也在他的身上蔓延。陡地,伊万意识到,这是失控的征兆。
阿尔弗雷德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伊万随即下了结论。他善于应付刁难与恶意,却无法对他人的友好做好回应,况且,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伊万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不妙的信号。伊万生硬地驱逐他:“我知道了……你现在能离开了吗?”
“为什么要离开?这是我的位置。”阿尔弗雷德挑眉。
“你——?”
“嗯哼?”
卡在伊万心口上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就像上次一样,阿尔弗雷德的靠近搅乱了他的情绪。
伊万说不清那是什么——他在独自面临陌生的异国时、被众人视为异类时,连在期待成绩揭榜时的前十秒钟,都不会有这种情绪。就像投入山涧间的一粒石子,让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但这种涟漪又不是不悦的,即使他已经因此手心汗湿,头晕目眩,却也在这致命的改变中捕捉到了一丝欢愉——致命,是的,是的,但是欢愉……这太荒谬了——伊万疑心,如果再不从中挣脱,他一贯的骄傲和冷淡就要因此支离破碎。
他陡然别过头,不再看阿尔弗雷德:“随便你。”
阿尔弗雷德对于伊万来说,和另一个纽约是没有区别的。
一天夜晚,伊万从图书馆出来时,校园里已经变得万籁俱寂,宽敞的柏油校道在柔雾般的黑夜里变为看不清的浓黑,昏黄的路灯依次分布在道路两旁,泛着柔和的光线。伊万走到那路灯下,看到一辆火红的跑车,月光把它张牙舞爪的漆彩淡化成了非常美丽的光芒。
穿着棕色套头卫衣的男孩姿势散漫地靠在车门上,车前盖上趴着一只百无聊赖的小猫。
男孩在和猫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走近了,伊万才听到他似乎是在抱怨它的贪吃懒惰,但他说话的调子也是懒懒散散的,一边抚摸着猫的后颈一边说:“你说万尼亚什么时候来?”
伊万盯着一人一猫看了一会儿,正踟蹰着不知该不该过去,阿尔弗雷德却是眼尖地看见了他,对他说:“你来啦,我等了你好久。”
“你等我干什么?”伊万只好走过去。
“等你呀。”他指了指车上的小猫,“我刚刚在草丛里捡到了一只猫,想着带过来给你看看。”
伊万顺着他的动作看,那是只巴掌大的幼猫,通体覆着稀疏不齐的月白色毛发,尖耳朵无力地耷拉下去,四肢蜷缩,恹恹欲睡。他们学校有不少流浪猫,总是形影不定地出现,有时带着伤残,有时怀着孕,平时伊万也会投喂它们,却没想到阿尔弗雷德会直接带了过来。
“它看起来需要食物和栖所。”伊万指出。
“你有吃的吗?”
伊万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一块三明治,撕开塑料包装递给阿尔弗雷德,他看着他掰下一小块面包碎,放到猫的嘴边。
那流浪猫闻到食物的香味,站起身子犹豫地咬了一口。
阿尔弗雷德一点点喂着猫,手臂随意搭在车盖上,大约是因为车引擎还温热着,小猫很快又放下戒备,趴躺下去,吃完东西还大胆地舔了舔阿尔弗雷德的手指。
阿尔弗雷德用指腹去摸它的脑袋,在夜晚星星的白色光辉下,他的侧脸轮廓清晰而英俊,四周静谧得只能听得到虫鸣鸟啼和彼此的呼吸声。
一个时刻,阿尔弗雷德抬起头,对上伊万直勾勾的视线,展颜一笑。
伊万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也是在这个时候,远处跑车传来的低吼声打破了这番宁静,一辆豪车顺着下坡路招摇地飙下来,从两人身边毫不留情地刮起一阵风,而后又轰鸣着倒退了回去。车窗降下来时,一个银色紫眼的男孩对阿尔弗雷德说:“嘿,阿尔弗,你待在这里干什么?”
“晚上好,基尔伯特,你看,我捡到了一只猫,正在给它喂东西吃呢,”阿尔弗雷德冲着小猫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又看向伊万,“——和我的好朋友。”
伊万还没有因为他这句貌似在为他的朋友引荐他的话而作出反应,那个叫基尔伯特的男孩就说道:“流浪猫,没什么好稀奇的,”他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提醒你一句,这么晚还不回去,柯克兰肯定又要罚你了。”
“几点了?!”阿尔弗雷德惊呼的声音紧随其后。
“还有十五分钟到十一点整。”
话音刚落,阿尔弗雷德拍了拍那流浪猫的头,把它抱起来,以一种不由分说的力度塞入伊万怀中,“来不及解释了万尼亚,hero要去阻止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这只小猫就先托付给你了!”说罢,他闪身钻进那辆法拉利,车门缓缓向上打开,伊万只来得及看清他最后道别的挥手。
阿尔弗雷德和他的朋友踩下油门,朝着灯火通明的校外驰骋而去。
深夜的月光如水,在空气的冷意中变得更加皎洁,却也淡薄得让人心凉。直到怀里的小猫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叫,伊万才回过神来。他借着月光和灯光去读手表上的数字,已经过了十一点。
那一晚的伊万带着流浪猫去找深夜营业的宠物诊所,他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缘故,分明可以甩手不管,那毕竟是阿尔弗雷德先起的头,对方也没有问过他的意愿,但在幼猫一声接一声的喵叫里,他忙前忙后,体检疫苗,猫粮猫砂,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
如此一套流程下来,伊万真真切切对它产生了点慈爱,所以隔天阿尔弗雷德要给它取名字这件事被伊万坚定拒绝了,并给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名字:乌里扬娜。
阿尔弗雷德嘟囔道:太拗口了吧!但伊万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那时的阿尔弗雷德还没有学习过俄语,但乌里扬娜这个名字的确带着浓厚的俄罗斯味道,当他问起伊万它的含义时,伊万愣了片刻,随口给了他回答。
他当时淡淡地说:在俄语里,乌里扬娜是卷毛、毛绒绒的意思。
很久以后,他们都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稚嫩,对彼此的感情也都更进一步时,他们以床伴的身份度过了无数个夜晚后,阿尔弗雷德再次问了他这个问题。那个时候,阿尔弗雷德已经很好地精进了俄语——毕竟他和伊万打交道的时间实在是太长,而伊万占据他的心神又实在是太多,是以他重提往事,已经不是单纯的好奇。
他是希望从伊万口中听到什么。然而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伊万说出一个什么样的含义。
但后来的伊万的回答就更加云淡风轻了——“只是那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二、
考虑到从业,伊万现在租住的公寓不仅要宜居,也要足够宽阔,采光敞亮,地段优越,除此之外,他还要租另一层作为工作室,但又不必太过繁华,否则就显得聒噪。同时,由于他的omega身份,若非必要,他不想要与人合租一室。以伊万现在的经济实力,也完全负担得起他的这些要求,以至于他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房子。这是一条小路的尽头,白石砖从楼房前的空地上一直延伸了整条道路,两边的蓝花楹团簇交错,蓝紫交织的花海遮天蔽日。初夏来临时,缀满花芽的枝桠不规则地生长,由高到低伸展到楼房外沿的小阳台,层层叠叠,色彩夺目。在这漫天忧郁的蓝色里,伊万搬进了这栋三层公寓。
和他一同住在这一层的还有另一个人,据说是一位年轻的本地男人,但自从伊万住进来好几周,都没有见到那个人的身影。所幸他们不同居室之间是分开的,日常生活互不交涉,住在这附近的也大多数从事艺术领域,没有哪个艺术家愿意在自己创作或是工作时被打扰。
在这之后,他就开始投身于在纽约的宣传与合作事宜。伊万的摄影技术自然是无可挑剔的,这一点他从高中时期就展现出了万里挑一的天赋,在巴黎读书那几年,浸泡在那片风流多情的异国土地,从金钱和世俗中剥离出来后,伊万的灵魂受到了自由的启发。
他在蒙马特高地的街道上混迹了三个月,又跑到14区游荡,就像上东区之外的下街,香水和奢侈品后的浪漫之都同样存在着鱼龙混杂的一面。但伊万却觉得,在他扛着相机到那里采风、参观、“捕风捉影”时,他镜头里的静态画面才有了动态的活力。
伊万用每一格的“偶遇”,留住了人和景被拍下那一刻的温度与速度,温柔与愤怒。
他的作品集涵盖人像、时尚、实事和艺术,因其对世界独特的诠释风格,先是在美术展被展览,后被大众关注,荣获HSBC、Niépce Prize奖之后,又在阿尔勒摄影节上大放光彩。他的开山之作——那张在研学时拍下的内罗毕的寥落街景,如同幽灵物质般盘旋的照片,就为他博得了第一份殊荣。此后,他的光圈里浮光掠影飞舞,港湾晚灯,山顶破晓,定格辉煌,揭露灾难。不少媒体猜测,今年的普利策奖或将落于他手。
如今伊万的地位可谓是新秀,得知他将在纽约发展,向他抛出橄榄枝的公司不计其数。
与此同时,这些年阿尔弗雷德的声名也不时传到他的耳边,他做着自己的数字娱乐生意,频频登上WSJ日报和VF媒体,倒也不是伊万刻意关注,纽约上流社会阶级固定,想要进军更高的领域,就必须做好和他打交道的准备。
伊万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即使再见时他们不能和平相处,也应该学会成年人那样维持表面的平和。
而事实确实是这样的。距离他回到美国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他前前后后跑了不少地方,相关事宜都办得差不多了,阿尔弗雷德一定也听说了他的踪迹。甚至他所在的资方还向伊万提出了加盟,但前来商谈的是对方的秘书,直到签订合同,阿尔弗雷德从始至终也没有露面。
整个过程中,伊万接触的东西很多。同行与他探讨摄影技巧,代理人欢迎他加入新世界,弗朗西斯与他对接工作内容,面向社交软件营销传播。一切都很顺利。
终于可以确定的是,阿尔弗雷德不会再出现。
他应该感到高兴。
只是在那之后的一天,伊万的助理联系他。助理说,他有一件事需要告知伊万,按照正常的业务来说,他应该先取得伊万的应允,但对方却要求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伊万。
伊万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助理说,伊万来纽约之前拍的最后一组照片,也就是他最新的作品——是他乘游轮跨越南极的海上风景照,被人高价收购了,并且对方还希望伊万能为他的生活起居拍一组照片,作为纪念和对伊万的钦慕。对方给了一笔不菲的资金,数字之大令伊万本人都有些吃惊,他并不介意接活,没有人会嫌弃赚的钱少,但对方的举动实在是很奇怪。
这个向来机敏干练的青年助理难得迟疑了,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袋,动作缓慢地推到伊万面前:“对方希望我把这个东西给您,并且……”
“什么?”伊万询问。
“我没有打开过,但他让我带给您一句话……”助理吞吞吐吐道。
“他提了什么条件吗?”
“是的,也许是,”在伊万探究的目光下,青年紧张地说,“他说,‘亲爱的万尼亚,请你打开这个袋子吧,打开这份我为你准备的见面礼,我对我们的再见怀有万分期待。’”
伊万多么希望情况不是他想的那样,但他几乎能想象得到这个人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天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定力才使自己保持住了镇静,他的手指紧紧扣着沙发软皮,血液在心脏的剧烈跳动里沸腾,心口泛起阵阵紧缩感。
但伊万很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恐惧,相反的,他静如死水般的内心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泛起了波澜。因为他猛然想起,那个人对他说出类似的话时,曾经看着他,眼神桀骜又锐利,在盛夏蜜一样浓稠的阳光里,他向外迸发的每一寸情绪都是猖狂的,被他的目光锁定时,伊万根本毫无退路。他太懂得怎样让伊万失控,就像现在的留言一般,在那个近乎于追捕猎物的眼神之后,他对着伊万促狭地笑了。
他的嚣张让伊万厌恶,也让伊万心动。
“我不需要什么见面礼,也不会接这一单,”伊万回绝道,他的视线在牛皮袋子上扫了一眼,又飞快移开了,但他的声音仍旧是冷静的,“请你替我转告我,新的工作室需要忙的东西太多,恕我分身乏术,不能与他合作了。另外,这东西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布拉金斯基先生,请恕我直言,您最好听一听他的来历,您或许不知道,这人是……”
“我知道是谁。”伊万打断他的话。
“您知道?”
“大名鼎鼎的琼斯先生。”伊万也说不上来自己是用什么语气说出了他的名字,“阿尔弗雷德·F·琼斯。”
助理霎时间沉默了,他是个聪明人,从琼斯先生跟他商讨时一直带着的兴致勃勃的笑,到如今老板晦涩不明的脸色,他一下子就能想到两人之间存在着什么过往。他斟酌着回答:“我们和Supernova(阿尔弗雷德的公司)即将展开合作,这或许是一个稳固关系的好机会。”
“实力如果足够强悍,就不需要刻意去拉拢他人,”伊万摇了摇头,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被乌云完全覆盖时,他的眼里又变回了波澜不惊,“我们和Supernova的合作会照旧,这一点不会被影响。至于我和琼斯先生,以前发出过一些事,我没有办法、也不会接这一单,这袋子你拿回去吧。”
“那卖出去的照片……”
“……不管他。”伊万叹了口气。
隔天,弗朗西斯给伊万打来了跨国视频。画面里,法兰西男人面容俊雅,眉眼间萦绕着自得与喜悦,他告诉伊万,伊万在尝试北美市场的消息一经传出,巴黎总部的工作室又接连接到了许多个大单,为名流巨星作画、举办画展、为贵族学校提供教育,甚至他们的一些作品进入了拍卖行,流向全世界。
他对伊万说:“你知道吗?我的高兴并不是因为事业有成,我对艺术的见解,使我在进入这个行业时就已经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走到一个高度——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弗朗西斯的身后,是伊万熟悉的别墅布景。地上铺陈的大理石被不规则切割,纹理华丽精致,水晶雪花吊灯从被曼波绿色绒布装点的天花板垂在半空,盈盈灯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跃动,把周围照得澄亮无比,也让弗朗西斯沐浴在这柔光里。
而那墙壁上正以相同的间距挂着五幅色彩不一的名画,那只是弗朗西斯最爱重的画作,在他的私人收藏室里,他所拥有的艺术品不胜枚举。也是他看到了伊万的才华,向伊万伸出了橄榄枝。弗朗西斯对法国艺术不光是了解,他的家族、人脉也是强劲的后盾,他看起来随和风情,却对自己的艺术极其自负。在伊万问他真正的高兴是因何缘由时,他爽朗如艳阳般笑起来:“因为我们的艺术吸引了整个巴黎、乃至全世界的目光。”
伊万看着他,微笑举杯:“我也是。”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弗朗西斯把一些宣传海报、工作室内里装扮、合作的人脉资源整合发给了伊万,附带着他自己整理的北美时尚周报见解。说完正事,弗朗西斯翻着他近几次的拍摄作品点评了几句,给出一些建议,还聊了聊艺术圈里的时事和这行业内的一些八卦。接着,他还说他将去英国一段时间,但接应的事务不会落下。伊万有些惊讶,却也微笑着点头,像他们那种靠感知世界来获得生命活力的人,满世界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不过,在提到伊万的南极之行时,弗朗西斯突然问:“听说你的作品卖出去了?”
这句话就像一声撞钟,在伊万的耳膜上猛然敲了一下,余音回荡在他的耳畔和心里。伊万的声音就在那余波里震颤:“是的。”
“老实说,这一组照片我很喜欢,它的确具有收藏价值,”弗朗西斯向他举起了装有葡萄酒的杯子,“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
伊万看着他。
“对我们来说,爱情和酒精是没有区别的,第一次为爱情献身是艺术家至高无上的荣幸,是灵感和机遇。但如果无数次殒身不恤,就会变成愿意擦一万次的火柴,明亮但短暂。”
三、
真正造访Supernova的那天,伊万是没有见到阿尔弗雷德的。
他从出租车上下来,在侍者的招待下走进那一栋充满现代感和科技感的高楼大门,穿过铺有棕黄亮色瓷砖的长走廊,和公司经理握手言欢。在经理带他参观内里的陈设时,伊万疑心他会在某一间他所不知道的办公室看到那抹金色的身影——但是没有。在一个步履匆匆的员工不小心撞到了伊万身上、连声道歉时,伊万还以为那个人抬起头时会有一双如万里晴空般湛蓝的眼睛——但并不是。在经理把他引荐给董事长时,伊万无比确信,坐在转过来的办公椅上的人会有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但都不是。
伊万在签署合同时随意瞥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只是一刹,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可也得益于他过目不忘的本事,那串数字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包括那个地址,算起距离,离他也是十分近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阿尔弗雷德对他就像火焰,旧时盛烈而不顾一切地燃烧过,熄灭了,多年后的余烬仍有足以灼伤他的力量。
他们的关系并不是一直都很好,相反的,阿尔弗雷德对他表示了热情后,他们之间开始退变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当时全校都为他们的关系津津乐道,伊万也几乎要因为他而心旌摇曳,却在一次放学后的教室外,听到了阿尔弗雷德和朋友的聊天。
朋友问阿尔弗雷德,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个俄罗斯人吧?
阿尔弗雷德耸了耸肩:我只是觉得好玩。
自从他第一次搭讪,换来的是伊万的紧锁的眉头和嫌弃拂开的手后,他就没有从伊万身上得到什么好脸色,之后的几次交集,伊万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但这也是阿尔弗雷德第一次得到“嫌弃”,这让他觉得好玩。
阿尔弗雷德是人群的焦点,他开朗阳光,自信骄傲,是上帝的宠儿,没有谁能不被他的魅力蛊惑。他拥有太多的拥趸者,他想要办的游戏派对就没有办不成的,他看上的女孩就没有追不到的,他想要的名誉、成绩或是地位,也都没有得不到的。
但伊万却是例外。
伊万越是拒绝,他就越是觉得好玩。
这是伊万所不能理解的,因此,在最初的悸动过去之后,一种无法忍受的郁闷心情席卷了伊万的内心。他不明白,一个拥有了全世界的人,为什么执着于进入他的世界,况且他就像一阵蛮不讲理的龙卷风,压倒性地让人无法理解,又无法拒绝——曾经伊万问他,你凭什么认为大家都应该听你的——而阿尔弗雷德却毫不犹豫地说,因为我就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伊万哑口无言。因为他发现,阿尔弗雷德得意洋洋地瞪着他时,像是在索取一份理所应当属于他的物品,那双气焰嚣张的蓝色眼睛在阴影里也在隐隐发光。
那种难以理解又无法拒绝的反差最终变成了伊万对阿尔弗雷德的恼怒。
他们都在红尘中苦苦奔波,唯独阿尔弗雷德,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睥睨于云端,又怎么会染上尘埃?
与他为敌简直就是最可怕的经历。即使伊万仗着比他高出一点的体型,用拳头去威慑他,他也毫不畏惧,反而能凭借惊人的力量和伊万打得有来有回。伊万表现得越是嫌弃,阿尔弗雷德就越是觉得好玩,他变本加厉地和伊万搭话、聊天、肢体接触,尽管每次都会被伊万武力制止。
就算他扯着阿尔弗雷德的领子,把他压制在地板上狠狠挥拳,他紧攥的拳头——就像凶狠的豹子蓄势待发,可阿尔弗雷德仍然是含笑的,他的目光肆意地逡巡在伊万因为愤怒而绷起的肌肉上。伊万的呼吸因为激动而变成急促火热时,阿尔弗雷德也开始笑起来,他的笑声一下又一下,又近,又重,像是撞在伊万的耳膜上。伊万如遭挑衅,瞬间收紧了抓住他脖子的虎口,喉管的压迫让阿尔弗雷德止住了笑,转而气闷地剧烈咳嗽着。喉咙里的空气被挤出去后,阿尔弗雷德的视线模糊起来,只有伊万怒意的眼睛像一柄利刃,劈开了他浑浑噩噩的世界。
但阿尔弗雷德并不会就此收敛。
阿尔弗雷德也伸出手,像伊万扯着他的衣领一样,迅速而精准地揪住他的围巾。他在伊万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用力一拽,让伊万重心不稳地跌向他的方向。
他能感觉到伊万全身的肌肉如惊弓之鸟般在瞬间紧绷,他下意识松开阿尔弗雷德,企图用掌心撑住身形,然而阿尔弗雷德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将伊万猛地往身下一按。
伊万毫不防备地被推倒在地上,他的膝盖随即向上一顶,阿尔弗雷德要反制住他并不轻松,他的胯下被伊万紧密地抵着,他的腿用力地猛向下压,才能使伊万不至于伤害到他。
伊万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喘着气,声音被压成了阴冷的气音,“阿尔弗雷德你疯了吗?”
阿尔弗雷德的气息也不平稳,可他看起来是云淡风轻的,就连全身发力时,他的眼睛也是平静无澜的海:“是你先动手的啊,万尼亚。”
“你就是个混蛋、恶魔、疯子——”
“你觉得我很坏吗?”阿尔弗雷德模仿着伊万的语气。
“是的,琼斯,你很坏,你是我见过最坏的孩子。”伊万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他只能保持着这个相互肘制的姿势。末了,他补充道:“我讨厌你——”
阿尔弗雷德开怀地大笑了两声,“那你就讨厌吧,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他们近得已经肌肤相亲,阿尔弗雷德从上往下地打量他,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按住伊万的手腕,另一只手挑起伊万的下巴,鼻尖缓缓伏在伊万的耳边,兴致勃勃地告诉他:“还有,你硬了。”
伊万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那一场绵延的暴力中,不可遏制的情【】欲脱生出来,如同潮水,其中的难堪和羞愧,让他仿若被打了一耳光。
伊万拼命挣扎起来,在不停挥舞的过程中,他的小腿不小心碰倒了旁边桌子上的钢笔。
“叮——”
电梯提示音穿越了时间,在伊万耳边模糊地响了一声,新鲜凛冽的信息素从敞开的电梯大门倒灌而来,瞬息之间便逸散到了伊万的鼻腔。
比理智先做出反应的是伊万的本能,几乎是刹那,他全身的汗毛戒备地竖起,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酒心巧克力的香味如同一股东风,轻而易举地吹动了伊万的内心。
身旁的经理疑惑地看向突然停下脚步的伊万,而伊万整个人宛如被定在原地,“您没事吧?”大厅里人来人往,哒哒的皮鞋声接连不断,但只有阿尔弗雷德站在他的身后时,伊万才浑身僵硬着回过头去。
澄黄饱满的阳光从落地窗斜洒进大厅正中央,如注般落在阿尔弗雷德的身上,此时艳阳高照,他金黄色的头发沐浴在水一样的阳光里的时候,像是清冽的泉水倾斜而下,灿色的水光四溅,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芒金色的辉光里,就连空气中的尘埃都无所遁形,仿佛和光芒融为一体。
他的蓝色眼睛,和伊万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甚至于,在室内变得更加灿白的光线下,他眼里的湛蓝色如浪潮汹涌,几欲喷涌。
伊万看到他的嘴唇动了一下,那句话被纽约最明媚的暖风裹着,吹到伊万的耳边。他说的是——
“万尼亚,好久不见。”
伊万战栗,皮肤上浮起鸡皮疙瘩。他猛然想起曾经阿尔弗雷德从身后叫住他的样子,带着少年的锐利和张扬,可现在的阿尔弗雷德神情不再狂傲,他的眼里闪烁着温煦的笑意,却仍然势在必得。无论何时,他都不会失去独属于他的光芒。
经理顺着伊万的视线看去,当他看到他的老板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时,顿时迎上去,用热情的语气打招呼道:“啊,是您——琼斯先生,您竟然来了。”
阿尔弗雷德向他点了点头,眼睛却不看他,仍然笑眯眯地看着伊万。
“真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我正在招待一位贵宾,”安卡经理的视线落在了阿尔弗雷德的手上,“您这是……”
他的臂弯里搭着一束高调到有些夸张的红玫瑰,熏黄色的光线和艳丽的红碰撞出肉眼可见的鲜艳暖色,仿佛要在伊万的视网膜里肆意地灼烧,多么简单,他只是抱着玫瑰花站在那里,对伊万笑上一笑,就能让伊万沉寂多年的心再次跃动。
然而阿尔弗雷德迈开腿,迎着旁人讶异的眼神,一步一步地来到伊万面前。
伊万想要后退,但他却还是站在原地。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又轻又柔:“我等了你好久。”他的笑容在普照的日光下变得更加耀眼,一瞬间,伊万所熟知的那个十九岁的少年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你想我了吗?”
伊万的喉结滚了滚,仿佛被蛊惑一样,直愣愣地盯着阿尔弗雷德,直到阿尔弗雷德伸出手来,想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捏起他的下颌,他才如梦初醒,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伊万的心脏狂跳不止。他抬脚就走,擦着阿尔弗雷德的肩膀,步履迅速地掠过他。阿尔弗雷德追上去,一边对经理问好一边继续和伊万说话:“万尼亚,你还没有收下我的花呢!”
他的声音太大,伊万不得不停下脚步:“你不要那样叫我。”
于是阿尔弗雷德顺势挡在了他的面前:“为什么?我喜欢这样叫你。”
伊万抬起眼看他。
阿尔弗雷德的脸再次闯入他的世界,五年过去,他长得比当年更高,不再需要微微抬头才能平视伊万,他的轮廓也增添了几分成熟alpha的硬朗,那一张令伊万魂牵梦萦的脸,经过了岁月的洗炼后,透露出来的是成熟稳重。阳光把他的发丝照拂得仿若迸溅的水波纹,他的眼睛也如同晴空下的碧波万顷。
但他站在这里受人敬仰的时候,发型与造型也没有像其他成人一般精心打理。一如曾经,留着蓬松的自然垂落的刘海,露出一点光洁饱满的额头,看上去与公司格格不入,却又有几分少年的清隽。伊万曾经忌惮二十一岁的他,也许是出于omega对alpha天然的敬畏,也许是由于阿尔弗雷德的确太狂妄。他以为时间能淡化一切,但五年过去,伊万仍然为他心神震荡。
在伊万打量他的时候,他把一整束红玫瑰塞入伊万的怀里,问道:“我送你的礼物,你怎么没有收下?你不好奇那是什么吗?”
伊万想要把花再扔回去,阿尔弗雷德却把双手背在手后,让他无计可施。看着阿尔弗雷德含笑的眼睛,又看了看周围人频频投来的探究目光,伊万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不好奇,把你的花拿回去。”
“我不,”阿尔弗雷德咧嘴一笑,“你不收下那一份礼物,我只能另外给你送一份见面礼咯。”
“你——”伊万咬牙,他强忍着怒意压低声音,“你疯了吗阿尔弗雷德,你开玩笑也不看场合吗?”
“我没有在开玩笑,花我是不会再拿回去了——哪有送出去又收回的道理,你快收好吧,不然我们两个就要被议论了。”
你还知道?伊万面对阿尔弗雷德时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他冷笑道:“你知道你这样做我有多麻烦吗?”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经理,这个圆滑的中年男人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却怎么也不再往他们的方向走上一步。看起来,他们今天的会晤结果很不妙。
“如果你指的是合作的事,会顺利的——我是说,Supernova能和贵司合作,荣幸之至。”
“我不需要你的特权,你能不要再消遣我了吗?阿尔弗雷德,”伊万深吸一口气,“琼斯先生。”
“我需要向你解释。第一,这并不是特权,你的确很优秀,和你合作是我们深思熟虑过的结果,第二,我也没有消遣你或是那你开玩笑,”阿尔弗雷德带着笑容,大大方方地直视伊万的眼睛,“我是在追求你。”
趁着伊万怔忪的时候,阿尔弗雷德走近他,朝他伸出手,伊万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捏他的下巴,但他只是掐了掐伊万的脸。在过度的惊讶和羞愤把伊万的脸颊熏蒸成粉色后,他的唇角也带上了柔和的笑:“我是认真的。”
摹地,伊万把那一把玫瑰花砸到阿尔弗雷德身上,也幸好阿尔弗雷德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但他不见恼怒,仍然笑容满面。望着阿尔弗雷德闪着光泽的眼睛,伊万冷笑道:“这并不好笑。”说着,他转身就走,只在经过经理时低声道了一句抱歉。
伊万只想离开这里,阿尔弗雷德的行为让他颜面尽失,他快步离开的时候仿佛所有血液都直冲上头顶,脸颊和脖颈热得视野模糊,更多的是意乱心烦。
可是阿尔弗雷德还是追了上来,他和伊万一起挤进电梯,“我会告诉你我是认真的,万尼亚。——你要去哪里?回去了吗?”
他看着伊万紧绷的下颌线,说:“你要来我的办公室看看吗?在顶层,你会喜欢的。”
见他真的要伸手去按楼层,伊万连忙伸手拍下一楼,再对上阿尔弗雷德貌似无辜的表情,伊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阿尔弗雷德笑出声来。
伊万不知道阿尔弗雷德是怎么抱着一整束红得张牙舞爪的玫瑰花还能如此旁若无人,在融金的阳光下,上面的每一片花瓣都似乎着了火,走出公司的路上,不断有人向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作为今天的来宾,这里的员工几乎都认识伊万,也对他的成就小有耳闻,他容貌俊美,声名鹊起,见到伊万时,没有人不向他礼貌地打招呼。然而现在,他们的老板——这个年轻的金发男子,怀里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跟在伊万·布拉金斯基先生的身旁。布拉金斯基先生面色冷峻,形容严肃,他们的老板却眉飞色舞,脸上洋溢着那种与生俱来的热情与自信。
不知他说了什么,布拉金斯基先生突然停下来,深吸一口气,从他手里接过了那捧玫瑰——与其说是接过,不如说是劈手夺过。
同时,他们也看到,老板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心满意足。
“你究竟要跟我到什么时候?”出了大门,伊万终于没好气地说。
他们并肩站在门口,面对着中心街道川流不息的车流,伊万只觉得无奈,但那种无奈被鼻尖萦绕的馨香浸泡后又变成了难以纾解的烦闷,伊万没办法不去注意身旁的这个人,即使他一言不发,只是跟在他旁边。
“我的回答是——All the time,如果你愿意带我去你的工作室参观一下,那就更好了。”阿尔弗雷德提议道。
“做梦。”伊万冷笑。
“你看,你不采纳我的建议,我只好跟着你了。”
“我说,琼斯先生,你就不能放过我吗?”伊万皱着眉,转过头去看着他。
他看着阿尔弗雷德眼里涨潮的蓝,就如同卷着漩涡和暗礁的深海,只要伊万一不留神,就会被拖入深邃无尽的海底,永远沉溺。
“不能,”阿尔弗雷德眼睛里浮动的蓝海隐匿在阴影里,伊万竟然看出了柔情与笑意,“你也并没有忘记我,不是吗?”
伊万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他挪开视线,像是叹息一般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琼斯,我当初说过的,你根本不明白……”
“我明白。”阿尔弗雷德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你明白?你明白我的真正意思吗?那么多年的相处,你对我根本就不是爱情——不是所有人都应该围着你转的,阿尔弗雷德。”
“我就要你围着我转。”阿尔弗雷德忽然说。
“我已经不是二十一岁了,我还有什么不明白?要说有什么困顿,在你离开我之后,我也该想清楚了。”他又开口,“我就是要追求你。伊万,我会拥有你。不论过去还是将来,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
伊万的措辞兀地顿住,真切的茫然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他往后退了一步,狂跳的心脏让他几乎站不稳。
直到阿尔弗雷德再次握住他的手,笑盈盈地低下头,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个浅吻,他才如梦初醒。嘴唇与皮肤的相触如同蝴蝶飞过花丛,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也是在这时,伊万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被他遗忘的念头——一个令他惊惧的念头。
伊万如此讨厌阿尔弗雷德,还有一个原因,是阿尔弗雷德从来不会掩藏——他用最直白的目光锁住伊万,用最有力的手臂桎梏住伊万,用最犀利的话语把一个事实告诉伊万:阿尔弗雷德是疯子,可是能从暴力中品尝出情【】欲的伊万,又何尝不是疯子?
伊万真切地体会到了阿尔弗雷德的执着。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很清楚,阿尔弗雷德一旦下定了决心,没有人能够改变,五年过去,这个事实只会更坚定。他们重逢的第二天,伊万给自己休了一天假,他从清晨醒来,拉开窗帘,被浮光的旭日刺痛了双眼,他正揉着泪眼时,却看到楼下的街边停着一辆大货车,车门甫一打开,一个身影以一种矫健、急躁的姿态——那身姿瞬间就俘获了伊万的注意力——从踏板上跳了下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光斑细碎地落在他脸上。他抬头的瞬间,和伊万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旋即,他朝伊万微微一笑,那温暖、柔和、多情的眼光,就像是含情脉脉的表示。伊万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形容词,从阿尔弗雷德的眼中,他感到的只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匆匆拉上窗帘,隔绝了那道着火的视线。
直到阿尔弗雷德指挥着工人,帮他把家具一一搬进楼道,伊万才惊讶地发现,他就是那个和他同一楼层却久未出现的租客。伊万纳闷了一整天,他认为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也搞不懂上市公司的CEO怎么会屈尊降贵住在这里,但他不想去问阿尔弗雷德。
自从他搬进来之后,伊万的心就提了起来,以阿尔弗雷德的性格,必定少不了折腾他。他提防着楼道里忽然出现的金色身影,提防着隔壁窗口亮起的灯,但阿尔弗雷德第一次主动来找他却是来敲他的门,他穿着寻常的家居服,蓝色格子睡衣柔软细腻,金发蓬松地随意垂着,一缕呆毛俏皮地翘起来,有几分不修边幅,也让他看上去像个普通的英俊青年。伊万的眼神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变得不善,阿尔弗雷德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把一盒蓝粉色包装的盒子递到伊万面前。
“这是什么?”伊万警惕地问。
“我刚刚烤的蓝莓曲奇饼,带给你尝尝。”阿尔弗雷德理所应当地说。
伊万狐疑的目光流连在阿尔弗雷德和他拎着的食盒上,他开口时语气显得很生硬:“不需要。”
“收下吧,万尼亚,别不好意思,作为新邻居初来乍到的礼物,这栋楼的每一个朋友都会有的。”阿尔弗雷德很是真诚,说起来毫无半分私情。
既然他这样说,伊万也不好推拒,他犹豫着把曲奇饼接过来,又看向阿尔弗雷德。而阿尔弗雷德只说了一句“希望你喜欢”,就带着礼貌的笑容转身离去。
蓦然,伊万想起了阿尔弗雷德曾经带给他的糖果,他做甜品的手艺似乎很好,酸甜可口,盖过了一整个夏天的味道。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但伊万回想起来时,阿尔弗雷德镜片后熠熠闪光的双眸却记忆如新。
烤饼干冷了,否则伊万不会发现他望着阿尔弗雷德离去的背影徘徊过。
阿尔弗雷德不会特意出现在他面前,但他的每一次出现都恰如其时。他很快就和这栋房子的邻居打成一团,每当他给别人分享什么新鲜事物时,总会给伊万带上一份。有时是饮品,有时是工艺品。他的住所总是亮着灯,伊万晚归时回到楼下,还不急着上楼,站在庭院粗劲的树干旁吹风,便看见他的房间灯火通明,在其他黑洞洞的窗口的映衬下,显出一种独特的温情。突然地,阿尔弗雷德走到阳台来,他整个人隐在柔滑的夜色里,五官轮廓被黑雾侵染得若隐若现。伊万确信阿尔弗雷德看见了他,但是他们都没有动作,而是隔着深重的夜遥相对望。微风拂过阿尔弗雷德的脸颊,吹过伊万的掌心,阿尔弗雷德的手肘撑在栏杆上,他点起烟,一星火光映在伊万的眼里。
慢慢的,路边植被和升温的天气呈现出盛夏的迹象。午后,伊万从小憩里醒来,他没有在家门口或是楼道里看见阿尔弗雷德,却在被栅栏围起的小院子里看见了他。他和住在这附近的艺术家们一起围坐在圆石桌边,谈笑风生,气氛快活。眼前的阳光喧嚣明亮,枝叶间偶有鸟翅的拍击声传来,阿尔弗雷德持着口风琴,连续不断地吹出单旋律音乐。见到伊万来了,阿尔弗雷德率先注意到他,亲昵地叫出“万尼亚”,以至于让所有人的目光变得揶揄,聚焦在他们身上。伊万脸颊发烫,阿尔弗雷德却毫无知觉地招呼他过来一起玩。
不止是日常生活,阿尔弗雷德还融入到伊万的工作室里。伊万花了好一番功夫招聘员工,安排好工作,他正和助理梅森攀谈,就有一个双手拎满了塑料袋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手上十几份的奶茶饮料甜点一放下来就摆满了前台——是一家价格不菲的高档餐厅——他说是一位先生请他们全工作室的人用下午茶。在伊万惊讶疑惑的询问下,袋子里的署名便签被打开来,上面赫然写着:布拉金斯基先生的神秘追求者。众目睽睽之下,伊万不可能将他拒之门外,他只好硬着头皮吩咐梅森派给员工,然而,得益于阿尔弗雷德曾经大摇大摆地宣称要追求他,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神秘人是谁。
想要往更高的阶层发展,伊万就要学习更多的高级礼仪,出席更多的社交活动。他需要学会打高尔夫,过程中仪态松弛而谈吐有度,他的对焦被赋予了更多剖析的意义,需要用不同抽象或写实画派的角度去介绍他镜头下的作品,还需要通过宝石的光泽来判断出它的价格与来源,通过美酒的风味来推测出它的产地与年份。幸好他在巴黎的五年里,弗朗西斯致力于带他领略这些,现在做起来也并不困难。
他受邀去参加拍卖会,阿尔弗雷德也在场。这是场艺术品与奢侈品的拍卖,聚集着不少名门出身的艺术界人士,阿尔弗雷德那一派则多是商人,而对伊万来说,社交意义大于探寻珍宝。他和在座的绅士名媛握手招呼,在看到阿尔弗雷德时,他顿了一下,伸手过去,但阿尔弗雷德对他半空中的手视而不见,反而以一种热情得过分的姿态给了伊万一个拥抱。
靠得太近,伊万觉得对方的信息素在一瞬间包围了他,但也只是一瞬间,阿尔弗雷德覆在他肩胛上的手掌下滑了几厘米,虚虚停留在他的腰际,在伊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松开了双臂,退回到社交距离。
伊万僵着发烫的后腰,全身发麻,只觉得被阿尔弗雷德灼伤了。全场的交谈寂静了一刻,好奇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动。隔天,他们拥抱的照片居然登上了社交平台,也不知道摄影者是借了怎么样的位置,那张照片上巧妙地避开了旁人,只有阿尔弗雷德和伊万入镜,亲密忘我地相拥着。伊万以专业者的经验来说,这角度绝非偶然。更荒谬的是,阿尔弗雷德用Supernova的官方账号转发了这张照片,还艾特了伊万。
伊万为此心烦意乱了整晚。
有一次伊万打开门,就听到楼梯间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阿尔弗雷德的身影就映入眼帘。他应该是刚从外面晨跑回来,脖子间搭着一条毛巾,穿着一件宽松白T,阳光照耀进来,在他薄红的脸颊上格外明显,随着他迈步的动作,手臂上饱满流利的肌肉颤动之际,阳光也顺着他的皮肤流淌。他顶着伊万的目光,绽开一个热情的笑容,伊万向他点了点头,随即准备关上门。但下一秒,阿尔弗雷德就在他自己的门前停住了,他的僵硬太过明显,让伊万下意识观望了一眼。伊万迟疑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毫无征兆地朝他看了过来,神色委屈:我忘带家门钥匙了,万尼亚。
伊万顿时握紧了门把手,危险雷达尖叫起来,看着阿尔弗雷德即将开口,他严阵以待——阿尔弗雷德说话了!果然,他就知道——阿尔弗雷德说:“万尼亚,你能给我倒一杯水吗?我刚跑完步,好热,现在联系开锁业务过来还要一段时间。”
“不……啊?”拒绝的话闯到舌尖,差点没让伊万咬到舌头。
伊万盯着他真挚的眼神,疑心对方是否故意逗他,但阿尔弗雷德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大方礼貌的笑容,任由伊万在他身上肆意打量。在伊万审视的视线下,他从容地抓起颈间的毛巾,擦拭额头和脸上的汗,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把刘海撩到脑后,头发被揉得一团糟,还有一缕贴在脸颊,让伊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脸上。他习惯于捕捉生活里的每一帧,因此也对阿尔弗雷德的剪影无比敏锐。
光影在他的身上明灭,酒心巧克力的气息浅浅地萦绕在他的周身,漫到伊万的鼻尖,浓烈,却不似记忆中那样有攻击性。伊万的喉结滚动,屏着呼吸,跨进屋里,为他接了一杯水。他把纸杯递给阿尔弗雷德,但阿尔弗雷德看着他紧张的神情却眉眼一弯,他在接过水杯时随口说:“你看,我的信息素也可以做到和你相安无事。”
伊万不明所以,茫然地看向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却不再说话,只留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那天晚上,重重旧事在伊万的睡梦里卷土重来。那个过去了五年的夜晚在他的意识里潜藏着,又在他的梦境里不断上演。
那是他们无数个夜晚中的最后一个。恰逢易感期,阿尔弗雷德身上的信息素与沐浴露的香气在他靠近伊万的时候就全部发散了出来,它们纠缠着,混杂着,反复地拉锯着伊万摇摇欲坠的理智,在omega的本性面前,这种侵略性演变成了致命的吸引力。纵使伊万曾经对他极尽抗拒,却也不得不承认,阿尔弗雷德的气息所带给他的,不仅是肉体上的欢【】愉,更是最野蛮、最原始的精神欲【】望。在他们上过床之后,阿尔弗雷德就在他身上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见wb)
在那一刻——也只有在他们做【】爱的时候,能够摒弃前嫌,互相依偎。
在滔天的欲【】海里,他听见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快【】感把世界都颠倒,让意识都模糊,可在腺体被触碰的瞬间,伊万却猛地从欢【】愉中清醒过来。他挣扎,又被阿尔弗雷德轻而易举地击溃,耳边是阿尔弗雷德低哑的喘息声:“让我标记你吧,万尼亚。”
给过什么回答,伊万已经想不起来了。他从情【】欲的巨浪坠落,在无人的走廊上狂奔,甜蜜的巧克力香混着烈酒,在他的身后化作飓风,追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拐过一个又一个的转角。阿尔弗雷德的信息素被风沙席卷着,逐渐从他的鼻尖淡去,化作股股穿堂风。终于,他来到神秘的异境前,属于阿尔弗雷德的气息已经完全消散。
他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你让我害怕,让我忍不住想逃离,你的信息素又让我失控,变得不再理智,我们之间怎么可能和平相处呢?阿尔弗雷德,你告诉我,我们之间就只能这样吗?”
四、
伊万醒来,天已蒙蒙亮,天际间弥漫着白粉色的晨曦,如同银河的织带,在天幕中静静漂浮着。他先是从恍惚的梦里回过神,跌跌撞撞地去洗漱,直到凉水扑洒在脸上,他才从这恍惚迷幻的过往里挣脱。他最终去阳台抽烟,迎着晨间还带着寒意的风,靠在阳台栏杆上眺望远方。灰白色的烟雾在空中打转,带着烟草味的浓雾,和他身上浅淡的松柏林气息周旋在一起,又一点点融入空气,逐渐散开。
即使被流窜的冷风吹拂,伊万也还是难掩心中的躁动,他的胸腔盘踞着一团虚无的火焰,使他的呼气与吸气都沉重无比,这火气一直郁积在心口,随着时间的推移烧得更盛,无论是深呼吸还是让香烟来浸染肺部的吐息,都无法减轻分毫。到他抽完第三支烟时,他只觉得呼吸已经成为了他的困扰,每一次呼吸吸入的空气都仿佛裹满水分,只会泡发他心里的不适。
伊万没办法不去想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无论他多么不愿意承认,但这一整晚,乃至一整个早晨,直到朝阳越出地平线,照耀万物,他都在想阿尔弗雷德。他曾经是那么厌恶阿尔弗雷德,可是认识阿尔弗雷德之后,他的视觉被他火焰般的特性点燃,他得到了世间的第一缕曙光。属于他的曙光。也是阿尔弗雷德,促使他开始捕捉万物的温度与底色。
伊万一直不愿意承认的是,阿尔弗雷德启发了他的摄影梦。——这世界大约没有比阿尔弗雷德更优秀的猎手了,即使知道他早已经被阿尔弗雷德的瞄准镜对准,他也根本无处可逃。
高中时期,伊万被阿尔弗雷德点破他的欲望之后,两人便陷入了无休止的对峙。阿尔弗雷德于伊万来说是带着剧毒的甜蜜陷阱,他本能地感到危险,即使早作抵抗,也还是被拖入荆棘丛中,难以自拔。而伊万于阿尔弗雷德是新鲜感,是一时兴起的胜负欲或性【】欲,因为世上就不存在能从阿尔弗雷德手里逃脱的猎物,他沉溺在这场拿捏彼此的美丽游戏中,一晃经年。
当伊万天真地以为熬过高中就能摆脱这个家伙时,命运给他开了个并不幽默的玩笑,让他在大学的教室里再一次看到了阿尔弗雷德标志性的金发。
这个已经成功分化成Alpha的混蛋用力揽着他的肩膀,不顾他暗暗的挣扎,扬着他那标志性的笑容,熟稔地问伊万:一个暑假没见,你是不是已经分化成了Omega?
伊万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几个月没见,阿尔弗雷德的力气变得这么大。他们贴近的时候,伊万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肌肉饱满的胸膛和手臂,他毫无芥蒂地任由伊万打量起他,他的面部线条更加鲜明,也更加英气勃勃。阿尔弗雷德有着一副上帝赐予的好皮囊,而当他分化成Alpha后,这一具逐渐成长为成熟男性的躯体更趋近于完美,富有年轻力强的爆发力和性魅力,当他把伊万揽进怀里的时候,伊万感到的却不是反感,而是惊心动魄的吸引力。
伊万的视线飞快从他被T恤遮盖下的身体挪开,见挣脱不开,他索性恶狠狠地给了阿尔弗雷德一个肘击,冷笑着说:“让你失望了,医生预测我会分化成Alpha。”
阿尔弗雷德的表情看起来很失望:“好吧,祝你好运。”
伊万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失落,也不想问。入学体测前,纽约最权威的医生的确这么预测过,他煞有介事地拿着伊万的身体报告单分析总结:您起码是S级的Alpha。
如果阿尔弗雷德这种人都能分化成Alpha,那他也不例外。伊万对此毫不怀疑。
因此当他发觉自己浑身发烫四肢无力时,一切都为时已晚。变故发生在一个寻常的下午,伊万坐在教室里时就感到了一阵心悸,气候已近深冬,他裹在厚羊羔绒大衣下的身体却有了微的热意,从小腹开始,顺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
身旁的同学都在认真听课,没有人注意到伊万的异常,没有人看到他开始冒汗的额头,也没有人发现他的双腿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引以为傲的力气一点点被抽走,仿佛下一秒就要瘫倒。
伊万立即意识到这是分化的前兆,来不及思考太多,他在中途离场,逃也似的离开了学校。
但他低估了本能反应的强大,到家时,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的视线也模糊了,脚步像是虚浮在空中,满脑子的念头糊成一团,像有一块浸泡在水中的海绵,在他的脑海里无限膨胀,以至于让他无法思考。
他唯一清楚知道的是,这是Omega分化的过程。
公寓的门近在咫尺,伊万却被最后的台阶绊得踉跄,猛然向前倒去,他的手软得不能支撑他爬起来,他的腿间开始灼烫,一种陌生的渴求油然而生。伊万从来不知道,性【】欲可以高涨到盖过理智,属于Omega的欲望让他仿若置身云端,其余的一切都如退潮般远去,他趴在地上贪恋着地板冰凉的温度。
有人走到他的身边,一双粗壮有力的手穿过他的腋下,把他稳健地托了起来,手法像是捉起了一只小猫。伊万感到更加躁动,压抑不住的信息素倾泻而出,很快满溢在这狭隘的楼道空间里,被触碰的触觉让伊万抬起眼,看见一双蓝色的眼睛,正带着戏谑的笑意,好整以暇地问:“Alpha?”
才刚刚把门关上,阿尔弗雷德就把伊万抵在玄关处,低头吻上伊万的嘴唇,吮吸啃咬,舌尖长驱直入地在伊万的口中搅弄。
(见wb)
之后的每一次特殊时期,他们都陪伴在彼此身边,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肉体接触而缓和,阿尔弗雷德依旧喜欢挑衅伊万,伊万也依旧冷眼相待。
唯一不同的是,也许上一秒两人还在剑拔弩张,下一刻就能滚到一起。说是荒唐【】淫【】乱也可以,说是泄愤报复也可以,总之,对于这件事他们倒是十分契合。
他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又针锋相对地过了三年。
他们接吻、拥抱、上床,但却在结束后默契地不再提起,也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这一层关系。伊万没有经历过爱情,但他早慧的心性也使他通透,明白了喜欢和爱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也让他意识到,他对阿尔弗雷德也许不单单是讨厌。
但他否认他和阿尔弗雷德之间存在爱情。阿尔弗雷德对他只是征服欲作祟,是性欲使然,这样不够纯粹的感情对于伊万心中纯洁无瑕的爱情来说是一种玷污。
他们的相爱比做【】爱更不可能发生。
有一次他们在教室里,下课时分,伊万也忘记了阿尔弗雷德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倾身过来,将他压在座位上,镜片后深邃的蓝眼睛直直盯着他。伊万怔住了,像是预料到什么心头一颤,随即阿尔弗雷德便精准地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对方的情绪。在伊万愣神的间隙,阿尔弗雷德的舌头长驱直入,用自己习惯的方式亲吻伊万。他把伊万的唇瓣含在嘴里吮吸,舌尖描摹它的形状,又扣着伊万的后脑,将这个吻无限加深。
酥麻顺着伊万的脊柱攀升,从唇瓣一直烫到心口,这感觉太熟悉,伊万险些沉溺在其中。但他立刻意识到这里是公共场合,猛然推开了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顺势抓着伊万的手,再度向他靠近,伊万被吓得心脏狂跳,旁边同学逐渐聚集的目光让他脸上发热,阿尔弗雷德的知名度可不低,这下恐怕全校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伊万不悦地瞪着他:“你疯了吗,这可是教室!”
阿尔弗雷德被拒绝了也不恼,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伊万,但他的情绪却一刹那冷却下来,仿佛刚才的热情兴致只是他的错觉。迎着他无波无澜的目光,伊万咬着发烫的唇,一个单词都说不出来。只因为他很清楚,阿尔弗雷德高兴时无人不知,不愉快时也不会有激烈的表现,可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更像结冰的湖面,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他的气压低得伊万无法忽视,但伊万并没有搭理他。很快,他抓起书包,迅速从教室里离开了。
伊万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冒失,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他同样不满——只觉得阿尔弗雷德根本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伊万恶狠狠地擦了擦嘴唇,抹去残留的悸动感觉,周围投来的探究眼神让他的心情糟糕得不像话。
在图书馆里他也没办法专心学习,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阿尔弗雷德给他的吻。阿尔弗雷德惯于掠夺,却带着一丝情绪化的急促,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伊万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草稿本上不知不觉间写满了始作俑者的名字,不由得烦躁起来。
阿尔弗雷德为什么总能轻易调动他的情绪?
伊万深吸一口气,打开社交软件。跳入眼帘的是置顶的阿尔弗雷德,那还是某一次他们一起过夜时,阿尔弗雷德把他折腾得几近虚脱后,为了占他便宜拿他的手机设置的,到现在他也没撤销。点开聊天框,对话寥寥无几,上一次聊天还是以两个拳头挑衅的emoji结尾。
伊万冷哼着把阿尔弗雷德从置顶撤下来。
一直到夜色降临,他才从座位上起身,拖着慢悠悠的脚步准备回家。回到公寓,他居然看到一个人坐在他的沙发上。
对于阿尔弗雷德登堂入室的举动,伊万已经见怪不怪,但是他想不到闹矛盾后阿尔弗雷德怎么会来找他。算算时间,也并不是他们的特殊时期。
然而阿尔弗雷德的回答让他惊讶:“我想清楚了,你说在教室不行,那就是在其他地方可以,我不应该不高兴的——除了教室——所以现在,我可以亲吻你,对吗?万尼亚。”
伊万沉默地注视阿尔弗雷德,他始终保持着和煦的微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伊万。伊万只觉得喉咙发干:“今天不是你的易感期吧,你来干什么?”
“平时就不能来吗?”阿尔弗雷德挑眉。
“我不认为其他时间我们有什么可见面的。”
“当然有,我早应该明白你的口是心非的,万尼亚。所以我今天在教室做得不恰当。我来,是想见你。”阿尔弗雷德轻快地回答。
伊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他转而背过身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挂钩上,把身上的外物都取下来整理好,走近洗漱室,才慢吞吞地说:“那你现在见到了。”这是他不想和阿尔弗雷德继续交谈时的征兆,事实上,阿尔弗雷德的行为完全让他摸不着头脑,他笃定的语气也让伊万本就烦闷的心情徒增无力。
阿尔弗雷德跟着他的动作,来到他的身后:“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想见你吗?”
伊万打开白炽灯,在洗漱台前俯下身,一边用手掬水扑洗在自己的脸上,一边轻声问:“为什么?”
“你猜。”阿尔弗雷德笑了一声。
冰凉的水漫过伊万脸颊和脖颈的每一寸皮肤,终于舒缓了他心头的阴霾。他不咸不淡地回道:“如果你想明天顶着破相的脸去学校,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琼斯先生。”
阿尔弗雷德突然从身后环上他的腰,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伊万吓了一跳,阿尔弗雷德攥着他湿漉漉的手腕,迫使他转过身来,也不顾还开着的水龙头,就这样将伊万猛然按在洗漱台上。
伊万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后一倒,洗漱台的边缘高至他的腰臀,使他不得不半靠了上去。他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阿尔弗雷德,然而阿尔弗雷德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用另一只手抬起伊万满是水液的下巴,拇指在他的嘴唇上揉弄。
伊万满脸都是水,水珠在他的眼睫摇摇欲坠,几缕头发也被打湿,凌乱地垂他的眼角,刺痒让伊万下意识闭了闭眼,阿尔弗雷德看着他蝶羽般的金色睫毛在灯光下颤抖。
他把刚才的答案告诉伊万,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想你了。你说奇不奇怪,今天一整天,我都在想你。”
水珠从伊万的眼睛坠落,砸进他的衣领,晕开一点深色的痕迹。阿尔弗雷德背逆光线的脸色说不上盛气凌人,但也绝对说不上平和,他就这样用他那双永远盛着自信的眼睛一寸一寸地摩挲伊万的脸颊,就像俊美的阿波罗神使,诱哄单纯的少女付出真心。
阿尔弗雷德什么时候学会用这种眼光看人了?伊万脑内的念头转得很慢,与他为敌是最可怕的经历,被他偏爱又是最致命的陷阱,难以想象,究竟是有多吊诡,有多倒霉,才会将这二者都领略一遍。
伊万垂下眼,从阿尔弗雷德的脸上挪到他的颈间,那截细白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他看着阿尔弗雷德说话时滚动的喉结,开口都艰难:“你究竟想说什么?”
阿尔弗雷德松开了伊万的手,用它撑住伊万身后的墙壁,向他探身,将他眼前的光芒完全遮住,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在伊万愣神的片刻里,他们的鼻尖都碰在一起,呼吸不分彼此地交织,阿尔弗雷德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双倒映出他的模样的紫色眼睛,在阴翳里被染成深紫。
“我只是说啊,”阿尔弗雷德声音含笑,带着笑意,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亲吻他,“我似乎有点喜欢你了。”
同时,他也做好了准备去撩拨伊万。
那一晚,伊万的灵魂都要溺毙在深海里。
直到门铃响起,伊万才从回忆的浪潮里惊醒,他把烟头按灭,沉默良久,终于打开了门。
五、
阿尔弗雷德淋着满身辉羲的日光,手里抱着一大束色彩明艳的向日葵站在门外。朝阳掠过他的侧脸,在他的眼睫上覆着一层辉光,他的下巴被向日葵圆润的花盘遮住,只有一双光线跃动的眼睛,神采飞扬地看着伊万。
他的笑脸比鲜艳的金黄色花瓣还要绚丽。
五年后的阿尔弗雷德不再咄咄逼人,不再出言不逊,他眼里的倨傲似乎收了起来,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但此时此刻,在伊万眼中,他的模样和当初散发着傲气的少年身影是重合的。
伊万狼狈地收回目光。阿尔弗雷德像以往给他送东西一样,一边把向日葵送到他手中,一边和他说早安。伊万也向他点头回应,但在寒暄之后,他们都没有再开口。伊万直觉他今天有所不同,于是退后一步,问他:“你要进来坐坐吗?”
阿尔弗雷德没有拒绝,顺着他的话头走进屋内,不知是不是伊万的错觉,阿尔弗雷德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他先是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一圈居所的摆设,目光却没有让人冒犯的意思,后又轻巧地投回到伊万身上。伊万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他也不知道心脏跳动的频率为什么加快了,在阿尔弗雷德注视他的时候,他想到的居然是刚才抽过的烟草还残存着气味,和屋子里淡淡的雪松气息纠杂在一起。
那大概是说不上好闻的。
伊万抱着向日葵,站在玄关处,忽然感到一丝仓促的意味。还是阿尔弗雷德又走过来,接过他的一大束花,从十几支盛放的向日葵中抽出一份袋子,呈现在伊万面前。
伊万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之前他托助理转交给他的文件袋。
“送你的重逢礼,但是你没有收。后来我想了想,也许是我不够有诚意,所以,我就亲自登门了。”阿尔弗雷德拿着棕黄色的文件袋在他面前晃了晃,拉过他的手不由分说地递了过去,“打开看看?”
伊万依言,一圈圈拆下密封圈缠绕的丝线,在他拆礼物的过程中,阿尔弗雷德背过身,搜寻着屋子里可以摆放这束花的地方。他把向日葵抽出来,用剪刀修剪约半人高的花茎剪短,接着再次用丝带将它们捆起来,插进接了水的花瓶里,才满意作罢。他回头,对上伊万沉甸甸的视线。
伊万问:“为什么送我这个?”
他的手上,捏着数张白底塑封的长方形照片,呈扇形依次排开,借着明亮的日光,伊万看清了上面的情景。排在第一的是一张色调灰暗的图像,一对对望的恋人处在构图中间,茫白的光从右上角打过来,穿透了迷蒙的薄雾,给其中一人的背面蒙上一层灰白色的光晕。但这束光点亮的只有图像的一半,另一个人隐在阴影中,只看得清轮廓,这也巧妙地将照片分为两个世界。光影的边界如同无形的阻隔,两人分明咫尺之间,却早已被屏障相隔。整个画面像油画一样模糊又清晰,透着一股忧郁的美感,
后面几张和这一张的背景相似,只是构图和景象有所不同,但也能看出是同一系列的摄影作品,每一张照片都以近乎迷恋的形式呈现,就如一对永世无法相守的苦侣。
伊万的手指拂过少女站在荒凉旷野上的身影,他翻到背面,不出意外看到了那行法语。阿尔弗雷德说:“从高中起我就觉得你很有拍照天赋,所以当我第一眼看到这个系列时,我就认出了这是你的作品。”
他走到伊万面前,从伊万的手中看一张张照片。往后翻,其中一张色调灰蓝,阳光微弱,仅在地上投下零星的光影,少女的背影在茫然深邃的环境中显得脆弱,下一张,她眼中又闪烁着对未知的探寻和内心深处的孤独。
“这是你买来的?”伊万问。
“嗯,它们不应该被埋没。”
刚到巴黎的时候,伊万还是个名不经传的青年艺术生,在没有得到弗朗西斯赏识之前,又或者说还没有闯出名气之前,他只能通过接一些小单子维持生计。因此,除了满巴黎跑采景,他早期几乎什么都拍,大光圈人像、庆典活动、小杂志配图……他的作品也卖给了许多犄角旮旯的小活动。
这些甲方大多不是专业,没有太高的艺术感知,也不在乎质量,反正价格低廉,无论伊万的作品水平如何,都只会出现在杂志某一格。直到正式进入了工作室,他都已经数不清给多少公司报社提供过服务,而其中很多他真正满意的作品,都淹没在了寂寥人海里。
他也不是没想过重新买回来,但其中一些早已倒闭,一些销声匿迹,林林总总,总还有他找不到的,找寻起来如隔沧海。
阿尔弗雷德啧啧称赞道:“虽然我不是专业人士,但你这些照片如果放到现在,一定能引发很广泛的关注啊,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为什么买来送我?”伊万又问了一遍,“找齐它们……很不容易吧?”
阿尔弗雷德说:“你不是一直在寻找它们吗?我只是想帮你。至于过程,的确有一些波折,但是你知道的,没有事情能难倒我。”
“它们的版权属于你,如果在你手上……会有不菲的商业价值。”伊万想了想,“我是说,为什么大费周章收集起来,送给我?”
阿尔弗雷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的笑声回荡在伊万的耳边,很快,他收敛起笑容,用一种严肃的声调说:“拜托,万尼亚,你怎么能和我谈商业价值?那些物质的东西怎么能和你混为一谈?难道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吗?”
伊万喃喃:“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了,只是想。”阿尔弗雷德忽然欺近,用手指捏住伊万的下巴,指腹在伊万的皮肤上细细摩挲,“如果非要说仔细一点,我想看到你看到这些照片的表情,如果你觉得高兴,我会比你更高兴。”
“还有一点,”阿尔弗雷德带着他的手,翻开照片背面,伊万亲手写下的法语展现在彼此面前,“‘有些人,一生一世都没有相见的可能’,是你写的吧?写给我的吗?我现在把它还给你,作为这句话的回礼。”
阿尔弗雷德说对了,这是伊万刚和他分别,心境低落之时写下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阿尔弗雷德找出来,重新放在他面前。
伊万没有躲闪,他就着这个姿势,他看到阿尔弗雷德眼睛里是一片剔透的蓝,不同于曾经桀骜的势在必得,没有危险与暗礁,就只是平静的海面。当他定定地凝视着伊万时,他的眼睛蓝得纯粹,光芒亮得惊人,伊万从中感受到了比五年前更可怕的漩涡。
伊万喉头滑动,半晌,他移开视线,像是询问阿尔弗雷德,又像是自问自答般:“你图什么呢?”
“你啊。”阿尔弗雷德笑眯眯地回答。
伊万深吸一口气,“别开玩笑了。”
阿尔弗雷德的眼光却不依不饶地追随着他,“是真的,万尼亚。我这些天和你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他倾近伊万,就着这个姿势略微探身,几乎要碰到伊万的鼻尖,他的手圈住伊万的手腕,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向上探去,握住他的指尖。伊万却也没有后撤,任由他们的距离无限缩减,语气疲倦:“你还没有玩够吗?阿尔弗雷德,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我,很有趣吗?”
阿尔弗雷德这样对他说:“也许曾经的我是这样想的,但你绝对想象不到,现在的我不能没有你。”
伊万挥开他的手,脸也顺势偏向一边,神色隐匿在发丝的阴翳下,“可我不想陪你玩了,阿尔弗雷德。我们之间——早在五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过去的我们结束了,现在还没有。”阿尔弗雷德用虎口抵着伊万的下颌,扳正他的脸,“我们永远也不会结束。”
伊万难以置信地注视他:“你究竟想要什么?我不明白,只因为我是你遇到的唯一一个不顺从你、不屈服于你的人吗?只因为你没有得到我——可你已经得到了,不是吗?”
“我要你爱我。”阿尔弗雷德轻描淡写地说,可他嘴唇里吐出来的单词让伊万错愕,“因为我爱你。”
陡地,一道惊雷劈在伊万的脑海里,炸开万千火花闪电,漫天烈火瞬间在他的胸膛焚烧起来,从没有哪日的阳光这样明耀、像闪烁的宝石火彩,把阿尔弗雷德的五官都模糊了,只有蓝色的眼睛,像是海湾里的浪潮,温暖却猛烈的蓝眼睛看着他,让他的脑子轰轰作响。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说过“爱”,这太陌生,也太可怕。如果说哪一次最接近“爱”,或许就是阿尔弗雷德对他说出喜欢的时候——可也只是喜欢——在那场情【】事的结尾,在阿尔弗雷德似乎就要说出口的时候,伊万以吻封缄,将他的未尽之语都阻隔在了喉咙里。
后来,伊万匆匆申请了法国的研究生,而那个也许伊万差一点就能听到的答案,时隔五年也没有听到。
伊万猛然推开他,力度之大让阿尔弗雷德趔趄了一下,他的脸色完全沉下来,浅紫色的眼睛漫起无边的坚冰:“你爱我?你懂得什么是爱吗?出身不凡的、高高在上的琼斯先生,你过去无数次戏弄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爱’?”
“过去的确不是。”阿尔弗雷德说。
“什么?”伊万怔住。
阿尔弗雷德面色坦然,丝毫没有因为伊万的指责而有所松动:“我过去对你——的确不是爱情,我曾对你产生过性【】欲、胜负欲、征服欲和占有欲,你让我魂牵梦萦,朝思暮想,我无法不拥有你,无时无刻不想占有你。当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撕碎你、让你为我改变时,我也诞生了无法自拔的爱意。我曾经以为那就是爱恋,但后来亚蒂告诉我,这是迷恋。”
他的语气太冷静,让伊万感到深深的愕然,也让他窒息,连自主呼吸都困难,只有睫羽飞快地颤抖。阿尔弗雷德所说的和他五年前感受到的毫无区别,而这也是他们矛盾的根本。
“哈,”伊万冷笑,很快恢复了刚才的尖锐,“你也知道,事实正如你说的,半点不差。我们之间不可能存在爱情,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可以,有一个方法可以达到你的要求。”阿尔弗雷德含笑,“你上前来。”
伊万不由得停住,搞不懂阿尔弗雷德在打什么主意,半晌,伊万谨慎地向他迈出了一步。
阿尔弗雷德眉眼一弯,倾身飞快地在伊万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在伊万愣神的时候,他伏在伊万耳畔,如同诉说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把答案交给了伊万——
“回到我们初见的那一天,找到我,爱上我。”
如梦初醒的伊万狠狠将他推倒在地,恼怒地瞪着他。他却在伊万愤怒的目光中哈哈大笑,良久,他才把最后最后的答案告诉伊万:“所以你看,要我放弃,这是不可能的。”
对于阿尔弗雷德,伊万起初厌烦得几乎要抓狂,他想把房子退掉换个住处,却又明白阿尔弗雷德不达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好见招拆招地应付着他的攻势。
一次晚宴,不出意料又见到了阿尔弗雷德。他循着长廊,走进会场,便听到阿尔弗雷德和合作商相谈甚欢的笑声。那是这次晚宴的主角,一位出身名门的交际花名媛和一名极具盛名的富商。作为交际,阿尔弗雷德有一半的柯克兰血统,接受过最完美的贵族礼仪,并且他涉猎广泛,风度翩翩,又拥有英俊得出众的容貌,迷人的眼睛甚至会令石头心动,这使得他在名利场上如鱼得水,没有人不对他满口称赞。
然而在看到伊万时,阿尔弗雷德直接招呼他过去他身边坐,邀请他一起品尝开胃酒。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他们的事情,看到这一幕,来往穿梭的眼神顿时变得富有深意。伊万经过这些天,早已习惯了阿尔弗雷德的性格,只好微笑着上前去,加入几人的交谈。
大堂里演奏着《唐璜》的乐曲,中场伊万遇到难缠的合作商,陪着对方灌了一杯又一杯,喝了不少酒,绕是伊万酒量不错,也有些头脑发沉。时间就在这如水般流淌的琴音中消逝。伊万走到露天阳台透气时,月色如同一层皎洁的雾纱,披在蓝紫底色的天际,让被月光笼罩下的万物都变得柔滑盈白,和里面的歌舞升平仿佛分成了两个世界。伊万忽然想起他和阿尔弗雷德分别那天,也是在如此朦胧的月夜里,他们爆发了一次激烈的言语争吵——这在他们过去针锋相对的时光里也许不值一提,但绝对是他们感情里的一根刺。
自从阿尔弗雷德提出想要标记他、他没有给出回应后,他们的关系就骤降至冰点,伊万不知道阿尔弗雷德是怎么想的,性【】上头、还是一时兴起?居然会说出这种话,阿尔弗雷德总是那么无厘头,让人难以捉摸。那时伊万正因为法国申硕的事情连日奔波,也无瑕顾及他们的关系。所幸他似乎被伊万的拒绝挫伤了自尊,一连几天没有来找他,伊万在意乱心烦间曾经自暴自弃地想,也许他们就是这样了。在归家的夜晚,他在家门口看到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当他走近时,见到的是易感期中的阿尔弗雷德。
那也是一次难以言说的【】事。
阿尔弗雷德捉住他手腕,轻而易举地把它扣在头顶,从伊万的嘴唇开始亲吻,先是舔咬他的唇瓣、柔软的脸颊、纤长脆弱的脖颈,接着又吻他汗水浸湿的掌心里的命运线。【】的【】炽热,没有形体却猛烈而高昂,促使两人都更用力地投入到彼此的交融中。然而也是在伊万被折腾得奄奄一息时,阿尔弗雷德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把伊万酸软到发胀的身体搂得很紧,用喘气的声音在伊万的颈窝里,再一次问:“让我标记你吧,万尼亚。”
伊万很久都没有回答他。在平息下来的【】欲里,阿尔弗雷德简直以为伊万已经睡去,但伊万反而问:“……阿尔弗雷德,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你让我觉得危险,让我想要逃离,现在,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阿尔弗雷德急促地笑了一声:“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不明白我的心意?”
伊万只觉得刚刚歇息的火意猛地腾燃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不在身体,而在心灵,他冷笑道:“你的什么心意?戏弄我的心意、玩弄我的心意、还是自以为能掌控我的自得自在?”
“你怎么能这样想?”阿尔弗雷德不可置信。
伊万转过身,他的声音透过窸窸窣窣的织物摩擦声,格外的轻:“那你要我怎么样呢?”
阿尔弗雷德从来没有见过伊万露出这么脆弱的神色,他的眼睛还带着被高潮打湿的殷红,在黑暗里却如同一块破碎的紫玛瑙。阿尔弗雷德急道:“我不相信你感受不到,我爱——”
伊万没有让他把这句话说完,他们吵了一架,最终阿尔弗雷德走出公寓,披着夏夜深更的露水,再也没有回头。
细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伊万的思绪,他回头,就见阿尔弗雷德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倚靠在栏杆上。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伊万竟觉得他还没有完全从回忆里脱离,面前的阿尔弗雷德的脸一时间模糊不清,还带着过去洋洋得意的笑容。
月色悄悄隐没进云层里,让地面短暂变得漆黑,但远处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如同饱满的橘子。阿尔弗雷德没有说话,而是和他一起吹着晚风,他浅金色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夜幕和星光的波纹也在他的头发里荡漾,迷失了伊万的眼。
伊万再一次想起阿尔弗雷德所说的,过去不是爱情,经历了五年时光,却得到命运的指点,感受到了迟来的爱情。那他最初真的是讨厌阿尔弗雷德的吗?
阿尔弗雷德转过身,手肘搭在护栏上,面对着灯火喧嚣的门内,忽然伸手在伊万面前挥了挥:“今晚的葡萄酒怎么样?”
伊万思考了一下:“似乎和我喝过的都不一样,口感还不错……”
“你喜欢吗?”
伊万点头。
阿尔弗雷德接着说:“那是我去北欧的时候,在瑞士看到的,跟美国、巴黎的用料和制法都不太一样。用的是意大利和阿尔及利亚杂交的葡萄,我当时就想,你一定会喜欢,所以我就推广到这次宴会了。”
伊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你不用……”
阿尔弗雷德偏过头来看他。
“其实你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我当然要,”阿尔弗雷德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他看着伊万碧波万顷的紫色眼睛,伸手捏了一下伊万的脸颊,“我可是在追求你。”
伊万没有回答,而是转开话题:“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和你分开之后,接手了家里的公司,在美国待了两年多,”阿尔弗雷德说得好像他们谈过恋爱一样,但伊万没有打断他,“稳定下来后去了一趟日本和中国,又因为谈业务,经常往欧洲跑。”
“很精彩吧?”
“嗯,遇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人,也走过了很多漂亮的地方。”阿尔弗雷德想了想,给他说起了往事,为了工作或单纯游玩,他去过数不清的国家城市,他挑了一些好玩的趣事讲给伊万,而伊万也静静地倾听着,不时忍俊不禁,插了几句话。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就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普通好友,在静谧的夜里对月寒暄。
但他们怎么会是朋友呢?
突然之间,阿尔弗雷德喋喋不休的声音停住了,正当伊万疑惑时,阿尔弗雷德含笑的声音穿过了夜里的微风:“但是你知道吗?每走过一条街道,我总是在想,会不会在下一个路口遇到你。”
凉风在他们之间吹过,这句话仿佛重逾千斤,让伊万猛然愣在原地,阿尔弗雷德却还在继续说:“说起来很好笑,我明知道你在巴黎,可是当我远赴异国时,我的心里还会期盼见到你。万尼亚你说,是不是很傻?”
伊万怔怔地抬眼看他,撞进一双笑意盈盈的蓝色眼睛,他只觉得口腔和喉咙在一瞬间干涩,呼吸都困难。他试图从阿尔弗雷德眼里看出玩笑,看出一丝戏谑的虚情假意,但是都没有。
他坦然地用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蛊惑着伊万。
伊万又想到那个问题,他真的讨厌阿尔弗雷德吗?
他曾经那么厌恶十七岁的阿尔弗雷德,那么嫉妒十九岁的阿尔弗雷德,又那么忌惮二十一岁的阿尔弗雷德,他恨阿尔弗雷德明明有着最糟糕的审美,却能让全世界都为他的审美让行。他恨阿尔弗雷德拥有的实在是太多,不论是对有好感的人还是很喜欢的人,都能给出足以使其迷乱的筹码。他恨阿尔弗雷德说喜欢他,他的光芒却不止照在他身上。
理智让伊万戒备,危险让伊万逃避,可是剥去最初的冒失和最后的怨恨,原来他只是讨厌阿尔弗雷德给他的不是百分之百。他的本能早就告诉过他,如果当初没有好感,没有情欲的渴求和隐秘的期望,他们不可能走到一起。即使伊万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还是被阿尔弗雷德吸引了。
伊万性格冷淡,他什么时候会主动?什么时候会退却?阿尔弗雷德玩世不恭,他什么时候会调笑?什么时候会认真?
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他们都不知道。
这就是他们当年分道扬镳的根源。
伊万凝视着他。
夜色昏沉,纽约华灯璀璨,照亮了阿尔弗雷德线条分明的脸,伊万无法控制地被吸住目光,酒精作用在阿尔弗雷德不断放大的蔚蓝瞳孔里失效,伊万只觉得心脏不规则地、紊乱地跳动。跳得太狂乱,伊万头晕目眩起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当伊万稍微清醒过来时,他们的鼻尖已经碰到一起,他意识到局面不对,还没有做出反应,眼前的阿尔弗雷德就顿住了,沉默地后撤了一点。他的声音很轻,伊万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温柔的眼神,像是阳光照在薄薄的冰面,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破冰:“可以吗?”
涓涓细流流淌在阿尔弗雷德的眼睛里,映出伊万在星空下向他倾近的模样。过去从来都是阿尔弗雷德在向他靠近,有多少次是阿尔弗雷德撑着手腕欺近他,又有多少次是阿尔弗雷德欺身而上,涨潮的水漫到伊万脚下,将他拖入深海,永远沉沦。
但是现在,尽管阿尔弗雷德如此大张旗鼓地宣称要追求他,带着势如破竹不可抵挡的气势逼近了九十九步,却守着最后一步不再前进,把这一步的选择权留给了伊万。
征服欲作祟是无论如何都要据为己有的霸道,爱却不同。爱是临门一脚的驻足,是甘愿为了另一人的幸福而选择离开或是留下。
伊万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喝太多了,理智被酒精泡成一片浆糊,只好遵从本能,抬起下巴,感受到阿尔弗雷德干燥的、柔软的嘴唇,如同蜻蜓点水。他自己也愣住了,他想要退开,阿尔弗雷德又倾近,唇与唇之间相互摩挲,尝尽了彼此久违的气息。
阿尔弗雷德吮吻着伊万,不同于曾经的掠夺,他就像知道甜蜜来之不易的孩子,贪婪又克制地沉醉在这甜滋滋的味道中。
当他们略微分开时,呼吸都还缠绕在一起,阿尔弗雷德注视着伊万,目光侵略性地紧紧追随着他,他用气音问:“这样……就够了吗?”
伊万的喉结上下滚动,看着阿尔弗雷德笑吟吟的,一副任他处置的样子,终于在心底叹了口气,抓着阿尔弗雷德的领带再一次深深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虽然说喝酒误事,但有时候做出一些事来也不能全怪酒精。第二天彻底清醒的伊万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把整理好的工作都推到助理后订了最早的航班飞回巴黎,彼时他的好友弗朗西斯刚结束一幅画作。他从色彩绚丽的画布上抬起头,把调色盘和画笔放归原位,甚至还来不及整理其他物品,画室的门就被陡然掀开,带起一阵穿堂风。
“万尼亚?”弗朗西斯诧异不已。
“……呃,嗨,弗朗。”伊万终于在他的门前停住了一路匆忙的步履,回程途中,羞愧和惊讶像泡发的海绵充斥了他的脑海,使他除了逃避之外再做不出任何事。而直到他真正回到熟悉的情景,才感到一直焦躁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你这是?”弗朗西斯打量着伊万,却仍未忘记起身迎接他,但伊万的行程看起来很仓促,连一贯的造型打理都没做,“亲爱的万尼亚,好久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我……”伊万浑身僵硬地扫视着四周,灵光乍现,“我这次回来是想亲自视察工作室总部,方便制定针对北美市场的方针。对!就是这样。”
弗朗西斯用衣袖挽到臂弯的手臂环胸,挑着眉看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是吗?事先怎么不和哥哥说一声?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伊万迫使自己直视弗朗西斯的眼眸,这个法国男人的眼神总是这样,笑起来时眼角眉梢带着狐狸般的暖融,当他的目光流连在伊万身上时,便会浮现出一种暧昧的深意,让伊万感觉什么都瞒不过他。
“不是因为别的?”
“当然不!——我是说,这里的一切都令我想念,见到你我真高兴。”
弗朗西斯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讳莫如深。
伊万只好装作毫无知觉。
弗朗西斯耸了耸肩,先是带他参观了工作室现在的布局,引进了新一批画材与摄影机器,又对之前的布景做了改变,给新学生开辟了更大的教学场地,为合作商设置了更高端的接待室和大堂。他还说,有了伊万的接应,把生意做到覆盖欧美指日可待。结束工作,他们沿着塞纳河畔,边走边谈论其他的话题,穿过巴黎碧蓝的夏季,迎着习习的夏风,伊万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一切都很顺利,至少在伊万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是这样想的。他们返回工作室,一走进前台便看到接待客人的棕色茶几旁放着一束洁白的洋桔梗,一个金发男人坐在沙发上,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他迅速抬起头来,眼睛在看到伊万的瞬间亮了起来。
“嘿!万尼亚,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一会儿了!”
他快步上前,以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给了伊万一个拥抱,不顾伊万的震惊,又用双手捧着伊万的脸颊,在他的脸上啄吻了一下,“你真是让我想坏了!”然后才像是看到伊万身旁的弗朗西斯一般,搭着伊万的肩问道:“亲爱的,这是哪位?”
弗朗西斯惊呆了。
伊万顿时脸色发青,挤出一丝笑容:“我晚点和你解释。”
阿尔弗雷德微笑着说:“你是万尼亚的合作伙伴吧?你好,我叫阿尔弗雷德,是万尼亚的男——”
伊万隔着衬衫猛掐阿尔弗雷德的手臂,终于迫使他闭上了不知道下一秒会说出什么的嘴巴。
“很抱歉,我得失陪了,弗朗,之后再找你。”伊万语速飞快,他十分担忧再多停留一秒事情都会变得不可控,在弗朗西斯戏谑的目光下,他拉着阿尔弗雷德悻悻离开。
当然阿尔弗雷德本人毫无负罪感,还和弗朗西斯热情地告别。
一路拉着阿尔弗雷德回了他在巴黎买的房子,阿尔弗雷德就这样登堂入室,还嚣张地打量了一圈伊万屋子内的陈设,伊万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深深地叹了口气:“阿尔弗雷德,你来这里想干什么?能不能放过我?”
阿尔弗雷德也在他身边坐下来,宿醉让伊万全身无力,就连阿尔弗雷德靠近,他也没有动作。阿尔弗雷德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理直气壮地说:“我给过你机会了,昨晚。是你主动亲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伊万气急:“我们以前亲过那么多次,这一次能算什么?”
阿尔弗雷德语气认真:“不一样。”他捧起伊万的脸,撩开他散落头发,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是喜欢我的,我看清楚了,不会再放你走了。”
伊万喉咙一噎,嘴唇蠕动:“我一再拒绝你,你不会觉得受伤吗?”
“会啊,”阿尔弗雷德直白的回答让伊万愣了一下,“你拒绝我的时候,我的心碎成了千万片。可是比起心碎,我更害怕你又离开我。更何况……”
“何况什么?”
“你还没有为我拍照呢。”
伊万想起了阿尔弗雷德最初的那个委托,哑然失笑:“如果我为你拍照,你就会放过我吗?”
阿尔弗雷德用手掌撑着沙发,另一只手按住伊万的肩膀站起来,把他抵在沙发靠背上,弯下腰深深地吻他。
他在亲吻的时候把答案告诉伊万,带着笑意,呼吸凌乱:“不会。”
“这场游戏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伊万看着他,在他的睫毛上看到了盛夏的闪光,看到的是他那不可战胜的决心和勇敢无畏的爱,湛蓝色的海涨起潮,淹没一切。
分别后一千八百二十五天的日日夜夜,阿尔弗雷德去过无数地方,见识过无数新奇事物,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这世界上比伊万年轻英俊的男女数不胜数,比他有才华还懂得讨巧的Omega更是不在少数。但他走在离法国或远或近的土地时,脑海中却浮现出伊万的影子,亚瑟曾说那不是爱,可是为什么他看到伊万写在照片后的注脚时心头惆怅?为什么他曾经以为的少年时代的迷恋再也没有降临到其他人身上?他走过十万八千里,他的内心已经富足到可以构建自己理想的城邦,直到这时候他回头再看,发现伊万一直在他的城中。
一千八百二十五天,阿尔弗雷德已经准备好了答案:“直到永远。”
End.
结尾稍微借鉴了一下《霍乱时期的爱情》,写得很爽的一篇,希望大家喜欢,也希望大家多多给我评论!
关于当红男星点赞十八线微博这件事
又名师弟看看我
当红男明星素×十八线歌手谈
素还真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他可以想象出如果手机没关机一定是屈大经纪人的连环问候,微博提示音不断,只因为前一分钟他手滑给谈无欲微博点了一个赞,如果是之前那样用小号点赞倒没什么,只是今天节目拖了一会儿,又是谈无欲发新歌的日子,一急就忘记切号了,没想到没想到,窥屏多年,一朝翻车。
屈仕途本来还在谈广告代言的事,被助手提醒看热搜,好家伙,一看差点没抽过去,他就一会儿没看到祖宗,就给他惹事,热......
又名师弟看看我
当红男明星素×十八线歌手谈
素还真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他可以想象出如果手机没关机一定是屈大经纪人的连环问候,微博提示音不断,只因为前一分钟他手滑给谈无欲微博点了一个赞,如果是之前那样用小号点赞倒没什么,只是今天节目拖了一会儿,又是谈无欲发新歌的日子,一急就忘记切号了,没想到没想到,窥屏多年,一朝翻车。
屈仕途本来还在谈广告代言的事,被助手提醒看热搜,好家伙,一看差点没抽过去,他就一会儿没看到祖宗,就给他惹事,热搜压都压不下去。什么#当红男星有意提携十八线歌手#,#让“清香白莲”低头的资本#,等等这些都还算是比较正常的,离谱的什么#素贤人正宫隐藏多年今终于浮出水面#,#当红男星勇踹柜门竟是为了他#,看着众多的热搜词条,屈仕途觉得他的人生事业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谈无欲发完新歌就没在管,反正都没什么人关注,这几年不瘟不火的,还不如计划旅游,放松一下。正在规划去哪玩呢,公孙月电话就打过来了,她在自己困难的几年一直资助自己,每次发歌也是第一个支持的。
"喂,公孙。"谈无欲倒了一杯咖啡。
"你和素还真官宣啦?"
"噗!"谈无欲看着被咖啡浸湿的杂志一阵无语,"谢邀,跟那个人没什么关系。"
"啊,这样吗?"公孙月有点失望。
"你怎么这么问。"
"因为素还真给你的新歌点赞了,还以为你们隐藏多年,终于准备公开了呢。"
谈无语已经不想解释他和素还真没有关系,跟公孙月说了这么多年,她还坚信自己和素还真有一腿,他比较在意素还真给他点赞这件事,他又在搞什么。
"这怎么回事?"谈无欲打开新歌评论区,发现评论区已经完全沦陷了,全是跟素还真有关的什么慕名而来,来看看被素贤人捧着的歌手,还有一部分说发现宝藏唱的不错的,中间零星穿插几个毒唯的激烈评论,反正热闹一片,这是以前都没有有过的待遇啊,糊得连黑的人都没有,如今这样还真是拖素还真的福。
"就是,本来我在看你新歌想着怎么帮你冲冲热度,结果一看热度蹭蹭蹭蹭的上涨,完全不需要我操作,一看评论在看热搜原来是素还真在推波助澜。"公孙月顿了一下说,"你确定素还真跟你没关系。"
谈无欲很想理直气壮的说,真没有,但现在他又搞不清楚素还真要干嘛,所以选择沉默。
"公孙等会儿跟你说。"谈无欲挂掉了电话。
谈无欲的沉默和挂掉的电话,让公孙月心里恍然大悟,他们之间果然有一腿。喜滋滋的拿着一手消息去日月cp群里面分享,说着要为他们赞份子钱了。
挂了电话后,谈无欲就去看热搜,没想到有朝一日热搜上还能有这么多他的身影,看着各式各样的热搜词条,原以为不跟素还真扯上关系,自己也可以成功,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因为他,那之前自己再坚持些什么呢?有点可笑。点开他和素还真的超话,没想到这么快都有超话了,点进去一看不得了,现在网友都这么敢想的吗?随手点开几篇文,都是他和素还真的爱恨纠葛,还有人把五年前他们一起上过的节目视频都翻出来了。在这里他们早就情意相通,互订终身,但因现实不得不分开,而现在按捺不住的情愫终于能够表达出来,好家伙,要不是自己是当事人他都要为这种爱情流泪了。
谈无欲躺在沙发上刷着他们的文,差点没忍住一一点赞,特别是虐素还真的。
素还真最后还是把手机开机了,一打开电话就来了,还没放在耳边屈世途的声音就传来:“素还真!你终于舍得接电话了,在晚一点我都以为你和谈无欲私奔出国了。”
我也想,素还真在心里默默的接嘴。
“祖宗你知道我昨天去哪里了吗?我去美容院了,你猜我去干嘛了?”
“你准备出道了?”
“还出道!你这样搞下去我都可以直接出殡了 你就当行好事给我的发际线留一线生机,少给我添堵!”
“我可以给你出钱植发其实。”
“素还真!!你还出钱给我植发,你直接给我买块墓地得了,一劳永逸!”
墓地也不便宜,但这话素还真不敢再接了,毕竟接了选墓地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我上辈子是欠你钱忘打欠条了吗?这辈子你跟讨债似的,你能不能晚点气死我,至少让我知道天伦之乐是什么情景,你有在听吗?”
“有的,有的,你继续。”
素还真盯着桌子上面的水发呆,想着五年前早知道就不带着谈无欲绕路了,碰上那个倒霉的星探,参加那个倒霉的节目。这样说不定自己还能体验一次天伦之乐。
“幸好前面提过要签一批人就外说公司本来就打算签谈无欲,你作为前辈捧一下场,后续安排你俩上上节目多做活动,炒一下热度顺便。”
“哦哦,好的,我一定全力配合公司安排。”
“。。。你是不是就只听到后面的。”
“没有怎么会。”
“那我之前说什么了。”
“好的,那就麻烦屈经纪人安排了。”说完连忙挂了电话。
“素还真!!”留给屈仕途的只有一串电话忙音。
素还真觉得他在挂晚一点该挂急诊的就是自己了。
刚才屈仕途说要给谈无欲合作,要不要给他说一下呢,也不知道电话号码换了没有。素还真盯着联系人那页迟迟不敢下手。
谈无欲的来电打断了他的犹豫,还是熟悉的号码,没换啊,“喂。”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时,谈无欲才惊觉原来他号码没变啊。
“是谈无欲吗?”
“嗯。”
一阵沉默,多年不见,纵使有千般话要说,也不知从何开口了。
“师弟这么多年唱功还是没有进步啊。”素还真率先开口,但这话一出他就想把自己埋了,“而且有点虚。”住嘴吧你。
“那是比不上素大明星你,天天上节目,月月开演唱会的。”谈无欲下意识的呛回去。
“没事,师弟你当年也是第二的排名,现在努力也不晚。”针线呢?我这就把自己缝起来了,师弟你听我狡辩,师弟要没今天。
“是啊,你的嘴贱也还是第一呢。”
虽然和自己想的重逢不一样,但是师弟还竟然和自己说话,师弟真好。
“所以,你这么多年都有在关注我?”谈无欲老觉得这杂志上面有个黑点,一直挠。
“毕竟师弟一直都是人美歌甜的 ,怎么会不关注呢。”终于夸到了。
“哼,原来那个'谈谈世界第一'是你啊。”
“嗯,是我。”救命有比在社交网络上面掉马甲更尴尬的事吗?有,在正主面前掉。
“每次发歌你都最前面,素贤人还挺闲啊!”
“也没有多闲,只是每次你更新的提示音都很响。”
“太响了,你可以不关注。”
“以后不关注了,直接问你。”
“哼,随你。”
“等会儿曲仕途可能会联系你。”素还真想起刚刚的事。
“你经纪人找我干嘛。”
“商量签你的事。你先别拒绝,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想证明你自己,师弟你也确实很有能力,但在这个社会不能只有能力,还有机遇,人脉,你错失了机会,委屈的只有自己,你的能力不会被别人看见,你。。。”
“我接受。我也没说不接受,罗里吧嗦的。”谈无欲换了一页挠。
素还真一大段话直接咽下去了。如果说谈无欲之前还在为自己自尊愤懑,那素还真这些话就很好的抚慰了。
“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了,你也做好准备吧,毕竟一颗闪耀的巨星正在升起。”
“好,我一直都在准备。”
“那我可以自己带个经纪人吗?”
“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师弟有人选了?”
“是我一个好友,这些年也一直在帮我。我的事她也比较清楚些。”
“你觉得行就好。”
“这苦境娱乐不愧是娱乐圈半边天,资源就是不一样。”公孙月看着后面满满当当的安排表,“你家那位运气可以啊,一出道就跟这么个公司签约了。”
“你是我经纪人,还是素还真的。”谈无欲停下练舞,瞪着公孙月。
“你的你的,你看看这些数据,你的歌直接登上热歌榜,以前可没这待遇,有资本撑腰就是不一样。”
“素还真是有真正的实力。”谈无欲看了一眼继续练习动作。
“嚯,我又没说他是靠刷上去的,瞧瞧你这护夫的样子。”公孙月说完闪身出了练习室,“对了,三天后有你跟你家那位的访谈,还是直播形式,记得准备哟。”
三天啊,这么快。
素还真觉得这三天简直度日如年,还以为一个公司了,见面机会会很多,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屈仕途故意的,直接给他安排工作到隔壁市,跟本没机会见面。
要不是在网上发现新大陆他一定会抑郁的。这些网友还真是无所不能,他和师弟的视频、小说内容及其丰富,自己想过的没想过的,想做的不敢做的都有,以后一定拿出来学习学习,都一一赞一遍,马甲多还是很不错的。
今天后台的小姑娘们都及其兴奋,毕竟今天就能看到素还真和他传闻中的师弟了,在网上磕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见到正主了。
而正主之一的素还真很不开心,因为他到现在都没好好跟师弟讲上话,不是被拉过去试镜就是补妆。所以在谈无欲进来休息的时候,素还真反手把门锁了。
“你这是。。。”
谈无欲话还没说完就被素还真拥在怀里,“好久不见,师弟。”
谈无欲回拥着眼前人,“是啊,好久不见。”
去年写了一半,然后到现在,我拖延症好严重,没救了。应该会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后续,自己恶补娱乐圈文。手上还有一些写到一半的不知道多久能写完了,啊!
【APH冷战组/米苏】当你醒来发现睡在你身边的死对头 (终章 part 2)
*完结篇
*全文近2.7万字,这下真的让你们看个够了x
*你猜为什么被对掉的是苏~
*本章含高浓度狗粮情节,不想吃出问题的姐妹们请谨慎使用
⚠️苏露异体
【26】
英国人第二次在自己的潜意识里醒来。他睁开双眼,一对幽绿色的眼眸不停转动着,想迫不及待地将呈现在四周的一切事物都吸收进去。
和上次相比,这一次他能看到的景象清晰了不少,可视野依旧有些模糊。亚瑟·柯克兰心想,这可能就是人类所谓的“近视”的感觉吧。
如果说在上一次的意念连接中凭借当时的感官他只能猜测自己,或者说这个世界的自己的所在位置是在什么楼房里的话,...
*完结篇
*全文近2.7万字,这下真的让你们看个够了x
*你猜为什么被对掉的是苏~
*本章含高浓度狗粮情节,不想吃出问题的姐妹们请谨慎使用
⚠️苏露异体
【26】
英国人第二次在自己的潜意识里醒来。他睁开双眼,一对幽绿色的眼眸不停转动着,想迫不及待地将呈现在四周的一切事物都吸收进去。
和上次相比,这一次他能看到的景象清晰了不少,可视野依旧有些模糊。亚瑟·柯克兰心想,这可能就是人类所谓的“近视”的感觉吧。
如果说在上一次的意念连接中凭借当时的感官他只能猜测自己,或者说这个世界的自己的所在位置是在什么楼房里的话,那这次英国人则非常确信他正站在一栋规模非常大的建筑里。从身边的各种设施来看,他推测自己是在一个科研基地一样的地方,尤其是当这个世界的伊利亚告诉自己另一个亚瑟是物理学家后,他就更坚信自己的推断了。
英国人半眯着眼注视着摆放在眼前的各种宽大的透明色长桌,桌子上散布着成堆的纸张和写满计算公式的手稿以及几支圆珠笔。除了这些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以外,桌子上还放了些让这个英国人叫不上名字的像小型电视机一样的设备。
他沿着桌边缓缓走着,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设备。亚瑟·柯克兰摸着那些光滑的屏幕,心里不禁猜测起这些显示屏的作用。他知道这是某个平行宇宙里的未来世界,所以对眼前看到的任何一样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他倒也不会觉得突兀。
走着走着,他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间布局有些特殊的屋子。顺着从头顶四周照射过来的光,英国人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圆锥形仪器。仪器右侧连接着一个沙漏形状的玻璃罩杯,左侧则有一块报纸一样大的金属板, 板子的表面也有一块和桌子上的设备类似的屏幕。
看到这,亚瑟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可以尝试向另一个自己发出讯息。
于是他再度合上双眼,嘴里轻轻念叨起了自己的名字——
“亚瑟·柯克兰,你听得到我吗……?”
.
.
.
“你在自言自语啥呢?”
一直跟在英国人身后的美国人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从他和苏联人跟随亚瑟到他的实验室的这一路上,他的表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非常古怪。阿尔弗雷德看到亚瑟几次伸手摸索着实验桌上的台式电脑,后者时不时碰碰屏幕,要么就戳一戳摆在桌角的便携式无线打印机。甚至到了他自己的实验室后,美国人看到他的表哥动作僵硬地点着那台连着仪器的平板,看上去和个正在探索新事物的幼童一样用手指没有规律地摆弄屏幕。
就在刚才,阿尔弗雷德还听见亚瑟闭着眼睛自顾自地嘀咕什么,听上去他隐约还在呼唤他自己地名字,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梦游一样……
美国人觉得自己不能再放任对方诡异的行为不管,于是他又关切地询问了起来。
“亚蒂?亚蒂??”
“嗯?”
一听到什么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英国人立刻打了个激灵,也是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从刚刚他进入这个亚瑟·柯克兰的身体到现在他都不是独自一人出现在研究所里。
英国意识体朝“他”身后望去,果然,他看到了那张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以及另一个站在美国人身后的高个子身影。
亚瑟刚想开口解释现在的情况,他就听到潜意识里传来的另一声令他无比耳熟的呐喊声:
“我说,你该不会就是那个什么到处都是意识体的世界里的我吧??!”
英国人在他的潜意识世界里转过身,这下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的视线竟变得完全清晰了,于是和他问话的那个人的样貌他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是你——” 亚瑟·柯克兰目不转睛地瞪着眼前的男人,那人也是一头被打理得十分整齐的褐金色短发,上半身身着一件考究的墨蓝色衬衫,下面配着条裁缝得合身的黑色西裤, 最后衣服的外面还套着一件研究人员专属的白大褂,大褂的下摆长得都快盖过了小腿。男人绿色的眸子也目不转睛地瞪着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英国人,之前他再怎么觉得平行世界很奇特也只是听那个苏联意识体说一说罢了,可当他真地亲眼目睹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时,他的大脑里被各种迸射出的想法和想说的话挤成一团,以至于最后他惊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在意识体亚瑟·柯克兰没有丧失说话的能力。
他率先开口:
“我是没想过我可以成为一名物理学家。”
“我也没想过我还能是什么国家的意识体……”
两个亚瑟·柯克兰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假如现在有个旁观者的视角,那眼前的这一幕都可以当作是什么科幻电影里的情节了。
科学家亚瑟问道:“嗯…你可以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吗…? 比如,你为什么出现在了我的身体里…?”
“说来话长——” 英国意识体扶额回答,“我会点小小的法术,这其实是我第一次使用这个咒语。”
英国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想到竟然还成功了。”
“小小的法术……?” 作为人类的亚瑟这样吐槽道,“你是什么奇人异士吗?还是说你们意识体都会这些?”
“不,当然不是,只有我会……”
“当真?”
“YES……”
“我去,这个世界的我竟然这么厉害?”
………
回到现实另外两人的视角,阿尔弗雷德·琼斯呆呆地望着站在对面的英国人一边摆手一边对着空气说话,双眼依然紧闭着,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随后有些害怕地回头看向一旁的苏联意识体,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想向苏联人确认不是他自己疯了。
“别是搞研究搞魔怔了吧?” 阿尔弗雷德担忧地问苏联人,谁知后者竟然表现出一副安然的姿态,还用他一贯平静的口吻这样回答美国人:
“没有啊,他不只是在和人说话吗?”
“????你别吓我!” 美国人惶恐地张大了嘴,这表情比隔壁的美/利/坚吃完英国人做的司康饼以后的神情还要夸张,“你…你难道能看…看到跟他说话的人?!”
“可以。”
“也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当然啊,你没有吗?”
“JESUS!!!”阿尔弗雷德吓得退到了实验室的墙角,瞬间怀疑起了人生。美国人瞪着苏联人再瞪着依然站在那对着空气比划并“自言自语”的英国人,整个人立刻不好了起来。
“难道是我搞研究搞魔怔了吗……?” 阿尔弗雷德双手捂着脑袋,蓝色的双眼里充满了疑惑。
见到对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苏联人轻轻一笑,他拍了拍美国人的肩膀,决定不再捉弄对方:“有点出息吧,你要真是被研究折磨出精神毛病我不信这个世界的我会看不出来。”
这话倒真不假,这个世界的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到底是名心理学家。
说完,那美国人立刻放下了手,转而一脸狐疑地望着苏联意识体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刚刚是在逗我?”
“是的,放松吧。”
“真的?”
“真的。”
“呼——吓死我了!” 阿尔弗雷德立刻找回了知觉,他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两手叉着腰,“你早说啊!害得我还以为是我脑子出了问题。”
“不过不瞒你说,那个世界的你倒真地被亚瑟·柯克兰这样吓过很多次。”
“哦?那个亚瑟也这样搞恶作剧?”
“不,我是指那个柯克兰也会这样对着空气说话。”
“怎会如此…”
“他养了一堆精灵,而琼斯看不见这些精灵。”伊利亚解释道,“所以有几次他撞见柯克兰在和他的精灵们对话,于是你懂的……”
“原来如此……” 阿尔弗雷德感叹说,“你们意识体还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是我不知道的,你可以全告诉我了——
“恐怕不能,这可是意识体的秘密。”苏联人神秘兮兮地回答,接着他又朝英国人的方向点了点头,这一举动在不经意间将美国人的注意力又重新拉回到了他表哥身上。
“虽然我刚刚是跟你开了个玩笑,可我不觉得你表哥现在真地在自言自语。”苏/维/埃提醒美国人。
“那他这是在……呃,跟精灵对话?”
“不可能,即便是那个亚瑟·柯克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有心境和他的精灵聊——”
紧接着,苏联意识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回忆先前这个英国人表现出的各种反常行为和他嘀咕出的话,随后,他立刻转口告诉阿尔弗雷德:
“我想,他现在也许真地是在自言自语也说不准呢。”
…
另一边,两个亚瑟·柯克兰在意识空间里继续着他们的对话。
“那现在到底是我在你的大脑里还是你在我的大脑里?”
“准确来说,我们都不在谁的脑子里——” 意识体亚瑟在寻思着用什么容易让对方听懂的词汇来解释,“我只是施了点法占据你的意识操控你的肢体动作,没有霸占你的大————好吧,现在算是我在你的大脑里……”
“………”
人类柯克兰又问:“你tm会魔法?”
“当然,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进到你的意识里的?!”
“我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魔法存在的世界!”英国人大为震撼,“牛顿在棺材里知道了恐怕都要感动哭了!”
“我以为相比魔法你会认为有意识体存在的世界才是更不可思议的。”
“现在见到你以后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了。”亚瑟直率地答道,“那你的世界现在是在过去还是未来?”
“按照你这的年份,那肯定是过去。”英国意识体回答,“我那是1972年。”
“1972啊——” 柯克兰博士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他说:“虽然科技没有现在发达,但总体还是挺不错的和平年代。”
“和平年代?” 身为意识体的英国人显然不赞同另一个自己的这个用词。
“哪怕几年前差点就能整出个核战争,那两个幼稚儿到现在也没有消停过,你确定那能叫和平年代?”
显然英国意识体没有意识到这个平行世界和另一个世界存在的多方面差别不仅仅是有无意识体。
只见作为人类的亚瑟·柯克兰不解地皱着一对粗旷的眉毛问道:“哪来的核战争啊?大家不是一直都挺安宁的吗?还有你说的两个幼稚儿是谁啊?”
……
意识体的亚瑟沉默了,他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发展历程和他的世界好像不大一样。而为了不想继续给这个英国人带来更多的困惑,前者选择闭口不谈自己所处的世界在当下正经历的紧张的冷战局势。
英/格/兰无奈地叹息着,接着阐明了自己到来的目的:
“我知道相比了解我的世界,你肯定更想知道我搞出这一出“操控宿主”的目的吧?”
“我大致能猜到原因。” 科学家亚瑟淡淡地说,“我们都想搞明白这一出穿越是怎么回事,而且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恢复原样。”
“你说得对,我就是冲这个来的。”英国人点点头,“这其实还是那个世界的阿尔弗雷德出的点子,他认为两个世界的同一人应该存在某种联系,而通过这个世界的伊利亚我们知道了起因大概有你的一份原因……”
说到这,亚瑟突然觉得自己的后半句话有点不妥,于是他又连忙解释说:“我当然不是在指责你!只是试图理清现在的复杂状况。不过至少现在看来阿尔弗雷德那小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的确存在一定的联系,否则我大概也不会只尝试了两次就成功实现了跨越时空和多维空间的意识连接……”
“原来第一次也是你!” 另一个亚瑟恍然大悟,他现在总算明白他在休息室的水池边那剧烈的头痛和听到的细碎对话是怎么来的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之前做实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tm也很想明白啊!” 柯克兰无奈地摇头,接着他就把几天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他在实验室看到的奇异景象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这个英国人。结果如他所料,英国意识体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评论他看到的诡异绿光,也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突破点。
两个英国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最后又都放弃了一般盘腿坐在了根本不存在的地上。
经过了一段冗长的沉寂,也不知是哪个亚瑟先开了口提议:“嘿,你说我们要不还是先喝口茶冷静一下再思考对策吧?”
很快,另一个亚瑟也表示支持:“我赞同你的观点。”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上指针的位置,“反正也是下午茶的时间了——”
.
.
.
克里姆林宫内,几个人盯着坐在原地闭目已经有半个小时的亚瑟·柯克兰,不禁渐渐感到不安。他们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没人敢就这样唐突地唤醒英国人,生怕会出现什么意外。毕竟考虑到英国人现在正使用着一个他自己都没把握的咒语,于是谁也不愿意打扰他。可除了等英国人完成任务之外他们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莫/斯/科留下另外三个人守在亚瑟·柯克兰身边,而自己则回到他的办公室去代理他的祖国处理其他事物了。苏联意识体不在的这短短的几天内,那些繁重的文件便全部累积到了首都的桌子上。
望着尼基塔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伊利亚·布拉金斯基不禁感叹起首都意识体们的不易:
“说真的,虽然我听到的是尼基塔如何称呼他的祖国为母亲,可我怎么感觉他才是在扮演母亲的角色?”
一听这话,阿尔弗雷德·琼斯忍不住吐槽说:“他岂止是布拉金斯基佬的母亲,他简直是整个苏维埃所有意识体的母亲——”美国人啧了一声,“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另一个你其实可怕尼基塔喽。”
“他害怕他的首都,你倒是好像很怕纽/约/城的样子。”伊利亚若有所思地回应道。尽管他此行从未见到纽约城意识体本人,可他总能从众人零星的言语中捕捉到纽/约/城的影子。
“这个嘛……讲个笑话,其实有些美国人真以为纽约城才是美利坚的首——咳,我的好首都,你先不要没收我的零花钱!我真的不是在内涵你!!”阿尔弗雷德·琼斯生怕他的特区会微微一笑,接着一个国际电话打给财政部,于是赶忙向他解释以免造成误会。
好在坐在他身边的约翰·卡尔弗特的确微笑了,可他似乎也只是在微笑,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也没有发出一个声音,可这不禁让美/利/坚感到一股恶寒涌入心头,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就好像坐在他身边的不是他的首/都,而是一台大型制冷机器。
“哦,我明白了。” 在看到美国人激烈的反应后,伊利亚笑着调侃说:“比起害怕你的城市们你最怕的其实是没有零花钱吧?真有趣,你作为一个国家意识体竟然还需要担心这个。”
“不,其实不是——”
“你甚至还住在白宫里,而且从我之前对你的日常观察来看你根本就不需要零花钱。”
“……”
啪啪啪——
坐在一边久久不说话的美利坚首都意识体听到这立刻鼓掌表示赞许苏联人的观点。
只见约翰依然保持着他的标志性官方微笑对美国人说:
“我认为莫/斯/科说得对,阿尔弗雷德。”
迎着对方困惑的眼神,他又不紧不慢道:“我果然还是对你太仁慈了。”
“约翰———”
“哦对了,伊利亚,你恐怕还不知道白宫的花园偶尔会发生花朵离奇失踪的事件吧?你想不想听——”
“ok你别说了!!!”阿尔弗雷德·琼斯冲上去捂住首都的嘴,一副惶恐的样子活像一个干了坏事最后被扯掉遮羞布的小孩子赌气一般试图阻止家长再告诉其他亲戚。
美国人一口气嚎了出来:
“我下次一定把办公室收拾得整齐不闹起床气自己做饭不再往抽屉里塞薯片袋子不找你和纽约城要钱不对迈克整恶作剧xxxx…….行不行?!!”
吐出这些话的阿尔弗雷德仿佛开启了五倍速,舌头几乎都要打成结。不过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华/盛/顿能不能饶了他。
还好如他所愿,约翰没有继续说下去,后者还颇为满意地双手抱臂靠在沙发背上。
果然,到头来华盛顿特区终究是美利坚的心脏,这一地位永远也无法被撼动。
来自异世界的苏联人暗自感叹,
无论有没有零花钱,美利坚意识体到底也是害怕他的首/都的。
三个人就这样保持沉默过了五分钟。一旁的英国人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从他平缓的神情和有规律的呼吸来看,亚瑟·柯克兰并没有遇到什么障碍,也没有遭遇危险,看样子他成功建立了和某个世界的自己的联系,只是当下具体发生了什么,其他人无从得知。
约翰似乎也不愿意就这样一直坐着干等,于是他提出要去看看尼基塔的情况,就也离开了屋子,留下美/利/坚和伊利亚两人在原地。
接待室内依然鸦雀无声,除了英国人为摆法阵而点燃的蜡烛摇曳声外,整个屋子便几乎再也听不见其他动静。坐着坐着,苏联人听见一旁的美国人开口打破沉寂:“那首歌倒真得不错。”
“什么?”
“就是你说的那首另一个我当初用吉他演奏给你听的歌。”
“哦!嗯,是的,很感人的一首曲子。” 伊利亚点了点头,“你怎么好好地问起这个呢?”
“没什么,突然想到了而已。”美利坚意识体说话时仍然盯着地板看,“他经常唱歌给你听吗?”
“那次是头一回,不过我们交往以后的确是常有的事。”
伊利亚卷起双腿,两手抱着膝盖回忆道,“说来也好笑,我们在夏威夷度蜜月的时候弗雷迪吃了什么东西结果过敏得比较厉害,整个嗓子都哑了。”
“虽然他吃了抗敏药很快就有了好转,可他的嗓子痊愈得非常慢,这就导致他有几天说话都费劲。”苏联人一想到那段时间的场景,就忍不住发出怜悯的笑声,“我知道这有点缺德,可他那时的声音变得非常尖细,说话就像从很细的管道里挤出来似的。我跟他开玩笑,说他都可以去飙海豚音了——”
“竟有这样的事?”
“是啊,但这还不是最精彩的。”伊利亚向阿尔弗雷德指出,“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后来去了当地的海洋生物研究基地去参观野生海豚,那里不是还有和海洋生物互动的环节吗。”苏联人讲着讲着就逐渐控制不住表情,“结果弗雷迪刚一开口,水里就接连窜出了几只海豚盯着他——”
“噗!”
这个情节的发展是美/利/坚没有想到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别说你了,就连那些在研究所工作的人也都惊呆了。”伊利亚很是无奈,“总之从那以后弗雷迪就再也不敢吃任何带有扇贝一类的海鲜了。”
“也说不定他因为过敏而从此获得了什么和海豚交流的超能力呢。”阿尔弗雷德笑着指出,“不过我该说你们竟然选择了去夏威夷度假而不是其他地方吗?”
“其实是我提出的建议。” 伊利亚诚实地回答,“我一直没什么机会去海边玩,苏联又太冷,就算是夏天最高也不会超过25度。我们是接近四月底结的婚,那时候刚好也不是暑假旅游的高峰期,而我早就听过很多次关于夏威夷的传闻,于是就有了这个打算。”
苏联人说:“那里的确是个很美好的地方。”
“我能想象到,尤其你们还是去那度蜜月的,夏威夷可是情侣的旅游圣地。”阿尔弗雷德认真答道。“而且4月底这个时间段的确非常好,夏威夷还不是最热的时候,游客量相对暑假而言也的确少了一些。”
“是的,当初还没订婚的时候弗雷迪就提过结婚日期的选择。”伊利亚转了转眼睛,“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就觉得4月25号这天听起来是个好日子,于是他就选了这天,后来我们的确也是在这天结的婚,真有趣不是吗?”苏联人微笑着问美利坚意识体,“我至今都不知道这一天有什么特殊的,不是公共节日也不是什么纪念日,就好像是他脑子里突然蹦出的想法一样,哈哈。”
阿尔弗雷德·琼斯眨了眨眼睛,一抹海水般的蓝色中透着柔和的光,他轻声说:“你说得对,不过现在这一天已经成为了你们可以庆祝一辈子的纪念日,所以也就成为了很有意义的特殊的一天,不是吗?”
美国人平静地添了一句:“有时候也许一件原本没有意义的事的存在本就有它的意义,因为这样你们就拥有了赋予它价值的权利和自由。”
苏联人听完后先是愣了愣,接着很快他就理解了美国人的意思,于是他点了点头,随后温柔地说:“你说得对。”
然而这个穿越而来的苏联人不知道的是,眼前的美国人在望着因回忆起甜蜜往事而洋溢着笑容的自己时,那人的内心深处却不知为何隐隐刺痛了起来。
这个伊利亚一提到夏威夷,阿尔弗雷德想到的是那个布拉金斯基提过他对温暖的海滨城市的向往。这个伊利亚告诉美国人他和另一个阿尔弗雷德的结婚纪念日是在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4月25日,可这个苏联人却不知道这一天在这个世界对美苏,乃至是整个反法西斯国家的重要性。
他在这一天与那个苏联人握手,拥抱。他们在这一天高歌即将到来的胜利,也在这一天规划着美好的明天。也是在这一刻美国人才记起来,铁幕降下之前他们也曾是并肩作战的友人,也一同在星空下互相牵着手憧憬过未来。
即便是后来冷战拉开了序幕,他们私下的通信也从未断过。从他冒雨夜闯克里姆林宫,在苏联人的带领下在莫斯科的街头蹭吃蹭喝,到两人留下唯一一张亲密的合影,这些藏匿在争锋相对的硝烟下的花朵始终都在顽强地生长,怒放。
只是美/利/坚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地开始淡忘了那些温柔的颜色,淡忘了苏联人刺眼的如火一般的眼眸也曾像冬天里暖人的烛光,淡忘了那人总是可以激怒自己的腔调也流露过对自己的关切。
美国人曾在1942年年初冒着被德军打成筛子的风险偷偷来到过莫斯科的前线。他不顾那个苏联人的阻拦坚持要陪他一起守在前线。
“Come on,我们意识体又死不了!” 当时的美/利/坚这样反驳要把自己赶进后勤部的苏联人。
“你只会拖我的后腿,蠢货!” 苏联意识体鄙夷地回击,“你当这是在野营吗??”
然而苏联人最后还是默许了美国人的固执,不仅如此,他还因为了保护那个美国人而挨了敌方坦克发射过来的结实的一炮弹。当时的阿尔弗雷德看到那人满身的血后吓得就要抱起对方冲进后方军医营地了,不过很快就被意识尚存的苏联人给拦住了步伐。
“你这个白痴自己说的,我们又死不了,省点医疗资源吧你——”
都到了这种份上,那个苏联人竟然还有精力和他拌嘴。
不过拗不过美/利/坚坚持要给他处理伤口的要求,伊利亚还是妥协了。
美国人足足换了三盆水才彻底把苏联人身上的血渍给洗净。尽管后者因为战争的影响消瘦了不少,可他的身形依旧保持着之前标致的轮廓。
上完药后准备用绷带包扎伤口的阿尔弗雷德盯着对方赤裸在外的上半身足足有一分钟,接着很快就被看透了一切的苏联人耻笑了半天。
“我说,你到底是在给我处理伤口还是想做点别的什么?”
“哦~你想我做点什么吗??”
……
1945年会师胜利的当晚,他们躺在远离战火硝烟和其他士兵们聚集地的一处空旷的草坪上仰头观摩着天上的星星。起初他们在比赛识别星座,后来就变成了聊天。
夜幕降临前,带着乏意的苏联人问起那个美国人会不会唱歌。
“你们美国人不是都挺喜欢嗨的吗?你唱一首。”
“你是要看我笑话还是要干什么?”
“放心,你要是真唱歌跑调我也不会笑的。”
“我信你个大头鬼——”
话虽如此,美国人还是唱了。他唱了电影《魂断蓝桥》里的经典插曲:友谊地久天长
尽管苏联人嘴上并没有给阿尔弗雷德的唱歌技术作出评价,可美国人能看到对方眼角里流露出的笑意,那对眼睛顷刻间就化成了两颗迷人的红色玛瑙。
阿尔弗雷德·琼斯记起来了:
他们是战友,是敌人,也是爱人。
美利坚意识体清楚他不是那个世界的阿尔弗雷德·琼斯,他也无法像那个自己拥有眼前的苏联人一样拥有他的宿敌。
可他同时也记得这个伊利亚在来到莫斯科前告诉他的话。
他和布拉金斯基或许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坦诚的机会。
…
阿尔弗雷德·琼斯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似乎是在地上和苏联人这样坐了太久。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后吐槽说:
“行吧!这个不列颠老头也不知道还能做法到猴年马月,你想喝点什么或是吃什么吗,伊利亚?”
美国人的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地关心,他知道身为人类的伊利亚已经差不多半天没吃东西了。他们一行人从赶到莫斯科一直到现在就几乎没有歇过,要求一个人类和他们意识体这样一起折腾实在不道德。
果然,一听美国人这样问,苏联人也意识到自己的确很久没补充点能量了。于是他接受了对方的好意,而后者也应声离开了接待室。美国人前脚刚走没有三分钟,华盛顿意识体就回到了这里。在看到英国人身边就只有苏联人一人后,约翰·卡尔弗特有点吃惊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了,琼斯呢?”
“他去帮我拿吃的了。”
约翰哦了一声,接着也坐在了地上。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聊了什么,柯克兰中间出现过动静吗?”
“也没什么,就聊了点日常。并没有,他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已经一个小时了。”
“这样吗……有够慢的。” 约翰摇了摇头,“我希望他没出什么问题,比如陷进哪个时空里出不来了。”
“往好处想。”
“我尽量......”
伊利亚停顿了片刻,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那会你是准备说什么事吓得阿尔弗雷德直接让你闭嘴?”
苏联人问道,“感觉你们首都是不是都掌握了一堆国家意识体的秘密?”
“你说对了,的确是这样。” 约翰点头肯定,“不过琼斯的这件事嘛,你要说是什么秘密也不算,可同时也的确是个秘密。”
“这话怎么说?”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卧室柜台上插着九朵玫瑰。”约翰不紧不慢地说,“那是他从白宫新开的玫瑰里摘下来的。”
“他要用来送人?”
“没错。”
“送给这个世界的我?”
“正是这样。” 华/盛/顿笑了。“所以你看,这不算什么秘密吧?”
“毕竟你们足够了解你们的祖国,换做是一个陌生人恐怕还真没那么好猜。”
“这倒是。只是他没想到我其实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特/区再次摇着头,“就比如你来了之后没多久他就把他和苏联意识体的合影从他办公室的桌子上移到了他自己的卧室柜子里并锁了起来。我只在他的桌子上扫了一眼就知道那张照片不见了。”
“你说的是那张黑白照?在莫斯科的公园里?”
“原来你已经看过那张照片了?”
“嗯,就在尼基塔他们离开的那天晚上,阿尔弗雷德主动拿给我看的。”
“这样吗……”
“不过他为什么要把照片藏起来?是因为原本他不希望让我看到吗?”
“不是你。” 约翰摇头,“他又不知道你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哦,那我明白了。” 不需要华盛顿继续提示下去,伊利亚很快就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了。
“本来那天和苏方代表的会面应该是他出席而不是尼基塔,可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虽然特/区看上去是在专注地盯着英国人,可他澄澈的青色眸子里却涣散着光,好像他的思绪根本就不在英国人身上。
“琼斯这个人,我该怎么形容他呢,你说他天天好像心不在焉的只关心吃饭倒也不假,可有时候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作为美利坚的心脏,华/盛/顿/特/区自他成为首都以来就一直陪伴在美利坚意识体的身边。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变故,比如南北战争,比如经济大萧条,以及两次世界大战。抛却独立战争前后的那段历史,约翰·卡尔弗特差不多见过和亲身接触过处于每一个时期的阿尔弗雷德。也正如此,他也算是所有美城里最了解阿尔弗雷德·琼斯的。
可即便是他也不好说自己了解祖/国的全部,这一事实也常常令特/区萌生出一种挫败感。
约翰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当然都被苏联人看在眼里,而后者凭借他从职业中积累出的经验大概也猜到了原因。
“你其实不必太把这些放在心上,卡尔弗特先生,也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 华盛顿意识体听到那苏联人这样说。
“我知道你一定很困惑: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首都却依然无法完全搞清阿尔弗雷德的心思,可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再亲近的人之间也依然会有自己的秘密,这很正常。”
“你们作为意识体都很不容易,我这才和你们接触了短短的几天就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抑笼罩着你们了。”苏联人开导对方,“从我和阿尔弗雷德这几天的相处来看,他的问题可能还是出在他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心。”
“他的心里有两种矛盾的声音萦绕着他。他和另一个我的确是死对头,但也不只是这样。”
伊利亚就像一位心理医生给病人做出诊断那样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有某种更深层次的关系,只是这种关系我也无法解释清楚,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你就更不能指望他会告诉你这些了。”
约翰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分析,最后他又听到苏联人告诉自己,“尽管我能看出来你的确像他的家长一样,可无论怎样阿尔弗雷德都要比你年长,经历的事情也比你多。就像你说的那样,他更多的表现出来的幼稚也许都只是表象罢了。而且两个国家之间的冷战应该更多地是直接对两个国家的意识体造成冲击,你的祖国和另一个我想必又都十分好强,他们当然都不愿意处于下风。如果现在美苏两国的关系非常紧张得话,我不难想象到他们的压力,所以你就随他吧。”
苏联人停顿了片刻,“如果是我也被迫在这样的背景下却还对对方抱有什么幻想的话,我想我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
华盛顿特区意识体静静地眨了眨眼睛,原本因被心事困扰而仿佛蒙了一层雾的碧色眼眸在听完这个人类的宽慰后焕然一新地亮了。
他的嘴角难得地轻轻敲起,眉梢也舒展了不少。
约翰笑着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得到一个人类的开导。我很感谢。”
“不客气,你就当是一次免费的咨询服务吧~连那个世界的王耀都没这待遇呢!”伊利亚微笑着回应,他双手交叠在胸前,那对红色的眼睛里永远都充满了活力的光彩。
“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的,在认识弗雷迪之前他就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这个中国人现在不在这?”约翰开玩笑说,“否则他会掏出个什么炒锅一股脑呼我头上吧?”
“会不会拿炒锅我不知道,但拿钞票或者辣条砸人脑袋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
“………”
他们两个正聊得兴奋,突然,华/盛/顿在不经意的一瞥中注意到亚瑟·柯克兰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于是约翰立刻拉着苏联人走到英国人的跟前。两人同时俯下身观摩着对方的神情,并琢磨着后者是否快要醒来。
就在他俩观察着英国人正入迷的时候,下一秒,那个英国人猛然挣扎地跳坐了起来,活像一具回光返照的木乃伊。他的这一动作也无可避免地惊到了苏联人和美利坚首都意识体,后者还吓得叫出了声。
令约翰非常诧异的是,亚瑟·柯克兰一醒来就挣扎着冲另外二人大喊大叫,不/列/颠平日里最在意的绅士举止早就被丢到了脑后。
只听他大声吼叫:“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
“你冷静……你现在跟个疯老头子没什么区别——”
华/盛/顿抓着英国人的胳膊试图让对方镇定,“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靠!”
“柯克兰先生,到底怎么回事?你刚刚还保持安静一动不动得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了,怎么现在突然就跟诈尸了一样?!”伊利亚依然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缓和过来。
而很快,莫斯科意识体听到隔壁老大的动静后自然也第一时间扔下了手里的文件赶了过来。他一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后,整个人不禁唏嘘了起来,脸上还带着对英国人的一丝同情。
“别是因为来了克里姆林宫于是做噩梦了吧?”尼基塔双手抱着胳膊肘,他关心起英国人的样子倒显得非常淡定,就好像只是在走过场似的,可他嘲讽一般的语气倒也能听出几分担心。
同样闻讯赶来的美国人手里还端着两片涂抹进行到一半的沾有果酱的吐司面包。而在看到英国意识体那异常激动的模样后,他恰到好处地点评道:“不会吧?这是怎么了?是看到法国人占领白金汉宫了还是看到弗朗西斯在大本钟顶上跳脱衣舞啊?当初哪怕是我当着他的面扔掉司康饼时他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琼斯你不要说话!亚瑟,你能听见我们吗?!” 华/盛/顿拍打着英/格/兰略显苍白的脸。“能听见你就吱一声!”
“妈的,我能听见——我没疯也没聋!”
刚从另一个世界自己的潜意识中脱离而出的英国人感觉自己似乎终于找回了身体的知觉,以及组织语言的大脑部件。
亚瑟·柯克兰深吸一口气,接着朝所有人喊道:“我tm再也不要和那个法国青蛙玩真心话大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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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啪——
只见英国意识体轻轻打了个响指,他的手上就凭空出现了两杯冒着热气的盛满了伯爵红茶的瓷质茶杯。他把其中一只杯子递给了另一个英国人,接着端起自己的那一杯细细品尝了起来。
如果抛却他们正经历的种种状况,以及忽略他们现在只是在其中一位亚瑟·柯克兰的潜意识里,那此时此刻对于两个英国人来说都是美好至极的。
喝入第一口茶后,意识体柯克兰向另一个自己提起了那个美国人。
“我听说这个阿尔弗雷德是你的表弟。” 英国人淡淡地说,“你们关系怎么样?”
“就那样吧。” 人类柯克兰有些不悦地回答,“这小子仗着我是他表哥于是总是那么得寸进尺。”
“怎么得寸进尺?”
“霸占我宝贵的研究时间用在了去超市给他买冰咖啡和伴侣上——” 亚瑟·柯克兰激动地斥责道,“你说说,这是一个成年人可以好意思提出的要求吗?我每天留给自己泡茶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那的确是得寸进尺。” 意识体柯克兰端着茶杯附和道,“你应该对他严厉一点。”
“就先不提他了,你们世界的这位阿尔弗雷德呢?”
“他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痴——” 这下轮到这个英国人十分嫌弃地皱眉吐槽,像极了拿自家孩子和隔壁亲戚家的优秀好大儿做比较的家长。“他也算是被我养大的,我也教了他不少东西。后来把我踢走独立了出息了,现在只要闲得蛋疼就来烦我,真是厚颜无耻!”他愤慨至极,“而且更可恶的是,他竟然还敢倒掉我做给他的司康饼!我当初就应该随他自生自灭!”
“原来你的这位阿尔弗雷德也敢对你的厨艺指手画脚啊——” 另一个亚瑟顿时同仇敌忾了起来。“我承认我做得没有法国人好吃,也没有他老婆的好吃,可他居然把我的厨艺当成了梗,他怎么敢?!”
两个人英国人非常同步地又喝了一口茶来平静心中的怒火。身为科学家的亚瑟盯着杯子里的液体发呆了片刻,随后他转向一旁的另一个自己并问道,
“其实说到魔法,你平时都是像刚刚你变出茶杯那样打个响指念个咒语来施法的吗?”人类柯克兰非常好奇对方的这一超能力,“还是说你也像《哈利·波特》里的那些人一样挥着魔杖舞一圈?”
“我的确有魔杖,不过是不是跟什么哈利·波特一样我就不清楚了……” 英国意识体心想,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这么说你是不是直接可以用魔法来完成瞬移?”
“是的,但是跨维度的瞬移是不行的……” 英国人觉得他有必要声明这一点,以免对方对自己的能力有什么误解。
“原来如此。那假如有一天你可以找到方法扩大你的魔法能量的话也许也不是不行。”
“umm,这倒是一种可能。” 英国意识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应该也没有这种需求吧……”
“谁知道呢——” 亚瑟·柯克兰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既然说到魔法了,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用魔杖施法的样子?”
对于这个普通的科学家而言,能在有生之年遇到一个拥有魔法的人,还是个来自异世界的非人类的确是他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今后估计也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英国意识体当然理解对方的心情,于是也爽快地答应了。
他掏出了魔杖,之后又对着手中的茶杯挥动了一下,下一秒,一簇绿色的光芒就从杖尖处跳跃着涌出并包围了整个茶杯。亚瑟·柯克兰轻轻念了什么咒语,这簇闪耀的绿光就变得更耀眼起来,最后吞噬了英国人手上的整个茶杯。神奇的是,等到这绿光消失之后,英国人的手心处又凭空多出了一块小巧的奶油曲奇。
英国意识体笑着拿着饼干摇了摇,并对一旁看到发呆的英国人说:“其实没什么,就一些小法术罢了,让你见笑了。”
可前者这才意识到,另一个自己盯着他的魔杖有些入神,嘴巴因惊讶而大张的形状半天也没合上。意识体亚瑟刚想询问对方为何这般吃惊。另一个亚瑟·柯克兰就率先开口说出令英国意识体大受震撼的话。
“你……你刚刚魔杖里发出的绿光……”
科学家柯克兰不可置信地大声说道,“你发出的那些绿光和我那天在实验室看到的光一模一样!!”
“……啊?”
意识体亚瑟以为自己是不是听不懂英语,“你说什么?一模一样??”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些光!” 人类亚瑟捂着脸颊大喊,“天呐……这么说难道这场穿越是我俩共同引起的?!!”
“我就确认一下,你说的是英语吧?为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
“你还不明白吗?亚瑟?”这个亚瑟·柯克兰恍然大悟,他上前激动地扶着另一个亚瑟的肩膀,“一切都解释通了!我之所以能成功打开平行世界的大门,是因为你的魔法将我的量子物质强化了!”
科学家兴奋不已,“尽管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可这是唯一能够合理解释为什么在看到那道绿光之后我的信号传感器上显示数值暴增。”他滔滔不绝地解释说,“而你在使用魔法的瞬间也同时暴露了你们世界的位置,所以我的传感器上会出现这个平行世界的坐标。哈!这简直难以置信!!”
“你等等!” 英国意识体摇了摇头打住对方,“我不懂什么量子物理,姑且你说的是对的,可这世上真的有这种巧合吗?!”
亚瑟非常不解,“你在你的世界刚好在实验你的量子物质实现动物瞬移,而我在我的世界刚好同时用了魔法——你怎么解释我的魔法就凭空变到你的世界来了?还刚好导致的是两个世界的苏联人的对掉而不是其他人?”
“这就得问你了啊!” 英国人反问他,“你五天前,umm应该是伦敦时间早上六七点左右吧,你没有使用魔法去做什么吗?”
“我没做什么啊!我那天明明——”
亚瑟·柯克兰仔细回忆五天前的场景:当时隔壁的法国佬一大早就过来找他借钱顺便聊了个天,中间他们又像往常那样激烈地拌嘴,之后又因为他该死的好胜心而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伦/敦甚至还加入了他们。轮到英国人接受挑战的时候,亚瑟·柯克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冒险,于是,为了看好戏的法国人要求他使用魔法去制造恶作剧捉弄一位国家意识体。
一听到恶作剧,英国人率先想到的当然是那个被自己恐吓了无数次的美国人。而他知道伦/敦和法国人都会对他挑选的迫害对象感到满意。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动机还是因为那个美国人隔三差五就打电话烦他,要么就“逼迫”英国人跟他线上打游戏。
就这样,亚瑟·柯克兰在伦敦给隔了一个大西洋的美利坚意识体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让美/利/坚最害怕的事物半夜出现在他的卧室里。
一想到这,英格兰简直欲哭无泪,连骂自己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以为阿尔弗雷德最害怕的无非是什么鬼魂啊,蛇啊什么的。他小时候每年万圣节我都会扮演各种吸血鬼恶鬼什么的吓唬他,每一次的恐吓都非常成功,所以这次也是如此,我想着吓一下就完事了……”
显然他和法国人根本无法预料到这一行为将会引出的巨大祸端,确切说,就不会有任何人能预料到。就连当阿尔弗雷德给他打电话抱怨他起床睁眼所看到的惊悚景象时英国人也丝毫没有将这事联系到他和法国人的那出游戏上。
看来一切都是出自命运的捉弄。
英国意识体歪打正着的恶作剧,加上科学家亚瑟·柯克兰处于半成品阶段的穿越实验,意外打通了两个平行世界的连接。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从你的世界穿越过来的也是伊利亚?明明你一开始打算瞬移的是只鸟啊?”
“因为我改造的量子物质限定对等瞬移……”亚瑟·柯克兰两手一摊,“只是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可以真地探索出个平行世界……”
“…………”
这下,终于意识到事情始末的两个英国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这么一看,这场闹剧中真正被波及到的无辜受害者应该就只有那位来自未来平行世界的苏联人了。
好消息是,由于他们搞清了这起事故的原因,两个英国人也都不难推断出将一切复原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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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断开和平行世界的英国人的连接后,英国意识体将一切真相告诉了在场的其他人,除此之外,他还说出了解决方案。
“想让他们对掉回来很简单。我可以先用魔法给这个苏联人画个传送门,而同时那个世界的我会再次用量子物质启动传感器。现在他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位置,在我的法力推进下重新打开两个世界的连接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说完,亚瑟默默地环视了一圈其他几个人,问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不过我只是想吐槽一点。” 莫/斯/科意味深长地望着阿尔弗雷德·琼斯,“我还以为你真的有多么天不怕地不怕呢。”
“这不科学!” 美/利/坚一脸见鬼的表情,“我怎么可能会怕那头蠢熊?!假的,假的,你肯定是故意整我——”
“你个白痴,我的魔法可不会撒谎!”
“琼斯,这次回华盛顿后我们可得好好谈一谈了。”约翰眯着的眼睛中透露出危险的意味,看得阿尔弗雷德打了个哆嗦并吓得躲到了伊利亚的身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美国人竟然下意识地把这个人类当成了救命稻草。可能确实是因为之前好几次都是这个苏联人替美国人解了围的缘故。
不过这次哪怕是这根“救命稻草”也没有起到救命的作用。伊利亚·布拉金斯基一边摇头说着不行,一边把身后的美国人像挪货物一样重新挪到他跟前。
只听苏联人像个老师一样郑重地说:
“阿尔弗雷德,你得学会直面你的恐惧。”
“NO————”
“你没得选。”
苏联人的神情难得增添了一份严厉,他的这番言行自然也得到了另外几位意识体的赞许。
最后,美利坚意识体只能作罢,他懊恼地一屁股盘腿坐在地上,头上的呆毛也垂头丧气地低垂了下去。
…
另一边的世界,亚瑟·柯克兰的意识总算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他一醒来就看见了站在机器边观摩了自己许久的美国人和苏联意识体。为此,英国人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地道了个歉。
“对不起,我那会是不是走神了?说来你们也许都不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跟被鬼附身了一样。” 阿尔弗雷德·琼斯如是说。
“……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 苏联意识体靠着墙不紧不慢的回应,整个人看起来淡定极了。“我们只知道你在和谁对话,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我刚刚在和另一个世界的我说话,他也是打你们的世界来的。”亚瑟说这话时还看了伊利亚一眼。
“我猜也是。” 苏联人耸耸肩,“柯克兰会魔法,他想就地画个符号再念一念旁人听不懂的语言也是相当容易的事。”
“这么说,你刚刚是被另一个你附身了?”阿尔弗雷德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就这样隔着一个世界用魔法进入了你的大脑里?”
“差不多…”
“我的天,这种行为竟然真的能做到!奇异博士看了都要直呼内行吧!”
“那又是什么?”
“你不用管他,这小子电影看多了……” 英国人摇了摇头,“哎,总之我知道穿越是怎么回事了……”
一听这话,美国人睁大了眼睛:“你们搞清了?!”
“嗯。”
可见到英国人始终都盯着他脚上穿着的皮鞋而没有抬头直视二人,苏联人的心头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接着,他们听那亚瑟·柯克兰把事情的始末复述了一遍。
英国人不说话了。
听完这一切的苏联意识体也不说话了,准确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
阿尔弗雷德·琼斯倒是直接为他的媳妇,或许也为他自己而打抱不平起来,
“为什么你的量子竟然有这种设定啊?我老婆明明什么也没做!”
“你以为我就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吗?!”英国人也为自己打抱不平起来,“鬼知道某个平行世界的我还会魔法还玩这种会社死的游戏啊!而且真要怪谁你tm还得怪你自己……”
“你说什——”
“谁让另一个你最怕的人竟然是另一个你媳妇!真是见鬼了!”
“虽然但是,你还是应该改一改你的设计缺陷!”
…………
英国人口中的“另一个美国人”最怕的“另一个他媳妇”,同时也是这起意外的直接受害人之一此时此刻就保持先前的姿势站在原地观望面前的那对表兄弟你来我往地争论个不停。
苏联意识体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的抱怨,仿佛他们谈论的内容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最后,等到两人结束抱怨又都找不到什么词来继续争论,美国人和英国人又都不说话了。也正是趁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伊利亚·布拉金斯基适时地从中开导他们。
“都吵完了?那就都冷静一下吧。”苏联人不紧不慢地说,“首先,我作为这场意外的直接受害者都没发表什么不满,你们是不是也可以乐观一点?”
亚瑟和阿尔弗雷德都默默看着苏联人没说话,两人的面部表情看上去似乎也都认为对方说得有道理。于是后者继续心平静和地说,“再有,至少现在我们搞清了事情的真相,这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进展了,尽管我承认这个真相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伊利亚认真地看向另外两个人,“而且最重要的是,既然我们知道了穿越是怎么回事,那么现在我们就有了补救的办法,对不对?”
得到了英国人的点头肯定后,苏联人又说:“既然意外已经发生了,现在责怪谁都没有意义,解决当下的问题才是最要紧的,何况在我看来这次事件根本就不是任何人的过错,所以都别太放在心上吧。”
见到苏联意识体这般良好的心态,英国人因为紧张而皱紧的眉梢也得以舒展。他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抱歉。无论如何,这次意外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所以我一定会尽力补救这一切的。”
“我知道,谢谢你。”
“我也道歉,刚刚是我太激动了。” 阿尔弗雷德带着歉意挠了挠头,接着又问他的表哥:“那么亚蒂,我们现在需要怎么做?”
迎着美国人和苏联人的目光,亚瑟·柯克兰上前来到了一个迷你冰箱一样的金属容器前,隔着玻璃门还能看到里面一团团缭绕的白雾,以及被白雾笼罩的一瓶金灿灿的液体,闪耀得像是被高温溶化的流淌的黄金。
英国人将那瓶金色的溶液拿了出来,接着将其放在了实验室中心的大型机器的操作台里。在那装有为数不多的量子物质的罐子给固定在卡槽里之后,亚瑟又在控制台上的平板电脑里输入了一串数字并启动了机器,不出意外,那数字应该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坐标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这位进行过无数次瞬移实验的物理学家此时此刻却无比紧张地伸出手指向操作台正中的红色按钮伸去。
他暗暗在心中祈求:希望一切都会顺利回到原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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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片刻的功夫,一道椭圆形的散发着光芒的法阵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皮底下。英国意识体将画好的传送门移动到了苏联人的脚边,接着他就对后者说:“等到那个世界的我启动传感器后,这道法阵应该会自动与之连接并接触到他的量子物质。”英国人认真地看着对方,“到时候法阵就会衍变成一扇传送门送你回到你的世界,而你只需要在传送门打开的时候站到这个法阵的正中心就可以了。”
“这样?”说完,伊利亚就尝试性地站在了他认为是阵眼的位置。
“没错,就是那。”亚瑟·柯克兰点了一下头,“真得非常抱歉,只因我的一个幼稚玩笑结果导致你经历了这一遭。”
“不,你不用道歉,我理解。”伊利亚安慰他,“这种事完全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不是你的错。”
“话是这么说,可这起闹剧的确有我的一份……”
“是谁的份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让两个伊利亚回到原本的世界。”莫斯科意识体平静地指出,“不过怎么说呢,这次的意外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尼基塔·多尔戈鲁基微笑着对伊利亚说:“你让我见识到了很多新事物,包括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你。”
“我同意。” 华盛顿意识体回答道,“虽然是场意外,不过我倒觉得这何尝不是一种微妙的缘分?”约翰·卡尔弗特真诚地又说:“布拉金斯基先生,希望这次我们也给你提供了一些美好的回忆作为礼物带回到你的世界。当然了,至于之前我们这些意识体之间的一些玩笑话,你大可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 苏联人欣慰地看着约翰,“我很高兴认识了你们所有意识体,我可真不知道我们还可以以这样的形象存在于某个世上。”
诚然,这场“小小”的意外的确给双方都带来了各种不便和误会,可也正是这样的契机才得以让两个世界的角色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体验。这些意识体们看到了一个和他们所处的世界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反之,作为人类的伊利亚也了解到了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
而他们当中感受最深的,大概就是美利坚意识体本人了。
对于阿尔弗雷德·琼斯而言,这个苏联人的到来不仅向他展示了另一个宇宙中的种种令他无法想象的事情,至少在这个世界,他的确无法想象。可除此以外,这个苏联人同时也带给了美国人一些想法,一些他从未想过,或者想过却也因为各种原因而将之抛却到脑后的想法。
那是希望,是在很久之前就被美国人埋藏在心底的无名种子。也许曾经的他不会把这些念头当成希望,而是当作不切实际的幻想。自从他和苏维埃,他的死对头的冷战拉下序幕到现在,美国人以为自己早已掐灭了这些挣扎着想要发芽的种子,可当这个苏联人闯入了他的世界后,阿尔弗雷德才发现自己不仅从未摧毁过它们,反倒还像个热爱种植的园丁那样下意识地呵护着这些种子,直到哪天它们迎来契机,随风四散到美国人的心田的各个角落,再生根发芽,最后将整颗心脏都包裹起来。
美利坚意识体记得这个人类的伊利亚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他和平行世界的自己的所有故事。
他想,他会一直记得。
…
当那道黑色的法阵逐渐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并变得愈来愈烈的时候,一行人都明白:是时候和这位人类告别了。
华/盛/顿/特/区郑重地和苏联人握了手并简单说了几句道别的话。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给我们祖/国的秘书加薪的。”约翰非常认真地向伊利亚保证。“可怜的史密斯先生,愿上帝保佑他。”
英/格/兰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并请他回去后代他向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和美国人问好。
莫/斯/科直接走上前给了伊利亚一个热烈的拥抱,之后还条件反射地替苏联人整理了一下衣领。
“有缘再见。” 尼基塔微笑着说。
最后,苏联人来到了美利坚意识体的面前。
后者当时还在脑子里打着草稿,思考一会该对苏联人说什么,可当对方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阿尔弗雷德发现他刚组织好的语言就都被删除了。于是除了有些呆呆地望着苏联人以外,美国人什么也没说。
好在伊利亚对此并不介意,他也知道美国人是难以启齿。于是他主动朝阿尔弗雷德挥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阿尔弗雷德,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没什么的,请不要谢我。” 美国人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你留作纪念——”
“不,真的没必要!” 伊利亚摇头说,“你带我去看向日葵的那天就已经是最棒的纪念了,虽然那次的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我。”
“嘿,我知道那次是我别有用心,但是那天对我而言真的意义深刻。” 阿尔弗雷德捏着自己的手臂,“总之,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我当然喜欢。”
“不过,我还是应该送你一个小小的礼物——”
“嗯?那你想送我什么呢——哎?”
伊利亚的尾音还未完全脱口而出,他就有些吃惊地看到美利坚意识体张开了双臂,接着将苏联人拥入了一个大大的,有力的,且又温暖的怀抱中。
当然,这个拥抱只持续了短暂的三秒。很快,阿尔弗雷德就松开了怀里的人,他趁着松手的间歇问苏联人:“怎么样?这可是来自这个世界的hero的拥抱呢!你在那个世界可没有哦~”
美利坚意识体说这话时的表情和语气是那样的自信和骄傲。可这样充满朝气的美国人的确和另一个阿尔弗雷德一个样,像极了照耀着太平洋岸的加利福尼亚的阳光。
这样想着,伊利亚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他的表情。
噗嗤——
“好吧,那我收下了!来自这个世界的hero的拥抱。”
“那么现在,这个世界的hero想请求一份回礼。”
阿尔弗雷德坏笑着,简直和个蛮横无理却又喜欢讨好长辈的儿童一模一样。
“你想要什么回礼?”
“什么都可以!”
最后,令阿尔弗雷德没想到的是,伊利亚走到自己面前,接着在他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留下了一个吻。苏联人的唇瓣有些冰凉,却柔软得和棉花糖一样。
美国人能明显感觉到他被亲过的地方,以及没被亲过的两颊都渐渐发热,仿佛他的这些皮肤都置身于烤箱中一样。不止是皮肤,就连他的耳朵两边也闹嗡嗡的,就好像有数百只蜜蜂在他的耳边唱歌。
等到美利坚意识体终于回过神来,那个苏联人已经站在了传送门下。
他看到他再次朝自己挥手,嘴唇动了几下,接着还不等美国人做出应答就化作了一道光消失不见了。
“祝福这个世界的你和我,阿尔弗雷德。”
那便是苏联人消失在传送门前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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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柯克兰按下按钮启动空间传送后,令他无比熟悉的绿光很快就再次顺着一道无形的通道出现在了这个世界并包围了整个实验室。
金色的量子尘粒在那道充满能量的光芒里振动了起来,仿佛是受到了超强磁波干涉的磁场一样产生了共鸣。伴随着传感器从指定地标接收到的强大能量波动,实验室中的三个人都看到了若隐若现漂浮在机器上空的一个椭圆形的绿色光圈。
三人都知道,那一定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传送门了。
亚瑟·柯克兰摘下了护目镜,他深受震撼地观望着这一奇景,接着幽幽地开口:“太棒了,看来我们的办法真的成功了!”
说完,他转而看向了同样注视着传送门的苏联人。后者静静地看着那道光圈,随后轻声说:“是啊,该回家了。”
说完,苏联意识体重新将视线拉回到美国人和英国人的身上,他准备和他们做最后的告别。
阿尔弗雷德却赶在苏联人开口前率先从上衣到口袋里面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苏联人,他神秘兮兮地挑眉说:“这个送给你,伊利亚。”
苏联人不解地接过美国人递来的一张小巧的四方形底片,他将那张纸翻了个面:那是一张用拍立得拍成的照片,照片上是苏联意识体在美国人的家里和金毛犬嬉戏的合影,照片下还标着日期。当时的他半跪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块骨头形状的狗饼干,另一只手则正在和弗雷迪击掌,后者看上去非常开心地吐着舌头盯着苏联人,蓬松的大尾巴还摇个不停。
看到这,伊利亚·布拉金斯基不禁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不知道那个美国人是什么时候偷偷抓拍到的这一幕。
调皮。
苏联人在心里笑了一声。
“我知道迟早会有告别的这天,所以之前就在思考应该送你什么留作对这个世界的纪念。”美国人认真地笑着说,“后来发现你真的太适合和动物打交道了,你又没有宠物,所以就想到了这个!嘻嘻~”
最后,阿尔弗雷德又添了一句:“弗雷迪会想念你的,我希望你也可以时常想到它,尤其是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ummm…当另一个我跟你打起来的时候——”
美国人说这话的样子一副严肃的表情,惹得苏联人忍不住再次笑出声,“你现在给我这张照片后恐怕我想忘也忘不掉了。”
“Exactly!”
伊利亚小心翼翼地拿着这张照片,仿佛美国人送给他的根本不是一张简单的合影,而是什么镶嵌了钻石的易碎品。
他面色复杂地观摩着照片,心里突然有太多的话想要告诉这个美国人。可最后他只轻声地,但又极具感情和力度地对美国人说:“谢谢你,阿尔弗雷德。祝愿你和这个世界的我,还有弗雷迪会一直幸福下去。”
“你也是!” 阿尔弗雷德笑嘻嘻地回应对方,“至少少打几次架啊!”
最后,迎着英国人和美国人目送自己的目光和告别状的挥手,苏联意识体消失在了传送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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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1972 – 莫斯科】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副令他感到无比惊悚的画面。
他躺在一张床上,天花板上挂着那盏令他十分眼熟的灯。不过让他感到惊悚的当然不是这盏灯,而是————
“操,天杀的美利坚!”
“不错,是这个伊利亚,味对了。”
美利坚意识体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苏联人,脸上露出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欠揍,
“布拉金斯基,欢迎回来~”
原来阿尔弗雷德·琼斯事先将脸凑到了苏联人的跟前,距离近到他的鼻尖都要碰上对方的鼻尖。他就这样低头盯着穿越回到他原来的世界的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并盘算着这头蠢熊什么时候会醒来。兴许是因为跨维度传送的缘故,苏联人一出现在他自己的卧室的床上时就已经睡着了。
而等到苏联意识体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他就看到了一张无限放大的脸,以及一对蓝色的球体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在认清那对蓝色球体是何物之后,几乎是出于条件反射,伊利亚一拳朝对方的鼻梁骨砸去,索性对方也早有预料似的闪到了一边,以免自己的得克萨斯州遭遇灭顶之灾。
美/利/坚假惺惺地揉揉自己的鼻子故作委屈,仿佛他真地挨了对方一拳似的,“好哇,你一回来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护工的。我没找你要人工费就不错了,你可得感谢我——”
“哪门子的护工会把脸凑得那么近?!除非你的眼睛要瞎了,你说是吧,琼斯?”伊利亚怒火中烧,“那我非常乐意帮你一把。”
“喂,你妈还在隔壁替你打工呢,冷静——”
其实阿尔弗雷德不得不佩服,苏联人刚醒来在如此短的时间以及如此近的距离内就认定了这个美国人的身份。只是当下的他需要阻止苏联人真的把自己给揍一顿。
“莫/斯/科让我留在这的,所以你更不应该打我!”阿尔弗雷德坚信此时此刻搬出莫斯科这个名字比他说什么都要有用得多。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苏联人一听到“首都”这个词果然平静了不少,他甚至都没有计较美国人称呼他的首都的方式,可他瞪着美国人的眼神却依然流露着犀利,一副要将美/利/坚截成两段再把对方的骨灰给杨掉的架势。
“哼,承认吧伊利亚,你其实挺想我的。” 美国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苏联人。
“我想把你削成五十片差不多。” 苏联人鄙夷地回击,“另一个你可比你强多了。”
“嘿,那我还说另一个你要比你温柔得多嘞!”阿尔弗雷德两手叉腰不服气地说,“你知道他帮我说过多少次话吗?!你再看看你——”
“哼,恐怕他是不忍心打击你的玻璃心吧!”
“当然不是!”
“算了吧,琼斯,在我面前你演给谁看?” 伊利亚白了他一眼,“另一个你可比你成熟得多。”
“另一个你也比你成熟!”
“我看你们两个都挺幼稚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
!!
当屋子里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后,美苏两国的意识体都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门口。而在看清那人是谁后,他们两个人就都不再争吵。
只见莫斯科意识体站在门口,双手叠交在胸前,那对灰色的眼眸中满是对另外两人的怜悯。
“你们谁也别说谁,都给我安静。”
“可是——”
“闭嘴。”
美苏二人乖乖闭了嘴。
尼基塔瞥了眼美利坚,接着又看向了他的祖/国。
他道:“醒了?”
“嗯……”
“那就赶快给我来干活,我可没那么闲天天替你批阅文件。” 莫/斯/科听上去冷漠极了,就和这座城市在十二月里的温度一样,“我今天还要去一趟列宁格勒。”
“你怎么又要去?你不是上周才去的吗?”伊利亚非常吃惊。
“这就不是你该操的心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去和加里尔——”
“你到底干不干活?”
“我知道了——” 苏联意识体揉了揉太阳穴,他直接放弃了和尼基塔的对话。何况自己离开的时间确实不短,他的确不能再麻烦他的首都了,“我马上就去,这几天来辛苦你了。”
听完,尼基塔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接着就转身准备离开。他刚消失在门口,半个身子突然又折了回来。
“我在你的桌子上放了蜂蜜蛋糕。”
他说,“回头记得吃了。”
等到莫/斯/科真地离开以后,阿尔弗雷德幽幽地说,“说来你也许不信,我和另一个你聊了很多话题,我还从没和谁说过那么多话。”他顿了顿,“临走前,他甚至还送我………”
美国人最终还是没有把“一个吻”这个词给说出来。
“总之,我当时就觉得挺突然的。”
“你们聊了什么?”
“基本上都是我们的事……”
阿尔弗雷德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他和另一个伊利亚之间的一部分谈话告诉了苏联人。
“怎么说呢,我其实挺受益的。” 美/利/坚看着地板看得有些出神。
“我的确也收获了很多。” 苏联人缓缓地说,“我还交了个非常出色的朋友。”
“什么朋友?”
“弗雷迪。” 伊利亚回答。在那个美国人能用见鬼的眼神瞪着他之前他就掏出了那张小巧的照片并递给了阿尔弗雷德。
苏联意识体朝那照片递了个眼神,“这名字还挺贴切的,不是吗?”
这次,阿尔弗雷德·琼斯没有回答对方的话。他默默注视着照片上的一人一狗,心里逐渐升腾起一番他叫不上来的滋味。
“你的确很喜欢小动物…”
许久,美国人淡淡地说,“你应该很怀念舒立克吧?”
“嗯……等等,你怎么知道………??”伊利亚诧异地转过头望着美国人,“我没有告诉过你舒立克去世的事情。”
“切,你的猫吃的那些罐头还是我给的呢……” 阿尔弗雷德不服气地挑着眉,“是莫/斯/科告诉我的,那只猫最后被他埋在了你当初捡到它的地方,我上一次来莫斯科的时候还顺路看望过它。”
“你……”
“嘿,在你又不识好歹地打算讽刺我之前,能不能看在我让纽约城出钱买罐头的份上——呃,你这是什么表情?”
阿尔弗雷德注意到对方垂下了脸,苏联人一改先前的傲气,现在的他看上去反而有点…忧伤。
美国人不习惯看到流露出这样神情的苏联人。
“你……还好吧?”阿尔弗雷德想活跃一下气氛,“该不会是你穿个越把脑子都穿出毛病了吧?还是担心还不起罐头的钱??”
“你才有毛病……” 伊利亚白了对方一眼,很快又面色复杂地说,
“其实你当初可以直接问我的,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讽刺你……”
“我哪知道,反正无论我说什么都会被你骂吧?”
………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在床边沉默不语。直到过了一会,阿尔弗雷德·琼斯才又开了口。
“那个你说得对,我想我们可以尝试改变我们私底下的相处方式。”
苏联人不解地望向美国人,后者的表情却显得非常认真。
“听着,我知道我们对外是对手,对内也经常打成一团。可或许我们可以稍微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有可能得到改善吗?”
“我不知道,可我愿意试一试。”美利坚意识体笑了,这是自冷战以来他头一次这样真诚地向他的死对头露出微笑。
“也许美利坚和苏维埃永远也做不到,但阿尔弗雷德和伊利亚或许可以。”他说,“我们至少需要一个机会。”
美国人的眼睛在任何时候都蓝得透亮,可现在呈现在苏联人面前的这双瞳孔却变得格外澄澈,仿佛刚刚被暴雨洗刷过的天空,一望无垠的蓝色看不到一丝云朵。
伊利亚· 布拉金斯基久久地凝视着那片蓝色,仿佛他自己就要像只白鸽一样溺死在这一滩蓝色之中。
最后,他的嘴角轻轻翘起。
他说:“好吧,也许你是对的,阿尔弗雷德。”
苏联人笑了,他和美国人或许等来了一个契机,而这次,他们决定将它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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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9-2020 – 波士顿】
苏联人不记得自己到底睡了有多久。他只记得自己在被吸入传送门后,有什么高压的东西将自己包围,随后他就失去了意识。等到他再次醒来时,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就躺在家中他和阿尔弗雷德的床上。
在此番折腾后,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寻找他的伴侣。
于是伊利亚跳下了床,他将整个别墅的二楼都找了个遍,结果没看到那个美国人,最后下楼又把整个别墅的一楼逛了个遍,可依然没有看到,就连地下室也是如此。
“弗雷迪?你在家吗?”
耳边传来的只有飘荡在宽敞的客厅里的他自己的回声,苏联人的伴侣仿佛一夜蒸发了一般。不只是他,就连他们最宝贝的金毛犬也不在。
原本因为刚醒来而急切地想见到爱人的苏联人心脏砰砰直跳,可现在他加快的心跳却逐渐从因为喜悦而演变成了担忧。难道他的阿尔弗雷德还不知道自己回到了这个世界吗?或者更悲惨的,他的丈夫连自己穿越了都不知道,而是单纯地以为苏联人是因为离家出走或者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而导致的几天未归。
无论是哪种可能,伊利亚都得尽快联系美国人。
他又来到二楼回到了卧室里,自己的手机还安静地躺在阅读灯旁。伊利亚拿起手机准备给对方打电话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什么东西。
苏联人定睛一看:有一张字条压在了床头他和阿尔弗雷德在游乐园的合影下。先前因为他一醒来就急吼吼地下床结果导致自己忽略掉了这个东西。
他拿起字条,发现上面是美国人留下的令他无比亲切的英文字迹:
我去王耀家接弗雷迪回家。我们等不及见到你 ❤️
看到这句话,苏联人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看来阿尔弗雷德是知道自己不是凭空消失的。
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昏暗,伊利亚一看手机上的时间:竟然都快晚上八点了。他断定那个美国人还没吃晚饭,家里整洁的厨房看上去也不像是近期被动过一样。
这样想着,苏联人打开了冰箱。他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等阿尔弗雷德回来——
他刚把金枪鱼从冷冻隔间中取出的时候,门外就响起了车库卷帘门打开的声音,以及很快又传来的车门关闭的声音以及一阵活泼的狗吠声。
几乎是在听到开门声的一刹那,苏联人丢下了手中的冻鱼。还不等他来到门口,伊利亚就看到一条金色的大型毛绒生物顺着刚打开的门缝挤进来并飞奔向自己。
以往每次那美国人带着金毛犬回家,苏联人总会先蹲下来张开双臂迎接朝他扑过来的大型宠物犬,而他的爱人只能在苏联人抱够金毛犬之后才能贴上来哀求一个拥抱。
可这次,伊利亚直接忽略了扑过来的弗雷迪。
他几乎是跑着来到门口,而那个美国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把鞋给脱了——
“弗雷迪!”
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阿尔弗雷德·琼斯惊讶地都忘了把牵狗绳给放下。
“老…老婆?” 美国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伊廖沙老婆??!”
“是我,是我。弗雷迪,我回来了!”
汪——!
“我不是在做梦?!”
“没有——”
“我不信,要不你掐我一下?” 尽管嘴上说着不信,阿尔弗雷德却早已紧紧地将面前的苏联人给揽入怀里,脸上激动的表情怎么也盖不住。
虽然他们只分隔了五天,可双方都感觉他们被分开了一个世纪。
“一开始意识到你穿越了以后我都要疯了!” 美国人难过地蹭着对方的额头,时不时再亲吻着苏联人。
汪——!
“一切都好了。” 伊利亚安慰他说,“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
“你永远都不能——”
汪——!!!
“事不过三”这条定律,可能适用于任何一个平行世界。
当金毛犬第三次发出宏亮的吼叫声后,在门前腻歪了半天的两人这才意识到那条牵狗绳还挂在弗雷迪的项圈上。
美国人连忙面带歉意蹲下身把绳子的挂钩给下掉,可他还是没能躲过来自自家宠物犬的死亡凝视——
此时的弗雷迪像极了一个看到久别重逢的父母亲,并被喂了一肚子的狗粮的儿童,只不过这只儿童的确是热衷于狗粮的。
等到金毛犬终于沉浸在他的食盆里的时候,这家别墅的两个主人才终于得空坐在了沙发上。
伊利亚等不及想听美国人这几天的经历。
“你见到另一个我了?”苏联人眨着眼睛询问对方。
“见到了,他好凶——” 美国人像个向幼儿园的老师告状的小朋友一样回答他老婆,前者对苏联意识体的第一印象几乎是脱口而出。
“噗,你确定不是你先惹他的?”
“我没有!” 阿尔弗雷德悲伤地说,“因为他把我认成他的世界里的我了!”
“我知道,我知道。” 苏联人替美国人清理掉掉在后者衣领上的一根碎头发。“那后来呢?他不可能一直对你那么凶吧?”
“那倒没有,相反后来相处久了我还挺欣赏他的。”阿尔弗雷德转动着眼睛,“可惜我们都没看到他制伏歹徒的样子。你知道吗,他救了我们的弗雷迪!”
“咦?竟有这种事??”
“是啊!”
于是美国人把那天他和苏联意识体在公园里遛狗时遇到的遭遇告诉了他的老婆,完了他还添了一句:“他是个情感世界很丰富的意识体。我觉得你们如果有一天可以互相认识的话,场面应该会非常有趣。”
“巧了,另一个世界的你也是个情感世界非常丰富的意识体。” 伊利亚笑了,“虽然比你更像个孩子,但是他心事挺重的。”
“他们毕竟不是人类。” 阿尔弗雷德中肯地给出评价,“很多时候他们也算是身不由己吧。”
“是的,不过一切都不好说。”伊利亚回答,“总之我希望他们可以至少正视自己的心。”
“不过伊廖沙,现在认识了他们这样的个体后,我开始思考一种假设。”
“是什么?”
“假如我们也拥有了和他们一样的生理机制,比如长生不老,也感觉不到病痛,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什么好事呢?”
美国人问道,“这样我们就可以用无限的时间来相爱,也永远不用担心一方会先老去或者离开人世。”
但是苏联人却这样回答:“你说的我都理解,弗雷迪,可我个人不会希望拥有这样的机制,我更不会羡慕他们。”
伊利亚认真地说,“拥有无限的时间也就意味着无限的烦恼和无限的喜怒哀乐。虽然现在我们的生命有限,可我们会在人生的各个阶段体验不同的事,遇到不同的人,这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再美好的爱情也会迎来低谷,就像寒冬中被风雪摧残的花枝一样。可就算拥有无限的生命也不会让一段注定不会结出果实的爱情生根发芽。同理,再短暂的生命也不会摧毁一段美好的爱情,哪怕代价是会失去两人中的一人。”
说完,苏联人握住了他的伴侣的手,“我不知道我们能活到多大岁数,但至少现在我们拥有彼此,这就足够了。”
一双注视着美国人的红色眼睛炽热得发烫,
“我们是幸运的。”
听完,阿尔弗雷德微笑着望着他的爱人,他轻轻地反手将对方的掌心握在自己手里,然后凑到苏联人跟前在那个人的嘴唇上留下了深深的一吻。
“你是对的,我们很幸运。”
万家灯火下,一对经历了一段令所有人都无法相信的奇幻之旅的爱人紧紧地拥抱彼此。
他们的确是幸运的。
END
*最后的最后:感谢追了这个系列长达三年的姐妹们,你们的喜欢从很大程度上也支持我把它硬着头皮写完(不
也感谢从三年前第一次突发奇想地将一个梦到的片段而扩大写出来的我,绞尽我所有的文字来铸成我的烂文笔,耶👏!
最后感谢从入了二设后不久就磕起来的米苏,虽然读博了非常忙碌,本人对aph也几乎退坑了,可就算退坑我也会一直爱着这一对,冷战yyds!!!!【没错这次差不多正式地和姐妹们说再见了,以后有缘再见,哪天我有时间也许会画点什么——】
And...
*因为是完结篇了,所以非常希望最后能看到大家的实质性评论(就不是一句草草的恭喜完结啥的x) ,谢谢姐妹们!♥️
米露七夕24h‖03:30‖喜欢同人男,就会变不幸
⚠️沙苏露异体,雷者勿入⚠️
梗概:成也同人,败也同人;阿尔弗雷德·F·琼斯通过搞同人和伊万·布拉金斯基拉近了关系,但他没有想到,喜欢上一个同人男,就是自己悲剧的开始。
说明:本文承接十革沙雕文《女神竟在我身边》,主CP为米露,含沙苏,并且提及过去式的米苏,雷者还请立刻退出,谢谢合作。本文中“拉特”这一虚构的社交平台对应的是推特,“Live Log”(活木头)则是作者虚构的类似于Lofter和Live Journal结合体的同人文网站。
越野车的后备箱敞开着,露出里面装载的几只大行李箱。两个铂金头发的高个子男人背对后备...
⚠️沙苏露异体,雷者勿入⚠️
梗概:成也同人,败也同人;阿尔弗雷德·F·琼斯通过搞同人和伊万·布拉金斯基拉近了关系,但他没有想到,喜欢上一个同人男,就是自己悲剧的开始。
说明:本文承接十革沙雕文《女神竟在我身边》,主CP为米露,含沙苏,并且提及过去式的米苏,雷者还请立刻退出,谢谢合作。本文中“拉特”这一虚构的社交平台对应的是推特,“Live Log”(活木头)则是作者虚构的类似于Lofter和Live Journal结合体的同人文网站。
越野车的后备箱敞开着,露出里面装载的几只大行李箱。两个铂金头发的高个子男人背对后备箱而立——左边是前帝俄意识体,斯捷潘·布拉金斯基,怀里抱着一只颇为精致的木盒,神色空茫而略显忧伤;右边是前苏联意识体,伊利亚·布拉金斯基,背着一只硕大的背包,两手抄在胸前,面色凝重而略显屈辱。
这张照片由俄联邦意识体伊万·布拉金斯基发表在他的个人拉特帐号上。伊万还为照片配了一行说明:
“在克里姆林宫外引发骚动、严重损毁克里姆林宫的形象并因此伤害了俄罗斯旅游业的哥哥们不能留在莫斯科,还是扔去圣彼得堡吧。”
仍在赖床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拍着被子发出一阵狂笑。他从未想象过自己竟然有一天能看到伊利亚被扔出莫斯科的狼狈场景——就好比一只猫天天在家里疯跑,结果终于被忍无可忍的主人丢到了大街上!
好样的,伊万!他在心里赞叹着,同时给伊万的这条帖文也点了个赞。他接着又下划屏幕刷新时间线,发觉伊万的拉特小号刚刚也发了新帖。
一个国家意识体拥有三个拉特帐号是很常见的:一个以国家名为用户名的“官方”帐号,用以发布各类声明以及旅游和文化宣传内容;一个以人类名为用户名的个人帐号,用以发布他们偏向“人类”一面的日常生活;至于第三个,小号——往往就用来堆放他们不太好意思被世界人民了解的爱好了。
而伊万的小号发布的新内容,是一张画。
这张画的构图让阿尔弗雷德倍感熟悉——因为它和伊万用个人号发的那张照片几乎是一模一样。只不过,照片里的越野车在画中变成了一辆脏兮兮的卡车,至于斯捷潘和伊利亚……
他们分别戴着黄色与红色的鲜艳头巾,衣着臃肿而质朴,神色悲伤而惶恐;伊利亚背着一个巨大的花布包袱,而斯捷潘,怀里抱着一只活鸡。
伊万还为这幅奇妙的画面搭配了一段描述:“二十一世纪,被残忍地主赶出莫斯科的穷苦老夫妇。”
阿尔弗雷德把手机翻倒按在被子上方,翻滚到侧卧的姿势,猛捶着枕头笑得像是在不停打嗝;裹着他的被子不断颤动着,恰似一只浑身抽搐的大肥虫。
穷苦的退休乡村夫妇斯捷潘和伊利亚!伊万·布拉金斯基怎么会这么有创意?!
在狂笑中阿尔弗雷德忽然想起适合这种身份的也不止是斯捷潘和伊利亚。他最喜欢的同人配对——弗朗西斯和亚瑟,同样与头巾、家畜和乡村生活相得益彰!
值得说明的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同人爱好者,他只是喜欢用各种同人创作膈应自己的朋友们而已。于是,延续着他先前令人发指的行径,怀抱着想要气死亚瑟和弗朗西斯的心思,阿尔弗雷德重新解锁手机,在伊万的绝妙画作下留下这样一条评论:
“我觉得这个也很适合法英!给他俩也画一个吧!”
不到一分钟,伊万回复了他。
“你觉得你很礼貌吗?”
阿尔弗雷德困惑地眯起眼,盯着伊万的回复。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给伊万回复一个问号——但是评论发送失败了。
系统提示,他已经被帖主加入黑名单,无法回复。
阿尔弗雷德瞪大了眼睛:“哈?”
为了确认这不是系统错误,他刷新了页面;接着阿尔弗雷德就看到王耀也回复了自己最初的评论。
“给钱了吗?提那么多要求?”
阿尔弗雷德用自己的小号发了一条帖文。
Super Freddie @SUPERPOWER50
@Braginski3 嘿,为什么拉黑我?
他很快就收到了一系列来自各个国家意识体拉特小号的回复。
弗朗西斯说:“公开发这种提问不太合适吧?你们应该私下解决这个问题。”
他的发言乍一看没有什么不妥,然而却搭配了一张他自己手捧红酒抛媚眼的表情包,引导着观者的想象朝某些方向滑去。
紧随其后的是亚瑟的评论:“他居然现在才拉黑你?”
罗马诺的评论延续了亚瑟的看法:“哈,你肯定是活该!”
而唯一一个像是真的在考虑为他解决问题的是路德维希,虽然他是这样切入的: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最简短有力的回复来自王耀。他发了一个系统自带的流汗表情。
阿尔弗雷德没有在评论区收获任何有帮助的建议,伊万自然也没有主动来联系他。美利坚意识体盯着自己最初在伊万的帖文下发的评论,以及伊万和王耀的回复。
他用小号给王耀的小号发了一条私信。
Super Freddie:嘿王耀,我有个问题
哎呀老白干:万尼亚为什么拉黑你?
Super Freddie:对,他什么意思,觉得我不礼貌?你的评论又是什么意思?这跟钱有什么关系?
哎呀老白干:😓
哎呀老白干:你知道什么是KY吗
Super Freddie:你就算对我不满也不该性骚扰我吧!
哎呀老白干:WTF
哎呀老白干:不是那个KY!是日语里的KY!!!
哎呀老白干:你年纪轻轻整天都在想什么东西!
Super Freddie:就是因为年轻所以才应该想这些东西啊!
哎呀老白干:妈的
哎呀老白干:还挺有道理
Super Freddie:所以什么意思啊
哎呀老白干:这个词的意思就是不懂得读气氛
哎呀老白干:万尼亚发的是帝俄苏同人图,你非要在下面提法英
哎呀老白干:这不就是无关的话题吗
哎呀老白干:而且万一他不喜欢法英CP怎么办?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
哎呀老白干:打个比方,伊利亚特别喜欢伏特加,伏特加是他的命根子,那他逼着你喝伏特加你开心不开心啊?
Super Freddie:呃,我大概明白了
哎呀老白干:你还让万尼亚给法英也画一个
哎呀老白干:你当这是麦当劳点餐呢?
Super Freddie:那我该怎么办?他小号拉黑我了
哎呀老白干: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他官方号拉黑你了吗?
Super Freddie:那倒没有
哎呀老白干:那有啥大不了的,又不是外交事故
Super Freddie:怎么叫没啥大不了的!我还要看他小号发的画呢!
这是一句实话——阿尔弗雷德原本没有关注伊万的拉特小号,直到有一天他在拉特搜索美苏同人的时候,发现伊万的小号发布过大量美苏同人图。
而王耀显然因为这句话受到了较大的惊吓。
哎呀老白干:你也嗑美苏和帝俄苏???!!
哎呀老白干:你对伊利亚还真有非分之想??!!!
阿尔弗雷德挠了挠头皮。
Super Freddie: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伊万画的我特别好看
这条消息发出去足足十分钟,王耀都没有再回复他。
阿尔弗雷德只当这是时差的原因。他又转而去给伊万·布拉金斯基的个人拉特帐号发私信。
Super Freddie:伊万!把我从你的小号黑名单里放出来
Super Freddie:拜托了,我还想看你画的画!
伊万的个人帐号也一直没有回复他。阿尔弗雷德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盯着屏幕看,连手臂都发酸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放弃等待、从被子里钻出来去浴室洗漱的时候,系统提示他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那是伊万用小号发来的一条私信。
Hail Vodka:你喜欢我的画?
阿尔弗雷德的腹肌顿时充满了力量,让他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
Super Freddie:是啊
阿尔弗雷德斟酌着语言,注视着信息栏里闪烁的光标,手指迟迟没有按在键盘上;他得让伊万知道自己有多欣赏他的艺术水准……
在他能敲完一个单词前,伊万的新信息先到了。
Hail Vodka: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也嗑苏右!
阿尔弗雷德迷茫地眨了眨眼。屏幕上方的状态栏显示伊万仍然在输入。
Hail Vodka:那么在这件事上我们是同志了,琼斯!
阿尔弗雷德张大了嘴巴。如果困惑能拥有实体,那么此刻他的每一个毛囊都该迸发出问号——伊万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值得说明的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并不是真的嗑苏右。他之所以给人以沉迷苏右的印象,只不过是因为他可以通过发送苏右同人作品的方式,气死他那已经死过一次的老对头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而除去这一层原因,他关注伊万的小号看画,也是因为他确实喜欢伊万的画风。
但阿尔弗雷德看着伊万发来的那句“那么在这件事上我们是同志了”,终究还是没能将这些说出口。
伊万·布拉金斯基,不止会画同人图。
他在同人爱好者聚集地、博客网站“活木头”上,也拥有一个主页。
该主页样式简洁,以暗红为主色调,而选择暗红的原因则体现在他的个人简介里。
伊万使用了联合国的六种工作语言,只为传达一个信息:他坚定嗑USSR右位绝不动摇。
伊万发表的同人文都是以俄语写就,因此阿尔弗雷德只能凭借自己早就生疏的俄语,在他可靠的战友——谷歌翻译的协助下查探伊万的创作情况。
他发觉,在伊万笔下,除了斯捷潘和阿尔弗雷德自己,路德维希、基尔伯特、王耀、托里斯、弗朗西斯乃至提诺也都未能免于被拉去和伊利亚配对的命运。
阿尔弗雷德忍不住点进他和王耀的私信窗口。
Super Freddie:伊万的口味好多样化啊,你看过他写的你和伊利亚的同人吗?
王耀回复了一个表情包。那是一张他自己穿着白背心大短裤坐在小马扎上、像叼着烟一样叼着一根已经吃完的冰棍棍,面色憔悴形容枯槁的照片。
哎呀老白干:我不是很想回忆。
Super Freddie:他是真的爱苏右
Super Freddie:他之前以为我也是苏右爱好者,竟然称呼我为“同志”!你能相信吗?
哎呀老白干:……?
哎呀老白干:祝你好运。
阿尔弗雷德看着这条信息深感不解。
王耀又在打什么哑谜?他为什么会需要好运?
阿尔弗雷德很快就明白了王耀祝福自己的原因。
伊万用小号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给我讲讲你和伊廖沙在易北河会师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看到这条信息时阿尔弗雷德尚未理解事情的严重性——美苏两军在易北河成功会师确实是他所珍惜的充盈着温情、喜悦和自豪的回忆,既然伊万对此表现出好奇,他没有理由不告诉对方。
他从施特雷拉讲起,讲他们派出的几名士兵在易北河上泛舟而行,遇上了一队苏联人,一直讲到他和伊利亚在一座废弃的桥上握了手,第二天又在双方长官的安排下拍了其它合影。他从来没有在私信中写过这么长的信息,如果亚瑟·柯克兰看到了这几条奇长无比的叙述,英格兰或许会因阿尔弗雷德表现出的英语表达能力感动不已;然而伊万·布拉金斯基不是亚瑟·柯克兰,他没有表现出感动,而是又提出了大量问题。
“你们在桥上握手的时候周围人多不多?”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有什么植物?树木,花草,还是说连植物都没有?”
“你们真的只是握了手?伊廖沙没给你来个贴面礼吗?”
“我见过你们摆拍的合影。当时有没有其它拍了但没用上的?”
“会师当晚两方士兵是不是一起聚会了?”
他问得那么多、那么细,阿尔弗雷德都要疑心伊万是不是在给伊利亚写传记。他尽己所能地回答——他一直以为自己对那几天发生的一切记忆犹新,然而在伊万的轰炸下才发觉有些细节已经在他头脑的底片上模糊了。
回答了有关聚会的问题后阿尔弗雷德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不禁吓了一跳:他竟然已经和伊万聊了快两个小时!
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急着结束这场对话。
“对了,有件很有趣的事,”他告诉伊万,“聚会的时候小伙子们还唱起了歌。苏联人唱我们的歌,我们唱苏联歌;我记得当时我们唱了《伏尔加船夫》,但不记得苏联人唱了什么了,毕竟当时大家唱的都和原曲区别太大……”
“没关系,”伊万回复,“我可以去问问伊廖沙。”
阿尔弗雷德认为,这是自己和伊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最为友好和睦的对话;它不像是发生在两个大国意识体之间,而更像是一场学术采访。
两天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伊万·布拉金斯基在他的活木头主页上发布了一篇美苏同人文。该同人文讲述了“阿尔弗雷德”和“伊利亚”在易北河会师的始末,细节丰富详实,仿佛作者是亲眼所见;其中还出现了两位意识体深情对唱的情节,“阿尔弗雷德”唱了《伏尔加船夫》,而“伊利亚”唱的是《镇上有座小酒馆》。
阿尔弗雷德冲进私信栏质问伊万:“你之前问我那么多问题竟然就是为了写我和你哥的同人?!”
伊万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我觉得写得还可以。你不喜欢吗?”
阿尔弗雷德思考了几分钟。
他说:“写得是很好,但你不能在不告知我的情况下把我说的东西用在同人文里!这侵犯了我的隐私权!”
伊万说:“哦。”
伊万说:“下一篇我想写他1959年访美。你有什么可提供的信息吗?”
阿尔弗雷德抬起头,凝望着天花板。
阿尔弗雷德低下头,开始打字。
这一套流程很快便常态化了。伊万会提出自己想要的题材,而阿尔弗雷德会给他信息——其结果就是,阿尔弗雷德看着伊万写下的一篇又一篇除了某些私密又热烈的情节以外都无比真实还原的美苏同人文,尴尬得恨不得缩成球滚进床底下。
但是伊万来找他要信息的时候,他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回复的手。
阿尔弗雷德不得不承认,他有点享受这样和伊万聊天——不以占对方便宜为目的、更不以吵架为手段的聊天。
阿尔弗雷德·F·琼斯早就该想到,他的死对头伊利亚·布拉金斯基既然能和他分庭抗礼半个世纪之久,那么阿尔弗雷德能想到的战术,他就不可能想不到;阿尔弗雷德使用的手段,他也一样会使用。
也就是说,既然阿尔弗雷德会用苏右同人来恶心伊利亚,伊利亚自然也能用美右同人来恶心他。
阿尔弗雷德惨叫着把手机倒扣在桌面,冲进洗手间将冷水扑到脸上;他洗了整整一分钟,连眼睛也一并洗过了,面对镜子时只见自己眼睛发红,简直堪比伊利亚。
他闭上眼狂乱摇头,试图将自己刚刚在手机上看到的一切甩出大脑。
伊利亚已经因为阿尔弗雷德总是给他发送苏右同人而拉黑了阿尔弗雷德的拉特个人帐号和拉特小号。但阿尔弗雷德没想到的是,斯捷潘·布拉金斯基竟然也加入了这场同人战争——他把伊利亚写的一篇绝不适合二十岁以下人类阅读的苏美同人文链接,发送给了阿尔弗雷德。
不仅如此,斯捷潘还说:“如果这一篇不够,还有好多。”
阿尔弗雷德步履虚浮地走回书桌前,用颤抖的手拿起还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伸长了手臂让手机和自己的距离达到最远,就仿佛那篇同人文能化身贞子从屏幕里爬出来扑向他似的——然后他解锁手机,只睁着一只眼瞄向屏幕,关闭了那可怕的链接。
他呼出一口气摔进转椅,胸口起伏着,闭上眼睛等待心跳和呼吸平复下来。
这一次,前苏联奇袭了美利坚——但这难道是美利坚的错吗?他怎么能想到前帝俄会和前苏联结盟呢?
俄联邦应该不会也做出这样的事吧?阿尔弗雷德猛地睁开眼睛。
接着他又马上安慰自己:伊万一向只爱苏右CP,绝不可能去搞苏美。
等等!阿尔弗雷德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如果是这样……
他点进私信栏,给伊万的小号发了一条信息。
Super Freddie:你只喜欢苏右,但伊利亚喜欢苏左啊。你们兄弟俩不会打架吗?
他原本想打“苏美”,但仅仅是写下这个CP名就让阿尔弗雷德心跳急剧加速耳朵嗡嗡作响。
两分钟后伊万的回复到了。
Hail Vodka:不会的。毕竟只要我想,就可以把他装进棺材埋了啊^ ^
阿尔弗雷德打了个寒噤,而伊万还在输入。
Hail Vodka:伊廖沙只是没有搞清自己的定位,在他搞清之前我是不会放弃创作同人的。
阿尔弗雷德盯着这条信息陷入了思考。伊万说的“定位”到底指什么?伊利亚身为退休意识体只能仰仗伊万的悲惨处境?还是……
他不禁产生了一种怀疑:伊万如此热爱创作苏右同人,难道是因为他对伊利亚有什么非分之想?
但如果是这样……
Super Freddie:我刚注意到一件事耶!
Super Freddie:你从来没写过你自己和伊利亚的同人文
状态栏显示的“正在输入”让阿尔弗雷德心跳加快,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生理反应。
Hail Vodka: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我在同人文中的定位,就是默默爱慕他但只能把他送到别人手里,或者在他死掉之后作为他的替代品出现、体现大家有多么怀念他的工具人!
阿尔弗雷德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伊万真是这样认为的吗?!
而且,他就这样轻松地说出这种话来——这未免也太悲哀了!
阿尔弗雷德立刻开始打字。
Super Freddie:伊万,你不是伊利亚的替代品,你应该对自己更有信心!
Super Freddie:你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国家了
阿尔弗雷德思索着要如何论证自己的观点说服伊万;要拔除他的“美利坚视角”从客观角度评断伊万作为国家意识体的表现对他而言并不容易。
但伊万在他能展开论证前,先发了一条信息。
Hail Vodka:我知道我不是他的替代品啊,我之前说的是我在同人文里的定位——我分得清虚拟和现实。
阿尔弗雷德眨了下眼。
原来是这样!伊万之前说的只是他在同人中的定位……虚拟和现实是不同的,他不是真的这样贬低自己!
伊万仍旧在输入。
Hail Vodka:不像有些人,在万圣节还真的开蝙蝠灯。
阿尔弗雷德倒抽一口冷气。
Super Freddie:这句话有必要吗!!!
伊万·布拉金斯基锁定了手机屏幕。将手机放回桌面上的时候他嘴角的笑意还尚未褪去;但当他注视着桌面上一摞还需自己阅读批注的文件,伊万脸上的笑意凝成了安静内敛的神情。
他拿起签字笔。
伊万·布拉金斯基不是伊利亚·布拉金斯基的替代品,他很清楚这一点,并且相信阿尔弗雷德也是一样。
但是,阿尔弗雷德知道伊万不是伊利亚的替代品,并不代表他看着伊万的时候就不会想到伊利亚。
毕竟他们都是这样的。阿尔弗雷德,王耀——都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伊万没有在克里姆林宫过夜,而是去了自己在莫斯科河畔的私人公寓。他将平板摆在桌面上,手中的数位笔却迟迟没有点上屏幕。
在伊利亚尚未作为历史文化的载体复活、阿尔弗雷德以为他已彻底死去的那段时间里,美利坚是如何怀念——或者,如何试图遗忘苏维埃呢?
伊万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了。阿尔弗雷德的小号给他发了一条私信。
“能不能给我讲讲帝俄苏的CP?”
“伊利亚‘假死’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就把他放在床上,等着他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那段时间斯捷潘每天还去他床边坐一会儿跟他说话。虽然基本是在嘲讽他,但那也是每天说话。”
“伊利亚醒过来的那天床头花瓶里还放着百合花,他以为斯捷潘是算好了日子摆上的,但其实斯捷潘每过几天都会给那只花瓶换新的花,从来没断过。不得不说帝国主义有时候还挺浪漫。”
“伊利亚做大扫除的时候会把斯捷潘搬来搬去——真的是像搬家具一样。有一次我去看他们,发现斯捷潘竟然坐在房顶上。他说伊利亚嫌把他放在哪里都碍事,干脆搁在房顶最方便……”
“他们俩的衣服也都是伊利亚负责洗的。伊利亚一边说封建贵族的衣服洗起来麻烦死了,一边还是会负责把斯捷潘的衣服送到干洗店去——虽然他大概是不想把衣服洗坏了造成浪费,但这还是挺温馨的……”
情况发生了转换。之前,向来是伊万提问、阿尔弗雷德讲故事,如今则换成了伊万发来一条又一条长信息,阿尔弗雷德“听”他讲故事。伊万甚至会给他发照片,并且在伊利亚和斯捷潘又做了什么蠢事后第一时间通知阿尔弗雷德,与他分享快乐。
是的,快乐;俄罗斯退休意识体的日常生活为阿尔弗雷德带来了很多乐趣。惨遭伊利亚压迫与制裁的斯捷潘和宛如家庭主夫的伊利亚,让他在阅读伊万发来的信息时嘴角总是忍不住抽动。
阿尔弗雷德脱了皮鞋盘腿坐在办公椅上,看着手机屏幕上他和伊万的私信窗口,大拇指向下划动着。伊万没有给他发新信息,他只是在重温他们上周的聊天记录。
阿尔弗雷德的快乐不只来源于俄罗斯退休意识体的生活——也来源于伊万·布拉金斯基本身。
给他讲述斯捷潘和伊利亚生活片段的伊万,与他分享照片的伊万,写文章画图的伊万——搞同人的伊万是一个活生生的“个体”;不是大众想象中的那个虎视眈眈野心勃勃、含着仇恨背负着兄长阴影的抽象“俄联邦”,而是有爱好有灵魂的伊万·布拉金斯基。
阿尔弗雷德承认,他喜欢看到这样的伊万,他想看到更多这样的伊万,而且——
他因为伊万在自己面前暴露出这样的一面而感到很开心。
他又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页面上显示的是伊万的活木头主页,他昨天新发布了一篇同人小说。即使经过了谷歌翻译的磨损,伊万写作的水准也依旧动人……
“咳。”
阿尔弗雷德猛地一抖,条件反射地合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他缩着脖子满怀恐惧地回头望向咳嗽声传来的方向——
一个暗红头发的青年,正抄着手站在他身后。
“琼斯先生,”美利坚意识体的秘书克拉伦斯·莱恩叹了口气,“我已经看见您在看什么了。”
“我不是在偷懒,”阿尔弗雷德梗着脖子争辩,“我是在尝试与俄罗斯建立更亲密的私人关系!如此一来我们将来的合作就能更顺利,这也是我作为国家意识体的责任!”
“那么您选择的,‘与俄罗斯建立更亲密的私人关系’的方式,”克拉伦斯说,“就是在上班时间看他写的同人小说?”
阿尔弗雷德使用了他保持沉默的权利。
“就算这是你的策略吧,所以你们现在是嗑上了同一个CP吗?”克拉伦斯问,“还一起创作?”
“不不不,当然没有!我只是,只是看他写的同人文而已,偶尔,那个——”
克拉伦斯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反驳:“你给他充足的反馈了吗?”
“呃……”阿尔弗雷德茫然了。每次发一大串哈哈哈或者嚎叫“太厉害了”搭配一堆表情包,算不算“充足的反馈”?
“如果您真的是想通过搞同人和他人拉近关系,有两种选择,”克拉伦斯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种,给对方提供自己的同人创作成果。第二种,为对方的创作成果给予充足的反馈——文学评论和艺术鉴赏那种性质的。我认识的一个法国朋友就是这样追求到了我的俄罗斯朋友。”
“哦,好,谢谢你的建议……等等,”阿尔弗雷德意识到了不对,“追求?”
“祝你好运,琼斯先生,”克拉伦斯已经在往他的办公室门口走了;走出门之前他回了一次头,给了阿尔弗雷德一个冰凉的眼神。“还有,您桌上那份报告在今天五点之前必须批完。”
为对方的创作成果给予充足的反馈,文学评论和艺术鉴赏那种性质的。
阿尔弗雷德咬着一根薯条,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空白文档,双手悬停在键盘上方。
他缓慢地把薯条吸进嘴里,缓慢地咀嚼,悲伤地闭上眼睛。
可他真的不擅长这种事啊!
也许他应该求助自家擅长艺术的城市意识体们……不,等等!他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地给伊万的同人文和同人图反馈?阿尔弗雷德把薯条咽了下去。那个理由只是他拿来搪塞自己秘书的,他又不是真的要追求伊万!
……对吧?
克拉伦斯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放,就好像他的秘书正背靠着阿尔弗雷德的房间角落絮絮叨叨:“想通过搞同人和他人拉近关系有两种选择。给对方提供自己的同人创作成果,或者为对方的创作成果给予充足的反馈。”
阿尔弗雷德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虽然他不擅长写小说,不擅长画画,不擅长文学评论也不擅长艺术鉴赏,但同人创作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
他可以用伊万之前发给他的那些照片做表情包和段子啊!
美利坚首次尝试同人创作,效果颇为成功。
他给伊万之前发给自己的斯捷潘和伊利亚同时出镜的若干照片配上了搞笑台词,做出了宛如喜剧电影片段的效果;伊万收到这些图片后连发了两个——是的,不止是一个而是两个——阿尔弗雷德大笑的表情包。
“非常有创意,阿尔弗雷德。这真是棒极了。”
真是太可爱了,阿尔弗雷德想。会用阿尔弗雷德大笑表情包表达喜悦情绪的伊万——很可爱。
伊万又说:“如果你需要更多照片尽管说!”
阿尔弗雷德嘿嘿一笑。看到自己的“创作”能让伊万开心,他也感到开心。
但是,虚拟和现实毕竟不是一回事。
阿尔弗雷德·F·琼斯和伊万·布拉金斯基在同人创作上的热络联系,改变不了美利坚和俄罗斯在政治博弈场上的对立。
那是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召开的一场会议。阿尔弗雷德说不清敌意是在哪一刻悄然在会议桌上升起——他只记得自己和俄联邦发言的时间越来越长,其他参与会议的意识体越来越沉默,而愤怒在他的颅骨之下越积越多,直到它威胁要冲破他的脑门,直到它提溜着他站起身,双手拍在桌面上,冲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布拉金斯基大喊:
“别抵赖了,你就是操控了我的大选!你就是乐得见我受折磨!!看到我被扯烂你高兴坏了吧!”
伊万的瞳孔骤然缩小了。阿尔弗雷德的喊叫声在他自己的鼓膜上回荡,整个会场寂静无声。
伊万微微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
阿尔弗雷德突然恐惧起来;明明是他自己宣称伊万一定很高兴看到他被扯烂,但他却担心伊万将要说出的话会落实他的猜想。他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来?他们在这个会场上代表的是美利坚和俄联邦。他为什么要把私人感情带进来?
或许他这两年来真的是太疲惫了。
“对不起,”阿尔弗雷德低声说,“我今天状态不好。就先到这里吧。”
他不等任何人表态,转身走出了会场。
从纽约回到华盛顿特区的飞机上,阿尔弗雷德注视着舷窗外的云彩一言不发。飞机落地后,他让克拉伦斯直接开车把自己送到了他在特区的别墅。
阿尔弗雷德把钥匙塞进大门锁孔里转动。第45任总统上任之前这栋别墅只是他周末居住的场所,如今它却成了阿尔弗雷德常住的家——新上司入主白宫的三天前,他就将自己在白宫存放的个人物品全都搬到了这里。
阿尔弗雷德走进别墅,摔上房门,踢掉皮鞋。他可忍受不了和自己的新上司共享白宫!该死的2016年大选……
他走进客厅,连西装都没换就歪斜地在长沙发上躺倒,公文包直接搁在地毯上。
阿尔弗雷德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还是决定从裤兜里取出手机,刷一会儿拉特解闷。
他刚打开拉特就叹了口气。他之前登录的是自己的个人帐号——而在他的时间流最上头出现的帖子,就是纽约州在嘲讽德克萨斯州。
阿尔弗雷德机械地下划屏幕,发觉自己的时间流被这两个州意识体吵架的内容占满了,间或夹杂几条加利福尼亚协助纽约州攻击德克萨斯,以及俄亥俄跟西弗吉尼亚围攻宾夕法尼亚的内容。
美利坚重重叹了口气,锁定手机屏幕,再次凝视天花板。
分裂是真实存在的。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伊万——如果俄罗斯的确操纵了他的大选,那也是因为他自己内部先出了问题。而且阿尔弗雷德知道,如果他抓住了俄罗斯的弱点也会做同样的事。
阿尔弗雷德又解锁了手机屏幕。他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了;他需要一些轻松的内容来洗刷掉攀附在自己心灵上的沉重锈迹。
他切换到了自己用于娱乐的拉特小号。但这也不是一步好棋——阿尔弗雷德不过下划了两下,就看到了伊万用小号发布的一张画。
阿尔弗雷德注视着那张画上的斯捷潘和伊利亚。他们并排坐在公交车上,抱着购物用的布袋,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脸上都是一副不忿的表情。
在伊万刚开始动笔画这张图之前,他还跟阿尔弗雷德讲过自己的构思。
“虽然吵了架,但是在公交车上还是要紧挨着对方坐。他们就是这么可笑。”
阿尔弗雷德悬在屏幕上的手指无意识地绷紧了。他想念会这样和自己聊天的伊万……
他点进私信栏,选中和伊万的聊天窗口。
Super Freddie:要继续聊聊帝俄苏吗?
信息发出去后,他又思考了一番,补充了一条。
Super Freddie:你说,如果斯捷潘早些复活,然后在伊利亚开会的时候闯入会场,会怎么样?
将近十分钟后,伊万回复了阿尔弗雷德。
Hail Vodka:他可能会在上衣里塞枕头,当着苏联所有成员国和卫星国的面大喊“伊利亚,你个没良心的父亲”,以期毁掉伊利亚的名誉。
阿尔弗雷德发出一声“噗”,然后回复了一连串大笑。
法兰西意识体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在闹钟轻柔的乐音中醒来。他支撑着丝绸床单缓慢地坐起身,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将目光投向床头柜上的手机。
弗朗西斯拿过手机,靠在床头开始检阅新信息和邮件。他直接忽略了来自巴黎的短信(他可不想刚起床就谈工作)、英格兰的邮件(想必都是粗鄙的嘲讽之语),也没有点进自己和普鲁士与西班牙的群聊,反倒津津有味地回复起他的女性朋友们发来的信息来。
接着,一条来自阿尔弗雷德·F·琼斯的短信吸引了他的注意。
“嘿弗朗西斯,帮帮我!我现在每天早上起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伊万有没有给我发信息——你觉得这正常吗?”
弗朗西斯挑起了眉。
“多讲讲。我需要更多信息。”他回复道。
他发出这条信息后想起此时在美国东海岸已是凌晨,或许阿尔弗雷德已经睡下了。然而那小伙子却迅速回复了他的短信。
“我们现在每天互相发送很多信息,有文字也有照片。”
这么热络?弗朗西斯心想。
“有一些趣事发生的时候他会马上告诉我,我也一样。”
呃?弗朗西斯心想。
“看到他发的信息我就会很开心……”
啊哦。弗朗西斯心想。
“我总是想着要说点什么让他开心,他开心的时候我也会很开心……”
哦,不。弗朗西斯心想。
“其实,现在每天晚上我闭上眼睛之前干的最后一件事基本也是给他发信息。”
上帝啊!弗朗西斯心想。
他回复阿尔弗雷德:“你恋爱了。”
发送了这条信息,他就举着手机下了床,走进浴室,将手机搁在洗手台上,开始洗漱冲澡。而从淋浴间出来之后,弗朗西斯瞥了一眼洗手台上的手机——发现屏幕亮着,阿尔弗雷德刚刚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他仔细一瞧,在这一条信息下面还有一大摞其它信息,全部来自阿尔弗雷德。
弗朗西斯解锁手机屏幕一一查看这些信息。它们的内容几乎是完美地展现了悲伤的五个阶段,从否认到接受:
“不可能!!!”
“弗朗西斯,这玩笑不好笑。”
“我不可能对伊万产生那种感情!”
“你怎么能这么认为?!”
“不,不,这怎么可能……”
“上帝啊……”
“好吧,我承认他确实有吸引人的特质……”
“虽然我们经常敌对,但我也得承认,他肩负起伊利亚的烂摊子努力前进的样子很迷人。”
“呃,我在说什么……”
“我是说,他搞同人的水平也真的很高。”
“怎么会这样……”
“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为什么偏偏是他?”
“好吧。你是对的,弗朗西斯。”
“我可能确实恋爱了。”
弗朗西斯回复道:“既然爱降临到你面前,就去抓住它!Go, America! 我会支持你的!”
他放下手机,将吹风机的电源线插进电源插座,开始给自己吹头做发型。这场交流很快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阿尔弗雷德·F·琼斯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国家意识体。大到独立,小到汉堡,如果他想要某种东西,那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拿去抢。
所以,被弗朗西斯指出他已经坠入爱河之后,他只不过是躺在被窝里面对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深呼吸了三次,就再次解锁手机,给伊万发了一条信息。
“伊万·布拉金斯基,我爱上你了。”
发送完毕后,阿尔弗雷德盯着聊天窗口,眼睛一眨不眨。
窗口上方很快就出现了“正在输入”的标志。阿尔弗雷德的心脏似乎在胸腔里瑟缩了一下,接着又开始快速跳动。他期盼伊万的回答,又恐惧伊万的回答,“正在输入”的标志闪烁着,就好像一整个永恒过去了……
伊万的新信息蹦了出来。
“不,你爱的不是我,是伊廖沙。”
阿尔弗雷德呆住了。
Super Freddie:你在说啥啊?!
Hail Vodka:阿尔弗雷德,你误解了自己的感情!你认为你爱上了我,但实际上那是你对伊廖沙感情的投射!你把我当成了某种替代品。你的真爱是伊廖沙!
阿尔弗雷德仰起脖子,后脑勺深陷进记忆棉枕头里;他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刚刚生吞了一只墨西哥地狱辣椒导致全身麻痹。
他意识到,伊万刚刚描述的情形,正是他写美苏同人时很喜欢的一个桥段。
阿尔弗雷德虚弱地呼出一口气,手指颤动了一下,全身的触觉缓慢回归;他重新开始打字。
Super Freddie:我们现在说的是现实,不是同人小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Hail Voda:不,你喜欢的只是我的脸。我长得和伊廖沙太像了。
阿尔弗雷德双手抓住被子狠狠往上一拽,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几秒种后他又猛地掀开被子。
Super Freddie:如果我喜欢伊利亚还因此连带着喜欢跟他长得像的意识体那我怎么不去喜欢斯捷潘?!
伊万这次沉默了一会儿。
Hail Vodka:伊廖沙的眼睛是红色的,你的眼睛是蓝色的。你们两个的眼睛颜色混合起来就是紫色。斯捷潘的眼睛是金色的,我的眼睛是紫色的。你看到我就想到你和伊廖沙融合起来的可能性,但是跟斯捷潘就不是这种情况了。
阿尔弗雷德这次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伊万还在打字。
Hail Vodka:这个桥段真是棒极了——你梦想着有一天你的蓝色和他的红色能融合在一起!太好了,下一篇同人文里我就用上这个。
阿尔弗雷德恶狠狠地按下手机键盘上的大写锁定键。
Super Freddie:你能不能分清虚拟和现实??!!!
“你区分虚拟和现实的本领真是让我敬佩不已。”斯捷潘·布拉金斯基干巴巴地说。
他捧着一杯热茶,站在伊利亚·布拉金斯基身后;伊利亚坐得笔直,两只手在电脑键盘上快速敲打着,屏幕上的文档爬满了字母。
斯捷潘看着这份文档。读到“琼斯哽咽着,眼泪顺着下巴低落到水泥地上”这一句时,他闭上眼睛,将手里的茶杯捧到了胸前,叹了口气。
“伊廖沙,”他再度开口,“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写苏美同人?”
不仅是写苏美同人,还把它们发给美利坚本人——而且是强行征用斯捷潘的手机发的。
“这还需要理由吗?”伊利亚甚至没转头看斯捷潘一眼。
斯捷潘注视着他继续在文章中凌虐阿尔弗雷德·F·琼斯。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他终于说出了折磨自己已久的一个想法。“他当初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所以你现在才要在同人里狠狠报复回来。”
伊利亚打字的动作骤然停止了。
斯捷潘盯着他。
伊利亚盯着屏幕。
他的双手悬在键盘上方,以只有意识体优于人类的视力才可察觉的程度,轻微颤抖。
斯捷潘倒抽一口冷气。
“万尼亚!”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斯捷潘就凄绝地喊叫起来,“我必须告诉你一个可怕的事实——万尼亚,你最好坐下来,这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保持冷静,听我说——你可怜的伊廖沙哥哥,”他停顿了一下,“他之前不只是在政治领域输给了那该死的美利坚。他还被美利坚……”斯捷潘再次停顿,颤巍巍地呼出一口气来。“他还被那该死的美利坚用最不可原谅的方式给凌辱了!!”
伊利亚劈手夺过他的手机:“万尼亚,别听他胡说八道!那只是一个意外——琼斯嗑嗨了,我喝高了!只是一个意外!!”
伊万说:“哦。”
阿尔弗雷德收到了一条来自伊万的信息。他惊喜地扬起了眉毛——难道伊万终于反应了过来,分清了虚拟和现实,现在要认真答复他了?
他点进私信栏。
Hail Vodka:你果然和伊利亚做过。
阿尔弗雷德感到自己刚刚还有些过速的心跳停止了。
两秒钟后他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只是似乎从正常的血液变成了冰水。
不,不,伊万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Super Freddie:那只是一个意外!!
Super Freddie:我嗑嗨了,你哥喝高了!
Super Freddie:只是个意外!!!
Hail Vodka: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做过!
Hail Vodka:你知道伊利亚是怎么说这件事的吗?他说“那只是一个意外,琼斯嗑嗨了,我喝高了”。你看,你们解释这件事的方式都那么有默契!
Hail Vodka:美苏CP是真的!
阿尔弗雷德打字时恨不得要用拇指捅穿手机屏幕。
Super Freddie:不是!!!
Hail Vodka:你越否认,就越说明这件事的真实性!
阿尔弗雷德当场蹲了下去,把头颅埋在臂弯之间;他的手几乎要握不住手机。
他在此时才意识到,喜欢上一个同人男,就是自己悲剧的开始。
爱之国法兰西再次遭到了美利坚的骚扰。这次阿尔弗雷德没有选择短信,而是直接打了越洋电话。
“他不肯相信我喜欢他!”弗朗西斯一接起电话就听见了这么一声嚎叫。
“谁?”他问,“伊万?”
“当然!还能有谁?”
弗朗西斯轻呼出一口气。他意外吗?并不意外。而他又能说什么呢?要融化一个布拉金斯基的心当然是极度困难的,至今为止除了布拉金斯基们自己,还没有意识体真正做到。如果想取得他们的信任……
阿尔弗雷德又说:“他坚定认为我喜欢的是伊利亚!!”
弗朗西斯沉默了。
“倒一下带,”他说,“伊万不相信你喜欢他,是因为他相信你喜欢伊利亚?”
“没错!你知道伊万的拉特小号吧?他在那上面搞同人,搞的要么是斯捷潘和伊利亚、要么就是我和伊利亚的CP!我看他真的疯了!完全分不清虚拟和现实……”
“那么你就应该想办法让他理解你的真实心意,”弗朗西斯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打量着自己刚修的指甲。“如果这确实是你的真实心意。”
“可是我该怎么做?他根本不相信我!”阿尔弗雷德说。
“有时候老办法是最管用的。给他写一封信吧,弗雷迪,”弗朗西斯的语调柔和起来,“在信里表明你的心。要想得到另一颗心,你总得先付出点什么吧。”
阿尔弗雷德嘟囔道:“可是文学不是我的强项啊,至少跟你们比起来……”
弗朗西斯叹了口气:“阿尔,我都说了,重要的是心!花哨的语言只是点缀——如果没有蛋糕胚,只有奶油和樱桃可做不出蛋糕来!”
“好吧。”阿尔弗雷德细声说。
“哦,如果是手写的信那就效果更佳了。”弗朗西斯补充。
书桌上摊着几张稿纸。
阿尔弗雷德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签字笔,注视着这几张稿纸上浅蓝色的横线。
弗朗西斯的建议很有道理。伊万曾经写过一篇美苏同人文,故事里的“伊利亚”给“阿尔弗雷德”写了一封信,但在他死后才交到“阿尔弗雷德”手上——那封信写得太真挚动人,让现实中看同人文的阿尔弗雷德和同人文里读信的“阿尔弗雷德”同步流泪。
既然伊万认为写信在一个爱情故事中能有效调动角色的情绪,那么他在现实中或许也会被这种方式打动。
阿尔弗雷德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签字笔。不知伊万敲打下那封信——敲打下“伊利亚”对“阿尔弗雷德”的告白时,到底有没有放一点他自己的心进去呢?
伊万取代伊利亚成为俄罗斯的意识体后,阿尔弗雷德曾给予过他一点帮助。但那不够:他的帮助不彻底,反而将伊万推入了深渊;何况他从来没有真正抓住伊万的手,将他带入新世界的秩序中。于是伊万就像他的兄长们那样成为了世界的弃儿,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磕磕绊绊走下去。
是的,他走下去了。姿态并不好看,但他确实走下去了;穿过冷雨、穿过暴雪,再次站在抛弃了他的“世界”跟前。
也只有在伊万衣服上沾满泥土、步履蹒跚地再次出现在阿尔弗雷德的视线中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才第一次被这全新的“俄罗斯”所迸发出的美摄住了心神。
背负着重担的,倔强的、坚韧的万尼亚。
现在——阿尔弗雷德现在知道了——也是很容易露出微笑、喜欢被夸赞、有着奇特幽默感的万尼亚。像任何人类、任何意识体一样有着美好梦想的万尼亚。
阿尔弗雷德把自己手写的信扫描成文档,计算了时差,在莫斯科时间的上午将文档发给了伊万的私人邮箱。他下笔写第一个字母的时候还担心过自己可能连一张纸都填不满,但等他真正开始写作,阿尔弗雷德才发觉自己竟然有那么多需要对伊万说、想要对伊万说的话。信的结尾和他的落款密密麻麻地挤在最后一张纸页的边缘。
他要耐心等待。这封信的长度可不是那么快能看完的。
阿尔弗雷德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正对着自己,十指交叉支撑着下巴。
手机屏幕一直黑着,并未因新邮件的到来而亮起。
通知系统出问题了吗?阿尔弗雷德按下解锁键。确实没有新邮件,没有新信息——而且时钟显示距离他发出那份文档才过了不到五分钟。
阿尔弗雷德站起身来,在书房来回踱步。
他再次解锁手机。一封新邮件——他的心漏跳了一拍,然后发现那只是他秘书发来的工作邮件。该死的,克拉伦斯为什么周末还要给他发工作邮件害他误会?!
阿尔弗雷德锁定手机。他离开书房,下楼到厨房里给自己开了一瓶冰可乐。
可乐喝了半瓶后,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些运动来抵消摄入的卡路里,于是又去了别墅地下室的健身房,决定通过举铁来消磨时光。
大约一个小时后,阿尔弗雷德回到一楼厨房,喝光了剩下的半瓶可乐——并且因为喝得太猛打起嗝来,还止不住了。
他就这样打着嗝回到书房看手机。拉特给他推送了一条通知,是纽约城在一则帖文里提到了他——阿尔弗雷德点进链接,发现对方转发了一张美利坚和费城的同人图。
阿尔弗雷德发出一声尖细的惊叫。打嗝停止了。
阿尔弗雷德再次下楼前往地下室。这次他选择的锻炼项目是卷腹。
阿尔弗雷德的信发送出去两个半小时后,伊万的回复才终于到了。他没有发邮件,而是又在拉特私信栏给阿尔弗雷德发了信息。
Hail Voda:我很感动,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看到这条信息是在伊万发送它的十三分钟后。他本就因体育锻炼加速的心跳顿时又快了一个档次,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耳朵里隆隆作响。
阿尔弗雷德立刻开始打字。他只希望伊万不要认为自己延迟的回复是在怠慢他。
Super Freddie:那你的答复呢?
他这条信息刚发出去,页面上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Hail Vodka:谢谢你的信。它很温柔。
阿尔弗雷德仿佛听到有警笛钻进了他的颅骨正呜呜作响。他认得出这种走向——他看过的电影、小说、同人文和漫画都告诉他,当一个人想要委婉拒绝向自己求爱的人又不想伤害对方的时候,“谢谢”和“温柔”这两个词出现得频率可是相当高!
阿尔弗雷德用手机打字的速度从来没这么快过。
Super Freddie:等等,让我再说句话!!!
Super Freddie: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顾虑,但这不需要影响我们的邦交!
Super Freddie:甚至你可以就当我是想和你网恋,哪怕不上床都没无所谓!!都随你!
Super Freddie:如果我冒犯你了很抱歉……
Super Freddie:我只是觉得机会出现的时候就应该努力抓住它。
机会出现的时候就应该努力抓住它。
伊万·布拉金斯基看着屏幕上的这条信息,笑着呼出一口气。
他不该感到意外。美利坚,几百年来都保持着少年般心态的国家意识体,自然不会让任何因素阻碍他抓住他想要的东西。
而伊万也没有借口去驳斥他——阿尔弗雷德手写的信堵死了所有伊万用来欺骗自己的可能性。
不是因为伊利亚,不是因为任何人的影子。
你,伊万,阿尔弗雷德在信中说。我是被你吸引的。
他甚至在“你”这个单词下重重划了两道。
若有一株草生长在被乌云笼罩太久的寒冷土地上,当一缕——不,哪怕只是一丝阳光终于从云层中流下来的时候,他哪能不渴望去触碰呢?
伊万·布拉金斯基敲下一个字。
“好。”
阿尔弗雷德没有欢呼,没有从椅子上弹起来,没有在房间里疯狂做蛙跳。他只是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一个字笑了。
伊万答应了他——这一认知让一股温热的泉水从他心底涓涓涌出,流淌至指尖。
接着,屏幕上又出现了“正在输入”的字样。
阿尔弗雷德挺直了腰板。这是伊万答应他交往请求后的第一条信息——他的心跳又快起来了。伊万想说什么呢?
Hail Vodka:你这封信写得真是感人。我能不能把这个桥段用在下一篇美苏同人文里?
阿尔弗雷德安静了一会儿。
阿尔弗雷德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你他妈的是有绿帽癖吗?!”
(完)
如果各位路过的读者能留条评论就再好不过了(鞠躬)……
恶搞:石头(米苏,微华辰)
恶搞,仅供娱乐。
明天又是星期一,工作日,要在纽约总部开个会。今天晚上,大家就提前来美/国了,到阿尔弗雷德家玩,打算住一宿,翌日一块去上班。
现在昼长夜短了,今日又是晴天,吃过晚饭,天还亮堂堂的,没有人想去洗漱、睡觉。于是,大伙儿围坐在一起聊聊天。
“哎呀——”王耀突然对着手机瞪大眼睛,轻轻碰了碰坐在旁边的伊利亚,“老师,这么大的事,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啊?”
众人都好奇得很,问:“什么事?”
伊利亚自己却茫然不解,把王耀的手机拿过来一看,只觉得眼前一黑。
“你家这群人又发什么疯?”伊利亚指着手机屏幕,让坐在他另一边的阿尔弗雷德解释。...
恶搞,仅供娱乐。
明天又是星期一,工作日,要在纽约总部开个会。今天晚上,大家就提前来美/国了,到阿尔弗雷德家玩,打算住一宿,翌日一块去上班。
现在昼长夜短了,今日又是晴天,吃过晚饭,天还亮堂堂的,没有人想去洗漱、睡觉。于是,大伙儿围坐在一起聊聊天。
“哎呀——”王耀突然对着手机瞪大眼睛,轻轻碰了碰坐在旁边的伊利亚,“老师,这么大的事,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啊?”
众人都好奇得很,问:“什么事?”
伊利亚自己却茫然不解,把王耀的手机拿过来一看,只觉得眼前一黑。
“你家这群人又发什么疯?”伊利亚指着手机屏幕,让坐在他另一边的阿尔弗雷德解释。
大伙儿凑过来看,只见页面上写着:美文件显示,苏 军曾击落UFO,里面走出来几个外星人,一抬手就把士兵都变成了石头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
室内安静得落下一根针都听得清清楚楚。
良久,伊利亚眉头一皱,伸出葱根似的手指,点了一下阿尔弗雷德的脑袋,说:“你家真是没一个正常人了!”
他只是不管事了,还没死呢,到底是谁给他造这么可笑的谣?
布尔乔亚才应该被变成石头人!
“伊廖沙——”阿尔弗雷德把气呼呼的他拥入怀里,抚摸着他的腰,嘿嘿一笑,“别生气,就当他们在写科幻小说。”
话音未落,却听本田菊道:“那么,你是不是要给在下版权费啊,老大?”
其他人都不理解他为何如此问,但王耀突然把手一拍,说:“我想起来了!本田家的《迪迦奥特曼》里就有把人变成石头的怪兽啊!”
本田菊趁此机会,邀请大家共同欣赏他家这部经典的科幻大片。阿尔弗雷德也有点感兴趣,就同意了。
互联网时代,想看什么电视剧都很方便。
几十集的电视剧太长了,一时半会儿看不完。
看完了石头怪兽出现的那一集,本田菊简单跟大家介绍了后面的剧情,就换一部剧场版。大家觉得这样也好,明天还要早起上班,看完一部电影,正好去休息。
因为本田菊放的是日语原声、配英文字幕的版本,阿尔弗雷德时不时地在伊利亚身上亲一口、摸两把,根本没集中注意力看,所以看到最后也没搞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王耀一直咬牙切齿地看着阿尔弗雷德搞那些小动作,也没看明白剧情。但他毕竟很多年前就看过,还记得一些内容。
“这……我记得网上说,是个所有人都帮着小三打原配的故事。”
王耀此言一出,本田菊就哭丧着脸,喊了一声:“哎呦喂——”连忙解释,“大古和迪迦不是一个人啊,大哥!和卡米拉谈过的是迪迦,不是大古,大古从始至终都只有丽娜一个爱人!”
“啊?可是大古不是有超古代的记忆吗?他和迪迦的灵魂好像是一样的。”
本田菊急得跳起来跺脚,“那只是随着基因传承的记忆!他们有一样的基因,不代表他们是同一个人!迪迦早就变回本来的光的形态回故乡去了!”感觉说不清楚了,正发愁呢,目光落到伊利亚身上,忽然眼睛一亮,“蓝星上有红色血脉,记得红色历史的多了去了吧,但你们会认为别人是布拉金斯基先生吗?”
众人恍然大悟。
“当然不会啊!”王耀拉起伊利亚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左胸前,“老师,我的北辰星只有你,别的都是冒牌货,我看都不会看一眼……小鬼,对长辈尊重点!”
后边那句话是对阿尔弗雷德说的,因为阿尔弗雷德不等他和伊利亚说完,就把伊利亚拉开了。
阿尔弗雷德哈哈大笑,说:“你叫伊廖沙老师,那我才是你的长辈呢!”
众人听后都笑了,除了王耀,他卷一下袖子,起身往门外走去。
本田菊问:“大哥,你干嘛去?”
王耀头也不回,说:“去找个石头,把美/国佬打死算了。”
种果无果 【七十一】绮最 生子 abo
【七十一】
超出约定的第三天,绮罗生曾给北狗写了一封信,言说与人切磋有了新悟,还需迟上几天,言辞恳切,万望饶恕失约之事。
他使了些钱银,托毒脉的人将信带到山下驿馆去。但既然是毒后的地盘,小仆不敢擅作主张,还需问过当家人。
毒后对这些江湖恩怨没什么兴趣,自知夫婿已逝,等待无望后,找到那个嘴上有疤的仇人是她唯一的念想。所以绮罗生的信她并不感兴趣,不过信封上故意画的狗爪符号让她微微挑起眉。
她看着“好狗儿亲启”几个字,莫名觉得有股腻歪,和她猜想的那个人有极大的差距。她本想去问问,但是看到绮罗生日日守着防备,时时多虑的模样,也懒得去问,只是把信扣留了。
不过今日之后,她在练功时险些遭烟都暗算......
【七十一】
超出约定的第三天,绮罗生曾给北狗写了一封信,言说与人切磋有了新悟,还需迟上几天,言辞恳切,万望饶恕失约之事。
他使了些钱银,托毒脉的人将信带到山下驿馆去。但既然是毒后的地盘,小仆不敢擅作主张,还需问过当家人。
毒后对这些江湖恩怨没什么兴趣,自知夫婿已逝,等待无望后,找到那个嘴上有疤的仇人是她唯一的念想。所以绮罗生的信她并不感兴趣,不过信封上故意画的狗爪符号让她微微挑起眉。
她看着“好狗儿亲启”几个字,莫名觉得有股腻歪,和她猜想的那个人有极大的差距。她本想去问问,但是看到绮罗生日日守着防备,时时多虑的模样,也懒得去问,只是把信扣留了。
不过今日之后,她在练功时险些遭烟都暗算,多亏绮罗生出刀相护。烟都所派之人不少,乌压压的一群意在强求毒后前往烟都。
毒后不从,他们欲行强行。
而黄昏的杀光中,一双艳刀逼退众敌,雪衣客衣袂掀起的瞬间,腰间黑白腰带格格不入,惹眼非常。
毒后愣了愣神,再看绮罗生收刀,眼神已有些古怪。但她还未动用毒掌杀死烟都人,另有一黄衣客从暗处现身,一刀一剑行招之间,烟都人马溃散而去。
绮罗生见她还在愣神,朝毒后一颔首,道:“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毒后冷哼一声,嘴上不饶人,“若是让我出手,那四个人全死无误!”
绮罗生已经习惯她这几天的冷眼讽语,也未放在心上。
毒后继而向着黄衣客去了,皱眉道:“又是你!”
绮罗生看这人收剑入鞘,一招一式如同黄沙掠丘,不留痕迹,知道这位武功不俗。他看了眼满脸嫌弃的毒后,又看向这位寡言之人,问:“这位壮士是?”
那人抱拳道:“别黄昏。”
绮罗生温和回礼道:“在下白衣沽酒绮罗生。”
别黄昏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道:“竟是阁下,阁下之快刀早有耳闻,幸会。”
“哪里哪里。阁下的剑法也是不俗。”
“何以见得?”
“方才……”
毒后看这两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儿交谈上了,直接阻在二人之间打断道:“你和老狗有何关系?”
绮罗生一愣,只见毒后从袖口掏出那封信,当场温和的面容有些发僵,微有怒意道:“毒后为何阻在下家书?”
毒后的表情顿时扭曲里带着一种,被猝不及防强喂一口的挣扎感,问:“老狗是你的……”
绮罗生面不改色心不跳,朝毒后一颔首道:“正是在下的坤君。”
毒后愣在当场,连嘴唇都微微张着。说实话,她年纪也不小了,被个如此年轻的小辈这般秀恩爱,她竟一时不知该感叹老狗居然是个坤泽,还是该叹老狗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小辈。
毒后琢磨来琢磨去,冲他微皱着眉道:“既然如此,你不待在他身边,反而守着我算怎么回事?”
绮罗生察觉到毒后给了些好脸色,虽有些困惑,但提醒道:“还是为东皇求药一事,待与他公平一战之后,我自当归。”
毒后瞥了他两眼,拍拍他的肩膀道:“年轻人,可别太傲气了。我虽不喜欢那个东皇,但也知他非等闲之辈。你要与他公平一战,他未必有肯与你公正对局的勇气。多小心些小人行径吧。”
她这话一说,一旁的别黄昏先拔出了寒剑,冷对毒后,道:“吾不许你辱他。”
毒后眉梢一挑,经这几天相处,绮罗生知道这是她要毒舌的前兆。本想拦一拦,结果被毒后摁在原地,眼瞅着她对着那个寡言老实之人去了。
“怎么?你天天跟着我,难道不是那个东皇害怕我有性命之忧误他解毒吗?你如今拿剑对着我是何意?”
毒后双眼一凌,竟逼退了别黄昏的剑,见他入鞘,毒后嘴上还是不饶,讽刺道:“我说他几句怎么了?要你出来维护?”
别黄昏板着个脸,呐呐道:“他是吾之恩人。”
“恩人?”毒后一指旁边绮罗生,“人家好歹是敢认的夫妻关系,挂在嘴上相护名正言顺。你个恩人,你护他做什么?他干的缺德事还少吗?我不能说吗?你凭什么不让我说?难道你和他是老夫少妻不清不楚的?”
眼见着毒后把别黄昏逼得节节后退,绮罗生抬起扇子拦了两下,说了句:“算了算了……给在下一个面……”
“一边玩儿去!”毒后开口道,“还有你也是!”
绮罗生指了指自己,默默打开扇子往后挪了两步,就听毒后咄咄逼人道:“有家室就是有家室了,还在江湖上乱晃悠什么?你孩子这么小,又是病又是咒的,还有三颗虫牙!你全扔给老狗一个人,你是管都不管是吧?”
绮罗生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一向温和有礼差点儿破防,道:“等在下了解此事……定……”
也不知这个等字招惹到毒后何处,竟让眼前妇人愈发悍起来,道:“等等等!就知道等!要等到何时才叫个头!等你建功立业?等你功成名就?等你从一个无名小辈成为名声赫赫?等个三十年、五十年,最后等来你一封信,告诉我你早不知死哪儿去了?”
绮罗生越听越糊涂,总觉得这话像是说他,又不止是对着他来的。尤其是毒后说着说着,眼里隐隐有泪光。
他见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干净帕子递给毒后,被毒后一把拽下,抹了抹眼底,擦下些眼妆,最后稍稍收敛了脾气,哀叹道:“你们乾元真是爱叫人等,非要人等到肝肠寸断才罢休。”
绮罗生不语,看着自己这封信,终是撕了个粉碎。
别黄昏听了一段,约莫有些了解,冲绮罗生道:“原来阁下为东皇求药,是为公平一战。但他对吾有恩,你不怕先对上吾?”
绮罗生冷眼看他剑,道:“你报恩,吾行道,更慰超轶主在天之灵,你吾皆是尽情尽义,无须顾虑。”
别黄昏哈了一声,对他为人颇有欣赏,道:“绮罗生,你这句话,吾记住了。”
毒后看他俩又开始有来有回,正准备开口时,身后传来厚重的脚步声。这人步履迟缓,后气不足,想是上山之路费他精力。
绮罗生听那声音,与别黄昏交了个眼神,一刀一剑已有相持之势。
旦见东皇入内,手里抱着个血淋淋的红布包袱,见到毒后随手一抛,绮罗生恐他有诈,一刀劈开蒙布,露出一个嘴唇带伤的人头。
别黄昏见了,大骇,悲喊道:“痕千古!”多年好友,再见已是阴阳两隔。
而毒后接过人头,毫无惧色,反而拽着头发摸了摸他嘴唇上的伤痕,的确是多年旧伤,方对东皇开怀笑道:“哈哈哈,不错,想不到你真完成吾开之条件。好,吾言出必行!”
她说罢,也不敷衍,当场从怀里掏出一个蛤蟆瓶,抛给东皇。
东皇接下,将封盖一挑,一饮而下,顿时觉得胸口堵塞之感消了不少。他面色缓和,对毒后道:“不过这事我不敢邀功,你该感谢的人,是老狗。”
绮罗生闻之眉头深锁,他知道北狗与痕千古有一战,但没理由要他性命,更被东皇黄雀在后。
而别黄昏听罢,拳头紧握,冲毒后道:“你要报仇,如今人也死了,留他尸身无用。我和他多年好友,让我把他收埋了吧。”
毒后看他两眼,将头颅一扔,容他接过首级合上双眼,方才离去。
毒后看东皇面色红润,又指了指绮罗生道:“你的毒已解,你我之间两清。至于你和他的恩怨与我无关,你们请便,但不可污了我的地。”
两人心照不宣,并未动手。
毒后觉得满意,转而看向绮罗生道:“既是大仇得报,吾当一寻老狗致谢,你可知他在何处?”
绮罗生道:“玉阳江畔有一东升码头,我和他约定在月之画舫相见。”
毒后观他自东皇现身后,手不离刀,心中明了,道:“我会跟他说明你为何迟约,以及你和东皇决斗之事。至于之后你该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我劝你几句全仗老狗对我有恩。”
“吾明白。”绮罗生心里狠狠一沉,终是道,“劳烦毒后告知他,此间事了,绮罗生一定当面向他赔罪。”
毒后听他这么说,看他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了,道:“这时候了,还要赔什么罪?你不如事了后给他买两盒桂花糕,全糖的,你孩子一个人就能吃一整盒。”
她说完这句,懒得再留这些人,拂袖道:“诸位请吧。”
小厮们客客气气请这两人下山,
既是如此,绮罗生看东皇仍然气喘吁吁,似要排毒,道:“你毒患既解,初八日,不归路,一死方休!”
说罢,先一步下山去了。他一路脚步匆匆,也无暇顾忌高山之惧,全身心去追那黄衣刀客,竟身形比他还快。
别黄昏捡了几片大芭蕉叶,包裹住好友头颅,打算送他魂归驻地,忽听身后有人呼他名,一回头正是颇有几分好感的白衣人。
“有事吗?绮罗生。”
绮罗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吾了解自己,无法劝你放下替痕千古报仇之决心。但对此事,绮罗生还是希望,你能先确认是否属实。”
别黄昏听罢,眼神愈加冰冷,道:“确认什么?!痕千古的人头?或是东皇是否会骗吾?”
绮罗生摇摇头:“吾没此意。”
别黄昏知他与北狗关系紧密,此刻见他这劝阻意思,恼怒道:“绮罗生,虽然你的话,让吾对你有所欣赏,但不代表你有足够的情份周全此事,告辞!”
说罢,他转身速离,不给绮罗生再劝机会。绮罗生心知别黄昏与北狗之战是避免不了了,速战之心愈发坚决。
而北狗对这场莫名其妙的约战尚且一无所知,他在船里多等了五天,也不爱说话,只是抱着手臂望着江浪涛涛,连小蜜桃都怀疑他是不是傻了。
这样的枯等,最后没等到来人,反而等到一个有毒的靠近码头。
北狗老远闻着那味儿,吐了嘴里的枯草,对小蜜桃和小狗儿道:“有毒的来了,你们先进去。”
见小孩儿和狗躲进舱内,他才探出头走到靠近码头的船边,脚一蹬跳上岸,问:“你来做什么?”
毒后面有风尘,将帷帽摘了,理了理头发朝北狗行了个大礼,吓得北狗一激灵赶忙一把拉住她,道:“怎么一言不说就拜我啊?我可没红包,这也不是过年。”
毒后哭笑不得,道:“我来感谢你为吾杀掉痕千古。”
“痕千古?”北狗一头雾水,“我只是将他打败,没杀他,他是要留给你自己处置的。”
这下毒后也有点懵,问:“你没杀他,那为什么戚太祖说你所杀的?”
北狗听到东皇的名字,本能有些讨厌,懒得想,摆手道:“这不是值得我思考的问题。”
话至此,毒后也没深究,问:“我再问你,姜回除了留下那封信,与一枚金狮币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东西。”
北狗指了指船舱方向:“还有小蜜桃。”
毒后一看,看到北狗给孩子买的解渴的桃子,也懵了,眨眨眼道:“蜜桃。看来是毫无线索了。”
她说着,也是慢慢叹出一口长气。
北狗感受到一些哀伤,恐她落泪,连忙道:“你不用叹气,我会想办法再将四枚金狮币取出,完成我的允诺。”
毒后摇摇头:“收齐四枚金狮币摧毁一事,如今已无意义。吾夫姜回的大仇得报,吾这一身重担已卸,你也不用执着于这份允诺,好好享受生命,做你该做的事才是。这段时间多谢你了。”
这话说得北狗脑海一空,这数十年的诺言,就这么,完成了?
他挠挠头,回想这一路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成。姜回求他送信,他无缘无故迟到了好多年。让他摧毁金狮币,好不容易集齐,又被拿去打开波旬通天之门。还好,如今说他完成许诺,按理,小蜜桃总算归他所有了。
可明明是开心的事,看到毒后眼里的哀伤,他竟觉得有种淡淡酸的感觉。
对活着的人而言,放下一切重担,真的就能安乐吗?或者这种死,是可以放下的吗?
他茫茫然地想着,直到听到毒后说。
“还有一事,我想不应该瞒你。”毒后尽量让声音缓和些道,“此前绮罗生到我荼山求药,意在解开东皇身上余毒,要与他公平对决。”
“什么?”北狗怔住,一把抓住毒后袖口,“他与我说是跟个我不认识的人切磋啊?怎会去找那老货?”
毒后安抚似地拍拍他的手背,道:“我观他成竹在胸,你也不必太过着急,他许诺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北狗歪着狗头帽子,不解地看着她,或是透过她向绮罗生表示困惑。他是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等一个有归期的人,为何等着等着成了个一定。
一定是多久,他还需要在原地等多久?
北狗困惑极了,慢慢的才回过味儿来。
绮罗生在骗他。
他胸口有种摸不着的难受,仿佛这种骗曾经上演过。是谁把谁抛在了身后,独自去犯险?北狗已经记不清了,但这种疼痛跨越了时间和记忆在折磨他。
似曾相识的等待,似曾相识的骗意,同样的,他连他在何处犯险也不知道。
毒后的确不知他俩在何处比武,只能爱莫能助地走了。
北狗在原地来回踱步。其实还留在船上已经没什么意义,但是,万一下一刻那个人就回来了呢?他找不到自己,一定很着急!
这种拉扯感,让他很难迈出一步,他也不知道该去何处找,难道要一寸地一寸地地追踪闻过去吗?!
北狗正准备唤小蜜桃出来,忽然耳边一层急促的风传来,他一抬手,手指间夹着一封信。
信上所言,“千人上,孤树荫风凉,觑眼处,炊烟封万户。”
北狗草草看过,一口一口将信嘶咬个粉碎,方唤小蜜桃和小狗儿出来,他们去镇上找饭吃。
黄昏下,一名黄裳羽客,沐着昏光,悠坐飞檐上,冷候来者。
北狗踏上房檐,见那人一路鬼鬼祟祟,妄图摘下他的帽子,他一手掩住狗帽,不耐烦道:“这种做贼的出场法,我还不是很习惯。”
黄羽客听到他的声音,亦如记忆里的熟悉,心渐渐定下来,道:“能将信中的谜题解开,找到这个地方,你的悟性很高。”
北狗哼了一声:“我的狗鼻很灵,不需要解谜。”
这话逗得黄羽客一笑,又觉得他比记忆里的样子活泼了不少,难道是因为年纪大了,不像以前那样板着张脸了吗?
北狗看他光笑,也不说话,喂了一声,翘脚问:“你是谁?约我来此做什么?”
“吾名黄羽客,痕千古乃天葬十三刀之一,你能打败他,就有资格排名天葬十三刀之内。”
北狗哈了一声,问:“这种标准,有意义吗?”
黄羽客不理他嘲笑之意,道:“哈哈,三招内,吾黄羽客若败,你可以当作方才的话是废话。如果我没败,那你大可考虑。”
北狗翻了白眼给他,说了句:“无聊。”
他正要下房檐,就见神秘黄羽客快招连环,飘忽身影,游走飞檐,犹若轻燕飞旋。北狗骨刀猛狠,捉机落影,招招不让。
两人正比武之间,黄羽客看他拿骨刀的样子,既像那个人,又更精妙了很多。尤其骨刀在挥舞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沧桑之感。
他正准备赞美这刀法令人心动,忽听下面有一串狗叫,接着一个小孩喊道。
“大狗,烧鹅店排队快到我们了。快下来,别玩了!”
北狗哦了一声,也不顾黄羽客还没收招,身形一躲准备下去。害得黄羽客无人接招,差点儿从房檐摔下来。
而晃神间,黄羽客看房下孩子身形小小,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顿时如晴天霹雳,抱住北狗准备翻出去的脚,颤声道:“你,你,你!你居然真的再嫁再婚了???!!”
【米苏】年轻人,不要冲动养猫
梗概:“我和猫哪个更重要?!”——阿尔弗雷德当然不会问伊利亚这个问题。
说明:是迪斯科球系列。米苏复健产物。有些微泥塑成分注意。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感到有一个温热的东西蹭过自己的脚踝。
他皱着眉低下头,便看到那个温热的东西是一只猫,体型很大,毛发长而柔顺,脖颈上有一圈褐色的毛。猫两只湛蓝的圆眼睛下方也有褐色花纹,形状颇似倒过来的半框眼镜,显得略有些滑稽。
这是一只布偶猫。
布偶猫还用脑袋蹭着伊利亚的小腿,表情——如果猫也有表情——像是在笑。
伊利亚重新抬起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前方不远处就是一排黑栅栏,而黑栅栏之后,隔着一大片草坪,白宫在太阳的...
梗概:“我和猫哪个更重要?!”——阿尔弗雷德当然不会问伊利亚这个问题。
说明:是迪斯科球系列。米苏复健产物。有些微泥塑成分注意。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感到有一个温热的东西蹭过自己的脚踝。
他皱着眉低下头,便看到那个温热的东西是一只猫,体型很大,毛发长而柔顺,脖颈上有一圈褐色的毛。猫两只湛蓝的圆眼睛下方也有褐色花纹,形状颇似倒过来的半框眼镜,显得略有些滑稽。
这是一只布偶猫。
布偶猫还用脑袋蹭着伊利亚的小腿,表情——如果猫也有表情——像是在笑。
伊利亚重新抬起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前方不远处就是一排黑栅栏,而黑栅栏之后,隔着一大片草坪,白宫在太阳的照射下几乎闪闪发光,有些刺眼。黑栅栏前方的人行道上扎着一个小棚子,挂着写满口号的硬纸板和海报;而其它的位置都被举着相机的游客们占据了。
伊利亚和阿尔弗雷德虽然办过婚礼却并没有同居,只是每年都会选一个地方团聚;今年他们选中的是华盛顿特区。前苏联意识体来这里访问过很多次,但这还是伊利亚·布拉金斯基第一次以游客的身份参观白宫。
而现在,有一只布偶猫在蹭他的小腿。
“我没什么吃的可以给你。”伊利亚对布偶猫说。
布偶猫扬起脑袋,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他。水润,湛蓝的漂亮眼睛——比天空还蓝。像谁的眼睛呢?
“真的没有,”伊利亚摊开手,“你还是找其他游客吧。或者去那个白房子里头,”他瞥了一眼栅栏后的白宫,“他们的食材储备可丰富了。”
布偶猫还是跟着他走了一会儿。不过,当伊利亚远离了白宫、走到第一个有交通灯的路口时,他侧过头瞥了一眼,发觉那只猫不见了。
“在白宫附近流浪的布偶猫?”阿尔弗雷德·F·琼斯叉起一块胡萝卜片,皱了一下脸但还是把它塞进了嘴里。“谁会把布偶猫丢掉啊?没准是从谁家里跑出来的。”
伊利亚切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今天是星期四,阿尔弗雷德要上班——因此做晚餐的任务由他负责。“那只猫也没戴项圈,确实看起来干干净净。长得很有特点,脖子上有一圈褐色的毛,脸上有花纹……”
阿尔弗雷德的眼睛瞪大了:“啊,那只眼镜猫!”
“眼镜猫?”
“你不觉得他脸上的花纹像眼镜吗?如果是眼镜猫我有印象,”阿尔弗雷德在空中晃了一下自己的叉子,“他经常在白宫附近出现!哦,这么一说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他,什么时候来着……那时候还没有便携的手机呢!但是长得太有特点所以肯定是同一只猫。我记得他总是在白宫附近转悠,管游客要吃的……有一次还在白宫花园里看到他窜过去,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伊利亚的餐刀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他注视着阿尔弗雷德:“一只从没有手机的时代活到现在的猫……你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我是说,马修的北极熊不是也活了这么久,”阿尔弗雷德耸了耸肩又继续对付起盘中的食物,“大概有些动物就是这么神奇吧。”
“也许是跟我们性质相似的生物,”伊利亚说,“就这么让他在外面流浪似乎有些不合适。”
“怎么了?没准他就是喜欢自由的生活。”
但是星期五的上午,当阿尔弗雷德翘着脚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头,他发现自己还在想昨天伊利亚提到的那只布偶猫。于是当他的秘书敲门而入,阿尔弗雷德赶在对方能发话让自己把脚从桌子上拿下去之前先问道:“嘿克拉伦斯,你知道这附近那只流浪的眼镜……我是说布偶猫吗?脸上有眼镜一样的花纹,脖子上有一圈褐色的毛?我刚意识到,他从八十年代开始就在这里生活了,可能不是什么普通的猫,说不定就像我们这些意识体一样……”
克拉伦斯看着他,略微眯起了眼睛:“所以您知道那只猫的存在?”
“当然了,我经常看见他……呃,”阿尔弗雷德突然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地把脚放回了地面上,“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美利坚的秘书以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老板。他缓慢地、一字一句道:“您知道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猫,然后认为不需要对此做什么?”
“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只猫,”克拉伦斯将手里的文件搁在桌面上,一只手掌压在上面,另一只手插着腰,“一直在恐吓白宫和附近机构的工作人员!您从来没问过克里斯蒂那次扭伤脚是因为什么?没关注过白宫附近那些花坛是怎么被毁了的?我每次给您买汉堡回来的时候都需要跟他赛跑才能免于被攻击!DC先生都说过那只猫是怎么埋伏在树枝上突然跳下来扑到他肩上……你一直知道有这么一只特殊的猫在白宫附近游荡还对此坐视不管?!”
阿尔弗雷德已经快缩进椅子里了:“我真的不知道他这么有破坏力——”
“流浪猫还会抓鸟,”克拉伦斯说,“既然他是一只‘像意识体’的猫,用您自己的话来说,您难道不该对此负责吗?”
阿尔弗雷德不说话了。
“这些两点前要看完,”他的秘书点了点那摞文件,“下午还会有其它的送过来。”
周五下午五点半,阿尔弗雷德脑袋发胀,眼睛酸痛,脚步虚浮地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来。他渴望着赶紧回到家里,那个有伊利亚和伊利亚做好的晚餐等待的家里,奔向可以尽情享受爱人陪伴的周末……
他在走廊里被拦住了。
华盛顿特区意识体站在走廊中央,面色严肃地看着阿尔弗雷德·F·琼斯。
“琼斯先生,”他彬彬有礼道,“我听说您很清楚白宫附近那只布偶猫的特殊性质,并且也已经知晓了他的猖狂行径。就在今天中午,那只猫还入侵了白宫的厨房,”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之前我们试图收容他的努力都失败了,但相信您,美利坚合众国,一定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阿尔弗雷德发誓DC的眼镜片上闪过了一道冷光,“对吗?”
计划就这样决定了:他们要抓住那只猫。
“他们”指的是阿尔弗雷德和伊利亚。毕竟,当你与你的伴侣总是住在不同的地方,即使是抓猫这种事情也要充分利用,以免浪费与对方共度的时间。
夜幕已经降临。DC提供了充分的援助,将白宫附近清了场,所以阿尔弗雷德无需担心影响到任何游客。他躲在白宫前方栅栏的拐角处,耳朵里的蓝牙耳机闪着光。
“我已经布置好了罐头,”他悄声说,“现在只等目标出现!”
“保持警惕,”伊利亚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一旦发现目标立刻报告。”
阿尔弗雷德盯着人行道上摆成一排的猫罐头。一只活了不知多少年、长期恐吓着白宫工作人员乃至DC意识体的猫会有多难抓?他甚至连眨眼都不敢两只眼睛同时眨。如果眼镜布偶猫不出现在这里怎么办?这种明目张胆的策略真的能吸引到他吗?他们是不是低估了猫的智慧——
没有!阿尔弗雷德屏住了呼吸。在路灯下,一大团白色的物体接近了!
眼镜布偶猫毛绒绒的白色大尾巴翘在半空,快速地朝罐头们奔跑过来,热情地把脸埋进第一只罐头大快朵颐。
“目标出现了!”阿尔弗雷德用气声说。
眼镜布偶猫已经转移到了第二只罐头。阿尔弗雷德不禁赞叹起来: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吃饭吃这么快!不,以前行军的时候为了和小伙子们抢吃的他也能达到这个速度……但是眼镜布偶猫在和平年代也能吃这么快,所以还是这只猫更胜一筹!
阿尔弗雷德耐心等待着。他需要眼镜布偶猫放松警惕,吃得心满意足没法急速奔跑的时候再出击……
尽管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只猫实在吃得太多了。眼镜布偶猫已经行进到了第四个罐头,吃饭速度却丝毫不减——一只猫真的能吃下这么多吗?
出于对眼镜布偶猫健康的考虑,阿尔弗雷德行动了。为了不惊吓到猫,他贴着栅栏踮着脚尖迈着小碎步挪动,逐渐接近了眼镜布偶猫所在的位置——
他的影子落在了布偶猫跟前的地面上。
布偶猫的体型顿时膨大了将近一倍,仿若一只圆乎乎的大毛球。他从地面上弹了起来,甚至带翻了罐头,接着立刻朝阿尔弗雷德的反方向逃窜!
“该死!”阿尔弗雷德骂道,“他逃了!六点钟方向!!”
阿尔弗雷德·F·琼斯身体重心放低,紧跟着目标急速奔跑。他伸着两只手,恰似出现在孩子们噩梦中要把他们抓走的恐怖小丑,然而这两只手至今没能抓住一根猫毛。眼镜布偶猫绕树奔跑,阿尔弗雷德也绕树奔跑;眼镜布偶猫越过围墙,阿尔弗雷德也一脚踩上墙面凭借自己的超人力量直接跳过围墙;眼镜布偶猫窜进花坛,阿尔弗雷德也不惜弄脏自己的衣服跟着跳进花坛!
从没有一只猫能给美利坚的意识体如此艰难的考验。而当这只猫铤而走险,突破了自己以往的活动范围奔向路口、趁着信号灯变红的前五秒窜过斑马线、将阿尔弗雷德甩在身后时,或许他回头看向阿尔弗雷德的动作正是在表达得意之心——
然而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并未注意前方状况的布偶猫一头撞进了一只麻袋里。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自然不会给他反应的机会。前苏联立刻封上了麻袋口,任由布偶猫在本是用来装土豆、捅了几个眼用来透气的袋子里疯狂挣扎。那一刻,伊利亚站在马路这一边,阿尔弗雷德站在马路另一边,虽然他们被红色的信号灯和驶过的汽车阻隔,完成目标的喜悦却将他们的心紧紧联系在一起。
当信号灯再次变绿,阿尔弗雷德立刻飞奔过斑马线给了伊利亚一个拥抱:“这是一次伟大的美苏合作!!!”
“行了,”伊利亚手里还捏着麻袋,“赶紧把这玩意儿带去宠物医院看看。”
眼镜布偶猫是一只很健康的布偶猫,虽然在给他做检查的时候宠物医生与护士们经历了一番折磨。
从麻袋里解放出来的眼镜布偶猫在发现自己位于检查台时便蹦了起来试图窜向检查室的门;他嗷嗷大叫着,恰如一辆装备了大喇叭的小型坦克直接突破了医生与护士们的包围圈,并且一头撞在一位男护士胸口让对方蹲在地上几分钟都没能站起来。好在战斗经验丰富的阿尔弗雷德及时关上了房门,铁塔一般堵在门口——当布偶猫与美利坚相撞时,后者的坚固程度得到了充分的证明。而伊利亚则捏着撞得晕晕乎乎的布偶猫的后颈把他拎起来重新丢回检查台上,在接下来的整个检查过程中也应医生的要求,一直按着这不同寻常的猫。
本次宠物医院之行让美利坚和前苏联确认了一件事:眼睛布偶猫只能由阿尔弗雷德自己来看顾。让任何其他人来做都是不人道的。
“所以我们该给他起个什么名字?”阿尔弗雷德说。
窗外晨光微熙。刚被美苏联手迫害——洗过了澡的布偶猫趴在他们从一家24小时开业的CVS买回来的简易猫窝里,无神的蓝眼睛盯着猫窝的薄垫子,毛绒绒的尾巴伸出窝外,像一只经历了太多大扫除的笤帚一样无精打采地耷拉在地板上。
“弗雷迪。”伊利亚说。
“嗯?怎么了?”
“我没在叫你,”伊利亚说,“这是给猫的名字。”
阿尔弗雷德倒抽一口气:“你怎么能用我的昵称给一只猫取名?!”
伊利亚看着窝里的猫:“你不觉得他和你很像吗?”
“那也不能让他和我重名!”阿尔弗雷德抗议,“你会让那只猫陷入混乱的!不行。我想想……”他眯着眼打量着布偶猫,“Hero怎么样?”
“你为什么要给一只猫取一个狗的名字?”伊利亚皱眉,“在英语里这一般是给狗的名字吧?而且根本没特色!”
“怎么没特色?”阿尔弗雷德伸手抚摸起布偶猫的皮毛来,“给一只猫起狗的名字难道不是很特别吗!而且布偶猫本来就很像狗!”
在他的抚摸下眼镜布偶猫愉快地眯起了眼睛,耷拉着的尾巴都摇了起来。猫接着又冲阿尔弗雷德伸出脑袋愉悦地叫了几声。
伊利亚注视着眼镜布偶猫用脑袋蹭阿尔弗雷德的手心,又在阿尔弗雷德挠他下巴的时候眯起了眼,尾巴摇得更加欢快。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前苏联说,“狗的名字还挺适合他。”
第二天Hero就拥有了一个全新的、尺寸合适的豪华猫窝,和一个印着他自己名字的饭盆。阿尔弗雷德是在宠物狗用品区找到这个饭盆的,但他觉得没必要告诉伊利亚。
他把猫粮倒进饭盆里。阿尔弗雷德刚刚抱着猫粮袋子从储藏间走出来的时候Hero就扑上来绕着他的腿叫唤起来,眼睛几乎在闪闪发光。而现在,注视着他倒猫粮的Hero尾巴摇得简直像条狗;等他倒够了这一餐的份额,布偶猫立刻把脸埋进饭盆里开始大吃特吃。
“我以前只知道橘猫特别能吃。”阿尔弗雷德感慨。
坐在沙发上看《纽约客》的伊利亚从杂志里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吃饭的样子跟你挺像的。”前苏联评价道。
那天夜里,阿尔弗雷德被伊利亚推醒了。
“我有点困……”半梦半醒间他迷迷糊糊道,“咱能不能明天做?”
伊利亚用食指指节狠狠敲上他的额头,这下阿尔弗雷德彻底清醒了:“嗷!你干什么!”
“闭嘴,”伊利亚呵斥,接着压低了嗓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句话让至今仍深深恐惧着幽灵的阿尔弗雷德背后一凉。他屏息静气,盯着天花板集中精力聆听。
确实有声音。那是一种连绵不断的、仿佛有人在撕扯布料又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碾碎的声响——阿尔弗雷德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脑中瞬间出现了食人恶魔咀嚼吸吮血淋淋尸体的画面。
“你这房子不会进老鼠吧?”伊利亚说。他已经掀开被子准备起身查看情况了。
阿尔弗雷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等等!别让我一个人——咳呃,”他咽了口唾沫,“我跟你一起去。”
伊利亚取出了阿尔弗雷德搁在床头柜备用的手电筒,接着前苏联和美利坚便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每当他们停下脚步试图辨别方位,阿尔弗雷德都感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擂鼓;而当伊利亚终于认定声音是从食品储藏间发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跳速度达到了巅峰。
“我发誓我白天的时候关门了!”阿尔弗雷德盯着那半开的门。
“没准你忘了,”伊利亚走上前去径直把门完全拉开,用手电照进屋里,“但是哪种抢劫犯会——”
“喵啊嗷!!!”
阿尔弗雷德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布偶猫Hero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膨胀成了一个巨大的毛球。地面上横着一袋猫粮——包装已经被抓烂了,内容物撒得满地都是。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伊利亚用俄语骂了一声。
此时是凌晨一点五十六分。阿尔弗雷德的别墅客厅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他抱着布偶猫Hero缩着肩膀坐在沙发的一角给猫顺毛,而伊利亚·布拉金斯基抄着双手站立在他跟前,赤红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怜悯之情。
“你安抚得也差不多了,”伊利亚说,“现在把他放下。我要和他谈谈。”
阿尔弗雷德明显感觉到之前情绪稳定了不少的Hero颤抖了一下。他忍不住抗议道:“Hero只是一只猫!你要怎么和他谈?他只是夜里饿了,就像我夜里饿了会出来找夜宵……”
“你夜里出来找夜宵也不会把冰箱里的食物弄得满地都是,”伊利亚眯起了眼睛,“对吧,琼斯?你不会把冰箱里的食物弄得满地都是吧?”
阿尔弗雷德缩了一下脖子:“当然不会。”
“哪怕是猫也需要纪律性,他的行为是不可容忍的。你宽容他一次他就会变本加厉,以后再也没法管教。现在把那只猫给我。”
他语气中的威胁激起了阿尔弗雷德的逆反心理:“不,布拉金斯基,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吗?这是美国!Hero是我的猫!他有他的权利,我不允许你当着我的面这样恐吓他!”
“给他买猫粮的时候刷的是我的卡,”伊利亚指出,“而且,你真的想今后每天晚上都被他这么吵醒?”
阿尔弗雷德沉默了一会儿。
他妥协了:“至少在你骂他的时候让我抱着他。”
Hero往他怀里又瑟缩了一些。
“好吧,”伊利亚说,接着他盯住了阿尔弗雷德抱着的布偶猫。“听着,Hero;你现在既然生活在这个房子里,得到了房主的保护和照顾,那么作为交换就要遵守一些规矩。我们喂食的量经过了严格计算能够满足你的日常需求,所以因为饥饿而试图半夜加餐是不允许的,这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闯进食品储藏间也是不允许的,那是只有我和阿尔弗雷德能进的地方。毁坏食品包装更是不可原谅的行为,它会增添我们打扫的负担。听明白了吗?”
布偶猫以湿润的、纯真的大眼睛望向伊利亚。他的眼神让阿尔弗雷德心都碎了。
“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伊利亚无情道,“列宁格勒围城的时候很多猫都成为了市民的口粮。能得到不求回报的照顾你应该感到幸运:我们甚至不要求你捕鼠。”
Hero的耳朵耷拉了下去并缩成了一团。
“今天就说到这里。回去睡觉吧,好好想想我都说了什么。琼斯,把他放下。我们该回床上了。”
阿尔弗雷德皱着脸看向他离去的背影。他低头蹭了蹭Hero的额头:“真是个残忍无情的人,你说是不是?”
但是伊利亚的恐吓教育有了显著效果。虽然阿尔弗雷德给他喂食的时候Hero仍会兴奋地扑过来在他脚边转悠,这只布偶猫确实再也没有进过储藏室。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伊利亚现在每天晚上都要确保储藏室的门锁好了再上床睡觉。
阿尔弗雷德和Hero已经达成了亲密的友谊。布偶猫经常像只真正的小狗一样跟着他在房子里到处走,每当阿尔弗雷德想抚摸他的时候也慷慨地让他摸个够。与此同时,阿尔弗雷德也没法不注意Hero是如何与伊利亚相处的:就好像这只猫仍处于伊利亚的“训斥”带来的心灵创伤中,他总是和前苏联保持着安全距离。与之相对,伊利亚倒是没有因Hero半夜闯入储藏室的行为对这只猫产生成见,甚至还在网上研究猫饭食谱来改善Hero的伙食。
只不过当伊利亚端着做好的猫饭走向Hero时,布偶猫总会缩在猫窝里一动不动,等他放下盘子离开后才敢过来吃。
“我就说你之前对他太残酷了!”阿尔弗雷德说。
不过,就像食物能拉近人与人心的距离,或许这对人与动物也适用。作为一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学会了溜进储藏室划破猫粮包装袋给自己加餐并且能听懂威胁的聪明布偶猫,Hero很快就理解了伊利亚和那些美味猫饭之间的联系。阿尔弗雷德注意到,当伊利亚坐在书桌前打字或在沙发上看书时,Hero往往会保持一定距离观察他,并小心翼翼地接近——但是一旦伊利亚发现他的小动作,他就会夹着尾巴逃到阿尔弗雷德这边来。
后来有一天,阿尔弗雷德少见地在五点之前下了班。他没有告诉伊利亚,而是去买了一盒子杯糕带回去准备给前苏联一个惊喜——而当阿尔弗雷德埋伏在自己房子的花丛后面向房子里窥视,正好目睹了Hero终于鼓起勇气跳上沙发蹭到伊利亚身边。
伊利亚看了布偶猫一会儿,慢慢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背。
那一刻,阿尔弗雷德欣慰得像个第一次看到儿子和后妈融洽相处的再婚爸爸。
但是很快,阿尔弗雷德便意识到,Hero与伊利亚相处融洽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那本该是个完美的夜晚。他们心情都不错,都很有兴致,他吻着伊利亚的颈窝,已经把对方的睡衣扣子解开了三颗——
然后就感觉到身后的床垫凹陷了下去。
阿尔弗雷德顿住了动作,伊利亚也僵硬了一瞬。
“琼斯,”阿尔弗雷德很久没有听过伊利亚用这么疲惫的声音说话了,“咱们忘了关卧室门。”
阿尔弗雷德缓缓回过头,只见布偶猫Hero趴在床尾以纯洁的蓝色大眼睛注视着他们。
“Hero,你不能过来,”他试图跟猫讲道理,“这是我们的床,你应该去自己窝里睡。”
Hero又往前爬了几步,蹭上了阿尔弗雷德的脚边。伊利亚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最终,Hero在阿尔弗雷德和伊利亚中间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惬意地蜷成一团睡着了。阿尔弗雷德无神地凝望着天花板,突然明白了家中有小孩子的父母是何等不易。
他开口道:“猫一旦在床上睡过,今后再让他回猫窝睡可就困难了。最好不要让Hero养成这种习惯……”
“你自己跟他说去,”伊利亚背对着他嘟囔,“发生了这种事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更令人唏嘘的是,这一夜,阿尔弗雷德的不幸并不止于此。
他于凌晨因一阵窒息感醒来,头脑混沌中双手胡乱地在被子下摆动着,过了几秒钟才发觉这种窒息感来自于不知何时转移了阵地、蜷缩在自己胸口上睡觉的Hero。
阿尔弗雷德试图将Hero推下去,然而布偶猫如一块巨石纹丝不动。阿尔弗雷德因缺氧而眼前泛花,恍惚中伸手去扒拉伊利亚的肩膀:“布拉金……伊利……”他的声音越发尖细,“救命……救命啊!”
似乎“救命”这个关键词唤醒了前苏联,原本背对着阿尔弗雷德睡觉的伊利亚翻过身来,微眯着眼睛问:“怎么?”
阿尔弗雷德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用颤抖的手指着趴在自己胸口上的Hero。
待伊利亚终于把布偶猫从阿尔弗雷德胸口上拎起来挪到床尾,美利坚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着气:“谁知道……一只猫……竟然能……这么……”
“很好,”伊利亚重新盖好被子,“现在你知道你晚上睡着之后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了。”
阿尔弗雷德瞪着他:“不可能!我睡着之后才不会——”
“有时候我半夜醒来会发现你的大腿横在我胸口上,琼斯,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伊利亚当然不可能一直在华盛顿特区住下去。前苏联在他回俄罗斯的航班起飞前三天就开始为回程做准备:阿尔弗雷德惆怅地看着伊利亚在房子里走来走去,把他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收起来,叠衣服、打包给一些俄罗斯城市代购的物品,以及爱抚布偶猫Hero。
“你摸够没有?能不能把他给我了?”阿尔弗雷德忍不住问。这是个星期五,他下班回家后就瘫在沙发上连衬衫都懒得换下来,只想把脸埋在Hero的长毛里好好放松一下——然而伊利亚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已经抱着Hero抚摸了二十多分钟。
“等我回了俄罗斯你想摸他多久摸多久,”伊利亚毫无交出布偶猫的意思,而Hero眯着眼蹭他的手掌,显然也十分受用。“但我的航班是明天,剩的时间不多了。现在你应该把相处的机会留给我们俩。”
星期六,当阿尔弗雷德开车送他去机场的时候,伊利亚还在念叨:“三文鱼记得挑刺,上次我在你买的三文鱼里挑出来三根长刺。我不指望你能学会怎么蒸肉,煮就煮吧,但一定得煮熟了,就算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也不能因为你不注意就让他肠胃不适——”
“上帝啊,”阿尔弗雷德忍不住捏紧了方向盘,“你这么说我哪记得住?而且我又不像你有那么多时间给猫做饭!你还不如把那些注意事项都写下来……”
“我的确把食谱都写下来了,”伊利亚说,“而且已经给你的工作邮箱和私人邮箱各发了一份。别忘了看。”
接下来的路途上,阿尔弗雷德在余光里注意到伊利亚还在看手机上Hero的照片——他甚至不知道伊利亚是什么时候拍了这么多Hero的照片。待他们开到机场,前苏联说了一句“那我走了”就准备下车,如果不是阿尔弗雷德及时拽住他的手腕,他连个告别吻都不会记得给。
待阿尔弗雷德回到家中,Hero一如既往地摇着尾巴扑过来迎接他,绕着他的腿转圈;然而发现伊利亚并没有跟着回来时,布偶猫扬起脸瞅着阿尔弗雷德,似乎有些困惑。
“他回老家去啦,”阿尔弗雷德告诉Hero,“比起我,他好像更舍不得你。”
阿尔弗雷德意识到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以往,他和伊利亚分居期间通常一个星期都视频不了一次,而现在伊利亚一星期能和他视频好几次。
阿尔弗雷德第一次接到伊利亚要求视频的短信时心情激动,然而等他摆弄好自己的头发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脑前,摆出灿烂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嘿”,屏幕上的伊利亚就直截了当道:“Hero呢?”
阿尔弗雷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当然,他还是把Hero从卧室里抱了出来搁在膝盖上让他跟伊利亚打招呼。布偶猫看到屏幕里的红眼睛男人,顿时激动地挣脱了阿尔弗雷德的怀抱伸出脑袋蹭上了屏幕——并在意识到自己没能真的触碰到伊利亚的时候叫唤起来。
“这孩子还真是个甜心啊。”伊利亚感叹。他对着镜头伸出手,Hero立刻又开始蹭屏幕里的手心。
“行了Hero,”阿尔弗雷德把布偶猫扯回自己怀里,“你这样也碰不到他的。”
几乎每一次视频,伊利亚都要先询问Hero在哪里——导致阿尔弗雷德终于养成了视频前先把Hero抱到自己膝盖上的习惯。此外,他也无法不注意到伊利亚在视频期间目光落在Hero身上的时间比看自己的时间长多了。
“我觉得我是多余的,”他对伊利亚说,“如果Hero知道怎么用视频通话,你根本不会想跟我视频。”
“别犯蠢,Hero又不会说话,”伊利亚说,“我可没闲到能对着屏幕里的一只猫干坐半个小时的地步。你下周是不是要出差了?记得把Hero转交给你秘书照顾,我已经把注意事项发给他了。”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克拉伦斯?!”
Hero在伊利亚和阿尔弗雷德的视频通话中总是表现良好,只有一次例外。
阿尔弗雷德原本正抱着Hero跟伊利亚回忆1976年纽约爱乐乐团访问莫斯科和列宁格勒的往事,然而伊利亚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了;前苏联朝着椅背后靠,又低下头去——接着,一只体型庞大的猫就从他怀里冒了出来。
那是一只长着金色眼睛的西伯利亚森林猫。
阿尔弗雷德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单词就感到了毛发急速摩擦手臂的触感;Hero从他怀里扑了出去,浑身的毛炸了起来,爪子踏在键盘上冲屏幕发出一声“喵嗷嗷嗷啊”的吼叫!
“怎么回事!”阿尔弗雷德伸出手臂试图把Hero从他可怜的键盘上抱起来,“Hero,冷静——这不是——”
伊利亚怀里的西伯利亚森林猫冲着镜头“嘶哈”起来。
“嗷!!!”Hero朝屏幕撞了上去。
“斯捷潘!”伊利亚转头朝房门喊了一声,接下来屏幕就变得一片漆黑:他把摄像头和麦克风都关闭了。Hero对着黑色的屏幕持续不断地叫唤着,即使阿尔弗雷德不断抚摸他的脊背挠他的耳朵也无济于事;直到将近一分钟后伊利亚再次出现在屏幕上,布偶猫才平静下来。
“没事了,”伊利亚说,“斯捷潘把猫抱走了。冷静点Hero,你刚才的反应太粗鲁了。”
Hero缩进了阿尔弗雷德怀里。阿尔弗雷德挠着布偶猫的下巴问:“你们那边怎么也养了猫?之前还没有吧?”
他想起那只西伯利亚森林猫金色的眼睛,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的确,现在我们养了三只猫,”伊利亚回答,“其实还是受了你和Hero的启发,我去克里姆林宫附近转了转,捡到两只,后来又跟斯捷潘去圣彼得堡抓了一只回来。”
阿尔弗雷德注视着他,挠Hero下巴的动作停止了。
阿尔弗雷德大叫:“你这样对得起Hero吗!!!”
金眼睛西伯利亚森林猫事故之后整整两个星期,伊利亚都没有再要求和阿尔弗雷德视频。而当他们再次于屏幕上相会,伊利亚说的第一句话是:“给我转点钱。”
阿尔弗雷德用了整整三秒来理解他刚才说了什么。
然后他开始怀疑自己从亚瑟那里学来的语言可能不是英语。
“给你转点钱?!你?钱?!”
“我有一样礼物要给Hero,”伊利亚往椅背上靠去,“给你儿子寄东西,当然要你来付运费。”
“他怎么就是我儿子了?”阿尔弗雷德倒吸一口气,“他不是咱俩的儿——我是说,咱俩的猫吗!对,他是咱俩的猫,又不只是我的猫!”
“礼物是我自己做的,材料钱是我出的,”伊利亚说,“现在回答问题:运费你出不出?”
阿尔弗雷德出了越洋运费。
而当伊利亚的礼物送到,他明白了为什么前苏联提出的运费会这么贵。
那是一只快要和阿尔弗雷德差不多高的大纸箱子,而且大约有他的两倍宽。
“你到底送了什么东西过来?!”他给伊利亚发短信。然而因为时差的缘故,伊利亚没有回复他。
阿尔弗雷德只好先把箱子搬回房子里,因为尺寸问题费了不少力气。等他终于拆开包装,便发现箱子里有一册用订书机订起来的A4纸说明书,封面上是他无比熟悉的伊利亚的字迹:
《苏联大型猫爬架组装说明》。
阿尔弗雷德翻到第二页,便看到了更多手写的文字和手绘的图画。伊利亚把每个组装步骤都写得无比详尽。
Hero翘着尾巴溜达了过来,绕着箱子嗅闻着。阿尔弗雷德干巴巴道:“你亲爱的妈妈真是时刻想着你啊。”
他去储藏室找出工具箱,对照着伊利亚的说明书开始了工作。阿尔弗雷德不得不承认,伊利亚考虑得确实很周到:对于Hero这种布偶猫来说,适当的运动是很重要的……而鉴于阿尔弗雷德又不能时刻陪他玩,猫爬架确实是个好选择。
然而在敲敲打打的同时,他也难免不感到酸楚:如今在伊利亚心中,Hero是不是比他重要多了?
Hero在阿尔弗雷德组装猫爬架的过程中绕着各种部件走来走去,阿尔弗雷德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把他赶开以免布偶猫妨碍自己工作。当整个猫爬架几乎完完整整地伫立在宽敞的客厅里,Hero试图直接蹦上去,但阿尔弗雷德及时挡在了他和猫爬架中间。
“耐心点Hero,这说明书还有最后一页,马上就完成了……到时候你就可以随便玩。”
他翻到了说明书的最后一页。在这一页上没有图画,只有一行字:
顺便也给你做了个东西。去箱子里翻一下。别再抱怨了。
阿尔弗雷德挺直了脊背。说明书从他手中掉落到地板上,他冲向搁在客厅角落的纸箱,整个上身都探了进去。
他摸到了一个小纸盒子。
阿尔弗雷德双手捧着小纸盒子将它从大纸箱里取了出来。他先把小纸盒搁在茶几上,洗过手才拆开它。
盒子里是一只套娃。
阿尔弗雷德几乎能肯定这是个手绘的套娃——因为它的形象无疑就是穿着飞行夹克和陆军军服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本人。
他拆开最大的套娃,里面又是他自己穿西装的形象。
阿尔弗雷德将套娃挨个拆开。他看到了穿夏威夷衫的自己、穿牛仔装的自己、穿衬衫背带裤的自己……最后,是穿婴儿服的自己。
“上帝啊,你是跟亚瑟合谋了吗?”他手中握着那个最小的穿婴儿服的阿尔弗雷德,发出一声介于笑声和哽咽之间的声音。
客厅另一头,布偶猫Hero已经在猫爬架上愉快地玩耍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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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露/英露】狭路相逢 21+22(FIN)
三十一、
「她坐在火车上,看着车窗外向后疾驰的树影和原野,在黑夜里辉映成斑驳的影子,前所未有的松弛与劫后余生的狂喜使她久久不能平息,她就那样紧紧盯着这些重复的风景,仿佛那外面的一片树叶、一块石头对她而言都意义非凡。后半夜里下起了小雨,雨丝被风吹得在玻璃窗上划过一条线。
在那沉黑的背景下,露西娅看见车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雨丝划过倒影中自己的眼睛,好似在流泪——一滴,两滴,真正的泪水终于从她的眼眶里争相涌出。」
当他开始写作时,全场的读者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他们默契地屏息凝神,注视着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的文档。一时间,现场静得只剩下伊万敲击键...
三十一、
「她坐在火车上,看着车窗外向后疾驰的树影和原野,在黑夜里辉映成斑驳的影子,前所未有的松弛与劫后余生的狂喜使她久久不能平息,她就那样紧紧盯着这些重复的风景,仿佛那外面的一片树叶、一块石头对她而言都意义非凡。后半夜里下起了小雨,雨丝被风吹得在玻璃窗上划过一条线。
在那沉黑的背景下,露西娅看见车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雨丝划过倒影中自己的眼睛,好似在流泪——一滴,两滴,真正的泪水终于从她的眼眶里争相涌出。」
当他开始写作时,全场的读者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他们默契地屏息凝神,注视着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的文档。一时间,现场静得只剩下伊万敲击键盘的“哒哒”声,整个会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荧屏上不断打出的英文能看出时间的流动。
相较于刚才的热闹,现在的声音显得微弱了许多。人群中的阿尔弗雷德同所有人一起,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伊万,甚至因为紧张而屏住了呼吸。他看着伊万那张苍白而冷静的脸,那平静之下是暗流涌动的漩涡。
但是随着文章逐渐成形,他和众人一起见证着女主角的蜕变,他们都开始沉浸在伊万为露西娅所编织的美丽新世界里。他写她初到城市,见车水马龙,见高楼大厦,内心想要融入这片繁华,却又怀着倔强的自尊,这份尊严可以令她重获新生,也可以令她坚强不息。
「露西娅走在路上,面上云淡风轻,只有偶尔流露的目光出卖了她的惊羡。忽然,她趔趄了一下,身旁的一位男士及时扶住了她。然而也是在他们肢体接触的时候,她看到了这个男人眼里毫不掩饰的嫌弃与打量。露西娅并不在意,在过去,她所遭受的冷待比起这里不会更少。大城市里的人似乎还更加礼貌,尽管这种礼貌也许只是绅士的伪装,但是这份伪装反而让露西娅感到可爱,一种可笑的可爱。她觉得这座城市可爱得很。
于是,她向他真诚地道谢。」
看到这里,不少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为小女孩豁达的心态,也为她可爱的想象。阿尔弗雷德也笑了,为伊万不经意间赋予给小女孩的古灵精怪。
他开始把伊万和露西娅放在一起看,听过了伊万的过往,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部小说是伊万的投射。但是露西娅和伊万又是不一样的,露西娅是一个纯真未泯的女孩,她向上的途中仍然保持着对世界的善意——阿尔弗雷德紧盯着屏幕,情节几经变化,露西娅在城市立足的过程并不简单,她选择到餐馆打工,所幸餐馆老板是一对和蔼的中年夫妇,他们见露西娅可怜,便愿意为她提供容身之所。
「一隅温室,一方暖灯,构成了露西娅十七年里最温馨的回忆。」
可惜好景不长,老板因为不肯配合当地官员勾结被诬陷杀人,即将面临牢狱之灾,不仅露西娅,老板和这个餐厅都在劫难逃。关键时刻,是露西娅循着蛛丝马迹,找出作案真凶,在审判老板的法庭上挺身而出,为他翻案。
这一举动虽然违反了法庭,却也为露西娅赢来了民意的支持,她的事迹流传开来,不但没有被问责,还得到了众人的歌颂。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露西娅走出法庭,正午的阳光如蜜一般浓稠,将她包裹在温暖的海洋里。她站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猜测她将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但她只是把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眉梢,比了一个潇洒耍酷的手势。」
阿尔弗雷德想到,露西娅不经意间流露的俏皮与纯真,或许也是伊万未曾消泯的心思,他们的美好品行是异曲同工的。
当露西娅独自走过漫漫长夜,从黑暗中走出来,从充满阴霾的过去走出来,她邂逅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爱情。那时露西娅已经成为了餐厅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有了自己的资产,她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利用一切时间去学习知识和外文,初入商界时就展现出敏锐的天赋。生意场上,她认识了一个贵族男孩。
第一次见面,男孩便向她表达了对她的爱慕,他耳闻了露西娅的事,仰慕已久。他的言辞那样真诚,样貌也英俊得让人挪不开眼,但露西娅并不在乎。一开始露西娅以为他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却是强有力的,可以和她周旋得有来有回。
很多时候,他们隔着桌子的两端遥望,不论是餐桌、茶几还是长桌,两束交织的目光在碰撞中闪烁着火花,他们从彼此的脸上看出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味道。但更多时候——
「露西娅回到客房,正要休息,忽的,一只有力的手掌牢牢抵在了她即将合上的门缝之间。露西娅在惊愕中对上了那如潮水般澄澈的蓝色眼眸,自信,笃定,如同白头鹰钩住了等待已久的猎物。
“听说今晚有流星雨,我们一起去看吧!”
露西娅皱着眉,“已经很晚了,莱斯先生,我不记得我们的关系能好到这种程度。”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种客套话了,Let's go!”莱斯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向外跑去。」
阿尔弗雷德挑起眉。
「露西娅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法语课本,一杯咖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抬头望去,只见莱斯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托着腮,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面对露西娅的眼神询问,他说:“尝尝,这家店新出的咖啡。”
露西娅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咖啡面上拉得歪歪扭扭的爱心花,没有点破,“小少爷,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家店是你家的产业吧。”
“是呀,”莱斯笑眯眯道,“特意为你推出的。”」
总觉得……有点熟悉呢。阿尔弗雷德不语。
身边有人调笑起来,说想不到露西亚还会写感情戏,男孩女孩们看屏幕的眼睛亮晶晶的,纷纷感慨治愈。
日子就那样过着,在一个私人party上,莱斯再次向露西娅告白,她随手一指,说那边有个跳台,底下是游泳池,他敢跳下去她就答应。也许是那天醉意太盛,莱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迸溅的水花模糊了男孩的脸,露西娅看着他笑了,同样一跃而下,在水里亲吻了莱斯。
他们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圣诞节,挂着槲寄生的圣诞树下,莱斯让她许愿,露西娅说希望全世界除了他们之外的人都死光光。莱斯心惊胆战地觉得心动,满脑子都是她怎么这么会说,每句话都让他更加喜欢她。露西娅问他那你的愿望是什么?莱斯说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你什么时候去毁灭世界呢?好期待那个只有我们的世界。
新年伊始,莱斯为她点燃了整座城市的焰火,用晨间精心采摘的娇艳玫瑰铺满了整栋庄园,露西娅钻进花中,比花更艳。莱斯看着她把红酒洒在自己的裙摆处,问她喜欢什么花?她说玫瑰和野草。迎着莱斯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野草生生不息,烧不光,除不尽。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玫瑰呢?两者完全不一样啊。”
午夜的烟花再次绽放,露西娅背对着这片绚烂风光,说:“玫瑰是刚刚喜欢上的。”」
莱斯的家族看不起露西娅的出身,在宴会上对她明褒暗贬,摘指她既没有华丽的珠翠首饰,也没有端庄淑女的仪态,更听不懂上流社会的音乐。一众恶意的目光下,露西娅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自卑,而是走到台上的钢琴前,十指毫无章法地乱按一通。
「错乱的噪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位男士呵斥道这简直是胡闹。但露西娅不疾不徐,一支简单的曲子从她的指尖流出来,她说:一个人的高贵或是低贱,难道只看她会不会弹琴,或者看她生在哪门哪户吗?我也只会弹这一首,那又怎么样?我依旧能站在这里,和你们对话。
少女脊背坚韧,所有恶意在她的眼中支离破碎,顶灯璀璨如同星月,照亮了莱斯许多年后仍魂牵梦绕的倩丽身影。」
少年人的爱火比泳池的浪花更盛大,年轻的灵魂一经碰撞,便是轰轰烈烈的爱恋。他们的生活不是生活,而是精彩绝伦的演出。他们会在街边逗哭小孩,会在海边吹风喝酒,也会心血来潮拿一桶颜料去染掉一面洁白的墙,在五颜六色的世界里打滚。
「嬉笑声渐渐止息,透过斑驳的色彩,两人并肩躺在地面,任由颜料侵染着自己的衣服和皮肤。今夜无星无月,露西娅张开五指,遥遥地举向天边,仿佛能将整个星空收入掌心。但手掌拢起来,触摸到的只有微凉的风。她忽然开口:“你知道吗,我的家在一个离这里几千英里的小镇上。”
莱斯不算惊讶,露西娅出现得突然,显然不是这座城市的人,他凝视着露西娅的侧脸,即使被颜料蹭得看不出原本的肤色,五官仍然有着一种不受拘束的美。她继续说:“我坐了三天的火车,才来到这里,我走了十八年,才走到这个可以看到你的位置。更多的,在我们镇上的一些人,终其一生都没能走出那里。”
莱斯不知道该说什么,敏锐的他察觉到了露西娅的情绪变化,但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时,他看到了露西娅眼睫上坠着一点白颜料,他抬起手,想帮她拭去。
然而露西娅却制止了他。
露西娅静静地注视着他,像过去的无数次对视一样。但是这一次,莱斯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我要去伦敦读书了。”她告诉他。
生活终归是生活,再精彩绝伦的演出也会落幕。他们的爱情仿似骤来的暴雨,来势汹汹,短暂又暴烈。之前口若悬河的莱斯猛然怔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平民女孩与贵族少爷的相遇是缘份,也是只存在于故事里的情节。
面对莱斯的不解,露西娅只是摇了摇头,说:“以我现在的资产和名声,未尝不能高嫁给你,实现阶级跃迁。可我不会去过那样的生活,我从过去走到这里,为的是我能一直走下去。我会在自己的路上一直前行,漫漫长夜,直至天明。”
“我会等你回来。”莱斯毫不犹豫地说。
“可我也许不会回来。”露西娅沉默了一会儿,说。
“这是你的决定,但我会一直等你。”
入夜,他们搂着彼此入睡,在冗长的梦境里,露西娅坠入了过往岁月的荒凉山谷,命运的风吹过山谷间无边的野草和玫瑰花海,在她的心中掀起了一场静默无声又惊涛骇浪的海啸。
在梦中波浪滔天的花海里,站着一个少年,他拿着一束红玫瑰,背影寂寥,仿佛独自留在了她的时光深处。」
尽管对结局早有预料,阿尔弗雷德的心头仍然聚拢起一阵些微的愁绪,如果把这对情侣的感情当做是年少轻狂的初恋,破镜重圆前的这面镜子,也许会好接受很多。可显然不是,他们才十八岁,这一段情缘只是彼此人生中举足轻重的一段。周围陆陆续续响起唏嘘的嘈杂声,一些声音说希望他再续前缘,一些声音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阿尔弗雷德看到台上的伊万停下了动作,似是终于松了口气,又似是无法捕捉到的叹息,所有人都在为故事的主人公而唏嘘,作者也不例外。
于是他们没有再见,露西娅奔赴更远的远方,见过更多的人和事。如何让月光停留在掌中,如同让玫瑰开到荼蘼,落叶归根;莱斯是否还会等待她,露西娅是否还会回来,年少真挚热烈的爱是否会消散在岁月里,这些问题是这篇番外的留白,也是伊万要送给他的读者的遐想。当最后一个字母敲下时,整个图书馆先是沉寂了片刻,随后,如潮水般的掌声响起,经久不息。
伊万赋予了露西娅一个美好的结局,她进入商界,又进入政界,她走到了每个人的面前,当她功成名就回顾过去时,那个纯真的少年便成了年少的一场幻梦。而伊万的赋予,也为多年前的往事划上了一个句号。
阿尔弗雷德也和众人一起用力地鼓掌,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伊万,而伊万双手撑在桌子上,手掌托着额头,久久未能回神。阿尔弗雷德有一种很荒唐的感觉,在这个故事终于落下帷幕后,伊万不发一语,他简直觉得伊万就要被故事里的情节燃烧成灰烬,随风而去。如果现在伊万昏倒下去,他都不会不可思议。
但伊万没有化作灰烬,他慢慢缓过来,朝现场粉丝们一一致谢,长时间的写作令他的大脑处在飞速运转的状态,现在松弛下来,整个人的声音都显得有些虚弱。但他说得很认真,他先是祝福了每一个人,又说了一些对这部小说的构思和后续工作,最终他宣布,他已经申请了哥大的入学资格,不日将前往进修。
直到最后的话说完,阿尔弗雷德才舒了口气,真正地为伊万高兴起来。他也是舞台工作者,每结束一场演出,心里都是激动的。但他知道这一次对于伊万来说意味着什么,和过去诀别,和未来会面,这份激动里又多了些如释重负。
在走回休息室的途中,不少记者将摄像机对准了伊万,而伊万没有躲闪,只是微笑着望着他们。
阿尔弗雷德看着伊万的眼睛,在其中看到了一种心满意足的平静,这种平静与初见时一直盛在眼中的忧伤是完全不同的——曾经伊万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悲伤,仿佛是残缺的碎片,飘零的雪花。可如今再看,他的悲伤变成了安宁,在这纷乱的世界,内心长久的安宁是最珍贵的东西。
露西娅一路披荆斩棘,筚路蓝缕,走到了每一个人面前,伊万又何尝不是?
伊万接过麦克风,聚光灯的星芒落进了他的眼睛里,像是一点星光落进荒原:“这就是我要带给大家的故事,它也许不完美,它也许留下了很多疑问,这些问题的答案却不在书里,而在生活里。世界很大,生活更大,希望将来的哪一天,我们都能在光阴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创造属于自己的故事。”
“那么我们,下一个故事见。”
三十二、
签售会圆满收场,伊万坐在化妆间里时仍是不真实的,今天的一切都很充实,都很顺利,至于中途的那个插曲,伊万不想去细想。就像他说的,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正当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时,休息室的门悄悄打开了,忽的,一双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
伊万立即意识到了来者何人,他正要开口,一阵馥郁的香气倏地盈了他满怀,就连他的鼻尖也闻到了——属于玫瑰的清丽花香,伊万下意识去抓怀里的花,入手是一大捧涩秃秃的花枝。布满尖刺的玫瑰花被拔去了刺,幽幽地飘散着无害的芳香。
连同花束被伊万一起拢进手心里的,是阿尔弗雷德的手。他还贴在伊万的颈窝,让呼出来的温热气息喷洒在伊万的耳畔:“surprise——猜猜我是谁?”
伊万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是停止了动作,任由他捂着自己的眼睛,“那让我猜猜,是——”他顿了一下,“幼稚的小英雄?”
耳边的吐息蓦然快了几分,阿尔弗雷德不满似的朝他的耳朵里吹气,令伊万不自觉打了个战栗。他哼了一声:“猜错了,再猜。”
“是大名鼎鼎的hero先生?”
伊万睁开眼睛,睫毛浅浅地扫在阿尔弗雷德的掌心。阿尔弗雷德被弄得有些痒,看着伊万毫无防备的侧脸,轮廓精致又全然信任的模样,思绪不禁心驰神往起来,索性咬住了他的耳垂,含糊不清道:“不对。”
“那是什么?”
“是布拉金斯基的琼斯先生。”
伊万的呼吸紊乱起来,他的耳朵实在是太敏感,这一点阿尔弗雷德是知道的,那种熟悉的酥麻与悸动很快顺着他的尾椎往上蔓延。阿尔弗雷德的手慢慢扶住了他的脑袋,迫使他转过头,以一种不加克制的热情吻住了他。
在意乱情迷中,伊万迷迷糊糊地想,他们会不会是第一对在休息室接吻的恋人?
不知过了多久,阿尔弗雷德放开了他,但两人分开时并没有拉开距离,而是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没有言语,没有思考,就那样静静地注视,任由自己沉入对方眼睛里的那一片漩涡里。沉默像对方的呼吸一般柔软温热,又无处不在。
伊万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从初遇时跃跃欲试的一抹蓝,到再遇时志得意满的蓝,再到如今只是纯粹的蓝,唯一不变的便是伊万始终为他跳动的心。伊万动了动唇,“我准备来美国。”
阿尔弗雷德笑起来,眼睛如同弯起的新月,那里面没有风暴,没有让伊万避之不及的深渊,没有伊万曾感受过的侵略与迫近,只是亮得惊人,从相互戒备到相互信任,他们竟也走到了现在。
他认真地看着伊万,忽然说:“我爱你。”
伊万的大脑轰地一声,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一阵滚滚惊雷陡然在他脑海里炸开,噼里啪啦震得他耳鸣。上一次阿尔弗雷德对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时候?阿尔弗雷德说过吗?是说过的,也许在某一次缠绵,也许在相处时夹杂的某一句话里,伊万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惊喜。
但他不觉得惊讶,似乎在这段时间,他已经隐隐遇见了彼此的结局。
“我也是。”
大概是因为伊万的坦然回应,阿尔弗雷德的笑容更加明显了。他在伊万的身边坐下:“我在那边也有生意,那等你安顿好了,我再去找你。”
他说得那么理所应当,伊万挑了挑眉,起了逗弄的心思,“万一我有别的安排呢,你那么笃定……”
阿尔弗雷德用一个吻打断了他的话。他把伊万没有说完的拒绝封在嘴里,让唇舌间的交缠把它推回到伊万的喉咙里。
“你说什么?”阿尔弗雷德笑眯眯地望着他。
“我说,万一我有别的安排……”
阿尔弗雷德再次吻住他。
“等等阿尔弗,你……”
如此反复几次,伊万在被放开时喘着气意识到了阿尔弗雷德的意思,他无奈地用目光去谴责阿尔弗雷德,所幸他不会把他的眼睛也捂上。阿尔弗雷德抱着他,宣布道:“没有万一。”
这句话还真是任性,然而伊万也没法拿他怎么样,对于今天的阿尔弗雷德和今天的他来说,他真的没有办法抗拒阿尔弗雷德。
伊万疑心这时候就算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拒绝不了。
但阿尔弗雷德没有说话,只是用这种势在必得的目光看着伊万,好似把伊万完全浸染在他的世界里一样。化妆台的一圈射灯里透着朦朦白光,照在阿尔弗雷德俊俏的脸庞上,他眉眼锐利,让人联想起坚硬的、石灰色的古希腊英雄雕像。伊万垂下眼,像人类的双眼无法凝视太阳的光辉,问他:“那你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要开新的巡回演唱会了?”
“差不多,之前不是说要给你写歌吗,筹备得差不多了,”阿尔弗雷德捏了捏他的手心,“万尼亚,你要来看啊。”
他和阿尔弗雷德之间并没有什么承诺,但不知为什么,他们似乎都默认了未来的生活会有彼此的存在。伊万捂着发热的掌心,有些担忧:“但真的不会影响你的名声?公然写歌给另一个人,怎么看粉丝都会生气的吧。”
“你不是另一个人,”阿尔弗雷德笑了笑,“名声这东西,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更何况,我不是idol,我是万尼亚的hero啊。”
“是啊,我的。”伊万心满意足地附和他,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
等他们收拾完东西走出去,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大部分读者和工作人员都已经走了。夜幕如一块柔滑的黑色绸缎,将白天的喧嚣隐去,高楼大厦的轮廓在霓虹灯橘黄或亮白的光里清晰夺目,车流好似流动的星河,川流不息,对于城市的人们来说,这是一个丰富多彩的夜晚。
阿尔弗雷德一手插在兜里,一手牵着伊万的手,而伊万的怀里则是捧着刚才那一大束火红的玫瑰。
伊万没有伪装自己,迤逦的红玫瑰即使在漆黑的夜晚里仍然十分显眼,他们慢悠悠地走着,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投落下来,头发与睫毛上都像是洒了一层金粉,旖旎而昳丽,仿佛轻轻一动就会抖落。在一片微光中,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直到恒久。
三十三、
伊万从酒店出来,抬头看了看刚蒙蒙亮的天,淡蓝与灰白调和的色彩在天幕中柔柔地晕染,云层中透出几束微弱的光芒,世界仿佛被一层朦胧的薄纱笼罩着,仍然处在沉睡中。他拉着行李箱,沿着小径走到路边,晨间凉意的风从他的身边掠过,街道上静得只有箱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和离开英国时一样,他几乎没带什么,行李箱里只有几件换洗衣服。那一次,他连行李都没带,这么多年的旅途里,来去之间,他一直身无长物。在路边准备叫车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清晨冷冽的雾气里,驶过的车射出的车灯闪烁着,又很快消失在路上。
伊万忍不住想起了这几年的奔波,从过去中重生,进入一段新的恋情,又经历了那么多,他的结局好像都是这样,一个人站在异国的街头,坐上一辆去往机场的出租车,奔赴下一趟航班,去远离故土的某一个目的地。他漂泊不定,但好在这一次,他已经决定和另一个人同行。
以他和阿尔弗雷德的身份,未来也不会像普通情侣一样厮守,分隔的时间会比亲近的时间更多,但伊万并不为距离的分离而担忧,他们对对方没有太强烈的要求——这不是说没有爱或者欲望,相反,他们对彼此有着超越一切的爱欲,如同两条偶尔交接的线条,在平行时互不干涉,交接时又爱火滔天。就如此时,阿尔弗雷德先一步飞回洛杉矶,而他要乘坐另一班飞机,可他们的心灵是如此贴近。伊万猜想着阿尔弗雷德已经到了与他相隔千里之外的地方,回到了他的工作室里,也许他正在休息?
伊万想起他的睡颜,睫毛细密地垂在眼皮下,淡色的唇抿成一道细线,呼吸匀长而平稳,即使在睡梦中,依旧散发着一种抓人眼球的帅气。而他闭着眼睛时,那种危险的气息不是消失了,而是隐在暗处,哪一刻睁眼醒来,露出一双蓝得纯粹的眼睛。
想象着阿尔弗雷德的样子,伊万不自觉抿着唇,扬起一抹笑的弧度。
等待的途中,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到伊万面前的街道, 车头闪着双闪,伊万有些疑惑,车窗降下来时,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亚瑟坐在车里,看上去比过去瘦了些,面容冷峻而线条细削,唇角平直地抿着,失明后与亚瑟相处的时候,伊万无数次在脑海里勾勒着亚瑟的模样,他的轮廓无疑是深邃的,俊朗的五官应该常带着英国贵族绅士般的从容与淡然。当他重获光明,如愿见到了亚瑟,一如想象的那样,英俊而优雅。包括偶尔流露的不悦与傲慢,也显得高高在上。而现在,伊万看着他眼下淡淡的一片乌青与尖细的下巴,给这张脸上添了几分憔悴。
然而,伊万还没有开口,亚瑟就下了车,帮伊万拉开了车门:“你是要去机场吗?我送你吧。”
伊万看着他翡翠般绿意澄澈的眼眸,他神情平常,仿若只是普通好友的一句寒暄,伊万犹豫了一下,却听他又说:“现在打车有点麻烦,上来吧。”
伊万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在这里,随即想起昨天签售会上的相遇,询问的话便落回了肚子里。他想到,曾经阿尔弗雷德可以追他追到天涯海角,亚瑟在音乐会上只见了一面就能找到他的住所,掌握他的行踪也是轻而易举的,想必在他们眼里,他的隐私无异于透明。
但伊万已经不想去细究这种透明,他往街头看了几眼,最终还是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坐到了副驾驶上。亚瑟远赴千里,却只在签售会上匆匆一瞥,伊万便预感到了他们还会再见。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坐进去的瞬间,早晨的寒意就被驱散了,伊万往后座看了一遍,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亚瑟踩下油门,窗外的景色立即被甩到了身后。自从上次病房里分别,伊万就离开了英国,他们没有了其他的交集。乍然重逢,伊万不由得紧张起来,有些拘谨地摸了摸鼻子,打破了车厢内静谧的气氛:“……好久不见。”
原以为之前闹得那么难看,再见时必定冷眼相待,亚瑟却无波无澜,目不斜视地驾驶着车辆,连余光都没有分一点给伊万:“好久不见。”
他看出了伊万的情绪,再次开口:“别那么紧张,我知道你今天来走,我只是想送送你,”
伊万摇了摇头:“我没有紧张,我只是觉得……”他顿了一下,目光从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挪开,渐渐落在了视线的前方。
从爱到恨,最终归于平静,他们走到今天,就是基于伊万的私欲,这是他原原本本的错,也是他无法弥补的伤害。
他没有说话,亚瑟就顺着他的话音说道:“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实话实说,我的确恨过你。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恨你,恨不能将你撕碎,让你永远抬不起头,让你永远只能依靠我,卑微又可怜地活着。”
伊万猛然抬头看向亚瑟,但他的表情仍然是平静的,好似只是在阐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他的措辞在伊万的心中设想过无数次,就应该是这样,亚瑟就应该恨他,用他一贯的毒辣又直白的口吻去骂他,用他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的手段去打击他,或者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去诅咒他。如果亚瑟用尽所有的恨意去对待他——他都不会反抗——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挽留、宽恕、责罚又拯救他。
亚瑟给予他最宽容的爱,又赋予他最无形的恨。这种爱太深重,而恨,伊万作为背叛者,甚至没有立场去恨。可是说不出口,并不代表不存在。
夹杂着恨的爱有种慢刀细磨的残忍,非万死或终老而不能罢休。
伊万这时倒生出一番安定的情绪,胸口堵着的一口浊气呼出来,像一声沉沉的叹息:“你恨我就好,你是该恨我。”
“我不想说这个了,布拉金。”
亚瑟腾出一只手去揉捏眉心,感到了一阵悲伤,伊万还是不懂他的心情。也许实实在在的恨会比爱恨交织来得令伊万心安,如果从世俗的角度来说,伊万是过错方,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用“对”或“错”来衡量伊万所做的事,又何谈责怪他?亚瑟所怨怼的,是伊万心中的天平向另一个人的倾斜,是他甘愿为另一个人抛却道德的孤勇,是他宁愿惹怒他也要宣之于口的爱。
但他不会把这些话告诉伊万。
因为已经太迟了。
伊万沉默地盯着自己并拢的双膝,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过了一会儿,他把话题转到另一处,“你的伤好了吗?”
“好多了,还是要定期去复查。”
“最近还忙吗?”
“还好,我准备再开一场音乐会,就宣布退圈了。”
伊万有些惊讶,顾不上尴尬,下意识问他为什么,亚瑟却是终于微笑了一下,淡淡道:“太累了。”他短暂停顿,用一种有些感慨的语气接着说:“最近这几年工作占据了我太多的时间,耗费了太多的心血,恰好现在事业稳定下来了,我想过一过自己的生活,旅行,娱乐,到处走走。”
“那你想去哪呢?作为旅行的第一站。”
亚瑟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在等红绿灯的间隙,他忽然转过头看向伊万,给了他一个答案:“芝华塔尼欧。”
“什么?”伊万瞪大眼睛。
“芝华塔尼欧,没有回忆的温暖海洋。‘我将在那里度过我的余生’。”
伊万想起在布莱顿他曾画下的那张速写,心情低落时的无心之言,竟被亚瑟记在心上。霎时间,酸涩卷土重来,一下又一下地袭击着他的心房。亚瑟此刻的眼神是沉静的,又是带着淡淡悲伤的,让人难以忽视。伊万不敢去回视,因为他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非但无法解决亚瑟的问题,反而可能使这种情况越来越糟糕。
而伊万对此无能为力。
这句话没有得到回音,于是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伊万仰靠在椅背上,视线放空地飘忽起来,窗外的高楼从身边掠过,最终都卧在了身后。在这不断浮动的掠影里,伊万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段车程很长很长,永远不会终结,而他和亚瑟也将在这默契的幽静里得到永恒。但很快,机场航站楼的指示牌在路边闪过,车子缓缓停下,一切幻想最终都终止了。
亚瑟先一步下了车,帮伊万拿出行李箱,拖到他的身边。他们面对面站在机场外,朝阳不知不觉间已爬上了天际,天边被染成瑰丽的橘红色,将云层镀上一层芒金色的滤镜。十几分钟的车程结束了,往后是过往种种,往前是来路璀璨,这里就是一个转折,伊万将在今天,和过去彻底告别。
分别的时刻即将到来。
他们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也许今天过后,此生都不会再有机遇,和身边这个人共同经历一段时光。
亚瑟脸上常挂着的客套笑容退去了,就连一贯抿起而显得有些傲慢的弧度也消失了,显得严肃而悲伤,伊万忽然紧张起来,他害怕亚瑟说出什么话,他无法再为他做任何事,心里却无法拒绝,而那只会进一步加深对他的伤害。
“我想,我应该向你道歉的。”半晌,亚瑟轻声说。
他的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在伊万耳边陡然掷下一颗重磅炸弹,“为什么?”
“你总是向我道歉,为了琼斯,为了你的过错,但其实在这一点上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他的语气很认真,对于他的这种近乎于宽恕的包容,伊万是知道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放任琼斯接近你吗?不知道你们的过去是其一,更重要的一点是,你离我太遥远了。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分明看不见我,却觉察到了我的内心,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却似乎与全世界都隔着一层玻璃,旁人无法穿过这层玻璃,真正地触碰到你。”
“我……并不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伊万说。
“你没有排斥我,也没有接纳我,无论是在一起前还是在一起后,我好像都没有得到过你。”
“怎么会?”这次伊万抬起头,语气坚决地对他说,“不论现在我们变成何种境地,我都能发誓,我曾经是真的……”
亚瑟竖起食指,抵在伊万的嘴唇上,阻止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他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
很久之后,他才继续说道:“我实在是太爱你,可是和你相爱的过程中,比起爱你,我其实一直都更想……收藏你。”
伊万微皱起眉,亚瑟的用词让他感到古怪,好像他是一件物品,一个值得收藏的宝物。这一次,亚瑟的语气带上了一种不加掩饰的愧疚与悲伤:“直到和你分开,我才意识到,我曾经一直认为,相比爱人,你更像我宏大的生命展馆里的一件精美藏品,精致、美丽、纯真的藏品。你在我的眼里是美丽的,也是应当全心全意属于我的。”
他的话让伊万吃惊,伊万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在亚瑟口中,他似乎变成了另一种样子。但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伊万对他的性格深有领会,这番话也不难接受,伊万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之所以你有这种感情,或许只是在恰好的时间点遇到了我,又恰好我离开了你。其实,你想要的并不是我。”
“我想要的确实不是你,”亚瑟很慢地说,“我想要你完全属于我,并且对你的冷淡抱有不满,所以才会在琼斯出现时默许了他的靠近……现在我很后悔,真的,不管你相不相信……”
“你不用自责,这本来就是我的错。”伊万宽慰道。
“不,我后悔的是,我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你,我应该爱你的。直到失去你,我才发现,你是我的无价之宝,万尼亚。”亚瑟重复道,“你是我的无价之宝。我应该好好去爱你的。”
时过境迁,他终于意识到了伊万曾经的“爱”,他的心里涌现起了对于这种爱的姗姗来迟的回应,可伊万已经从这种“爱”里抽离出来。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话语都更有穿透力,宛如晴天霹雳,在伊万的内心掀起滔天骇浪,他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心中的震撼,只是呆呆地盯着亚瑟,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亚瑟注视着他,忽然微笑起来:“你不用那么紧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怕我会留下你么?”他是在缓解气氛,然而伊万却笑不出来,“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是吗?我已经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了。”
那天晚上望着项链的亚瑟终于明白了这段感情的本质,可是剖析与醒悟来得太晚,如果时光能倒转,初次遇到伊万,他应该停下脚步,听听伊万的故事。再早一点,在伊万失明之际,他会为他打点一切,陪伴在他身边。如果更早,更早,他不会让伊万独自面对这世界的恶意。然后——
大概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吧。
彼此的性格,贪念和欲望,走错的路,做错的事,世界上那么多恋爱,总有需要情泪去灌溉的时候。人生尚且短暂,失恋只有更短。几年后,几十年后,这段到头来什么也没有的感情,也许只是人生旅途中不值一提的一块碎片。
“亚蒂,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伊万说。他想说很多东西,说不出来,说不出口,这时候说什么?说没关系,我没有怪你,也永远不会怪你,都是第一次进入一段感情呢,有什么可苛责的?他很想告诉亚瑟,他曾经多么爱慕他的才华横溢,敬仰他的举止大方,他是自己遇到最好、最完美的人。
他想起亚瑟第一次送他花的情形,是刚在一起的第一个月,他们走过薄雾弥漫的伦敦街头,忽然停下的动作里,亚瑟拉起他的手,让他触摸到一大束沾着露水的花瓣。这是伊万第一次收到花,亚瑟细心地为他形容花束的样子,伊万笑着接过,他们在熙熙攘攘的街边接吻。
和亚瑟在一起的这两年,是很好很好的时光。
他们在沉默中度过了最后的时间,当登机时间接近时,伊万再次望向亚瑟,“……我该走了。”
“我可以再拥抱你一次吗?”
伊万张开双臂,将亚瑟拥入怀中,他比之前瘦了许多,但鼻尖还是熟悉的味道。他们之间有过说不清的拥抱,温情的、爱恋的、情欲的,深刻的,或是隽久的。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似乎要把彼此都揉进怀里,永不分离。
许久之后,亚瑟松开了他,问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伊万说:“我也不知道。”
亚瑟点了点头,脸上再次挂上了以往那种淡淡的笑容,他朝机场入口抬了抬下巴:“好,那么再见了。”
“再见,”伊万也笑道,“你我都要一切顺利。.”
就如伊万在小说的结尾写下的,故事的结局也许不够完美,亚瑟透过玻璃幕墙看到飞机正在跑道上缓缓滑行,日出之后,伊万将会抵达另一座城市,开启一段新的生活。而那不是他们的故事的终结,也不是故事的开始,他们的故事永远都在进行时,这只是其中一环。山高水长,下一个故事自会相见。
FIN.
断断续续写了四个多月,终于写完了啊。终于有一天打下的是fin而不是tbc,一开始只是想写一个全员恶人背德MAX的故事,没想到越写越长,直接干到11w去了。
第一次写长篇,露露采访时那段话也是我想对大家说的,这就是我要带给大家的故事,它也许不完美,它也许留下了很多疑问,这些问题的答案却不在书里,而在生活里。世界很大,生活更大,希望将来的哪一天,我们都能在光阴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创造属于自己的故事。
这篇文我是有出本计划的,奈何热度一直不是很多,不知道有没有人会买,如果有意向的宝宝麻烦在评论区留一下言或者给我一个反馈评论吧,我真的十分需要评论⸝⸝ ᳐ʚ̴̶̷̷ ‧̫ 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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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会将全文进行微修,上传到红白。
那么我们下一个故事见。
【米露/英露】狭路相逢 20
三十、
治疗创伤和休养生息的过程是无趣且休闲的,一个月后亚瑟的情况基本稳定,医生开始同意亚瑟回到更舒适的私家庄园安心静养,不出意料,整栋别墅还保留着车祸前的模样,这期间除了佣人照常打扫,再没有另一个人的踪迹。然而他没有回原来的庄园,而是搬到了伦敦的另一座别墅,面积稍小,但视野开阔,落地窗边还能望见远处绵延的山野。
时光如水,五个月后,亚瑟合上笔记本电脑,刚结束了一场视频会议,手机便弹出一条推送——“知名小说家露西亚将于一周后的Powell's City of Books开展个人签售会,直播写作番外...
三十、
治疗创伤和休养生息的过程是无趣且休闲的,一个月后亚瑟的情况基本稳定,医生开始同意亚瑟回到更舒适的私家庄园安心静养,不出意料,整栋别墅还保留着车祸前的模样,这期间除了佣人照常打扫,再没有另一个人的踪迹。然而他没有回原来的庄园,而是搬到了伦敦的另一座别墅,面积稍小,但视野开阔,落地窗边还能望见远处绵延的山野。
时光如水,五个月后,亚瑟合上笔记本电脑,刚结束了一场视频会议,手机便弹出一条推送——“知名小说家露西亚将于一周后的Powell's City of Books开展个人签售会,直播写作番外!”,熟悉的名字闯入眼帘,亚瑟的心脏紧了紧,但他并没有其他的反应,只是默默叉掉了页面。
亚瑟的掌心下意识探向桌面,只摸到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那个为他泡茶的人已经不在了。霎时间,他的心中被一种浪潮滔天的沉闷感充满了,过了这么久,三个人里面最难过的应该是他,他最有悲伤的理由。然而他却没有一点苛责伊万的念头,只因为伊万实在是太可怜……过去的时光,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情,这样酸涩,这样窒息。
他用手心捂住脸,半晌之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亚瑟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随后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盒子。盒内装的是一条淡金色羽毛项链,全金的上金松石点缀在右向羽毛之上,金面纹路细腻,躺在手心被灯光一照,彩光顿时流淌在房间里。放置在项链旁边的,是同系列的羽毛环状戒指,戒面内刻两人的姓名,这是他原本准备婚礼前送给伊万的,但造化弄人,直至他们分开,也没有送出去。
现在看来,戒指是送不了了。亚瑟把戒指推回去,只带了项链的盒子。旋即他想起了与伊万初见的情景,平心而论,他并不是那么喜欢音乐,生于斯,长于斯,贵族精英教育令他无不精通,只是钢琴格外有天赋,于是他披一程虹光,走过了许多年的光辉道路。外界都称赞亚瑟是青年才俊,但伊万一语道破:你的琴声里更多的是客观,而非情感。
在一起后,尽管家族以伊万的双目和出身诟病,他也从来没有觉得伊万有什么不好。当他的琴声倾泻而出时,伊万总在一旁聆听,用一双轻柔而悲悯的眼睛望着他……悲悯?是的,伊万十分完美,知觉敏锐,处事果决,待人温和,可他实在是太完美,万事万物在他的眼中只是飘渺的云或雾,他对亚瑟似乎没有什么期待,也从来没有强烈地渴望过亚瑟为他做什么。
一开始,亚瑟以为是伊万对他足够宽容,伊万对他一直抱有一种关切的、温柔的情感,但无论亚瑟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亚瑟付出了许多努力,想让伊万对他再开怀一点,伊万也确实将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给他了,伊万的一举一动牵扯着亚瑟的内心,但伊万却从未想过在亚瑟那里得到什么,他永远别无所求,永远冷静淡然。
伊万对这个世界所求的实在太少,可以说,伊万与全世界没有羁绊。甚至,在某些瞬间,亚瑟觉得他下一秒就会随风而去,无论是对亚瑟还是对世界,他都没有期待。
曾经亚瑟觉得,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不含期待的爱情。
羽毛项链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被他的体温渐渐浸得温热。亚瑟长久地凝视着它,过往在他的脑海里一幕一幕闪回,他觉得他已经接近最后的答案。
他想到……对伊万那样经历过最深重的苦难的人来说,愿意用余生陪伴在另一个人身边,何尝不是一种细水长流的温情?
恍惚间,亚瑟周围的情景变成了午后的雨天,庭院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手边的电脑变成了钢琴,他的指尖正在琴键上飞舞,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弹,只是凭着记忆去演奏一段流水般的旋律。
一旁的伊万望着他——亚瑟又一次见到了曾经失明的伊万,他的笑容和记忆里一样恬静。他想要停下手上的动作去看一看伊万,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他只能用余光去注视伊万,幸好伊万也没有动作。
“怎么了?”伊万注意到他的异样。
“没事——”亚瑟发现他可以说话了,不由得拔高了声线,又立即按耐住了情绪,“好听吗?”
伊万歪了歪头,没有回答,而是起身缓缓走到落地窗前,只留给亚瑟一个背影,透着一股悲凉和忧伤,显得那么遥远。亚瑟隐约知道此时他应该上前去,但他仿佛全身被定住,只能坐在琴凳上。窗外雨势渐大,分明隔着一扇窗,亚瑟却觉得伊万几乎与整片灰色的雨幕融为一体。
他的心中充满了焦急,迫切地想要挣脱束缚,冲到伊万身旁确认他的存在,然而始终没能做到,天色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把伊万孤独的身影吞没。
就在亚瑟万分焦灼时,伊万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不真切,却十分温柔:“亚蒂,有一件事,你一直不知道。”
“什么事?”亚瑟立即反问。
“我曾经是真的爱你……”
他的声音轻如一声叹息,未尽之语,消散在风里。
雨声和钢琴声消失了,亚瑟猛然从梦境里惊醒,眼前仍然是熟悉的房间,原来是刚才不知不觉间,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深夜的伦敦灯光闪烁,白炽灯盈盈地沉寂在房间里,无论窗外还是房内,都是灯火通明的样子。亚瑟就坐在这一片明亮里,直到手心的项链被汗水浸湿,他忽然微笑起来,而后一滴泪如断线珍珠般从眼睫坠落,无声无息。
一周后的珍珠区,距离作家露西亚的签售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现场早已人山人海,近两年来,露西亚鲜少在人前露面,官号动态只道潜心写作。早期的采访里,这个俄罗斯男人虽然双目失明,面对媒体大众却也从容不迫,知觉锐利,英俊得过分的模样更是给读者粉丝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此后,他名声大振。
前些天,他不仅发布了小说《尘埃》的最终结局,还宣布将在签售会上直播写作番外,这一消息一出,几乎引起了全部读者的轩然大波。今天,这个会场的每一个瞬间,都牵动着读者们的内心。
在这个全美最酷的书店门口,正立着露西亚的作家海报,旁边是他最新作品的封面,整体呈蓝白色调,简约大方,意气风发。不少人已经自发在图书馆内排起队,脸上满是期待,人头攒动之间,阿尔弗雷德也在其中。他戴着灰色鸭舌帽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像是一个普通的读者,混迹在往来人潮中。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伊万为此准备了许久,连日繁忙的会前工作使他对自己都颇有冷落之势——阿尔弗雷德撇了撇嘴,心里把伊万揉搓了几百次,只想着结束后要让伊万怎么补偿他。
但即使不忿,他也忍不住为伊万紧张——也不知道伊万现在怎么样,阿尔弗雷德知道这对伊万来说有多重要,他按亮手机,对着一屏幕的软件图标来回滑动,思索着要不要给他发信息,余光内好似忽然瞥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阿尔弗雷德抬头去看,什么都没捕捉到。
他犹疑地四处张望,仍然一无所获,只好重新收回目光,心下正嘀咕着,手机震动起来,阿尔弗雷德只用了一秒去看来电人,动作比脑子快,接通之际连那边的伊万都惊讶了一下。
“接这么快,你一直盯着手机吗?”伊万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对啊,”阿尔弗雷德答得毫不含糊,“你让我紧张死了。”
“你紧张什么?”
“我为你紧张。”
“那你来后台找我吧,我给工作人员打过招呼了,直接过来就行。”伊万悠悠地说。
“真的?”阿尔弗雷德眯了眯眼睛。
“真的。”
阿尔弗雷德奉承说走就走,得到伊万的肯定后立即挂了电话,从人群中全身而退,沿着工作人员通道一路畅通。在休息室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立刻打开了。
伊万化了点淡妆,令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莹润,微微的杏色腮红将他衬得唇红齿白,看上去五官深邃而眉目含情,他侧开身,让阿尔弗雷德进去后关上门反锁。
阿尔弗雷德被他的姿色晃得眼前一亮又一亮,心旌摇曳之际见他这番动作,眼底不由得浮现出一种戏谑的深意:“万尼亚,你知道我们现在像在干什么吗?”
“什么?”伊万不解。
“偷——唔唔——”阿尔弗雷德眼里泛着的暧昧调笑呼之欲出,伊万心头一颤,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然而他捂住了阿尔弗雷德的嘴,却捂不住他眼里的笑意,那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笑弯弯地看着伊万。伊万顿时双颊一烫,猛然抽回了手,无奈笑道:“你的思维真是跳脱。”
“不是吗?只是从真的变成了假的。”阿尔弗雷德反驳道。
伊万无语凝噎:“变成了假的……我答应了吗?”
“你没有答应吗?”
伊万没有说话,思考着怎么回答,但这个沉默的瞬间阿尔弗雷德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目光真挚地直望着他。伊万为他突然靠近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后仰,而阿尔弗雷德顺势揽住了他的背,让伊万后退的幅度不能远离自己。
“那你什么时候答应?”阿尔弗雷德再次问。
靠得太近,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伊万的心砰砰跳动起来,阿尔弗雷德那种熟悉的侵略性再次展露出来。他以为阿尔弗雷德会进一步动作——毕竟他们的接吻次数实在是太多,亲密的频率也太高——但是阿尔弗雷德没有,他的手一路往下,轻轻握了握伊万垂在身侧的手,细微而柔和。
也就是这么短暂的触碰,让伊万的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伊万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半真半假的搪塞,事实上,他的心跳已经盖过了他的思绪:“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不会是真的紧张吧?”
“我不是,但是我看你很紧张,不然你也不会叫我过来,”阿尔弗雷德大大方方承认,“现在有好一点吗?”
伊万一愣,随即意识到阿尔弗雷德刚才的玩笑和动作都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脑中翁然一响,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阿尔弗雷德的语气很寻常,但他绝对意识不到这番话在伊万的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以至于伊万必须要强行压抑着自己才能保持镇定。
这个瞬间,伊万觉得,他穷极一生要去追求的爱,也许就是这样。
阿尔弗雷德为什么总有能让他理智决堤的能力?又为什么总能让他躁动的心境瞬间平和下来?
“谢谢你,我好多了。”伊万真诚地说。他张开双臂,把阿尔弗雷德紧紧搂进怀里,阿尔弗雷德的手掌也抚上他的背,两人无声地拥抱在一起,享受这静谧的时刻。
开始时间临近,阿尔弗雷德不再停留,他捏了捏伊万的脸,兴致勃勃地说:“我会在队伍里陪着你,一直,一直——不要害怕。”
或许正因为这样的阿尔弗雷德,伊万才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在绵长的掌声中,伊万从后台走出来,他的步伐不疾不徐,脸上表情十分平静。直到在作家席入座,他才长舒一口气,露出一个浅而柔和的笑,用麦克风向着正在欢呼的读者粉丝招呼示意。
观众席里密密麻麻坐着伊万的读者,他们有的抱着书本,有的举着不同的作品封面海报,有人晃动着毛绒玩具和小旗子,男男女女们共同凝望着前方的伊万,这个他们所热爱着、为其作品与灵魂而倾倒的人。
无数人有序地排着队上前,将书籍递到伊万面前,或崭新或陈旧,当伊万签下名字时,他也看到了一些书的扉页上有着自己所熟悉的ID,模糊地回忆起这些ID用户出现在他的官号下,活跃在每一个repo和书评下。此时,他们正激动地望着伊万,有人身旁还带着他们的孩子。伊万看到一对母女,十几岁模样的女孩雀舌喳喳地对伊万表达着自己的喜爱,母亲则在旁边笑意温婉地望着两人。这种情景令伊万想到了他的母亲,他的目光越过她们,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神采奕奕,闪烁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纯粹的爱。
女孩的眉梢间都带着跃动的惊喜,温柔地、又热情似火地对伊万说:“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们带来的故事,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们被伊万的文字所震撼,伊万也被他们的爱与正反馈所治愈。一种关乎命运的酸涩从鼻腔蔓延到心田,伊万打开女孩的书,郑重地签上自己的笔名:“我也要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伊万还注意到,队伍后的一些人有着与主流不同的肤色,有的背着一个巨大的双肩包,面容疲惫却难掩其中兴奋,有的怀里抱着几本书,探出头来张望伊万这边的情景。但无一例外地都看向伊万。
伊万手中的签字笔在纸面上轻轻划过,留下一串流畅的字迹。
"露西亚先生,我特别喜欢您笔下的故事,每一本我都看了三遍以上。"面前的黑皮肤男孩激动得脸颊泛红,双手紧紧攥着崭新的书页。
伊万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谢谢你的支持。"他在扉页上写下祝福语,又画了一朵小小的简笔画向日葵。这是他与读者之间的小默契,每一个拿到签名书的读者,都会得到一朵独一无二的手绘向日葵,也是露西亚的标志。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伊万机械地重复着签名的动作。直到一抹黑色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的笔尖突然顿住了。
那是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戴着黑色口罩和帽子,全身几乎都裹在黑色里,他没有像其他读者那样说话,也不看伊万的眼睛,而只是把手中的书放到伊万面前。那是他出版的第一本书,也在今天的书架上,但他递过来的这一本书角已经磨损,书页也有些发黄,显然不是今天买的。
伊万接过书,指尖不经意触碰到男人的手,一阵微的凉意擦过他的指尖,伊万定睛望去,发现这冰冷的触觉来自于男人无名指上的金色羽毛状戒指,戒面在光线下折射出彩色的光,看上去价值不菲。
不知为何,伊万的视线在对方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头顶立即传来一声咳嗽,将伊万的思绪拉回现实。伊万下意识抬头,男人的鸭舌帽把头顶斜照的光线遮住了,伊万看不清他的目光,只隐隐察觉到对方也正紧紧地盯着他。
“请签名。”男人压低的声音打破了这场对视。
伊万依言翻开书页,书的扉页上手写着一行小字:「Good afternoon,good evening,and good night.」,伊万再次抬起头,这次,他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审视,空气中交错的光线在一个刹那照亮了男人的眼睛。
他碧绿色的眼睛闪过明亮的光点,定定地望向伊万——伊万也看着他。
一秒,两秒,触电般的感觉顺着脊柱攀升而起,直击伊万的心灵,可他没有躲闪,仍然将视线固执地锁在伊万身上。
直到他们停留的时间太久,队伍后的人已经开始探头查看,他才慢慢挪开视线,再次提醒伊万:“请签名吧。”
伊万似乎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不舍,几分眷恋,可他已经无从谈起——伊万在上面签下自己的笔名后,这个人便迅速拿走了书,不给伊万任何开口的机会,转身消失在人潮里,仿佛他的到来只是伊万的一种错觉。唯有指尖依稀的凉意,证明他来过。
伊万无意识地蜷起手指,努力使自己的情绪投入到工作中。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刚才的画面,多次的微笑感谢和诚挚祝福后,伊万对签售会的流程已经能应对自如,即使心头萦绕着淡淡的愁思,也能从容不迫。排队的人从长龙逐渐减少,伊万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这个插曲很快被伊万抛之脑后,在这万众瞩目下,伊万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为了公告中的“直播写作番外”,他的电脑已经连接到了现场的投屏荧幕。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片通体白色的文档,上面只简单标注着番外二字,这一举动如同一颗投入汽水的曼妥思糖,令气氛都哗然起来,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伊万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准确地传遍了整个图书馆:“相信大家已经看过《尘埃》的结局——露西娅反抗了一直猥亵她的老师,从小镇中逃离。她坐上绿皮火车,也踏上了新生活的征程。”
人群中议论声雀起,纷纷表示着对结局的赞叹与热议。
心曾经破碎过,露西亚的很多文字都是痛苦的产物,故事风格狂乱,情节爱欲交织。他笔下的女主角露西娅便是他的映射,也是他的私心。最初写下这部小说时,他只是想为过去的自己做一个记录,露西娅是苏格兰小镇上的一个普通女孩,身世悲惨,经历了双亲亡故和青春期师长的猥亵、同学的欺凌,从沉沦中自我觉醒,就像以前的伊万一样。
在追求觉醒和自由的过程中,她见过了众生百态,接受过他人的善意,也被恶意欺辱过,身体的每一处,灵魂的每一处,都从劫后余生中触底反弹,叫她不再放任自流,不再随波逐流。
“当凌晨的火车启动时,窗外的风景开始倒退,伴随着喇叭鸣笛,露西娅的十七岁到来了,”伊万一边说,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所以,这篇番外的名字叫做‘When I am after 17’”
tbc.
下一章完结
【米露】烂人真心
◎是老公的梗😚😚,米露交往后,露露的记忆突然回到了美苏冷战的时期
00.
在被伊万·布拉金斯基一脚踹下床时,阿尔弗雷德还有些发懵。
清晨七点的阳光带着点冷清的意味,被琉璃窗户切割地支离破碎,在地板的缝隙间洒下濛濛的光影,汇聚成一条条莹润动人的光流。
美国眨了眨眼,冷空气瞬间席卷而来,让他迷糊的思绪缓慢恢复清醒,看见床上的人僵硬着身子,茫然而惶惑地拉过被子试图遮住身上暧昧红肿的痕迹。
床上的俄罗斯简直像一名被轻薄的女子,紧咬着苍白的嘴唇,眼尾绯红,一双黛紫的眼睛看起来仿佛锋利的刀子,盛燃着怒火和一丝绝望,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还好吗?”阿...
◎是老公的梗😚😚,米露交往后,露露的记忆突然回到了美苏冷战的时期
00.
在被伊万·布拉金斯基一脚踹下床时,阿尔弗雷德还有些发懵。
清晨七点的阳光带着点冷清的意味,被琉璃窗户切割地支离破碎,在地板的缝隙间洒下濛濛的光影,汇聚成一条条莹润动人的光流。
美国眨了眨眼,冷空气瞬间席卷而来,让他迷糊的思绪缓慢恢复清醒,看见床上的人僵硬着身子,茫然而惶惑地拉过被子试图遮住身上暧昧红肿的痕迹。
床上的俄罗斯简直像一名被轻薄的女子,紧咬着苍白的嘴唇,眼尾绯红,一双黛紫的眼睛看起来仿佛锋利的刀子,盛燃着怒火和一丝绝望,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还好吗?”阿尔弗雷德支起身子,试图搞清目前的情况。而后者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仿佛一头匍匐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贯穿他的咽喉。
阿尔弗雷德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大大小小的事宜,确认自己没有在政策和协约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放下心来,疑心伊万是做了噩梦,便从冰冷的地板上坐起。一只结实劲瘦的胳膊搭在床沿,另一只手则把散开的额发五指撩到脑后,露出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光线柔和地落在那头耀眼的金发上,照着他鲜活的面容,连他在床下仰头看他时都显得美好而吸引人。
伊万的手心紧紧拽着被子,脸色却肉眼可见地更加难看。
阿尔弗雷德扯出一抹不温不火的笑,沉蓝的眼睛仿佛大海般辽阔蔚蓝而深不可测,懒洋洋地开口,“怎么啦,宝贝,是不是我昨晚做的太.........”
他还没说完,伊万就沉着脸,咬紧牙关,抄起手边的枕头,毫不客气地砸在他的脸上。
“滚出去。”伊万说,开口的瞬间却错愕地发现自己的嗓音哑的不行,牵扯到声带时又一阵阵地刺痛,他的眼睛像小兽似的颤了颤,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喉咙,火辣辣地灼烧着。
简直是糟糕透顶。
除了咽喉,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各种难以言喻的部分都酸痛地很,尤其是........伊万的神色变了又变,还来不及细想,脑海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声,他几乎是本能地向着前方挥动手臂。
然后就被不知何时爬上床的阿尔弗雷德给轻轻松松地挡下了,他试图收回胳膊,反倒被美国抓着手腕给钳制住— —伊万几乎是有些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发软,手臂也好肌肉也罢根本使不上力。
伊万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又变成火烧火燎的红,滚烫地从耳尖一路蔓延到呼吸紧促的胸膛。
美国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打量他,那双沉蓝的眸子少了阳光的掩映后就死寂地恍若凛冽的幽潭,冷酷地映出他狼狈的模样。
他捏着伊万瘦削冰凉的手腕,指尖在骨头那里漫不经心地转着圈,然后从唇边溢出一声暧昧不清的笑声。
“嘘,听话,别乱动,先听我说。首先,这是我的房间,谈不上让我滚出去,其次,”阿尔弗雷德前倾着身子,缓慢地将试图挣扎的伊万困在双臂和床头之间,那张英俊的脸上分明是带着笑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他凑到伊万的耳边,嘴唇贴上他的耳垂,像是故意要将他的抗拒尽收眼底般,一字一字地、低沉地问道:
“现在告诉我,你是谁,嗯?”
01.
王耀神情古怪地看了看面前的伊万,又看了看他身旁寸步不离的阿尔弗雷德,忍不住揉了揉快要皱紧成绳索的眉头,试图理清目前的情况。
他看向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伊万,迟疑地开口,“呃、所以说,你现在是苏维埃?”
伊万回过神,挑了挑眉,反驳道,“理论上说,我一直是。”
“亲爱的,你也说了是理论上。”一旁的阿尔弗雷德有些戏谑地插话,如果忽视掉他脸上相当明显的巴掌印的话,这句话说出来或许还有点可信度。
“......别用那种恶心的称呼叫我。”伊万嫌恶地开口,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他一眼,往王耀的方向移了几步。
阿尔弗雷德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像块不要脸的牛皮膏药似的,粘着伊万一同往王耀那边移了几步— —某东方大国脸色一变,连连后退,满脸“你们不要过来啊”— —阿尔弗雷德的一只手随性却又不容拒绝地搭在伊万的肩膀上,轻轻笑道,“好吧,好吧,理论上,你的确是苏维埃,但很遗憾的是,理论上,你现在也是我的情人。”说着,他的手挑逗似的碰了碰伊万的下颌,像在挠一只不听话的猫的下巴,在他得寸进尺之前,“俄罗斯”冷着脸拍开了他的手。
他没收着劲,一下子把美国的手背拍的红肿,和他脸上那个明晃晃的巴掌印一样红。阿尔弗雷德做作地做了一个吃痛的表情,又眨着眼软着声音凑到他耳边喊痛,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伊万面无表情地迅速扭开脸。
够了。我受够了。被他们忽视的王耀额上青筋暴起,拼命维持着自己的大国风度没有翻白眼。
王耀叹了一口气,俊秀的眉眼皱着,“所以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让他从我身边滚开。”
“当然是继续做地下情人了。”
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又神情各异地看向彼此。
伊万抿着嘴唇,乳白的灯光跌落到眼睛里,像燃着一簇喑哑的火,无声无息地焚烧着,“你刚刚、说什么?”该死,他承认,确实是他低估了这个混蛋不要脸的底线。
“我说,”阿尔弗雷德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收起了那副轻佻的态度,“现在、此刻、以后,我都不会随你心意从你身边滚开。”
美国无声地笑了笑,眸光沉沉,沉蓝的眼底酝酿着狂风骤雨来临的前夕。
他太熟悉伊万的表情了,熟悉到哪怕面前的是过去和他纠缠不清、锋芒相对的苏维埃,他都能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他想做什么,就像他们在一次次的头破血流和撕咬中,他总是自信自己能赢一样。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不是吗?他打开他的身体就像在欣赏俄罗斯宏伟的地图,修长手指拂过每一处漂亮的脉络和皮肤,细密地感受着指尖温热血肉传来的震颤和痉挛;他占领他的唇舌就像蚕食他的语言,贪婪地让那些晦涩的、难懂的、悦耳动听的语汇辗转成唇齿间的叹息和呜咽;他吮咬他脆弱的纤长的咽喉就像和假想中的爱人颈首相依,留下难以磨灭、历久弥新的痕迹。
他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在那双漂亮的紫眸里看到这种厌烦的情绪了,几乎都要忘记原来他们也曾如死敌般想将对方置之死地,想将对方像个廉价的战利品一般踩在脚下。
而现在,看着“俄罗斯”的这双与过去别无二致的眼睛,某种隐秘的兴奋和征服欲蠢蠢欲动地在阿尔弗雷德奔腾的血液中肆无忌惮地翻滚,如坍塌的岩浆般炙烤着紧绷的神经纤维。
他轻快地吐出一口气,英俊的脸上扬着势在必得的笑,张扬而放肆,一步步地紧逼伊万的底线,“开玩笑的,你想听的不是这个吧?”然后像只意气风发的雄狮,不容拒绝地、沉稳冷静地将脚印踏了进去,“我猜你刚刚否认的是地下情人这句话?那我知道了,你不想当地下的,而是想光明正大的和我— —”
“闭嘴,你这个没有一点常识、自以为是的蠢货!”伊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打断他,他快要被美国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你那可怜的叫人动容的脑容量终于不堪重负地报废了?——或者用不负众望这个词更好,”他讥嘲地继续说,“需要我打开你生锈的脑子替你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垃圾?”
阿尔弗雷德好整以暇地眨了眨眼,倒也不生气,语气颇有些玩味,“亲爱的,你确定要用‘垃圾’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他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倒是不介意打开这里,同你一起分享床上的你是怎样一幅漂亮风景— —丝毫不逊色麦克若曼瀑布。”
伊万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握紧了,指甲几乎陷进肉里。他忍了忍,忍住没有掏出他的魔法水管一击把面前这个轻薄的傻逼给敲晕。
他真的被现在的阿尔弗雷德气笑了,嗓音里溢出一声声甜腻而恐怖的气音,突然一把拽住阿尔弗雷德的衣领强硬地将他拽了过来。
美国怔了一瞬,身体本能地绷紧,又强迫着自己放松,任由自己顺从他的力道过去,挑着眉想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然后、几乎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几乎。
伊万将额头贴上他的,眼中阴郁的紫像朦胧的雨雾,也像奔袭的暴风雨,他冰冷的唇角噙着一抹蛊惑人而危险的笑,手指灵巧地覆上美国的喉结,声音仿佛浸满了诱人的蜂蜜:
“好啊,那来试试吧。”伊万轻轻启唇,明眸皓齿,笑意盈盈,握住阿尔弗雷德脖子的手却随着轻盈的话语一步步用力,“来试试是谁会在你我口头言语的利剑中走到最后。”他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手指都忍不住颤抖,“又是谁,会在另一个人崩溃的废墟中站到最后。”
窒息感犹如潮水般在脑海中发出尖锐的爆鸣,阿尔弗雷德的脸慢慢因为缺氧而涨红,可他还是那副游刃有余、满不在乎的模样,甚至用自己的手覆上伊万的手背,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逼着那人加大掐着自己的力度:
“是吗,那我求之不得。”
他弯起湛蓝如天空的漂亮眼睛,残忍地开口。
03.
不是,我草,他们两个有病吧。
我简直是脑子瓦特了才会继续呆在这里。旁观了全程的王耀肉痛地捂住脸,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cpu给我干烧了。
哈哈,都毁灭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缓好悲愤的心情后,秉持着要死一起死的东式传统优良原则,满脸塑料笑容地编辑了一条短信,附赠精准的位置定位发给了弗朗西斯和亚瑟:家人们快来,请你们康跌宕起伏、再续前缘的爱情故事呀🥰🥰
弗朗西斯:爱情故事?速来,这波专业对口了属于是😎
亚瑟:再续前缘?等等.........我好像知道你在说哪对了。我就不去了,务必捎上我的“祝福”让那对傻缺立刻滚出我的视线谢谢🙃
04.
简直是........令人发指的好笑。
在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以后的他确实和阿尔弗雷德·f·琼斯有一腿后,伊万愣在原地,神色怪异。
但当确确实实地从他人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内心却又没怎么感到意外,只是泛起一丝倏忽的波澜,就好像注定会知道长满铁锈的列车最终会通往哪里,又会在哪里撞得粉身碎骨,掉进裂谷里没有生息。
他的记忆停留在苏联竞技崩溃的前夕,停留在冰冷的平安夜,可他破损的灵魂却荒诞不经地来到了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睁着一双茫然无措的眼睛,看着人来人往,时间逝去,而自己则成了旧世界的孤魂野鬼,在荒原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在想什么?”阿尔弗雷德穿着一身滑稽的小狮子睡衣向着他走过来,将手里热好的牛奶递给他。他脖子上尚且红肿的抓痕明晃晃地挂在那,像一根针似的扎在伊万的眼睛里,不疼,却也叫人难以忍受。
伊万盯着他,不置一词。
阿尔弗雷德见状耸了耸肩膀,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又递给他,“没毒。”
“你知道不是有没有毒这个问题。”伊万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眼,还是没接。结果他还是留在了阿尔弗雷德的私人住宅里,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心情。
阿尔弗雷德见他不喝,也不再坚持,转而自己一口口地喝起来。
“42℃,七分糖。”美国突然开口说。
“什么?”伊万拧着眉头,莫名其妙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阿尔弗雷德无辜地眨了眨眼,“你喜欢的口味。”又补充道,“你亲口和我说的— —以后的你。”
伊万定定地看着他,像在看熟悉又陌生的一个人,然后轻轻开口,“那以后的我有没有告诉你,人是会变的,口味也是会变的。”
寒凉的夜风吹入,吹的头顶的灯光像波纹一样晃晃悠悠的,那光也没什么温度,或许是过早地燃尽了热情,捧在手心只觉得莹莹的冷。
伊万站起身,他本想喝一口阿尔弗雷德手中的牛奶,看看以后的自己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还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会喜欢七分甜这种腻的掉牙的甜度。然而他余光瞥了眼阿尔弗雷德手中的杯子,无语地发现早就被他给喝完了。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什么口味,我去给你热一杯。”美国抬起眼看着他说,正欲转身去厨房,冷不防被伊万按住了肩膀。那张漂亮苍白的脸也怼到他的面前。
伊万觉得自己的胃部隐隐作痛,他可不知道原来他们也可以这样平静的、没有丝毫恶意地对话。他有些固执地看着阿尔弗雷德,试图从他身上找到过去这个人决绝又果断的影子,却失败了。
没有硝烟,没有对峙,也没有淋漓的鲜血,就好像他没有在阿富汗的战役中旁观那个人拖着半截身体被空运回去,就好像美国也没有在他快被财政和军事压垮时隔空送上贺礼。
现在,他们只是平等地站在新世纪的文明上,跨越多年的时空对视。
阿尔弗雷德突然笑了一声,放在手中的杯子,窗外冷水一样的月光笔直的泼了他一身,映着他如雕像般流畅英俊的侧脸,背着光的眼隐没在昏暗处,半明半暗。
“你知道吗,伊万,”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懒散地后仰着身子,靠在身后的桌子上,“你这幅模样就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狗,不小心失足掉进了乌拉尔河,只能湿漉漉地爬起来,用一种受伤的眼神看着我。”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不小心失足掉进去了?”他怎么会觉得面前的混蛋变了呢,伊万皮笑肉不笑地反唇相讥,“不然,在我爬出来时,怎么会看到另一只小狗呢?”
“那不正好。”阿尔弗雷德抬手探向他的侧脸,被后者轻蹙着眉躲开了,他也不恼,关节分明的手指在薄凉的空中换了个方向,转而碰上他耳侧的散发,专注的为他撩到耳后,嘴角噙着笑,“你看,既然我们都是小狗,烂人配真心,不正正好?”
“谁是烂人?谁有真心?”伊万挑了挑眉,语气讽刺,在说到“真心”时血管都控制不住地收缩了一瞬。他觉得喉咙有些酸涩,看向那双眸光灼灼的蓝眼睛时却又被吓了一跳,好像那些明亮澄清的蓝也如同燃烧的浪潮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轰轰烈烈的占满了每一寸空间,不给他丝毫退路。
“那,”阿尔弗雷德开口,舌尖卷出一口气,用下巴指了指他的左胸膛,用一种看似开玩笑的语气说,“我知道你这里早就四分五裂、遍布伤痕,挤不出一滴血液了,”他无声地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凄凉,神色隐没在暗处看不分明,没有看伊万的眼睛,而是盯着他的胸口,不知道脑子里想的到底是哪个人,“所以只好我替你交出那份真心,你来当那个烂人了,如何?”
“我不会去做。”伊万盯着他一字一字地说,“在我们的那个年代,我不会给你真心,也不会为你做个烂人。”他一下子觉得空气都有些干涩。
“嗯,我知道。我也不会。”美国说,像是没有丝毫意外。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却一下子将伊万堵的哑口无言。
“但我现在愿意。”他又说,语气还是平静的,仿佛山顶上一颗石子不小心被风吹到了山脚,却没能砸出一息声响。
而另一个站在山脚的西西弗斯,却需要耗尽多年的心血和勇气,赤着脚一步步地、一步步将那个不起眼的小石子重新运回山上。
“俄罗斯”的手指轻轻收紧了,一瞬间他似乎和地板融为一体了,只是木讷地僵住。
他微微蹙着眉,像某种小兽似的在黑夜中缓慢而不确定地凑过来,在他们的呼吸快要交缠时停住,微微侧开脸,避开阿尔弗雷德线条优越的鼻梁,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闭着眼决绝地吻在他的唇角。
他纤长银白的睫毛轻轻抖了抖,像被雨水打湿翅膀的蝴蝶。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
快到阿尔弗雷德忘了呼吸,快到他还来不及闭上的眼睛狼狈地睁大,只能手足无措地映出另一个人的模样。
以前的他们可以是死敌,也可以是政党,但唯独不该是这种关系。
那现在呢?一个人站在未来,一个人站在过去,说着伤害彼此的话,又遵循本能靠在一起取暖。好像有什么层层叠叠、葳葳蕤蕤的东西放肆地在他胸膛生长,开满了枝叶企图穿破他梗塞的咽喉,带来剧烈的疼痛和一丝悲伤,是谁先给出了真心早就难以辩驳。
还没等他体味出唇边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伊万很快就起身后退了几步,那双黛紫的柔软瞳孔颤了颤,眉头都皱紧了,捂着嘴努力忍住逃跑的冲动,似乎这样一颗埋在冻土里的心才不会动摇:
“太甜了,我不喜欢。”以后的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七分甜这种甜度,甜到泛了苦,拖拽着他的胃往下沉。
他低垂着眼说,声音一触即离,同倾泻的墨色一般沉甸甸地压在遥不可及的地平线上,压的那些零碎暗淡的星星都害怕的摇摇晃晃、差点掉眼泪。
05.
弗朗西斯来到王耀发给他的定位时还有些懵逼,他看了看面前的俄罗斯,微妙地顿住,又看了看一旁的美国,再次顿住,最后视线满是悲愤、夹杂着心酸和被背叛的痛楚地看向角落里戴着墨镜、对他竖了个大拇指的王耀。
法国对着伊万和阿尔弗雷德笑了笑,然后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向王耀,被后者贴心地递过来一对墨镜。
弗朗西斯带上墨镜,捂着胸口控诉:“你演我,哪里有什么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然后又指了指离他们有点距离的两个逼人,“这不是天天在我眼底下上演的狗血烂剧吗?!”
王耀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老练地说,“你品,你细品,纠缠百年是不是跌宕起伏?从决裂再走向和好算不算再续前缘?”
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好好好你这么玩是吧
06.
伊万从噩梦中惊醒时起了一身的冷汗,他的额头滚的发烫,那些死去经年的亡魂在他脑子里尖叫,一幕幕斑驳的硝烟和嶙峋的尸骸不亚于一千根针猛地刺向他混混嚯嚯的大脑。
他错觉自己尚且还背负着烈火焚烧后的十字架走在没有尽头的风雪中。
伊万捂住嘴,胃里一阵阵绞痛,忍住干呕的冲动。发丝被汗水打湿了贴在脸上,眼尾潮红,看起来脆弱又疲倦。
寒凉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卷着花香和泥土的芬芳,洁白的月色坠于万家灯火,三寸清晖笔直地泼在地面上,满地清冷的暗光,这光也脆弱而疲倦,手指头轻轻一碰,就碎的彻底。
突然从身后伸出两只胳膊,搂住伊万的腰,他的后背也贴上了谁的前胸,吓得他本能地挣扎扭动起来,手肘曲起马上就要攻击身后的人。
“万尼亚,是我。”被吵醒的阿尔弗雷德带着倦意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顺势压在他的肩膀上,鎏金的碎发蹭了蹭他的脖颈,有点痒。
他们以后的关系都好到琼斯可以这样放肆地叫他了?
伊万抬起的手肘有些僵硬地悬在空中,良久才有些尴尬地放下去。
好吧、好吧,他现在不是苏维埃,只是一个被旧世界抛弃的孤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赦免然后回去,也不在莫斯科,而是在美国的家里。
“怎么啦,你又做噩梦了?”阿尔弗雷德贴着他的耳垂迷迷糊糊地呢喃,胳膊也下意识收紧,笨拙地像在给他一个拥抱。
“放开。”伊万闷闷地开口,试图拨开揽在他腰上的手臂,试了几次都没成功,那个人现在明明困得要死,力气却也大的吓人,生怕他跑了似的。美国温热的呼吸暧昧地洒在他的后颈上,体温也从相贴的衣服中传来,刺得他一激灵。
伊万头疼地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美国,我说,放开。”
差点又趴在他的肩头睡着的阿尔弗雷德被他一句“美国”吓得瞬间清醒,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他不高兴了,良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怀里的人不是现在的俄罗斯,而是过去的苏维埃。
他眨了眨困倦的眼,沉蓝的眸子里波澜起伏,赌气般又在伊万的肩窝里蹭了蹭,生硬地开口,“.......不放。”
说着又自顾自地加大了臂膀搂着他的力度,鼻腔酸涩,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揉碎了塞进自己的血肉里、再也说不出那些刻薄的、听了后叫人心酸的话语了才好。
以前伊万做噩梦时他总是这样从后面搂着他,搂着那个人脆弱地仿佛碰一下就碎掉的身体,他开玩笑说,“万尼亚你好像一面破镜难圆的镜子,好难伺候。”那个时候的伊万脸上几乎都失去了血色,整个人轻柔地仿佛一片摇摇欲坠的雪花,剔透的、冰凉的,只是没什么力气地瞪他一眼,柔软的嘴唇张了张,却扬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那你要趁着我一片片拾起自己破损的残片的同时再次击碎我吗,阿尔弗?”美国玩闹的表情破碎了一瞬间,他的呼吸加重,搂着伊万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最后他只是将额头轻轻压在他的肩膀,像个茫然无措、说错话的孩子,轻轻地道歉:“万尼亚,下次别再这么说了。”
而现在,哪怕知道他怀里的不是那个柔软又易碎的俄罗斯,他却依然不愿意放手,好像松开了,伊万就会真的像面镜子似的,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跌的四分五裂。
就在他以为现在的伊万要给无理取闹的他一拳时,那个人却只是叹了一口气,低垂着眸盯着地面上冷清的月光,轻声开口,“你勒疼我了。”
阿尔弗雷德闻言僵了僵,很快就恢复了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脸埋在他衣服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松开了他。
“哦,抱歉,我忘了你以前不喜欢这样。”他有些懊恼地退开了几步,和伊万保持着距离,就好像刚刚的温存只是阴差阳错的错觉。
伊万的神情有些古怪,似在诧异原来他也会这样示弱地道歉。他揉了揉自己下意识皱起的眉头,眼神和声音都有些飘忽,“也不是不喜欢.........”
原本还萎靡的阿尔弗雷德闻言又精神起来,他对着伊万张开双臂,嘴唇迟疑地开合了一下,才说,“那、你愿意给我一个拥抱吗?”瞧着伊万愣住了,又飞快地补充道,“嗯,就当是给我一个做了噩梦后的安慰?”
他们在浓稠的化不开的黑夜里对上视线,清晖落在发旋,就像两头互相试探、彼此打量的野兽,不动声色地企图踏入对方的领地,染上自己的气息,却又在那条界限分明的地带犹豫不决。
他们的心里下着同一场决绝的雨。
阿尔弗雷德的手臂举的酸痛,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过来、准备放下手臂时,那个人却小幅度地动了动身子,抿着苍白柔软的嘴唇,像是踩在悬崖边上、终于放弃抵抗般向着虚空踏出一步。
猎猎风声拔地而起,心跳声大的要震碎耳膜,他闭上眼,犹如断翅的鸟儿坠进阿尔弗雷德滚烫到叫人窒息的怀抱中。
阿尔弗雷德收紧了手臂,觉得自己好像搂着一块燃着火的冰,热烈地烫着他的胸膛,又几欲冻僵他的舌头。
他缓慢地踏出了九十九步,等着另一个人鼓起勇气走出最后一步来到他的面前。
“我抓住你了。”
阿尔弗雷德说,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抖。
“嗯,你抓住我了。”
伊万闭着眼小声地答,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或许、他的鼻尖有些酸涩地想,或许当一个交付真心的烂人也不错。
07.
亚瑟的手机滴滴直响,他甫一开屏,就同时收到了王耀和弗朗西斯的信息轰炸。
王耀:真的不过来吗,亚瑟?我打赌你一定会为了这感人的爱情动容。
弗朗西斯:这简直是我见到的最美好的故事!他们的爱情至纯至真、最为美丽与浪漫。只因这是每个人心中向往的初恋,青春盎然,春花烂漫,灿烂热烈如仲夏花火,却又懵懂纯真似朝暮之时初透亮的光............
呵呵。亚瑟没看完就屏蔽了他们的消息,拾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谢邀,狗都不去。
——
提前说一下id乍见之痛也是我,所以没有抄袭或者借鉴(。)然后欢迎米露人找我玩(?
这篇米露发在这个号是因为和亲亲老公的互关在这个号上,所以为了留念发一下😚😚💞💞
【米露·一生春天‖0:00】一己之力打通he结局,战绩可查
有伪右露元素,但都是假的,米露is real
01
一阵直击心灵的iPhone雷达铃声响起,阿尔弗雷德猝然睁眼,入目一片蓝色星空天花板,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局。他机械地关掉这摄入心魄的闹钟,盯着那一片仿真浩瀚星空穹顶出神片刻,缓缓从床上爬起来,手机也没看,就这么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的合租室友伊万·布拉金斯基恰好起床,从二楼洗漱间经过他的门前,看到阿尔弗雷德先是照面般对视一眼,旋即对他这幅两眼放空的鬼样子发出疑问:“你干嘛?通宵打游戏被吸干了精气?”
阿尔弗雷德恍若未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伊万奇怪地...
有伪右露元素,但都是假的,米露is real
01
一阵直击心灵的iPhone雷达铃声响起,阿尔弗雷德猝然睁眼,入目一片蓝色星空天花板,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局。他机械地关掉这摄入心魄的闹钟,盯着那一片仿真浩瀚星空穹顶出神片刻,缓缓从床上爬起来,手机也没看,就这么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的合租室友伊万·布拉金斯基恰好起床,从二楼洗漱间经过他的门前,看到阿尔弗雷德先是照面般对视一眼,旋即对他这幅两眼放空的鬼样子发出疑问:“你干嘛?通宵打游戏被吸干了精气?”
阿尔弗雷德恍若未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伊万奇怪地盯了他好几眼,一边嘟囔着“吃错药了?”一边他面前挥了挥手,见阿尔弗雷德仍然是一副失了神的样子,只好转身离开。而当伊万即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在心底默念,3,2,1……
“啊——”
伊万忽而脚下一滑,身体竟是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阿尔弗雷德像早有预料般,一个箭步冲上前,臂弯精准地圈住伊万的腰,下盘猛扎地面,瞬时接住了即将摔倒的伊万。沉稳有力之余不忘脚下生风,如同偶像剧里英雄救美一样带着伊万旋转半圈,几乎把伊万整个人揽进了怀里。
纵然伊万和阿尔弗雷德死对头多年,一向势同水火,此刻在他的臂弯里也只剩劫后余生的心情。阿尔弗雷德不紧不慢地抬起另一只手,帮他整理好因意外而略微凌乱的围巾。
伊万喘着气,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此刻他与阿尔弗雷德贴得极近,已经超出了安全距离,仰面倒下的姿势可以把阿尔弗雷德的脸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能感受到阿尔弗雷德呼出的热气,对方的手臂正以一种不可忽视的力度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宽拓,结实,存在感极强。
借着明亮日光,伊万看到阿尔弗雷德那双被点亮的湛蓝色眼睛,定定地望着他,没有丝毫意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的眼睛蓝得无边无际,只映出伊万的模样,淡色的唇微微抿着,胸膛贴着胸膛,臂弯贴着后腰,伊万感到脸上发起烫来,陡然生出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阿尔弗雷德居然还没有放开他——伊万心里警铃大作,连忙起身拉开距离,平日里他们也不缺肢体接触,但一般都是他的拳头贴在阿尔弗雷德的脸上,阿尔弗雷德的膝盖顶在他的腹部,或者是阿尔弗雷德按着他的脑袋,而他掐着阿尔弗雷德的脖子——简称互殴。
总之这么和谐还是头一回。
伊万感觉今天的阿尔弗雷德很不对劲,他居然没有出言嘲讽,或是落井下石,甚至关切道:“你没事吧?”
伊万迅速拉高围巾,假装手上有活,实则掩盖住了自己发烫的耳尖和脸颊,“没事……”
“那就好,不用谢。”阿尔弗雷德拍了拍他的肩,完全没有往日里针锋相对的样子,插着兜转身就要下楼,俨然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意味。
“等等……”伊万没忍住出言叫住了他,阿尔弗雷德回过头,连回头动作都是缓缓的,但其实伊万也不知道为什么叫住他,只好绞尽脑汁,胡言乱语,“今天小耀约我、……我们去吃饭,你去吗?”
阿尔弗雷德神色一顿,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他猛地冲回到伊万面前,按住他的肩膀:“你要去吃饭?和——哦,和王耀?”
伊万疑惑,看着他的表情从惊恐变成了庆幸:“对啊,你这是什么表情?”
阿尔弗雷德满脑子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再三确认后才长出一口气,一边在脑子里复盘一边揽着伊万就往外走。这是他第三次回到今天早上,第一次时他没当回事,照旧推开房门,和伊万碰了个正着,伊万脚滑摔下楼梯,被他送到最近的诊所,看诊途中出去买了个早餐,一回来隔着门板听到他的法国人朋友正在和伊万窃窃私语,欢声笑语一片。
阿尔弗雷德顿觉不对推门而入,撞见伊万正靠在弗朗西斯身上,弗朗西斯把他扭伤的脚腕握在手里,细细涂开药膏。
窗外暖色融融的初阳映照进来,洒在弗朗西斯和伊万身上,铺起一层柔和的光晕,阿尔弗雷德注视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姿态,弗朗西斯低垂的眉眼多情俊逸,带点责备,却比平日更温柔,伊万托着腮无奈含笑。
阿尔弗雷德胆颤心惊地感到两人天造地设,想到伊万的确和弗朗西斯关系匪浅,他一向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只有面对这个志趣相投的法国男人,会流露出善意的笑。此时此刻,他们同时抬头,看向阿尔弗雷德,仿佛他是扰了他们和睦相处的罪魁祸首。
不知怎的,阿尔弗雷德心里铺天盖地地不忿起来。他和伊万相识多年,从小时候就互相看不顺眼,致力于给对方使绊子,以观赏对方出糗为乐,可以说,十九岁的阿尔弗雷德不闻窗外事,不谈恋爱,不花天酒地,没有什么事比“和布拉金斯基作对”更加重要。而布拉金斯基其人,也在阿尔弗雷德的生命里、心目中占据了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一直以为,他会和伊万一直针锋相对下去,伊万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显然,他和弗朗西斯恋爱了!
两人看到阿尔弗雷德也并不避嫌,表情平静得好像阿尔弗雷德的震惊才是不对的。阿尔弗雷德呆若木鸡,指了指弗朗西斯,又看着伊万,声线罕见地颤抖起来:“你,你们……”
法国人笑眯眯的,把伊万揽进怀里,在此之前,阿尔弗雷德一直以为他们是闺蜜!
伊万说:“你都看到了。”
阿尔弗雷德大气不敢出。
弗朗西斯牵起了伊万的手,举到阿尔弗雷德眼前:“我们已经交往有一段时间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这一幕岁月静好的画面定格在阿尔弗雷德面前,他的视线范围内忽然闪出一行大写的字母——GAME OVER,伴随着张牙舞爪的深红色字母,某种危机来临的警报声也在他的耳边响起,急促而尖锐。阿尔弗雷德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便两眼一黑,不受控制地瘫倒下去,最后出现在视野里的字幕是:
「于西北带来的浪漫之风拂过画布上的向日葵花田。」
02
阿尔弗雷德在雷达铃声里睁眼,冷汗直流,满脑子都是对他俩那句弹幕的震撼,波诺弗瓦我把你当嫂子你撬我墙角。再打开手机一看,居然回到了他们官宣当天。
阿尔弗雷德不由悲从中来,他相爱相杀多年的死对头居然背着他谈恋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头酸涩不已,好似一颗曼妥思扔进了汽水里,平白炸开一阵阵激荡的水花。很快,阿尔弗雷德把这种负面情绪归结为愤懑,他们几乎占据了彼此人生中大多数时光,学校论坛提起一方必然连带另一方,阿尔弗雷德和伊万作为校园风云人物,还被菊带头的文学社偷偷称为“冷战组”。综上,他不能容忍伊万这种无异于背叛的行为。
在他看来,伊万应该和他一直作对下去,半路去谈恋爱是万万不可的。
他们俩就是命中注定的!
阿尔弗雷德从床上一跃而起,出门接住摔倒的伊万,耍完帅后抱着他不肯撒手,势要阻止伊万去见弗朗西斯。阿尔弗雷德吵起人来喋喋不休,辞藻层出不穷,伊万被他缠得恼火,头昏脑胀,举拳就要动手,虽然一场大战难免,但好在是没有再提今天的行程。
战后两人都挂了彩,阿尔弗雷德被伊万一拳砸在鼻梁,鼻血直流,伊万被他用膝盖踹到小腹,青紫交加。混战过程中,阿尔弗雷德还紧紧咬住了伊万的脖颈,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圈渗血的牙印,狰狞得像是某种标记——开玩笑,阻止归阻止,小英雄动起手来真的不逞多让。
阿尔弗雷德看着伊万倒在沙发上,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痛得狠了,只是闭着眼睛默默消化疼痛。阿尔弗雷德从中看出点脆弱的模样来,挪起身翻箱倒柜去找药,一边找一边心想法国人多情又风流,像风一样,伊万现在都那么可怜,要是真和弗朗西斯在一起不得被骗身骗心?
阿尔弗雷德给伊万缠绷带,打完架后互相依靠着上药对他们来说似乎也是一种默契,那边的电话打进来。阿尔弗雷德把手机夹在脑袋和肩膀间,熟练地给伊万绑了个蝴蝶结,堂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琼斯,今晚我的音乐会,你记得过来看。”
出门还是要出的,正巧亚瑟今晚在学校礼堂开展个人音乐会。阿尔弗雷德灵机一动,拉着伊万一起去看。一路上严防死守,没有再见到有概率和伊万恋爱的对象,阿尔弗雷德松了口气。音乐厅灯火辉煌,亚瑟西装整洁,仪表堂堂,头顶是闪耀的冷光射灯,他姿态挺拔,盈盈乐声都在他的指尖流淌,铺起许多年的光辉道路。
阿尔弗雷德看得津津有味,余光一瞥中望见隔壁伊万神情淡淡,嘴角噙着一抹弧度很小的笑,看上去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亚瑟的脸通过高清摄像头拍摄投屏在宴会厅大屏上,伊万安安静静地看完了全场,还举起手机记录。
阿尔弗雷德见他丝毫没有被其他的东西影响,也放下心来。
结束后马修从后台钻出来,声音柔和地问阿尔弗雷德能不能帮忙赶院机构工作进度,亚瑟演出后临时有事,他们失去了一名宝贵的劳动力,明天就是ddl。双胞胎兄长有难,伊万的恋爱难题也解决了,阿尔弗雷德岂有不帮的道理。
于是他和伊万告别,伊万点了点头,一只手拢起围巾,遮住半张白皙精致的脸,一头扎进溶溶月色,仿佛走进了许多个阿尔弗雷德所不知道的黑夜里。
一股莫名惆怅涌上心头,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始终没有真正捕捉到。
他和马修熬夜奋笔疾书,中途泡泡面的间隙里马修抱着一只抱枕,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从学校社团聊到个人生活。谈及此话题绕不开伊万,闺蜜组秒变情侣的情景历历在目,阿尔弗雷德愤慨不已,“你说伊万会谈恋爱吗?”
“会吧。”马修思索了一下。
阿尔弗雷德闻言惊诧,“为什么?他看上去哪里像会谈恋爱的样子?”
“哪里不像?”马修弱弱反驳,“他很好看,有很多追求者,成绩优秀,能力也出众。”
阿尔弗雷德还是第一次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伊万的优点,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伊万还只是与他水火不容的野蛮俄罗斯人——阿尔弗雷德的脑海里闪过伊万的模样,不知道多少次对峙里,伊万冷冷地望着他——好吧,不得不承认,伊万的确很好看,尤其是他的紫色眼睛。即使伊万的拳头已经快要落在他的脸上,他也仍然为这双美丽的眼睛晃了神。
阿尔弗雷德单手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一声:“可是我觉得他不应该谈恋爱啊。”
这次轮到马修疑惑了:“为什么?”
阿尔弗雷德言之凿凿:“他跟我打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和其他人谈。他和我难道不是命中注定吗?”
马修讷讷地张了张嘴,有点摸不清他的逻辑,阿尔弗雷德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挑高了眉。然而马修的下一句话让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阿尔弗,你是不是喜欢伊万?”
“啊?!”
“人家谈恋爱是他的事,你为什么一定觉得他不能谈呢?况且,”马修微微笑起来,“我们局外人一直都觉得你喜欢他。”
马修的这番话如同一支带火星的箭,破开所有雾霭沉沉的空气,干脆利落一箭穿心。初听不可思议,阿尔弗雷德却找不出任何反驳他的话,那一个晚上他都昏昏沉沉,仿佛被那一句“喜欢”烧干了所有理智。后半夜里他趴在电脑桌前睡过去,思绪穿越了多年前的某个夏天,那时伊万和他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糟,他们是可以坐在一起喝咖啡的关系。
暮色回響里,伊万走在阿尔弗雷德前面,身影还没有如今挺拔修长,却已隐隐透露出日后那种迷人的男性魅力。他越走越快,阿尔弗雷德直觉如果不叫住他,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于是阿尔弗雷德开口:伊万、伊万·布拉金斯基、万尼亚……
晚霞的绮紫浸透了伊万的眉梢,也是在伊万回头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惊觉他的眉眼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在那个回首的目光里,无限柔情涌上心头。
阿尔弗雷德猛然惊醒,还在电脑桌前,他心里只有一个疑惑:他和伊万的关系是怎么变得那么糟糕的呢?
他重振精神,决定再接再厉,找出问题所在。然而刚一打开手机,好友圈信息炸了锅。最新一条动态是伊万发的一张十指紧扣的照片:第一次尝试红茶和果酱的搭配,很美味呢(^し^)
底下清一色99,夹杂着亚瑟的评论:太甜了!但是对我来说刚刚好。
「红茶加果酱,是甜蜜的味道♡」
「GAME OVER」
阿尔弗雷德两眼一黑。
03
然后就是此时此刻,阿尔弗雷德第三次回到当天早上,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铃声,他满心满眼都是绝望。柯克兰我把你当哥哥你撬我墙角,有人来管管吗?
他浑浑噩噩地走出房间,一把接住伊万,终于在伊万口中得到了一个与前两次不一样的答案——王耀,是王耀,伊万有救了!那个黑发黑瞳的中国人,尽管他和伊万的关系也不错,但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要是能看对眼早就好上了吧?阿尔弗雷德抚了抚胸口,燃起一丝斗志。
上次确实是自己轻敌,虽然伊万曾经坐坏过亚瑟家的巴斯比之椅,但感觉亚瑟就是那种会对魔法同类惺惺相惜的人,此等大敌实在不容小觑。想来想去还是把伊万放在眼皮底下最靠谱,阿尔弗雷德收拾一番,和伊万一起出了门。
此次中俄会晤相当顺利,两人和谐中保持着距离——虽然是阿尔弗雷德一直在盯着他们。王耀笑容可掬友好熟络,伊万乖乖揣手全程微笑,阿尔弗雷德倍感欣慰,频频点头。车子最终停在山路十八弯里的某间农家乐,荒草丛生,遮天蔽日,阿尔弗雷德揽着伊万耳语:王耀该不会要把我们卖了吧?
伊万悄悄拉高了围巾,左右环顾:不能吧,小耀说要带我们体验一下中国特色菜系的,他不是天天念叨“我需要食物”吗?
农庄老板也是中国人,跟王耀说了两句鸟语(其实是粤语),随后居然带三人亲临家禽养殖场去挑选食材,使尽浑身解数摆出满汉全席。阿尔弗雷德一边看着可以转动的圆形玻璃餐盘下金灿灿的桌布,一边吃白切鸡,大为震惊。
王耀轻拍他肩膀:好吃到傻了?不至于吧。
阿尔弗雷德反驳:当然不是,比起hero的汉堡炸鸡还是略逊一筹。
王耀觑他一眼,又和伊万搭话:还是我好吧万尼亚,你看看你,跟他玩那么多年,就会带你吃垃圾食品了。
阿尔弗雷德险些掀桌,王耀神情坦荡,伊万仍然微笑,毫无反驳或者搭话的意思。阿尔弗雷德这才想起第二次回溯时那个问题,他和伊万的关系是怎么变差的?
他猛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和伊万都还处在青春那个焦躁意动的时期时,彼时两人偶尔会拌嘴吵架,但还不至于争得头破血流。甚至,他会经常想到伊万,有时在歌词的换行处,有时在他快喝完的可乐气泡里,有一段时间,他会频频梦到伊万。不是争执的愤怒,不是冷战的冷淡,而是柔软下来的伊万,眉眼间一片氤氲的潮红,像美丽的雪花一样,在他的手心里融化。十九岁的阿尔弗雷德在这一天,后知后觉想起了这个梦,他永远也忘不了梦醒时分的羞愧、恼怒与难以置信。
隔天阿尔弗雷德神色恍惚,还沉浸在对伊万的绮思里,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然而他却在无人的教室里见到了伊万和另一个男孩,他们靠在一起,动作亲昵,伊万的侧脸在霞光里柔和如水,带着一缕旖旎的绯红,阿尔弗雷德霎时冷汗涔涔。
青春期的一点无人知晓的情思就那样消散在那天的夕阳里,可是欲望不骗人,欲望最纯粹。它给阿尔弗雷德动力,使他源源不断地去关注伊万,却也令他毁灭,令他从此不敢直视伊万。
那之后好友问阿尔弗雷德:“你认为伊万怎么样?”
阿尔弗雷德自暴自弃道:“遭透了!”
伊万糟糕透了,他与别人情投意合,他不愿意看我一眼。只有在他刻意惹怒伊万的时候,伊万的目光才会停留在他身上,也只有在他们各执一词的时候,伊万才会摒弃其他人,只与他站在一起。伊万糟糕透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将注意力从伊万身上挪开。后来那个男孩被证实不是伊万的男友,阿尔弗雷德的心意却再也没有说出来,湮没在时间的河流里。
渐渐长开的少年肩脊锋利,目光明亮,映出阿尔弗雷德的模样。阿尔弗雷德觉得,和伊万一直吵下去,似乎也不错。
“阿尔弗,你在想什么?”伊万忽然叫他。
“可能真的吃傻了吧。”王耀笑眯眯的。
青春,霞光四散。一直认定的命中注定和伊万的每一段恋情交织,在阿尔弗雷德的面前变成了命运的轮转。
他抬眼,却看到王耀和伊万四目相对,眼神交错而神情明朗,心头突感不妙。他正要开口,两人同时转过头,神采奕奕,身后就是与阿尔弗雷德无关的无数个he。
他们的漫长岁月里有过无数个对视,但阿尔弗雷德没有在哪一个对视里露过怯,除了此刻。他眼睁睁看着一行字幕浮现,而他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愿我们诞生在战争里的爱情万古长青」
等等,这不是隔壁国设的应援词吗?串台了吧!你们这是在干嘛啊?!
04
阿尔弗雷德蓦然睁眼,年轻的hero好不容易发现自己的心意,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备受打击。他开始思考,为什么他会陷入循环?是为了阻止伊万恋爱,还是为了让他察觉自己的心意。
平心而论,伊万的这几段恋情都很登对,都挑不出毛病,但阿尔弗雷德却怎么看都不顺眼。弗朗西斯的花花心肠那样多,怎么给伊万安全感?亚瑟性格傲娇,一肚子坏水,还要伊万去读懂他,凭什么?王耀深藏不露,伊万会被吃得死死的,被卖了还替人数钱,这怎么行?不好不好,都不如我好。
阿尔弗雷德福至心灵,很多年前的那场春意阑珊的梦终于在此刻开出了花,他心想,原来我真的喜欢伊万。
于是阿尔弗雷德一跃而起,打开房门,在走廊里如期看到了伊万的身影。熟悉的眉眼,无数次的神情,仿佛命中注定一般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一场邂逅,一场山火,一场迟来的氤氲的春。
阿尔弗雷德一步一步走近他,轻得悄无声息,重得仿佛能听到自己每一次鼓动的心跳。青春期的大火焚毁的不止是阿尔弗雷德,也是无意间听到那句“糟透了!”的伊万,那么多年的争吵和执拗,他们都是被爱和欲望推下悬崖的人。
伊万慢慢抬起头来,对上阿尔弗雷德的眼睛。平常的动作在阿尔弗雷德的眼里显得格外的缓慢。他的眼睫颤如蝶翼,纤细脆弱,模样和阿尔弗雷德梦中那个忧伤的伊万逐渐重合,悲伤被伊万盛在眼瞳里,荡漾着不愿落下来。
那么多次回溯,原来只是因为他害怕失去伊万,或许在伊万和其他人he的时间线里,他擅自闯入,不合时宜,但如果放手是一门功课,他一生也学不会。
阿尔弗雷德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将伊万揽住,双唇精准地吻在伊万的嘴唇上。
此刻世界崩塌,群星粒子加速般从云端坠落。这个吻被无限时间地延长,许久之后,阿尔弗雷德松开伊万,对他说:“我喜欢你。”
阿尔弗雷德再也没有回溯过时间,一吻过后,他和伊万顺利在一起了,身边的人无不是意料之中,纷纷表示祝福。阿尔弗雷德惊奇地说原来我们这么明显吗?亚瑟冷嗤一声,毒舌一如既往:相爱相杀这么多年也算修成正果,你俩一定要手拉手一起下地狱别祸害别人。
阿尔弗雷德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心说你差点把我男朋友拐走了你还好意思说。
世界没有毁灭,时间线没有越轨,他们的生活甜蜜中弥漫着硝烟,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直到阿尔弗雷德意识到他真的打通了独属于他们两人的he结局,直到“冷战组”成为风靡校园论坛多年的官方CP的很多年后——有一天,阿尔弗雷德和伊万提起这件事,伊万坐在庭院的秋千上看报纸,而他懒洋洋地躺在两棵树之间的吊床上,树荫错乱掩映着暖融融的阳光,斑驳碎片的光软软的。阿尔弗雷德被晒得微微眯起眼,懒洋洋地问:“你说我是怎么打破循环的呢?”
头顶的伊万把视线从报纸上挪开,投落在阿尔弗雷德的脸上,春季温润的风把他的头发吹起来,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清澈的眼睛,含着世间万物,最终他却低下头,只映出一个阿尔弗雷德。看了很多年的眉眼如此隽久,像一颗凝固时间的核,一如从前,始终未变。
伊万没有说话,但千言万语都在这一个眼神里。
阿尔弗雷德顿悟:“你是不是很久之前就喜欢我?”
伊万终于弯起眼睛,笑着应道:“是啊。”
Fin.
普设米露的破局之道就是放手一搏,只要你也喜欢我,我们就是he
关于结尾kiss,非常感谢@太芋 老师友情拉磨的图,真素非常非常强的老师和非常非常萌的一款小情侣。让我们恭喜这对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