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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兆子
色彩班长半临摹练习 照片参考:...

色彩班长半临摹练习  

照片参考:半生瓜

色彩班长半临摹练习  

照片参考:半生瓜

阳春烟景

【岩魈】摩拉克斯觉得自己不是个正人君子

 ooc归作者,角色归原神

    全文三千➕,逻辑不通是常有的,抱歉

    感情线算明朗吧,摩拉克斯这个男人捉摸不透啊(可恶)


        摩拉克斯,岩之权柄的掌控者,杀伐果断、仁爱慈善的君王,认为自己不是个君子,而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听到这话的时候,若坨险些被糕点噎死,归终的新发明差点手抖报废,心思婉转......

 ooc归作者,角色归原神

    全文三千➕,逻辑不通是常有的,抱歉

    感情线算明朗吧,摩拉克斯这个男人捉摸不透啊(可恶)





        摩拉克斯,岩之权柄的掌控者,杀伐果断、仁爱慈善的君王,认为自己不是个君子,而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听到这话的时候,若坨险些被糕点噎死,归终的新发明差点手抖报废,心思婉转细腻的神女很是不解,问岩君为何如此贬低自己,莫非是那谣言岩君真信了?


       祂沉默摇头,良久才道:“非也,谣言之于你我不过是易散的云烟,但有一人,我竟想藏在府中,不叫他人窥见。但我明知他是向往自由的鹏鸟,是无需打磨便熠熠生辉的宝珠,是抓不住握不紧的清风,如今却有如此不堪入目的念头,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所想。”


       说到这里,摩拉克斯免不了自嘲一笑,握着杯盏的手却缓缓缩紧:“今日我将这话说与你们听,是望二位在我再有这般污秽不堪的想法时,打消它。好叫我清醒清醒,不至于犯下过错,令他受伤难过…,至于现在,或许我远离魈,才是对他最好的结果吧。”


       这番话一出,若坨、归终齐齐嘴角一抽,面面相觑,他们该如何向不通情思的磐岩说那些爱与欲,说辗转反侧,说日念夜想。


      情之一字最是消磨人心,哪怕是神也不可避免。


       还有,若坨见摩拉克斯说是这么坚决的说,可手上的茶杯都要快被祂捏碎了,他挑起眉对着相坐的尘神笑道:“啧啧啧,归终你瞧瞧,你瞧瞧,这还没行动上的远离呢,只是嘴上说说就接受不了,摩拉克斯啊摩拉克斯,你当真愿意…当真舍得?”


      岩君听到这调侃,不再开口,想,

      祂,自是不愿。


      但摩拉克斯不愿也不行:


      然其一,魈年纪尚小,祂有这般龌龊心思实在不堪,魈该是远离才为最佳;


       其二,魔神战争尚未结束,七神席位虚位以待,若要护住璃月,这位置祂必须拿下,现正值动荡之时,祂对谁特殊,就是在害他。


      “你考虑的倒是万分周全,只是,”归终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继续道:“摩拉克斯,你真的放心魈去往我和若坨的管辖区吗?或者说,从你带回这世间最后一只金翅大鹏鸟回来时,他便注定要与这场战争染上鲜血。”


       摩拉克斯听到归终这话,不由得呼吸一沉,祂明白,不管是魈本人还是岩王帝君都会觉得让魈上战场是最好的选择。


       夜叉一族,生来骁勇善战、不畏生死,他们不会觉得让魈一直待在后方是好事,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魈会是战争中最轻盈锋利的那把神枪,只有摩拉克斯想让这柄神枪安睡于锦绣匣中,不见风雨。


      “挚友,”归终放下杯盏,轻声叹道:“你可知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是金翅鹏王族最后的孩子,他背负着一族的命运,金鹏是不能有选择的,魈也一样。


       何况岩峦的神主,你且明白,金翅鸟最爱待在高处,而你将会是这片大地上最高的山峰。”尘之魔神给出了祂的判词,“或许有一日这孩子会突然明白爱是什么,而在这之前。”


       神女轻笑出声,“摩拉克斯,你最好不要远离,这并非叫你囚困于他,我们也相信你不会,只是若到时候魈因他人开了情窍,你疯起来谁拉得住?”


      “等等,归终你说,爱?”岩王帝君尚且不理解,这为何与爱扯上关系了。若坨一听这话,赶忙放下茶点大声嚷嚷着,“不是吧,摩拉克斯,话都讲到这份上就别跟我们装了。”


     “可我并非在和你们掩饰,我对魈确实没有欲望,每每见他满身草药味,都只是心疼极了,想把他藏在府中不再受伤。思来所去便只能觉得这是龙的占有欲在作祟,你们也知道魈确实璀璨瞩目,是龙天性如此罢了。”不然从何解释,祂对魈无处安放的掌控欲。见摩拉克斯祂真是这么认为的,若坨扶额无语望天,归终则是笑的快要跌下桌来。


      祂的挚友笑声止不住的往外飘,不仅吓飞了一树鸟雀,还招来了一只小闷葫芦。


     “帝君,若坨大人,”小闷葫芦扒着门框疑惑,“尘神大人这是?”


      “诶呀诶呀,魈来啦!”笑的嘴都合不上的归终挥手将魈招到身边,再拖来一张椅子,把人摁下去做好,“我有事要问!”


       看着魈有些惶惶不安的脸和摩拉克斯倒茶递杯的动作,她要开始逗小鸟和老龙啦!


       若坨一看就知道归终的不怀好意,但奈何魈一是不懂得拒绝,二来刚加入璃月不久也不知道尘神的恶趣味,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被摁住了。啧,天真单纯的好孩子啊,龙王给出锐评。


        魈既然已经被安放在这,那摩拉克斯自是不可能离开,哪怕明知道归终会有坑等着,祂都得认命的往下跳。龙王祂举着茶杯喝茶以掩饰他快咧到后脑勺的嘴,想他若坨平日里哪有看摩拉克斯好戏的时候,不留下才怪,接下来这屋子里的每一句都可能是摩拉克斯的黑历史啊,挚友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才结交的吗!


        这下好了,一屋子神和仙都被套牢了,这到底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仙人跳呢,若坨笑眯眯地如是这般思考。


      “咳!那么第一届探索情感大会正式开始!”归终兴致勃勃的高举茶杯,像模像样地递到魈下颌前“第一个问题,你觉得爱是什么?魈,你先说来听听。”


        迷迷糊糊就被抓住开情感大会的年幼小鸟被问的措不及防,他支支吾吾的回答,“可能是陪伴?”这是魈贫瘠的感情世界里对爱最具象化的词了,毕竟他早已不记得幼年家中父母的模样,亲情是无从谈起;加上记忆里梦之魔神一边奴役折磨着他,一边又说爱他,而每次被磋磨后梦之魔神又会抱着他在怀里或放置在笼中“悉心照料”直至伤好,所以魈不免认为爱就是伴有疼痛的陪伴。


       归终也不为难他,只点点头:“魈以后会是个好爱侣啊。接着就话锋一转,直指岩君:那摩拉克斯你呢?不会也是陪伴吧,不能照抄答案哦~”


       魈不明白为什么神明讨论爱这种情感会拉上他一起,他认为可能是自己正好路过的原因吧,然而在听到摩拉克斯的名字就暗戳戳的竖起耳朵,早已暴露了他自己都不曾明了的心,魈只听到帝君略有为难的声音:“私以为是放他自由吧。”


        完全相反的答案啊,魈的心底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阵失落,手里不住的摩挲细腻温润的杯壁,没关系,帝君的爱侣一定能理解,我又失落…什么呢。还不等魈想明白,若坨的回答就砸得他双目眩晕:“我想不到我爱上别人的样子!我只爱璃月!”


        原来是回答对璃月的爱吗?不愧是龙王大人,那他和帝君不是回答偏了?魈被震撼的抬头与摩拉克斯对视,双方都相信自己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迷茫和震惊。


        “…………”归终此刻很像撬开若坨的脑子,她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身旁一只猪队友,谁要他回答对璃月的爱啊!“这里在座的有一位算一位,谁、不、爱、璃、月!”气得她灌了一杯茶,“今天我们就谈一些感情方面的事,私人的那种!”要真让摩拉克斯谈起对璃月的感情,不就直接变《论璃月未来发展道路的看法及探讨》吗!那这个岩神石心开窍的好戏还有什么看头啊!懂不懂社畜少女急需好友八卦缓解压力的心啊,若坨!


        若坨不知道也不明白,他只是想,坏了,不会归终也春心萌动想借此说出来他却拆台走偏吧,那只剩我一个单身是不是太显眼了,“好、好吧,硬我要说的话,爱就是包容。”就像我包容铁匠一样,若坨为了跟上挚友的步伐,显然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了,欣赏的感情也是爱的一种啊,龙王暗暗感叹自己的聪明才智。


       “行,也算你过,要我来说吧,爱就是常觉亏欠。”归终说完就扫视这一圈神啊、龙啊、仙的,看他们脸上全茫然不解的模样,嘴角不禁勾出一抹笑意,要说爱,这一屋子的恐怕都抵不过她一人,乖乖给我接受教育吧。


        望着尘神在对空中做出图画和字迹讲解,而底下龙王和帝君听得很是认真,魈捧着茶杯,脑袋空白,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虽说他是有听过尘神曾为帝君授予知识的过往,但那也是很久远以前的历史了,如今竟还有帝君也不了解的知识吗?小鸟的大脑陷入了呆滞,停止了运转,他想既然是帝君都不曾接触过的,那他是不是先告退为好?


        趁着尘神歇气喝茶的功夫,魈顺势提出了要告退巡逻的请求,归终自是有点不乐意,她还想今天势必要给魈开一开情窍,亏她讲了这么久,不然就凭摩拉克斯这颗石头心,两人还不知道要磨到什么时候去呢!


       但岩主向来对魈有求必应,几乎不曾驳斥过他,魈顺顺利利地脱身,留下一个叹气的尘神,一个晕乎的龙王,和一个注视他离开背影的岩主。“胡闹就到此为止吧,归终。”摩拉克斯明白归终是不可能在魈面前直接点明,关于祂对他感情一事的,他们都很清楚那孩子才从一个魔神的“爱”里逃出来,正是惊惧不已、辗转难眠的时候,要是这时告诉他,你又得到了一位魔神的爱,还是你最为尊重敬仰的摩拉克斯,只怕魈会立刻找一个离璃月不远的地方自裁谢罪,他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岩王帝君的“爱”。


       梦之魔神的结局已经告诉他,当一位魔神有了“爱”会变成什么样子以后,他就再也不会允许自己成为爱了,而且魈也不愿摩拉克斯会有这样潦草的结局,因为帝君在他这里永恒的胜利者,他想祂不落尘埃。


       “摩拉克斯,要是魈一直这样你怎么办?”归终挥手散去了那些图字,她说“你总不能也一直守着吧,堂堂岩之魔神…”此刻褪去了那些欢笑与兴致的尘神竟有几分忧郁,她凝视着那片穿过窗又爬上桌子的金色阳光,就像在注视着什么再也不回来的东西一样,执着、惋惜。


       岩之魔神本人到是镇静的很,“这也无妨,能一直守着,倒也是我之幸运了。”祂提壶复斟,看着茶叶上升又下落,说:“多少魔神能找到心爱呢?又有多少能如我这般幸运救爱于水火,得爱千百年不离呢?归终,我并不贪心,只是想他爱我,所以我不是个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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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魈】青羽

感谢@岩魈贴贴 金主太太!

ooc注意!全文1.1w字左右,彩蛋500字左右,是在一起后的一个小片段

非主要角色死亡注意,happy end

感谢您的阅读!


    阿姊们今日去了璃月港,买了两支漂亮钗子。魈看上了那装钗子的木匣,找阿姊要了过来。

    四夜叉互相挤眉弄眼,都在说:金鹏正给帝君准备生辰贺礼呢。

    这是魈来到璃月的第十八年。相较于夜叉的漫长生命,十八年似乎有些微不足道,但它确确实实改变了魈很多,比如终于有了点人情味。......

感谢@岩魈贴贴 金主太太!

ooc注意!全文1.1w字左右,彩蛋500字左右,是在一起后的一个小片段

非主要角色死亡注意,happy end

感谢您的阅读!


    阿姊们今日去了璃月港,买了两支漂亮钗子。魈看上了那装钗子的木匣,找阿姊要了过来。

    四夜叉互相挤眉弄眼,都在说:金鹏正给帝君准备生辰贺礼呢。

    这是魈来到璃月的第十八年。相较于夜叉的漫长生命,十八年似乎有些微不足道,但它确确实实改变了魈很多,比如终于有了点人情味。

    晓得生辰要送礼的那一天起,魈就在准备给帝君的礼物了。他在房间里化出原型,仔细的挑选自己的羽毛:太长的不行,太短的不行,太暗的不行,太淡的不行。要挑选一根合适的羽毛好难好难,最后魈妥协了,拔掉自己三根最漂亮的尾羽,准备加工的时候把它们剪短。

    他记得阿姊们喜欢在他换羽时收集他的羽毛,挤出闲暇时光做成点翠。她们夸奖说,小金鹏的羽毛真好看。

    用好看的羽毛做礼物,帝君会喜欢吗?

    他又拔了一些不那么有光泽的羽毛,作为自己练习的消耗品。没过多久,魈发现自己有点秃了。

    他又去找来了石珀,追着弥怒想学打磨宝石的技巧。二哥还给了他一块夜泊石,魈觉得即便是他这样不解风情的人,也会认为它有那样玲珑晶莹的美。

    龙和鸟一样喜欢亮晶晶吧,他想要给帝君做一双耳坠,挂上石珀,夜泊石,还有他的羽毛。

    他去请教阿姊们,两个姑娘一边打趣一边教魈如何绞细细的金线银丝。伐难的大爪子护着那些一吹就散的绒羽,唯恐被寒凉的秋风吹走了。

    现在用的还是练习用品,魈想要亲手为帝君做礼物的愿望被兄姊们小心的保存起来,埋在深深的冬雪里。

    帝君的诞辰在一年的最后一天,是隆冬之中诞生的烈日。整个璃月都挂上了喜气洋洋的红灯笼,挥手告别过去的苦难,庆贺迎接未来的希望;也为璃月的神明祝福,恭贺那个遥远过去的今日,一位君王的降生。

    幸而今年四方安稳,让岩之魔神有闲心来过个生辰。魈也得以在帝君生辰前夜,就着月光完成了他的贺礼。

    这是他最满意的作品,剔透玲珑的夜泊石折射着悠悠月华,石珀的温暖中和了寒冷的雪,让它变得温柔而深邃;流光溢彩的青羽镶着金边,细长锋利的羽毛被特意软化,变得亲人又无害。

    魈把它轻柔地放进木匣,郑重地关上匣子,金属扣扣好的一声脆响,让魈的心情也雀跃起来。

    月亮嵌在天上,轮廓是多么圆润。珠玉一般的腊梅凝着雪,魈折了一支,挑一朵吃下了肚。

    沁人心脾的梅香和冰冷的雪稍微让他冷静了一些。执着梅枝的手背在身后,他睡不着,索性佯装一番风雅,站在雪地里嗅梅赏月。

    他在雪地里站了一晚上,看着月亮如何被群山淹没,冬日橘黄的暖阳如何从云海升起,就连苍白的雪也变得温暖,冰冷的身体也渐渐回温。

    他抖落身上的雪,进入温暖的室内还打了个喷嚏。他恭恭敬敬的请出那个木匣,走出自己的院落。走出小木门,又倒回来折了枝新梅。

    他脚下生风的叩开了浮舍的门。四臂的夜叉依然没穿上衣,哈哈笑着揉乱了魈的脑袋,问他是不是等不及了。

    “去晚了会很失礼。”魈严肃的纠正他,没想到大哥笑得更高兴了。

    “好好好,我们去叫上其他的弟妹。”浮舍从屋里搬出了自己的贺礼——一把大剑。

    “帝君诸武皆精,我也没什么擅长的,只有一身力气,就给帝君打了把剑。”浮舍得意的弹了弹刀锋,重剑嗡鸣作响,“这是我煅烧了好久的精钢,一剑能劈开奥赛尔那孙子的脑袋。”

    魈眨眨眼,大哥的剑当真是神兵,配得上帝君那样的使用者。

    他们一路走着,敲响了弥怒的门。弥怒看着大哥赤裸的上身,又唠叨了几句,转身取了自己的礼物,加入了夜叉的队伍。

    “弥怒的礼物是什么?”魈假装不那么在乎的随口一提,弥怒莞尔,弹了弹魈的脑袋,“是黑岩厂的玄铁,帝君平日喜与若陀龙王铸剑论道,改良千岩军的武器,用这样的铁矿正好。”

    魈愣了愣,二哥的玄铁可谓恰到好处,既实用,又兼顾了帝君大人的喜好。

    他们一边聊一边踏着青石,走到应达的房前。浮舍拉了拉门环,叫出三妹。应达快活的答应一声,捧着自己的礼物出来了。

    “嘿嘿,我给帝君烧的青瓷酒器!”说着又去看其他三人的礼物,“帝君闲暇喜欢对月小酌,送酒器再适合不过!”

    魈抿着嘴,三姐的酒器色泽晶莹,即便是弥怒都赞叹了它的做工,帝君一定会经常用这副酒器的。

    温柔的伐难被应达推着出来,手里的盒子散发着淡雅的香味。应达央求着她说说她的礼物,“这是深海的龙延香。”她腼腆的笑了笑,“我记得帝君殿上多燃熏香,我就想起去取了一块。”

    魈低着脑袋慢慢的走。兄姊的贺礼,似乎都对帝君有用,兼得投其所好,帝君一定都很喜欢的。

    只有自己……他有点沮丧的看着手里的木匣,如果帝君不喜欢我的礼物呢?如果帝君不需要我的礼物呢?

    再没有什么比自己一厢情愿的准备礼物,最后发现对方不喜欢这样的事情更可怕了。

    一路上都有仙人经过,无一不是带着法宝符篆、奇花异草、美玉琼浆。魈捏紧了匣子,越发觉得冬日的阳光刺眼灼热。

    如果自己有半分留云借风的巧思,能做些新奇玩意就好了;如果自己有三分大哥的力气,能铸一把好刀就好了;如果自己有一丝弥怒的天赋,能甄别矿物就好了;如果……

    “魈?你在想什么?”三姐的脸忽然变大,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魈吓了一跳,“我们就要到咯!”

    “我们都很期待看到帝君收下你的礼物。”火鼠大将拉着魈的手,想把他拉进去,“帝君肯定很高兴的。”

    魈像脚生了根一样,应达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魈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告诉他们,“我还有东西没拿,待会就来。”

    没等四夜叉反应,魈就随着寒风逃走了。

    他看见了门内热闹的场景。两位礼官站在门口,一位登记来访者的姓名,一位收下礼物,大声报出来者何人,送何礼。

    “留云借风真君——机关鸟一对!”

    “尘之魔神归终——如意一只!”

    “移霄导天真君——法器一对!”

    他似乎已经想象到自己把匣子交给礼官的场景了:“降魔大圣——首饰一对!”

    周围人都会投来惊奇的目光,随后很快就会转为鄙夷,窃窃私语着,好好的儿郎如何送得首饰?况且帝君生辰,就送一对首饰?

    他兜兜转转,浑浑噩噩的走着,又转回了帝君的大殿。里面好不热闹,祝酒、对弈、划拳,还有一尊纯金的神明。

    他又打开那个小木匣。木匣雕刻得很精致,魈打心眼里觉得好看,漂亮。但里面的羽毛耳坠,却怎么看都不如最初那么满意。

    他又瞧出许多瑕疵来。比如一颗石珀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圆润;三颗夜泊石的切割角度没有理想的那么完美;羽毛的形状似乎没有修剪好,光泽也有些黯淡,没有记忆里那么熠熠生辉;绒羽好像没那么蓬松,乱糟糟的摆在漂亮匣子里,就像一颗外表光鲜的苹果有一个腐烂的心,香甜的霓裳花有一个枯萎的根系。

    里面的腊梅虽然余香尚在,但也不如刚摘下时那么鲜活。他打量了那梅花半晌,把它择出来,丢掉了。

    青色如何能接近太阳呢?站在太阳身边的一切都会燃烧,留下的只有灰烬。

    他还站着发呆,肩膀就被重重的拍了一下。来人丝毫不见外,揽着夜叉就往里走,“你这小鸟站在这发呆做甚?快快随本王进去,摩拉克斯都等急眼了。”

    “若陀大人!”魈没来得及推拒,就被若陀带进了宴会。他的礼物是两坛好酒,礼官们为他们登记之后也没来收礼物——好酒自当用于宴饮,而降魔大圣的匣子,自然是要他自己交给岩之魔神。

    若陀对摩拉克斯婆婆妈妈的安排嗤之以鼻,对笑得很傻的岩君更是不屑一顾。想多见他小鸟一面想成这样,真乃天下第一大情种也。

    现在看到金鹏在摩拉克斯门前扭捏成这样,他忽然觉得这俩天生一对。这你追我赶欲拒还迎的戏码不知持续了多久,他若陀已经看厌了,就等着哪天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他好吃杯喜酒。

    起码得在他清醒的时候吃。

    宴会热闹,摩拉克斯无疑是热闹的中心。酒吃了一杯又一杯,脸上不免带些酡红。看见若陀时举起酒杯,远远的敬了一杯,随后目光落到龙王身边的魈身上,眼睛一亮。

    魈却像被这目光烫了一下,不留痕迹的躲到了若陀身后。

    “你那小鸟我带来了,在门口不知道磨蹭些什么。”宴会太吵,若陀索性用了传音,“就在这……咦?”

    龙王伸手捞了个空,回头一看那小鸟不知道去哪了。摩拉克斯倒是看得真切,青影一闪,跑到了一个角落呆着。

    “无妨,我瞧见他了。”摩拉克斯传音,“若陀,你过来。”

    若陀不明就里的走过去,哪曾想摩拉克斯直接拿醉酒说事,跑了。留自己一人撑着场子,喝一杯杯的酒。

    那厢龙王心里正恶狠狠的臭骂岩君的见色忘友,这边摩拉克斯端着酒慢悠悠的走向魈。魈总爱把自己放得很低,摩拉克斯亲手矫正了十八年也没改过来。他恨魈的自轻自贱,恨深了,便不由得去爱。魔神第一次感到这样奇妙的情绪在心中流淌,他按了按心口,莫名觉得自己想要拥抱魈。

    他看起来太易碎了,却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坚韧。他终于走到了魈身边,而魈好像还没发现他,只是呆呆的望着人群的中央。

    “魈?”魈似乎被施了定身法,不敢回头去看。

    “魈。”他不得不转身,站起来就要跪。摩拉克斯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不然他们就要重新成为焦点了,“这是做什么?”

    “见君则跪。”魈讷讷的回答。

    “你旧主那些坏习惯,我不喜欢的。”摩拉克斯让他站好,然后笑吟吟的说,“我听你兄姊所言,魈似乎有东西要给我?”

    半袖里的手捏紧了匣子,魈的脸变得有些白,“不是什么新鲜东西。”

    摩拉克斯正想说什么,就听见那三夜叉满场子找他们幺弟,说浮舍醉了,让魈报花猫脸之仇。魈赶紧告了一声罪,匆匆忙忙赶过去了。

    他尽量装作对此很感兴趣的样子,好不去面对摩拉克斯。那对耳饰已经被魈盖上了残次品的印章,一对有瑕疵的东西怎么能献给帝君呢。

    逼迫自己陷入热闹的感觉不好受,所以魈还是悄悄的走掉了。他跑得远远的,离开金殿,直直跑到了庆云顶的神像旁坐下。

    这里也挺好的,他靠着神像,摘了旁边的清心来嚼。把神像想象成帝君,就能忽略身后的凉意和硌人的硬度。他没有扫雪,任由自己的四肢陷在雪里,冷得刺骨。

    这样就很好,他告诉自己,那里热热闹闹的,暖和又舒适,想必帝君已经把那不愉快的小插曲忘记了,正和龙王喝酒,和尘神打牌。

    “冰天雪地,怎的坐在雪里。”

    玉璋展开,护住了魈。魈愣愣的看着积雪融化成水,刺骨寒温褪去,身体春暖花开。

    他的神明来寻他了。魈打了个寒噤,而自己只会让他失望。

    摩拉克斯在他身旁坐下,看着脚下白茫茫的天地,树白,草白,就连人影都是白的。

    “听闻你的礼物是亲手做的,”果然,又是这个话题,“不交给寿星,岂不可惜了你花费的时光与汗水?”

    他伸出手,朝向魈。魈愣愣的看着那只棕金的手,上面的金色神纹随着帝君的呼吸一明一灭。摩拉克斯耐心的等待着,等着魈犹豫的拿出木匣,轻轻的放进神明的手里。

    “谢谢,魈。”神明朝魈笑了笑,但魈在他面前永远低着头,仿佛这样才能展示他的顺从与尊敬,以至于他错过了神明无数个笑容。

    岩君打开匣子,被里面的羽毛与宝石美得愣神。他从未见过魈的真身,夜叉自诩污秽,也不肯在他面前展露原型。这金羽,他自然没见过。那小小一片羽毛,天的无垠染上青色,地的厚重孕育黄金。通透的夜泊与明亮的石珀光辉交映,瞬间俘虏了岩龙的心脏。

    很好看,摩拉克斯点头,他真的非常满意——不仅是因为这些闪亮的珠宝与光鲜的羽毛,小鸟赠羽的含义,他怎会不知。

    “魈,你的心意,我知晓了。”竟是与他心意相通。他喜不自胜,径直抱住了魈,“来,为我戴上吧。”

    岩君的动作让小鸟受了惊。这不合规矩,他想,自己怎么能被帝君抱着呢?

    而且……“心意”?想来是对帝君的祝福与臣服吧,但这样暧昧的事情,不是自己应该做的!

    “大人,”他推开岩君,“这不合规矩。”

    “你已贻我青羽,为何使不得?”岩君勾着魈的手,“为我戴上吧。”

    魈只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取了耳坠,神明的意愿不允许被违抗。

    两只羽毛耳坠被他为岩君带上,晃悠悠的,看得他挠心。很好看,岩君对他笑,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然后岩君吻了他,柔软的唇一触即分。魈一瞬间感觉血液在血管里欢呼着咆哮,耳畔的轰鸣越来越大。下一个瞬间,都凝固了,天地都静悄悄的,雪也不曾下。

    亵神……亵神!他惶惶然的看着神明,我在亵神。

    神明应当是永远站在天边的,与卑微的夜叉毫不相干。自己那令人发指的感情应该腐烂在自己的心里,随着残破的身躯和深重的业障散在风里。让鸟儿和树木都知道,风也知道,但岩石永远都不会知道。

    “大人!”他跪下,不顾劝阻的把头贴在冰冷的石头上,“归离原有异动……属下,属下现在就要走。”

    他第一次不等神明发话就离开,风轮两立带来的气流穿过摩拉克斯伸出的手。

    岩君看着自己的指尖,忽然一片雪花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凉凉的,沁到心里去。

    下雪了。


    岩之魔神没想到,那是他往后几百年唯一一个安稳的生辰。海里的奥赛尔,群山中的魔兽,无数觊觎璃月的生灵都想从他手里分一杯羹。战事连绵,他没心思去深究魈的意思了。

    但那对耳坠他还是戴着,宝贝似的护着,每天给那双羽毛涂蜡,好生滋养着。他也舍不得这对耳坠子受伤,若有战事,他就把它们取下来,放进匣子收好。

    魈却误会了,他的心被细细的雪遮得严实。他看着帝君在地图上推演,耳朵上挂的却是他曾经的耳坠。

    想来是帝君哄我高兴才戴的,他是一位温柔的神明,会顾及一个卑劣夜叉的愿望。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沙盘上,那是一对有瑕疵的东西,怎么能受帝君青睐呢。

    至于那个吻,魈把它归咎于龙王的酒。

    战场上的魈有些反常,不要命似的往敌军阵地里冲,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还好浮舍不在这里,否则得当场气晕过去。

    这小子!摩拉克斯分出一点心思,给魈加了一层护盾。对方的首领是曾经梦魔的走狗,手法奇诡,无法根除,十分棘手。

    留云已经布好机关阵,只需要把他引入阵法封印即可。今日战事突然,摩拉克斯没来得及取下那对青羽,那魔兽见了就笑。

    “啐,那金鹏换的姘头可不得了啊。”它恶毒的笑着,“想当年,他被千人骑万人跨的时候……”

    摩拉克斯没理它,岩枪如雨而下,把他往封印里赶。那魔兽嘴巴不干净,还以激怒岩君为荣,“啧啧,他是什么滋味,我一清二楚啊。”

    “闭嘴。”山峦震彻,亘古的大地发出怒吼,不动玄岩之相威严无双。符文金光大盛,那魔兽才知中计,它又恶毒的说了好些话,从封印最后的缝隙里伸出一只毒手,袭向摩拉克斯的面门。

    困兽犹斗,最后一击必然是爆发了生命。摩拉克斯躲闪不及之际,一道青色的影子挡在了毒手面前,鸢枪舞动打开了那险恶的进攻,摩拉克斯一偏头,那手恰恰从他脖子旁擦过。而右耳的羽毛则没那么好运,被毒手打个正着,迅速的被腐蚀,化成了黑泥。

    但岩君没功夫理会,他正要伸手抓住下坠的魈。夜叉的手受了太大的冲击,拿不稳那柄鸢枪。厮杀太久,新仇旧恨碰撞在一起,眼里的天都是血色的。

    若陀提着双手剑,拂开闹哄哄的人群。这位将军也是全璃月最好的医生。地生万物,他是大地滋养的岩龙,对治疗生灵有先天优势。

    “你俩怎么回事,”他先封了魈的穴位,旁边的学生捧来沸水煮过的银针,他挑了一根最粗的,毫不客气的扎进了魈的手,“要是他再杀久些,这手就算是废了。”

    接下来,龙王针对岩君和夜叉一系列不要命的行为作出批评,骂得非常犀利。旁边的学生不住擦汗,仿佛幻视自己被龙王揪着耳朵,质问他的笔记为什么没记完整。

    岩君缩着脖子装鹌鹑,夜叉两眼一闭睡得正香。龙王骂了半晌还不解气,又给魈多开了两剂又苦又涩的药。

    “你们一个石头一个木头,”如果是本体,龙王大概已经汲取了火元素,朝着岩君喷火了,“我可不能救你们一辈子,等我……之后,他再这样没命的战斗,你怎么办,他怎么办,你怎么给浮舍他们一个交代!”

    “我的磨损已经很严重了。”若陀严肃的看着岩君,“起码要在我还记得你们的时候把婚事给我办了。”

    旁边的学生差点腿软,这个惊世大瓜居然让他知道了。

    岩君勉强笑了笑,他说会的,让龙王好好休养,快了。

    “哼,你上次也这么说。”龙王一招手,把学生推出去,自己一掀帘子,走了。

    他一个人等着魈醒来,然后吻了他的唇。他说他很后怕,把魈紧紧的抱在怀里,那羽毛耳坠扫得魈眯起眼睛。摩拉克斯和他吻了好久,魈一直没有拒绝,就这样安静的接受。

    也许帝君只是想让他安心罢了。魈对岩君一向是逆来顺受,那些多余的,不被理解的动作,也都被曲解,在魈的眼前扭曲成另一片世界。


    摩拉克斯不敢戴那只坠子了。他已经丢了一只,不想再失去第二只。

    魈自然也见不着帝君挂着那羽毛了。他知道,帝君听了那魔兽的话,知道了他的过去,嫌其肮脏,不再戴了。

    他是理解的,但心像掉进了冰窟窿。

    他被勒令留在后方养伤。无事可做,心又飘去了前线。终日盯着那树腊梅发呆,看着她渐渐被冰雪覆盖。

    帝君有时来看他,来的时候不戴那只羽毛。他吻魈,爱魈,告诉他前线都好,要他好好养伤。兄姊们也来,应达和伐难带着她们的点翠钗。

    伐难今天把头发温柔的挽起,钗子在她的发间开花。她逗着幺弟笑了几次,就要回她的云来海。

    走出小院数十步,在路上遇到了帝君。伐难行了一礼,被岩君叫住了。

    “伐难。”帝君背着手,笑着问她钗子是从集市上买的吗。

    伐难知道他在想什么,“是我们姐妹拣了金鹏换羽时的羽毛做的。”

    帝君又和她聊了聊战况,仍旧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向魈的小院。

    伐难有些忧心的回头,看见岩君手里执着一株霓裳花,因为方才心神不定,那花已经变成了岩石,芳香不再,空壳一击即碎。


    后来岩君不再来找魈了。他太忙了,归终走了,若陀和他战了一场,成了南天门的伏龙树;移霄导天真君去了,伐难和弥怒因业障相斗,双双惨死;应达自刎于明蕴镇,浮舍失踪;坎瑞亚之灾,黑色兽潮向璃月伸出魔爪。

    他太忙太忙,他是君,璃月与夜叉,他选择璃月。

    魈孑然一身在璃月的大地上奔走。他吸收了三个兄姊的业障,那些粘稠的污秽与他如影随形。

    他与魔神遗恨战了三天,和身上的业障纠缠了半夜。他倒在了一地的血泊中,缭绕的黑雾迷住他的双眼。

    业障把他塞进了一个妄想的身体——在那个永无止境的梦中,他拥有了摩拉克斯的身体,而“自己”正跪在摩拉克斯的脚下,祈求他的垂怜。

    “你是摩拉克斯了,”业障在耳边低喃,“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你不想让‘自己’感受神明的温暖吗?”魔物在周边乱舞,“你已经成为摩拉克斯了,拥抱自己,亲吻‘魈’,唾手可得的神明恩惠啊。”

    “这一切都在你自己手中,为什么还不为自己降下恩泽?”

    “……滚。”魈睁着无神的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威严的金石之声,“我从没爱过你。”

    他对跪伏在地上的自己说,我恨你,别来纠缠我了。

    业障忽然尖叫着溃散了。温暖的,金色的岩元素包裹着他,就像温暖的蛋壳,他以最舒适的姿势蜷曲在里面,外面的风雨再也进不来。

    他睁眼,看到的是岩君痛苦的眼睛。

    也许,岩君永远也无法忘怀了——魈空洞的眼睛无法聚焦,血液从眼眶中溢出,带着伤痕的身体无力的瘫软,嘴巴一张一合,气若游丝的对他说:

    “滚,我从没爱过你。”

    “我恨你,别来纠缠我了。”

    他怎能不恨呢,岩君恍惚的抱着魈往回走,我们已经几百年未曾见面了。而魈——他被掳走时尚且年幼,不知赠羽的含义,他自作聪明的把那对耳坠当成了定情信物。他抱了魈,吻了魈,做了无数违背魈意愿的举动,转过身去,便是百年。

    他是岩之魔神,更是君。能短暂的选择金鹏,但终究倒向璃月。

    你怎能不恨呢。摩拉克斯让他从业障中苏醒,我还弄丢了你的一只青羽,没办法全须全尾的还你了。

    “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安稳的享受繁华,而非受这业障的困苦。”

    魈睡了一天,在他醒来之后的不久,一个小厮奉帝君之命捧来一个木匣。魈把它打开,里面曾装着一双羽毛的时光已经逝去了,现在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根青羽,还有蒙尘的珠宝。


    魈知道,层岩巨渊下埋着一位无名夜叉。

    镇守荻花洲的日子里,他总想要去看看,但契约在身,魔神遗恨无法根除,他抽不出身前往层岩巨渊。

    直到某一天地脉顺滑,魔物少得可怜,他将魔神遗恨绞杀完毕之后,抓起一个药瓶,昂起头把那些小药丸全部倒进嘴里,然后动身前往层岩巨渊。

    他与帝君已经千年不曾见过了,他把那些情谊连同那枚羽毛一起收进了匣子。那羽毛没人护理,在时光洪流的冲刷下碳化,依稀可见的只有一根羽管,连接着一碰就碎的细绒。魈早已明白赠羽的含义,不过接踵而至的是更加昏暗的迷茫。

    帝君假死,放璃月自由。他结束了与所有仙人的契约,也包括魈。

    一切都会被时光终结。魈在这千年之间明白了这个道理,就连他曾经坚信不疑,将会成为永恒,带进坟墓的,对帝君的爱,似乎也随着时间不明不白的散尽了。

    按常理而言,帝君应当把他忘了,或者他已经成为了帝君那漫长岁月中的一个过客。那段也许能称为风流的经历已经成为了他在闲聊时可以随意取笑的小小谈资,而他的璃月将被仙人与夜叉永远的庇护下去,让神明得以拥有小憩的机会。

    所以,他在层岩巨渊的关口遇见岩君,应当是一个反常的情况。

    璃月的神明面对着古战场的沙尘,背对着港口的繁华与夜叉,苍凉的悲风在他的脚下盘旋,凄厉的鹰鸣响彻云霄。他没有回头,只是告诉魈,你不能去。

    “望帝君成全。”摩拉克斯听见身后衣物摩擦的声音,知道魈又跪下了。他想回头,把他拉起来,用炙热的怀抱把他烫伤。

    但他没脸见魈。如果不是山峦告诉他,魈往层岩巨渊那边去了,他也不会主动来见夜叉。

    岩君忍住了回头的欲望,只是又重复了一次,你不能去。

    层岩凶险,阵法密布,我已命七星设下磐键,你也进不得。此身行走于人世,没资格要求七星为你打开。

    帝君,我们夜叉虽然死不足惜,但我不想他就这样无名无姓的死。

    我没和你商量。

    ……您曾来信,想让我不再降魔,静心修养。魈愿立下契约,层岩一行之后,永不降魔。

    摩拉克斯忽然笑了,但魈后背发凉。他感到自己的后背上似乎压了一条山脉一样沉重,巨大的恐惧令他动弹不得。

    你在用契约要挟契约之神?

    魈这才惊觉自己的无礼。他想开口认罪,但摩拉克斯没让他说话。

    “我允了。契约既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背上的重量一轻,魈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他以为会遭到拒绝,或者严厉的责骂。

    “既然你想用契约说服我,我也可以用契约要求你吧。”他的声音很淡然,劲风呼啸,他的衣袂翻飞,“你要找来一样同你生命等重的事物,把它交给我。从现在开始,你生命的重量我已定好,不会更改,不会变化。至于找来什么,就看你自己了。”

    “你只有一次机会。”他消失在魈眼前,“否则永远不要想进入层岩。”


    降魔大圣踏破了每一位仙人的居所,他想要寻求一个答案——自己的生命,价值几何?

    他们告诉魈,大圣之性命,不可以俗物计量。

    留云借风真君答,大圣降魔无数,万世之功。

    削月筑阳真君说,大圣不可妄自菲薄。

    理水叠山真君问,大圣为何不直视骄阳?

    扮成老妪的歌尘浪市真君回答他,她认识一个小女孩,手里有帝君当年赠与属下的秤,能衡量万物的价值。

    “但这把秤很老了,只能称量过去的价值。”红发的姑娘在秤的一段放上一朵琉璃百合,将秤星调整到一摩拉的地方,“比如琉璃百合,它在曾经的璃月遍地都是,自然只值一摩拉;而现在只有人工培育的少量花朵,价格自然水涨船高。我现在怀疑,这柄秤衡量的是帝君老人家眼里万物的价值——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帝君的估价,就是现在人们普遍的价值观。”

    魈点点头,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么,我的性命,价值几何?”

    他把手放在秤的托盘上,未曾施加任何力道。他看着秤杆倒向他,那姑娘将秤星移动到最顶端,也无法平衡这柄秤。

    她在秤杆的另一端加上一个托盘,开始往里面丢摩拉。

    “别介意,摩拉是最普遍的,衡量价值的物品。”

    他听着贵金属一枚一枚的叠加,碰撞。那个小托盘似乎可以装下无穷的摩拉,但这些重量都无法撼动那柄小秤分毫。

    “唔,也有这种情况。”魈收回手,看着女孩把自己的神之眼,放进刚刚盛着降魔大圣玉掌的托盘里,秤杆倒向神之眼,那一大袋摩拉依然无法撼动分毫。

    “有一些东西无法用摩拉衡量。”她把摩拉收好,换上自己腰间的法典,与魈一起看着秤杆趋于水平,“大圣,您有这样的东西吗。”

    魈沉思了半刻,从一旁的花坛里挖了一捧土,放进了托盘,又把自己的手放在另一边。

    秤毫无疑问的偏向魈。

    他用风吹散了土壤,招来和璞鸢,把它吊在了托盘下。

    秤偏向魈,但有些犹豫的朝鸢枪歪了一下。

    他摘下香炉,降魔杵,木牌,放在了托盘上。和璞鸢还是吊在下面,慢悠悠的打转。

    并没有撼动秤杆分毫。

    他沉默的摇头,最后又抬起眼,看着那姑娘,“我没有东西可以加上去了。”

    歌尘浪市真君在一旁摇头,“大圣啊,真的没有了么?”

    “这杆秤,是帝君眼里的万物啊。”

    她循循善诱,“他不曾对您有所表示?还是您不愿相信呢。”

    魈沉默片刻,对真君点点头,“稍等,我片刻就来。”


    深夜,钟离坐在屏风后看着不速之客的影子。岩君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暖黄色里的黑色人影,怎么看都看不够。

    “你找到答案了吗?”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生涩。他想要魈找到,又不想让他找到——矛盾快要把他撕裂了。

    “是。”那人影回答。

    “放在桌上。”钟离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夜你必须入睡。若无梦,便可前往层岩巨渊,正好旅者也受七星之托,前去秘密调查;若我托梦于你,便永远不得靠近此处。”

    人影答应了,从窗户离开。

    钟离仍旧闭着眼。半晌,无神的眼睛缓缓睁开,他看见烛架上的火焰在燃烧,蜡烛在淌泪。

    他绕过屏风,桌子上只有一方小小的木匣。他打开金属扣,里面只有蒙尘的珠宝,折断的羽管。

    他答对了。钟离苦涩的笑起来,魈答对了。


    心怀死志之人,真的能活着出来吗?

    最纯净的风元素护送旅者一行人到达地面,风本人却不断的下坠。

    坠落的过程看似漫长,实则只有一瞬。那一瞬间,魈想了很多。他想起了大哥,他一定会大笑着拥抱他,四只手都在他头上乱揉;还有弥怒,会在他吃药之后塞给他一块糖;应达和伐难给他编花环,扎小辫;五夜叉在某一个冬夜围着炉子吃热乎乎的汤。

    他还想起了帝君。不动玄岩之相下温和的笑,曾经不被理解的那些吻和拥抱,还有他算是央求着自己为他戴上的耳坠。

    抱歉,帝君和兄姊。他闭上眼,给你们添麻烦了。

    暖意爬上他的眼睑,金色的光芒从顶端的出口处,照耀到魈的身上。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金色蛋壳里,用最舒适的姿势蜷曲着,一辈子都不想破壳,永远这样安逸下去。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下一刻,魈已经跪在地上喘气了。旅行者赶紧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而他不顾一切的回头,山崖上也没有那个金色的身影。


    魈站在铜雀庙后,顺着旅者的话想了很久。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青羽,慢慢的为它施加仙法。锋利的边缘变得柔软,温柔的风也能将它的绒羽梳乱。

    他把羽毛藏进袖中,瞬息之间回到了望舒客栈。在菲尔戈黛特惊奇的目光下,缓缓的步行上楼。

    打开卧房的门,他金色的神明正坐在桌边,喝一杯凉透的茶。他看见魈回来,勾起唇朝他笑了笑。魈又跪下了,把额头贴在地上。钟离深深的注视着他的身体,闭上了眼。

    “时常忆起你我曾经的日子,便愈发羞愧。而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我已记不得你的眼睛。”

    “我已无颜见你。”他缓缓的睁开,黑色的眼睫遮挡住沉沉的目光,“今后不会再来。”

    “就当是,”钟离放下茶杯,里面的茶水早已见底,“我对自己的惩罚。”

    魈仍然跪着,头压得很低很低。钟离想起,他很少看见魈笑,也很少遇见魈哭;魈的头总是垂着,他被神明命令着看他笑,看他哭。

    “你总渴求神明的目光,”他感到某种情感达到了界限,还需一丝就能崩溃,“但你可知神明也需要被注视?”

    “我知道我已越界,只是……我多么怀念它那样光鲜美丽的样子,我从没收到过这样好的礼物。”

    魈猛然抬头,而钟离已经低下了目光。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木匣,放在桌上。

    “物归原主。”他站起来,“如此,魈上仙与钟某的缘分,也该尽了。”

    “帝君!”魈第一次违背了他为自己定下的规矩,一骨碌爬起来,他怕帝君走得太快,甚至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袖口,“我,我有一个东西要给您!”

    他扑向桌子,打开那木匣,匆匆抖落成了灰的羽毛,把怀里崭新美丽的青羽重新用金丝银线绞了,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亮蒙尘的珠宝,夜泊石重新变得剔透,石珀又开始散发温暖的光。他双手捧到钟离的面前,慌乱的眼神对上了神明微惊的目光,又有些紧张的埋下头。

    帝君会觉得我胆大包天吗?会接受我的青羽吗?

    良久的沉默,直到魈浑身怕得发抖,想要把手收回来认罪时,钟离才说话,带着他都不能意识到的颤抖和沙哑,“魈……你可知金鹏赠羽的含义?”

    “魈知道。”魈鼓起勇气,抬头瞥了神明一眼,发现他的眼里全是惊慌,不可置信与一抹狂喜,“以前魈年幼无知,平添了许多误会……但如今魈懂了,仍然愿用青羽作贺礼。”

    他把手抬得更高了,“请帝君收下。”

    片刻之后,一双手环住了他。岩龙将头埋在他的颈间,热气吹得他痒。

    “那就请上仙…为钟某戴上吧。”

    受君青羽,永岁不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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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依.

散兵厨精神现状有待考察


可自保当头像(?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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