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青.《我自蓬莱》
*本文又名王也道长在旅游途中感悟前世今生
*我流也青,伪原著向,前世捏造有,万字注意。
*请务必搭配BGM食用【《我从崖边跌落》谢春花】
《我自蓬莱》
00
“我自蓬莱踏过万水千山,入世来。”
“入世难。”
01
凌晨时分,火车又跃进山区。
王也梦见桃花,连绵几里嫩红,春风最懂得精雕细琢,风起时即是一朵粉云颤颤,风止时又抖落三寸残红。阳光正好,他慢慢走,脚下的石子硌人。香,香极了,王也觉着自己从未到过这样的地方,但他还在走,脚步很稳。逐渐地色彩浅淡起来,桃里掺了几棵晚开的白杏。
他踩着一地的花瓣继续走。去哪儿,找谁?他忽然意识...
*本文又名王也道长在旅游途中感悟前世今生
*我流也青,伪原著向,前世捏造有,万字注意。
*请务必搭配BGM食用【《我从崖边跌落》谢春花】
《我自蓬莱》
00
“我自蓬莱踏过万水千山,入世来。”
“入世难。”
01
凌晨时分,火车又跃进山区。
王也梦见桃花,连绵几里嫩红,春风最懂得精雕细琢,风起时即是一朵粉云颤颤,风止时又抖落三寸残红。阳光正好,他慢慢走,脚下的石子硌人。香,香极了,王也觉着自己从未到过这样的地方,但他还在走,脚步很稳。逐渐地色彩浅淡起来,桃里掺了几棵晚开的白杏。
他踩着一地的花瓣继续走。去哪儿,找谁?他忽然意识到。他走,脚步不停。他好像已寻找了无数个日夜,又好像是在此徘徊了无数个日夜。
忽闻阵清清凉凉的哼唱,他循声而去,步至花开最浓处,他猛然发觉自己的手在抖。
王也?
他像是这么叫了自己,又像是梦里切实有谁在唤他,他抬头,就见一人长发散散束着,纯白衣袍,祥云纹,怀抱两支桃花,闲闲树上一靠,眉眼弯弯,桃花不及,春光可拟。
这个人靠着树哼歌,双眼眯缝着似笑非笑,王也喉头一阵阵发干,他想这真是惊鸿一瞥啊,那什么面如白玉,他刚想着眼熟,就觉得心底涩得很,惊醒,火车还在不紧不慢地跑,窗外刚泛鱼肚白。
那是什么?王也有点饿了,所有人都在睡觉,就他一个个性到有床不去躺坐着睡了半宿的,这时候泡面估计要被群众强烈谴责,于是道长从背包里扣出个卤蛋捧着吃,一个卤蛋下肚舒坦,再拿着杯子塞到嘴边想回味回味方才的梦,一下子觉出什么都忘了。
该别是闲傻了。王也心底嘀咕,茶水冰冰凉,入胃一寒颤,车厢交接处发出微小的金属摩擦声,隔壁车厢开始有人说话,这才有些人味儿。都醒了。
天边浮起朝云,铁皮蛇穿梭在崇山峻岭间一路西去,山谷中大河涛涛,王也心里说哎这是真雪山上的融水啊,稀罕,靠着窗站起来,一片云掠过,再抬头看见金光万丈。武当上这样的景儿是不罕见的,毕竟原则是鸡睡我睡鸡醒我醒,有时候王也清早起来扫院子,扫着扫着就见东方蒙蒙亮,山顶的日出是很难描摹的,只能说一千个人去看一千个人讲的不同,但总归都是好看。这趟火车的终点站在西宁。本来觉着海拔高的地儿也就是山尖尖上那一簇雪白比较撩人,等太阳真升起来了,才看出地上的每片草叶好像都在发亮,水洼里映出天空的碎片,云团都是立体的。
王也说,那我也入世吧,做个行者。行者行者,听着轻松就是,心里的担子很难放。他试探着四处跑一跑看一看,穷游,中心思想是口袋空空肚子空空,剖去口腹之欲,揣几个够坐公交车的钢镚,全部身家就一旅行包,这时候人才是各种意义上的轻快,自己带来的少了,带回去的才会多。
“老青,你说哪儿好?”诸葛青被公司放出来的时候身上真是干干净净一毛钱也无,这几天跟着他担惊受怕急匆匆赶回帝都的也总大半夜撞见只流落街头的狐狸,于是看不下去把他捡回酒店,狐狸找个被窝就缩呼呼大睡了整天,再醒的时候日上三更,满头碎发翘起来,小孩儿一样。王也坐在旁边指着地图册问他,狐狸还没睡醒,声音闷闷的:“啊?”
“旅游啊,”青这时候才醒了点,说,“哎,西北吧。”
好。老王就拿笔在地图上圈了个圈,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气势,腰上卷着被的狐狸眯眼看他。“诶我就随便这么一说你还真去啊。”
“我也就随便这么一问,主要是也和我心意。”
诸葛青没话说,慢吞吞挠挠脑袋,精明劲儿又上来了:“怎么走这么急?惹事儿了?”
“啊,”王也干巴巴讲,“事儿不大。”
“道长且说,山人给你解忧。”
“家事。”
“嫂子又有喜了?”
“额……”王也犹豫了一下,“王母娘娘下旨。”
诸葛青在心里懵了一下,明显很懂:“相亲?”
“哎真聪明!”王也一摸脑袋瓜儿。
诸葛青没接话,没什么表情,像是有些不知所措了。王也想,狐狸这懵样儿也就刚睡醒的时候能见着,心情大好,就见狐狸的眉梢一点点挑起来,又是平常那种笑了:“想来道长超凡脱俗,不怎么会谈恋爱吧?”
“撩妹国手听过么,山人给你指条明路啊。”
“饶过我,山人。”王也说,“饿不?豆浆还是小米粥?”他转过脸去要给前台打电话,后边儿没吭声,他奇怪,转头一看,诸葛青斯条慢理地把被角展开,自己又仔仔细细地钻进去裹严实,王也不明所以,忽然觉得有点落寞。“山人?”
“山人乏啊,”看不见脸,声音还是轻快的,“都行。”
02
那是王也第一次在北京请诸葛青吃早饭。诸葛青说北京没有夜生活啊,王也指着早市说不是啊不是啊,只不过熬夜的人都在工作学习,不熬夜的早睡早起。随便找家有空调的店坐进去,点菜,王也说您自助吧我买单,诸葛青说也总这么大方啊那我不客气了。要油条和小米粥,王也跟他闲扯,说油条和豆浆怎么能拆呢,诸葛青神神叨叨的,山人不爱豆制品。
怎么就都行了呢。王也打着电话觉出什么不对,才想起来。
满眼的沙。
道士走路,睁眼闭眼全是沙。沙子细,是个缝都能钻,道士觉得自己这头发里衣裳内全是沙,想必换身衣裳能轻几斤。道士很会苦中作乐。
落日沉沉,他想快些走,但是脚疼。走了几天?他回忆,下了船换马,马完了骆驼,最后靠一双脚。再找不着客栈就得风餐露宿了,道士对自己讲,你得快一些。王也回答,哦哦快一些。脑子里的想法简单,做事也简单,光影在沙面上滑动,好像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再抬头,眼前就是客栈。客栈长什么样儿?看不清楚,他稀里糊涂地走进去,记得门很沉,锁扣大抵是铜的,被磨得很光滑了,他进来沙子也进来,小二抄起扫帚就是一阵收拾,客官您——?住店。
王也抬头,采光不咋地,估计也不敢开太多窗,太阳不落就点灯笼,还是江南款式的红烛灯笼,火尖特别亮,看得人眼晕。他环顾四周,像雾里看花,勉强辨认出大堂里坐得大多是胡人,一个个金发碧眼划拳喝酒,看都不看他。忽然有个人不一样,这个人眯眼冲他笑,坐在大堂另一头,最远却看得最清楚,道士很累了,丢下碎银子就要寻房间,什么都不想吃,刚在榻上坐下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疼,勉强倒鞋里的沙。坐在房梁上的人唤他:“道长。”
这个声音也熟,我一定听过。王也迷迷糊糊地判断。道士头也不抬:“狐狸,心怀不轨的人才往那上面坐。”
“小的不是人啊。”狐狸答得利落,道长这才抬起头看他。王也记得这狐狸面皮子白,一眼看过去就记得一双唇瓣薄薄淡淡,眼角点点红,不见眸子,袍角从梁上垂下来,又是悠然一道白。
王也在西宁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半,盛夏,他短袖短裤地走出火车站就给冻傻了,走两步就开始吸溜鼻涕。西边的路都很宽敞,什么叫没夜生活,这才叫没夜生活,这个时点街上是半个人影不见,拍鬼片正好。哆哆嗦嗦找到酒店,图便宜,进屋才发现浴室前面的地板都给泡胀了,好在干净是干净。躺床看手机,朋友圈里诸葛狐狸发照片说自己在吃宵夜,碧莲下面问诶咱也总的老年人作息改了啊?诸葛青回复他我就不能自个儿吃么,碧莲贫嘴说帝都啊!也总怎么不尽地主之谊?
诸葛青故作伤感,你们也总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一天没来电话约莫是遇见什么心仪的姑娘了!碧莲顺势表示震惊,也总竟然也见色忘义。
也总看不下去了。
你们也总正躺在标间里忍受异地严寒啊兄弟们!晓得夏天开空调为了保暖什么感觉?这么想着他直接给诸葛青去了个电话。老青还没睡,像是在笑,王道长可算想起咱啦?王道长说嗬谁敢忘了您啊。
“还顺利?”
“托您的福。”王也的气忽然顺了,躺床上有些昏昏欲睡,“坐标西宁,冻死了。”
“道长可记得发照片啊,”诸葛青声音幽幽的,“让咱也感受感受怎么叫世界这么大……”
“您还是别跟我这儿装穷了。”王也哼哼两声,“穷游懂不懂。”
“怎么能叫穷游,那满满的都是情怀啊,情怀晓得嘛,无价之宝啊。”山人又开始扯,王也受不住,“打住打住。该歇了吧?”
“唉。”狐狸说,“也总的老年人作息哟……”
王也想说,总觉得你心情比之前好了,但话到嘴边又转回去。
“睡吧。”
诸葛青有话很少直接说,不知道该说他花花肠子多还是情商过高,他显得最擅长社交,跟谁都能搭上话,不认识的人才絮叨他,认识了都会觉得这个人精明露在外面,但是人还不赖。于是很多人都容易被他带节奏,他想让你怎么想就让你怎么想,最会算。王也跟他是完全相反的类型,也总的性子算得温吞,戾气锋芒藏久了逐渐就化了,装傻一套一套的,就不愿意让别人觉得自己有能耐。
但是诸葛青一眼就看透他,他也一眼就看透诸葛青。他们两个说话有时候就像在过招——小孩子间的推推搡搡,明明都可以轻松揭对方的老底,偏偏恰到好处地绕过去,谁也不让谁尴尬,就很清楚,啊,他又看出来了。诸葛青以前跟他说王也,你真是麒麟啊。那时候王也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梗,没好意思把自己给他的电话备注是诸葛狐狸的事儿说出来。他又觉得诸葛青笑得有一瞬间不那么自然,他就知道,唉,这只狐狸分明晓得自己不想做麒麟,清楚得很,偏偏控制不住去想麒麟的能耐。
王也是知道诸葛青有些跟他自己过不去,也知道他来找自己不是十打十的乐于助人,但他觉得挺正常啊。七情六欲是人都有,他改了诸葛青的命数,心里还愧得很,诸葛青又来帮他,有点心思就有点心思,他谢他,真心把他当自己人。
还有些别的小心思,王也不说,诸葛青也不戳破。
王也在道边儿捡到诸葛青的时候差点认不出这只狐狸,他抱着瓶啤酒喝得眼圈发红,抬头见是他就平平淡淡一句,哎老王啊。王也觉得他声音在颤,整个人都不好了,揽着狐狸的胳膊就把人捞起来,狐狸说我不像道长一杯倒,王也说那是你不想醉的时候。
下山的时候王也觉得诸葛青头一遭在他面前完全放松,还松了一口气,现在再看只觉得揪心,狐狸真会折腾自己。
诸葛青心情不大好,王也直觉是因为自己,却不像是之前那样儿,总觉得现在狐狸见了自己就想绕路走。
原本还挺纠结要不要真甩开担子出去玩玩儿,这下定心了。你好生在这儿给我养着,我跑路行了吧。
王也温柔起来是很要命的,你看我不爽了,那我就走呗,你别不舒坦。
但这种温柔这种好,其实更容易让这人不舒坦。
王也好像什么都知道,这个他不知道。
03
王也又做梦。
道士问狐狸你哪儿的人啊,狐狸说江南的。道长从哪儿下来的啊?道长说天机不可泄露。
“道长入世做什么?”
“渡劫。”道士直白得狐狸有些没想到,狐狸追问什么劫啊,道士说狐狸,你知道这么多要惹祸的。狐狸笑眯眯地说我守口如瓶啊,道长尽管放心。
我嘛,我就来人间瞎溜达。狐狸说,主要长长见识。道长很让我长见识。
别贫嘴。道士不吃这一套。
“那很巧啊,咱都往凡间走。”狐狸笑得美滋滋,“同路吧,道长。”
狐狸擅长沾花惹草,道长擅长装疯卖傻,两人并肩走,脚步都并不到一个方向去。但走得很畅快。到帝都的时候正逢八月十五,狐狸悄咪咪跟道士说,道长您入没入过宫。道士说那可不是该入的地方,狐狸笑开,说山人我呀曾经去给贵妃娘娘看病,封了壶青梅酒在御花园里。听到酒字道长脸色微微一变,说,那你要去拿不成?狐狸说是呀,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今儿八月十五啊道长,来尝尝。
道士试图转移话题,还会治病啊狐狸?狐狸说山人那也是神通广大的,虽然没道长这么厉害。
狐狸看透:“道长别是怕酒吧?”
道长摸摸鼻子:“谈不上怕,不胜酒力。”
八月十五见不着家人咱知己对月痛饮也是挺不错的是不是。
道士揉揉眉心,我就碰过一次酒而且一碰就没意识了到时候你得收拾残局。
狐狸说行行行您等着。
暮色四合时他回来,提了酒,兜了一袖的青梅,拉着道士翻身上房。这夜月明星稀秋风飒爽,狐狸惬意道长忧心,他看着狐狸装模作样地从袖子里捞出白玉杯又倒酒,酒液是很香,但道长看着很慌,忽然嘴边有什么东西凉凉的,他转眼一看,狐狸把杯稳稳竖在屋脊上,前倾着身子往他嘴里塞颗梅子,身后的月亮银盘似得圆亮,月辉往他身上一洒,整只狐狸晶晶亮亮,领口没束严实,清清楚楚露出锁骨。
那双薄唇正抿着,冲他说梅子解酒啊道长。道士鬼使神差地咬下来,吐了核差点破戒骂人,我天,这酸的。得逞的狐狸盘着腿抓着脚踝就笑,道长的眼神飘飘望向领口,大白颈子露着。慢着,道长心虚地转过脸。
“喝酒啊王道长。”
“不敢喝。我可不记得梅子有什么解酒的功效。”道长还想挣扎一下。
“道长。”狐狸的眉梢塌下来,“你我之间我才是医生!”
“当过医生。”道士纠正他,心里嘀咕,还不知道是不是仗着妖力折腾点小事儿,靠不住靠不住。
“这可是您答应的咯。”狐狸端起杯子又往他嘴边塞,道士乱了,伸手就抓他手腕。狐狸的手腕细,皮肤凉滑,按紧了就能感受到跃动的脉搏,摸着可舒坦,道士望上去,狐狸的脸生得算是漂亮,却也不见丝毫女气,真要说他大大方方去笑的时候,还有那么些英姿飒爽。狐狸精啊!
怪不得小姑娘们都喜欢他。谁不喜欢他。
“山人没少跟姑娘月下对酌吧。”道士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手心的腕子跟白玉似的,被他握温了。
“嗨,那都不是我的姑娘,道长是我知心的道长呀。”漂亮的嘴唇一开一合,露出点软软的舌头。道士想,是不是酒味儿闻着也会醉。还是有人看多了就会醉。
“您这也忒薄情了。”于是言不由衷。
“……别耍赖呀,道长。”狐狸凑上来,加重语气一遍,“道长。”
道士像是忽然被这两个字激醒了,抓着他的手就顺势往嘴里送,酒液一开始是察不出什么味道的,入了喉咙就像拨了烧铁,道士呛得直咳嗽,山人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扯着袖子就要给他擦嘴,道士一瞥这白袖子赶忙给拨开了,狐狸想,哎呀真是!于是伸出手拍拍后背给他顺气。
“道长这么急做什么。”狐狸笑得挺开心,道士瞪他。酒劲儿慢慢上来。狐狸又对他说什么,再听不清,还是看见那浅色的嘴唇,分明没半丝媚态,却环环媚意入骨。
王也说:“茶卡盐湖的给你买了,丹霞的给你买了,我正要买莫高窟的,你还要不要?”
诸葛青回答:“要啊,怎么能不要。”
一个周之后王也转悠去了敦煌,一路转悠一路买,买明信片,没别的,轻便。诸葛青就一路跟他电话里凑热闹,胡侃,王也走得可累,跟他扯几句心态就很好,第二天继续活蹦乱跳。他在的地方海拔三千多米,水的沸点只有八十八度,他只敢喝矿泉水,茶杯跟失宠了似的缩在背包的旁侧,苦兮兮。诸葛青憋笑憋得鼻音都出来了,王也说嗨嗨嗨至于吗,诸葛青回答至于的,您平时宝贵您那茶杯跟宝贵女朋友一样的!王也想,这杯还是上山前亲爹给他买的,山上物资不太那么什么,这几年他就靠这杯了,感情深点是正常的。
诸葛青平静下来,说我理解,时间长了总有感情。
王也突然觉得他语调沉得反常,刚想问怎么了,那头就说我吃饭了啊道长自便,紧接着挂了电话。狐狸反常啊,王也摸摸下巴。
这一次王也道长要看不透了。
莫高窟。这三个字念出来多数人心里都要揪一下,这是什么地方人人都有个概念。王也一开始也想象大概是个富丽堂皇的艺术宫殿,毕竟“敦者,大也;煌者,盛也。”*后来在高一做了篇阅读叫《莫高窟的磨难》,才觉得这地方也许没想象里那么好。这里东西贵得要死,人满为患,门票都得分时间段入,要排队,跟什么景点都没什么不一样,是不见一丁点脱俗的。很有意思,王也一道家出身如今来佛教圣地,心里还是激动得跟要春游的小学生一样。
近九十度垂直崖壁上的窟窿,各个朝代千姿百态的艺术精华汇聚在此,窟里的空气很凉,是千年无人触碰的琴弦,只要呼吸就能拨出一曲乐章。一次进来的人不能多,二氧化碳含量过高就要关闭修整,王也觉着这多像位老人家啊,最博学阅历最广,所有人都得当宝贝捧着,上呼吸机有事没事打吊瓶,就为了让本活字典多喘几口气,这样的存在就是喘口气对世界都是财富,人人都为此落泪。
时光。
王也读出来,时光啊。那些年岁飘飘然流过,余下满地斑驳斫痕。清朝的时候有人不懂佛,大部分佛像都被翻修过,神态木讷肢体僵硬,那时的人已经有些佛道不分,白胡子老道抱着拂尘坐在佛祖前面的莲花座上,怎么看怎么违和。
那些曾辉煌一时无比艳丽的也终究是凋零了,他们这些活在当下自命不凡的也总会化为黄土的,俗,是活,不俗,也是活。俗人来看这不俗的地方,不俗的地方受着他们破坏和改造,却仍旧是不俗的。它承受了那么多的荏苒与磨难,带来时光彼端的袅娜美感。
王也一下子醍醐灌顶。
说到底怎样是俗怎样是不俗呢,俗是怎么个说法?入世,世又是怎么个说法?
我是个行者啊!
王也笑,他笑出眼泪,给诸葛青打电话。
说,老青我懂了。
你,你懂什么了?
尽在不言中啊山人!他哈哈大笑,你算算啊!
04
“王道长入世是做什么的来着?”狐狸坐前头儿嚼糕点,戏台子纱幔重重脂粉浓浓,他不觉着呛,很乖地把这漂亮的脑袋瓜儿靠桌子上,长发散了半桌。
台上人唱得咿咿呀呀,台下人听得昏昏欲睡,道长打个哈欠,眸子偷瞥着狐狸。狐狸光明正大地看他,一丁点眸光自眼帘下透出,温软。屋檐角下悬着的风铃忽然齐齐响了,戏腔骤然断了一个音。朦朦胧胧的,这儿,道长觉着。什么都是粉红一片,他在俗世中,他正坐在这俗世里最俗的地方喝茶,桌上是坠着桃花的糕点,眼前是生着双桃花眼的狐狸。他意识到,一种失真感。
“渡劫。”仍然是懒洋洋的语调,台上戏子开始唱霸王别姬,调子凄然凛冽,一抖一升,道长心里紧随着一凌。什么不太一样,狐狸身上。
“啊,”狐狸身子软得像没骨肉,他伏在桌上,仍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不对……道长曾叹他是牙伶齿俐无半句真言,愈是杀机暗涌愈是含情脉脉。此刻亮闪闪的半片眸子也过于柔情,是狐狸把最柔软无防的肚皮露给你看,这不像狐狸会做的事儿,这是要变天。
他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一股气要凝一半,再喘,散了。于是空了一块,在最底下最沉的地方。他又觉得鼻子里全是这种甜腻气息,躁,不安生,戏唱得烦。想了一半他就在心里敲打自己,祖师爷在上……
“渡完了么?”
道长猛一闭眼。
终究要来。
三年,整整三年,他们。狐狸问他问题,翻来覆去地问,每次他答一样的话,见到一样的狐狸。
这次不一样。
他不给自己算。他就觉得心里空了下,再没什么别的。空。道长定定神儿再看他,狐狸已经坐得端端正正,于是道长也直起脊背。那么多次坐一张桌子前吃饭,头一遭两人正着看对方,都显露出些肃穆与庄重,好像是一种仪式感。戏子还在唱。
道长觉得狐狸好看,是真那么好看,好看到什么散乱思忖都烟消云散,戏子再唱,他听不清,他面上又摆出那种懒散模样,聪明人讲话不用点透,这一句意味了什么,他俩都心知肚明。心知肚明得千言万语凝涩喉头心底,险成郁结。
“青,你去哪儿?”道士问。
狐狸抱着袖子别开脸,说:“我老家,桃花开起来最好看。座座山头都是粉的,比什么烟火啊乱七八糟的都好看。”
他说:“我也是很想家的,道长。”
“我们同路的。我也要渡劫的。”
道士想说,我想看。但他咬住自己的舌头,把那些话音咽下去。妖怪要渡劫,跟他不一样,他渡不过顶多做个凡人,狐狸渡不过魂飞魄散。
还记得他们路过一乱坟岗,狐狸走两步幽幽叹气说这是妖冢呀。狐狸念一石碑上的字儿,人在天地之间,人在轮回之中。“这位好感慨!生生死死,在的地儿其实都一样啊是吧道爷。”
差不多吧。道士心情也很沉闷,总归是世间,脱不过世间的。
世间?
道士只是说:“青。”
“再走一段,”狐狸回他,语调像醉过,湿淋淋的,“就一段。”
一曲终了,戏子下了场撤了妆,他说:“您放心吧道爷,您心性硬,这个劫,你早过了。”
道爷闷声喝茶,一饮而尽,凉透的茶水苦得舌根发麻。
空空如也。
海上有仙山,仙山名蓬莱。仙人入世来,入世不思凡。
狐狸一身白袍,斜戴斗笠,抄着手挺拔立着,身后是山林蓊郁一片,身前是宽阔大路一条,这时候山光正被山头一割为二,他站在阴阳交界处,就此止步。王也心尖颤颤,往事种种铺天盖地,他却还能自持,笑容得体。老青,就这儿么。
他说得轻描淡写,于是狐狸笑了,说,你走罢,别误了时辰。
王也想,我们一起走过哪些路?他想着就迈开步子,双手空空,怎么去怎么回,好像三年仅是一场幻梦,王道长下山玩儿一天,又要回去了。道别是不必的,饯别又奢侈了,道长山人两袖清风走天下,谁也不留什么羁绊,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干干净净,不失为一种脱俗。什么都是一样的,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忽然气息近了,道士停住脚步,狐狸冰凉的手指抵上他的后心。正对着心窝的位置,他指着那里,道士不回头。
他想起自己曾经问狐狸吃不吃人,狐狸大惊失色,吃人就是祸妖了,我是好妖。
“王也。”
狐狸的嗓音锐利起来,他清冷地、不带一丝感情地说。
“你自蓬莱,你入世来,你不思凡。”
“你注定羽化登仙。”
“这是你的路,你该走。你一定要走,你要走得最漂亮。”
“挺胸昂首,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05
诸葛青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他化身狐狸,缠上个厉害道士,道士面熟,认不出是谁。
这梦不扎实,梦里刻骨铭心,醒了就忘,他依稀记得狐狸跟道士在屋顶上喝酒,月亮很圆。道士说狐狸薄情。道士一口就倒。狐狸在一旁托着腮帮子坐着,把杯里的酒自个儿喝了,又倒一杯,说,哎道爷啊。小的天生神魂不全,你身上灵气重,才想着蹭你些灵气补补元神,没别的意思。心里挺愧的,罚酒一杯。于是自己喝了一杯,又满上。
他说,情缘太重,缠上了拨不掉,真不敢薄情,那太沉。
要是缠上了嘛……那渡劫的时候怕是要遭啊。
没动静。
狐狸转头一看,道士早睡得昏天黑地了,真是一杯倒啊您。狐狸觉得心里千斤重的担子放下了,松一口气舒心笑,灌酒。他也喝得迷糊了,就摸索着触上道士的心窝。他的手指头一直冰凉的,人类的体温显得烫。
哎,真好。狐狸感叹。人类的心窝子是热的。
他说,我就喜欢人啊,道长。
我还是喜欢人啊,仙人。
他说,不要回头。
梦见什么了来着?
诸葛青皱着眉头想,心里空荡荡一片,突然觉得没滋没味。不呆了,人在这儿不舒坦,不在这儿更不舒坦,诸葛青你什么毛病,别闹腾了麻溜儿滚回家吧。穿衣服呆坐在床前,抄起手机给王也发微信。
老王啊,山人回去闭关了,回见啊。
他踌躇一下,苦笑。竹篮打水一场空,自个儿乐呵。
点击发送。
06
师祖说,你可想好了。
道士说,弟子不够格,再没资格入蓬莱。
“一步之遥,这一步之遥啊王也,你不要后悔。”
王也苦笑,大大方方地撩开衣摆,跪。
他下山之前师父说,你身上背的东西最重,好徒弟为师担心你。王也摸摸鼻子笑,说弟子什么也不带指定沉不到哪儿去,师父摇摇头:“不,无欲无求是很沉的,你入世,背着的就是一整个蓬莱。”一整个蓬莱?王也不懂那是什么概念。
有些事走着走着就懂了。原本王也觉得,世人是千人一面,那些斤斤计较的阴暗心思,也尽都出自凡念,没什么好稀奇的。见多了才知道,每个人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苟且都有自己的涅槃,是大浪淘沙的浪亦是沙,仙人不渡凡人,凡人渡自己。他一路走,越走越轻快。
狐狸说过,道长自然是不一样的。“怎么不一样了?”“道长这背上是苍生不可承受之重。”狐狸跟他比划,“其实道长你不必说,我知道你自蓬莱。”
啊?
“仙山上下来的人,背上都有座仙山。道长的脊背,是弯不下的,不然山就垮了。”
切切实实。那脊背上好像承了万水千山,总就是直的,谁也不令他折腰——他跪下时,山川湖海都顺着他的脊梁伏折下去,一片烟缭雾绕,混沌朦胧。
一断仙缘。
他结结实实地磕头,说,误了师祖的教导,弟子请罚。
“这是你的劫,与我无关。”师祖摇头。
“你想好了?”他又问。
“弟子想入世。”
“你就会是具凡胎俗骨……”
“弟子想入世。”
“你可看清了这世间的俗气浊气?”
“弟子想入世。”
师祖说,有一有二没有三,你走吧。
山上的小妖说,道长,你分明该无欲无求。
“无欲无求是仙家。”
他闭了闭眼,再走,昂首挺胸,未曾回头,一步惊天动地,一步石烂海枯。
“不是我。”
“我不是。”
“王道长,您终究没能过那劫。”
“怎么叫劫,那叫认命。王也这个人骨子里仍然是凡人,是命。”道长笑,声音很懒。
“您不是认命,”小妖的嗓音尖细的,“您是为了他。”
那日仙山下修为不浅的狐狸啊。
“怎么不是命呢。”不再是道长的家伙把道袍一拂,凡尘窸窸窣窣地落净,他向世间走,脚步踉踉跄跄,却没有半缕尘烟不渡他。
道士说,我以前自认聪明,什么都不当一回事儿,不是无欲无求,是欲求得不动声色。
小妖喊,道长!
道士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想得太慢,这讷劲儿才是我命劫难逃。
小妖哽咽,道长!
道士说,我不再是道长了,小孩。我怕我迟了。
小妖嚎啕,道长!
“他是命啊。”
小妖擦眼泪说,入世难!
道士说,入世来!
罢!罢!罢!
07
“你要回去?”王也看见消息急匆匆给他打电话。
“这些天麻烦王道长了,山人打算回炉重造重新做人了。”诸葛青往行李箱里塞衣服。
王也扒拉着头发如大梦初醒,最近一趟飞机半小时起飞,跑跑还赶得上。于是道长背上全部家当就跑,跑到门口才发现自己套着的是拖鞋。诸葛青讲的闭关就是与世隔绝,别说电话了找上门去也不会见的,天知道之前那个说见识太多了不想回去的人是谁了,换鞋退房,上街打车,坐在车上看时间,一遍遍催快些。
哎。被撂在机场门口的王也突然想,我回去做什么?道长站在机场大门前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哭笑不得手足无措。
道长有些没跟人说过的小心思,他不敢说也不想说。
诸葛青是在躲他,他看得明明白白,因为他留了个心眼,专看山人。你不想我在那我就不在,但我想见你了。
大清早,这地方天黑得特别晚,九点钟才日头偏西,早上起得也晚,人还不多。王也站着不动弹是很突兀的。他搓手,手心全是冷汗。
啊,他想。我知道,我知道的!他一下子有了什么理由,扯着包带就往里跑。
是想见你啊,所以必须要回,要把你拦住。什么理由也不要也不需要了,是想见你啊,诸葛青!
【你等我。】
【我想见你。】
王也道长总是把一切处理得妥妥的,不踩逆鳞不失态,不急不躁心性好,有人说他无欲无求半仙一位。无欲无求也是很沉的啊,王也才发现,不……觉着沉就不是真无欲无求了。
没什么无欲无求的,我王也就是个凡人啊!他爽快承认了,我王也,就是个有着这般七情六欲的,自视清高却从来身在世间的凡人啊!
你在世间。你在轮回。
08
道士去南方找桃花。
有桃花的地方他就去,去了之后把山头翻个底朝天再走,上山之前总会问问当地人这山上有没有狐狸。山人跑哪儿去了?他对此一无所知,只记得那日狐狸嚼糕点的样子,那双他并未亲吻过的唇,那对儿桃色的他的欲念。他说,我家的桃花最好看。
道士找一年找两年,长了两根白头发,他一路走,银子没了就打工赚钱,走烂了不知道多少双鞋,身子骨越是堕到凡间去,心头念越是坚定纯粹,忽然有一天他在最合适的时节找到一片桃林,桃林深处有几棵白杏,他听到有人哼歌,曲调好熟。
他转头去看。
是他的春风,是他的尘缘,是他难以割舍的欲念,是他踏遍天下的执着。
狐狸说:“人在天地之间,人在轮回之中。”
“我在天地之间,我在轮回之中。”
那是一抹魂魄晃荡,濒临溃散。
狐狸冲他笑,笑到泪流满面,他叫:
“道长。”
【尘缘啊,爱恨啊,那么沉……受不住啊。渡劫怕是要遭的。】
【“我也是要渡劫的。”】
魂飞魄散。
十里桃花瞬息颓尽,入世仙人一夜白头。
入世难。
09
王也下飞机之后马不停蹄地就要往市里赶,跑了两步又停。在楼梯口停下。
诸葛青站在楼梯顶上,白衬衣黑裤子,外套不好好穿,披肩上。王也记得他在罗天大醮就是这么个模样,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让人恨得牙痒痒。
王也喉头一紧:“你这就要走?”
诸葛青居高临下地看他,面无表情,忽然笑,笑得眼角湿湿的。
“道爷,玩儿得开心么?”
王也想说开心。他想说我见识了这所谓俗世,我从被凡人踏遍的仙境回来,我读懂了流光,抓住了年华,我……我……我肯看看我自己,也看看你。
王也记忆最深还是火车上看见那次日出,太阳浮在连绵的雪峰顶端,所有的云翳逐渐都散了。他当时觉得这跟武当的日出不一样,又说不上来。是云彩是天啊,这里离天那么近,什么东西都沉甸甸地压下来,云彩被它挤开,于是太阳以最缓慢的速度升起,又很稳当。它升得好像慢了,却仍然是天地间最大的亮色与热源。
我该是个浪漫主义吧,王也看着诸葛青想,我觉得那像谁呢……
他快速喊:“诸葛青!你先别走。”遮不住,那些都遮不住你,你是太阳,就晓得自己能烧。
诸葛青听得云里雾里,摊开手道:“王道长多虑,没带行李走什么走。”他开始向下迈台阶,身后的光影迤逦狭长,这一刻尽数聚拢在他脑后,王也仰着脖子看他,看到倾泻的万顷天光。
他喉咙发干,问,那你这是?
诸葛狐狸说,山人我掐指一算,这个点儿,来接道长正好。
道长说,山人,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fin.
*出自《汉书》
后记:
第一次给也青写后记吧……爆字数了彻底,11013字儿,希望lof不要屏蔽我这么端正的内容【双手合十】
没想写清楚,聊聊,前世一仙山下来渡劫的道士一世间跑跑玩儿的狐狸,两人在大西北遇见,道士算出自己这劫是情劫,但是不晓得是谁,道士很自信,他心中没给这种东西留位置,情劫算啥。一开始见狐狸他大概就知道这跟他的劫有关,毕竟是狐狸嘛,但是劫这种东西可渡不可躲,于是顺其自然。
狐狸也很清楚这事儿,狐狸天生魂魄不全,要后天靠灵气慢慢补,道士是仙山上下来的人,周遭聚着仙气灵气,他就贴上来偷偷用一点,心里愧疚得不行,就对道士特别好。狐狸渡劫之前不能动心,尘缘太重,会渡不过天劫。
两人心照不宣,就这样儿。到最后山人早晓得自己动了心,道长还觉得自己不动如山,其实算是吧,也就是反射弧长点儿一开始没感觉。
山人不说出来,山人也觉得道长不动如山。山人绝不让自己挡道长的仙路。但还是舍不得,天劫后留下抹残魂等他,只是一种执念,人见到了,立即散了。
现在吧,是双向暗恋其实……老青知道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刚脱离了一个心魔又来一个,王也把他捡回去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外加喝了点酒翌日状态就很不对。最后他还是觉得自己要学着放手,于是要走人。
但其实。
王也早就有这种心思,隐隐约约的,那么模糊,道长也不去确认。确认了就是麻烦一堆,他俩都想把对方当兄弟的。
一开始听这曲子满脑子的仙气,简直炸开,这个故事原本叫我构思得是真的很仙的……………………………………但我就是个大俗人啊!仙气什么的,完全写不出,想来是非常对不起这个故事!!【痛哭流涕】
昨晚写到凌晨两点才磨磨蹭蹭写完…………………………暗搓搓说其实这个是元旦贺文但是既然我今天写完了那就圣诞节吧………………再暗搓搓地说其实原本是想给汤团桑的生贺,因为我一月份估计就忙得飞起,各种考试,只能提前写,现在一看是不是提前太多了……就不厚着脸皮艾特了TATT祝汤团桑生日快乐!!下凡辛苦了!!请在新的一年里继续下凡【什么】
就这样,想起什么再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位!
期待下次再见!
-by:宋凌-2017.12.24-09:54-
<大结局上篇>
前记:
对不起了,姐妹们,我决定出坑了,突然感觉没啥意思了。
写文两年,感受颇多,从最初的文盲到现在的青铜,一路走来,楼楼脆弱的内心得到了强大的锻炼,如今的脸皮堪比城墙了,哈哈哈……说真的,这段业余生活将是我终身难能可贵的记忆。
感谢一直在线的你,也感谢悄悄潜水的你,为了有始有终,我想最后用这种,总结自述的方式,给本篇文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希望大家见谅!!!
正文:
狩猎那日,我对苏婉伶明确表示自己不再纳妾,她只说‘你会的’三字,这口气配上她凌厉的眼神害我后脊发凉,之后,她的家人回了南朝,而她跟着父亲去了边关,说是去看看哥哥们,我知道,这些都是他们有意躲避我的借口。...
前记:
对不起了,姐妹们,我决定出坑了,突然感觉没啥意思了。
写文两年,感受颇多,从最初的文盲到现在的青铜,一路走来,楼楼脆弱的内心得到了强大的锻炼,如今的脸皮堪比城墙了,哈哈哈……说真的,这段业余生活将是我终身难能可贵的记忆。
感谢一直在线的你,也感谢悄悄潜水的你,为了有始有终,我想最后用这种,总结自述的方式,给本篇文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希望大家见谅!!!
正文:
狩猎那日,我对苏婉伶明确表示自己不再纳妾,她只说‘你会的’三字,这口气配上她凌厉的眼神害我后脊发凉,之后,她的家人回了南朝,而她跟着父亲去了边关,说是去看看哥哥们,我知道,这些都是他们有意躲避我的借口。
想想天下之大,能让我宇文玥闻风丧胆的,也就有且仅有那个众人皆知的人了,难不成星儿有什么把柄落入父亲手中?以此来威胁我纳妾,达成他的小心思,或者是父亲已经知道星儿不孕一事?想用她的离开来换取我的妥协,为宇文家传承血脉?他们到底来不来青山院偷?
就在我千头万绪的翘首以盼时,收到了星儿的一封家书: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臣妾回家等候,夫君勿念,安也。妻:星儿
看着一个个她亲手书写的字迹,信里的思念满满,心里的甜蜜爆表,可又觉得她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诡异,结合之前的猜想,似乎真有那么回事
一切都是她们串通计划好的,去大梁也是她陪我走的最后一遭,可是,我还是不愿去相信,她已经做足了准备离开我,揪着心自欺欺人的说服自己,没关系,她真的乖乖在家等候着,再有一两日我就可以回家了
当真,我还是那么没出息,思前想后,我以书信,这种很没礼的方式告别了元彻,朝堂大事都已商讨的差不多,大魏有元彻这位明君,有燕询、元嵩、文武百官的辅佐,会继续繁荣昌盛的,再说,他也该适应没我的日子了,而我,除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不想失去她,不想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幸福,连夜离开了长安。
我没有直接回青海,顺路先去了一趟大梁,想着她万一还在呢,当看到滞留在皇宫的荣儿和梅香时,心都凉了半截,魂儿也被阎王爷收了三分。
萧策还扬言留下孩子是想再多陪陪他,知道他也是个不说实话的主,与其从他嘴里套出真相不如直接带孩子离开,赶时间要紧,萧策最后良心不忍,还是提醒了一句,“祝你好运!”
后来才知,萧策没有骗我,孩子的确是他要留下的,不过,主要的目的是想减轻乔乔的负担,不给我们添麻烦,让我们专心去面对未知的暴风雨。
我以史上最快的速度赶回家,迎接我的居然不是王府女主人,而是明着去边关,暗着来青海的父亲和表妹,心凉到把尖儿。
当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寻找夫人的身影,小七小八战战兢兢的告知:“六姐回寒山了。”
“多久回来?”
“她没说”
我没有丝毫迟疑,转身打算去寒山寻妻,压根儿没把宇文泰放眼里了,可他拉住我,递过一纸文书:“她不会回来了。”
你们知道压垮骆驼的是什么吗?一根稻草,微不足道的稻草尽然能压垮庞大的骆驼,很不可思议吧。
是的,让你们见识见识这微不足道,又威力无穷的稻草,说它微不足道是因为它只是一张盖着宇文家族印章的一纸文书而已,对我这种早已被踢出家族,自立门户的人算不了什么,彻底打垮我的是,被红手印覆盖的楚乔二字。
真相水落石出,这就是他自认为的王牌,也是她要偷的,她想偷,说明她还是不想离开的,可……最后还是没来青山院,这是决定放弃了是吗?那,那封家书又是几个意思?安慰我?好让我不急着回青海?这次……我是真的不懂了
我只知道,之所以小七小八还在青海,那是因为小八过不了多久就要去美林关,而小七,也是心有所属,她早已将七妹托付给了月七,这些都是她当着我的面安排的,当时没丁点质疑,毕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自己幸福也要让家人幸福嘛。
她终究又一次的食言了,还记得第一次食言是在青山院,她说自己不是阿猫也不是阿狗,不是谁随便丢来一块肉就跟着走的,没过几日就怒发冲冠的离开,那是因为一个关于死间的误会
也在前不久,她说再也不会离开,可现实摆在眼前,这次是因为一封休书,这里没有误会,没有仇恨,也没有逼迫,白字黑字写的那么清楚明白
‘兹,宇文家四少夫人楚氏,未能在一年内为宇文家诞下一儿半女,身为人妻,未尽到应尽的职责,故,立此休书休之,且,楚氏主动离开青海,不再与之纠缠,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书为照,立约人:楚乔’
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不停的在脑海里徘徊,捏紧休书的手指在瑟瑟发抖,一股热流在丹田里翻江倒海,每一根神经都像被拉直的橡皮筋,绷着,是断裂还是回弹,无从得知
坚持住,坚持住,坚持住……一直在和身体叫嚣,天还没垮,地也没陷,我能挺住,也必须要挺住,有什么大不了,像我这样的人,在这短短的一年半时间,事业爱情双丰收,那些幸福美满的时刻足以让我回味到闭眼那日,足够了宇文玥
不管怎样,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都不想待在此地面对这个刚有点好感的父亲,也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去往何处,寒山还是哪里?只想迈开腿冲出去
心有余而力不足,刚一提起劲儿,咔嚓一声,我听见了胸口有被撕裂的声音,丹田的那股热血从嘴里溢出,一滴一滴的鲜红掉在冰冷的石地上,瞬间感觉天旋地转,昏天黑地,四肢无力
算了,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到此结束吧!
我这样想着往下落去,迷迷糊糊中看见正大门踏进一个熟悉的人影,同时听见一声惊吓的呐喊:“宇文玥!”
绷着的弦一下就被震断,随之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除了月七等人吩吩的呼喊外,耳边是从她胸腔冒出的声音,浓浓的鼻音责备着宇文泰:“这下,您满意了吗?”
我高兴得没有力气,也不曾想责怪任何人,这种时候,我得抓紧利用好最后的一口气,交待两句遗言:“星儿,谢谢,你!”
“别说话,月七,快来帮忙。”
星儿,谢谢你没有离开,谢谢你给我的一切,谢谢你证明了我在你心里的位置,谢谢你没让我白活
星儿,好样的,没让眼里包着的星河落下,以后,就该这么坚强的活下去,即使是强装出来的,也要这样好好的活着
星儿,不用做无用功了,没用的
那一脸的着急,谁都知道她想干什么,我拉住她的手,是太长时间没有握这双小手,还是她的身体得到了好的调理,我尽然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暖和
她反握我的手安抚着:“有什么话以后慢慢说”
我摇摇头,眼神制止苦着脸要抱我的月七,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没有多余的时间倒腾了,五脏六腑已经因急火恐心而在焚烧,还能吐出几个字已经用尽了我全部的功力:“星……礼物……在,”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她一边叫着一边不停擦着从嘴角流出的血迹,眼角的泪水实在忍我可忍的无声滑下,有一滴没一滴的落在我袍子上
“书桌……暗……格……”
“宇文玥不要说话了,星儿求求你不要再说话了……”
我是真不忍心看她的样子,心痛的感觉已经盖过了该死的病痛,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眼睛是闭了又睁,睁了又闭,来来回回无数次后,眼角只剩一串泪水
月七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的燥着,她自己硬撑着想揽起我的身体,这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结果,我能感觉到还是被人一把抱起,墨儿从未停止的哭叫声就在那时停止了,一片鸦雀无声,因全场的人都愣住了
在场的人谁还有这魄力,这宽大结实的胸膛,除了他还有谁,这算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落入他的怀抱吧,虽然不能看见他此时的神情,就凭我感知到抱着的力度和行走的速度,我能想象到他是痛苦的,他心里也不好受吧,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而这个结果也只有同道中人萧狐狸猜中了
我用睁眼的力气最后换了两个字:“父……亲”
“玥儿坚持住,我立马接欧阳先生来”
他快速的来到房内,我就这样被放在床上不闻事世了,有一段时间是完全没意识的,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但就是不能睁眼,不能说话,不能行动,医者管这叫:木僵
食堂大妈不愿给同学们打肉,食堂的肉去哪了?
1.
打饭的张大妈对我说:
你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了。
这个世界除了光明以外,
还有黑暗。
黑暗中,那些怪物潜伏着,流着口水,窥探着落单的人类。
而她们,大妈们(the big mother),则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守护者。
那些黑暗中吞噬血肉的怪物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来到的地球上。
有学者认为存在一种“门”,连同着我们和他们的世界,门多半会出现在广场和坟地里,而坟地上后来又建起了学校。
只有经历了残酷训练的天赋异禀的女性才能看见和封印怪物。
这些女性经历了残酷而漫长的训练,终于,成了人类的守护者
——大妈
2.
我和张大妈,便是在食堂打饭时认识的。
每次我...
1.
打饭的张大妈对我说:
你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了。
这个世界除了光明以外,
还有黑暗。
黑暗中,那些怪物潜伏着,流着口水,窥探着落单的人类。
而她们,大妈们(the big mother),则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守护者。
那些黑暗中吞噬血肉的怪物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来到的地球上。
有学者认为存在一种“门”,连同着我们和他们的世界,门多半会出现在广场和坟地里,而坟地上后来又建起了学校。
只有经历了残酷训练的天赋异禀的女性才能看见和封印怪物。
这些女性经历了残酷而漫长的训练,终于,成了人类的守护者
——大妈
2.
我和张大妈,便是在食堂打饭时认识的。
每次我点了一份肉菜,张大妈打菜时的手都会抖一下,就在那抖的一瞬间,肉便消失不见了。
我刚想说点什么。
张大妈摆了摆手,示意,下一个。
我便不甘心,心想,既然都不愿意打肉?这肉去哪里了?
那天,从一开餐,我就坐在食堂里盯着,直到食堂闭餐关门。
张大妈一共抖了108下,天罡地煞。
一块肉没有打出来过,可是菜盆里一块肉都没有剩下。
张大妈和我说,这一手她练了三十三年,
抖破了二四个饭勺。
我问张大妈,肉去哪了?
张大妈说,被吃了。
3.
按照张大妈给我讲的。
为了镇压住那些黑暗中的怪物,
大妈们潜入了学校,
化妆为打饭阿姨。
打饭,其实是一种封印的巫术。
几百位阿姨一边念着血腥吃人的咒语,
一边将处理的吃不出来源的肉瞬间抖向大地中的传送门,
怪物们便以为自己吃到了被献祭的人肉,
从而停止了躁动。
我问张大妈,是什么样的血腥吃人的咒语?
张大妈说:
“吃哪个同学?”
4.
除了在食堂祭祀的巫女大妈之外,
还有结界大妈和战斗大妈。
金刚怒目,
菩萨低眉。
5.
结界大妈,
便是在广场上跳舞的大妈们。
人类的文明,
伴随着娱神的舞蹈。
她们用欢乐的音乐,
跳着喜庆活泼的舞步。
用这种充满了灵力的正能量,
来抑制黑暗中的怪物们。
怪物们害怕这种欢乐和力量,
广场舞一跳起来,
光明就保护住了脆弱的人类。
6.
战斗大妈,
则是宿舍的管理员大妈们。
每当夜晚降临,
总会有狡诈凶恶的怪物从门中偷跑出来,
觊觎着充满了年轻血肉的宿舍楼。
这时,
宿管大妈的锁链结界和枪棒兵刃,
就是怪物们最大的噩梦。
我曾经和张大妈一起去给女生宿舍楼的刘大妈送宵夜,
那时,
一个怪物变化成了帅哥的模样,
说来给女朋友送生日礼物。
却被刘大妈一套五虎断魂枪打掉了命脉,
当场回归了黑暗。
听着怪物丑陋的嘶吼,
刘大妈只是擦了擦枪头,
又把银枪插回了墩布里。
7.
张大妈说,
我是很特殊的。
身为一个男人,
却能看见怪物。
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大学毕业以后,
我也会去经历修行和战斗,
直到几十年后再一次回到学校里,
成为一个合格的看门大爷。
为了不让怪物在人间肆虐,
我将牢牢的看守住这人类希望的大门。
我想,
等到了那个时候,
我也会有一位并肩作战的大妈吧。
完。
(图片是gotte老师画的助六哦( •̀ ω •́ )y!仓鼠都会好好吃饭,小伙伴们今天也要吃好啊!)
@LOFTER图书管理员 管理员小姐姐也要吃好!
I can't feel you.
枭羽向
写的不好,感谢观看。
修改了一些bug
如果不是爱的太深,我又怎会在不知不觉间痛彻心扉。
迪卢克总是感到没来由的悲伤。在人声鼎沸的酒馆里,在温暖壁炉的房间里,在冷风穿梭的暗巷里,或者在乱七八糟的梦境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样的悲伤,像是失去,又像是得到。苦涩,寒冷,充满遗憾的甜腻。迪卢克想要去了解这样奇怪的悲伤,但总是一无所获,他不明白原本无比坚定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好像被什么所阻挡,可问题的根源他迟迟无法得知。
旁人看不出他的异样,酒客只知美酒的品味,仆人只知酒庄的打理,情报员不需要得知这些琐事。
只要不会影响到自己的任...
枭羽向
写的不好,感谢观看。
修改了一些bug
如果不是爱的太深,我又怎会在不知不觉间痛彻心扉。
迪卢克总是感到没来由的悲伤。在人声鼎沸的酒馆里,在温暖壁炉的房间里,在冷风穿梭的暗巷里,或者在乱七八糟的梦境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样的悲伤,像是失去,又像是得到。苦涩,寒冷,充满遗憾的甜腻。迪卢克想要去了解这样奇怪的悲伤,但总是一无所获,他不明白原本无比坚定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好像被什么所阻挡,可问题的根源他迟迟无法得知。
旁人看不出他的异样,酒客只知美酒的品味,仆人只知酒庄的打理,情报员不需要得知这些琐事。
只要不会影响到自己的任务和工作就行。迪卢克把这些事都索性烂在肚子里。
酒味让他感到眩晕,他被迫振作精神继续听线人的话,还要从中解析出真正的情报。这无异于酷刑,迪卢克捂着鼻子尽力不吸入过多的酒味。
血…他睁大眼睛看向推门而入的人,极其显眼的蓝色上沾染了很多血,没有办法分清是不是那人身上的,伤口被隐藏的很好,但血都没有擦掉。
是故意显露吗……迪卢克支起身子抱臂看着他。
凯亚一边笑着一边慢悠悠坐下,他好像并不在乎那些扎眼的血色,像是往常一样要了一杯午后之死。
又是同样的戏码。迪卢克这次没有理他。原以为凯亚还会继续用着那些花言巧语直到拿到酒,可在此之后,熟悉并且欠揍的声音没有响起。
迪卢克愣神了一下,放下杯子回过头,却发现空无一人。
我,我看不到你。
迪卢克视线所至之处,他期望看到的影子没有出现,没有着落,没有线索。
我究竟是怎么了。迪卢克把书本重新放回书架,平时能够让他感到舒心的文字在这时只能成为枯燥无意义的字句。
他忘了自己忘了什么,他没法询问别人,没有人能够真正明白自己的痛苦,太过熟悉,太过陌生。
风花节前一天。
他寻觅着。
就连空气中都飘着蒲公英,蒙德城内像是蒲公英的天堂,只要用手在外面放一会,都能收获好多个小小的蒲公英,甚至酒馆里进来的人肩膀上也沾上了很多。人们在花中欢乐着,品尝着风花节特供的鲜花苹果酒。
再欢乐的气氛也难以让迪卢克沉醉,他侧目看着已经喝上头的客人在唱着蒙德古老的歌谣,旁边的人纷纷鼓掌叫好。迪卢克的脸上连笑容都看不见,酒保查尔斯大气都不敢出,也不知道这位酒庄庄主最近是碰到了多不开心的事。
查尔斯愣了一下,他好像记得平时吧台前会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可这样的记忆转瞬即逝,他只当是幻觉而已,手上的酒杯被擦得锃亮才放回柜子,查尔斯转过头看着迪卢克,在隐隐约约中好像看到了什么闪着光的东西。
“老板你…”查尔斯顿时噎住。
他看见迪卢克的眼睛突然变成了蓝色,可刚要开口又变回了红色,如此奇异,就像是做梦一样。
迪卢克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是我看错了。”我是在做梦吧……查尔斯摆摆手说道。
一定是做梦。查尔斯迅速交接工作跑回家里。
迪卢克轻轻哼着自己家族古老的歌谣调子,把一切工作收拾完毕。这时候已然夜晚,他算了算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就是风花节,自己好像要把什么礼物送给一个人,可他不知道,或者说忘了是谁。
礼物……好像是午后之死加一株新鲜的小灯草…到底是要送给谁呢?
他感觉不到。
是蓝色的…迪卢克轻声呢喃着,周围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手上多了一张残破的照片。
迪卢克低头看着照片,一半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完好的地方也已经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看着上面熟悉的人,有着纯真的微笑,在风雨还未到来的那时,正经历最幸福的时刻。
长了茧子的手摸着照片,本该传达到手上实物的感觉,可触感太不真实,让他难以分辨。迪卢克微微愣神,一切都一闪而过,手上空无一物。
不对…我一定忘记了很多东西。迪卢克双手捂着耳朵,耳鸣穿刺而来,他想大叫,然而声带像是不听使唤,支支吾吾地出了点声,细不可微。
“迪卢克老爷,你怎么了?”六指乔瑟停下手中的琴声,看着面前一直没动的人。
迪卢克眨了眨眼恢复视线,他抬眸看着疑惑的六指乔瑟,把刚才的事情梳理了一下,摇摇头道:“没事,累了而已,这个点,要关门了,叫他们也快走吧。”他的手指着旁边还在喝酒的一众酒客。
灯光的温暖在此刻很扎眼,夏风带来的热气让人烦躁。迪卢克站在酒馆的二楼,此刻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他需要静下心来。云卷风舒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属于莱艮芬德的执着不会让他就此停下脚步。不然也不会有享誉提瓦特大陆的晨曦酒庄的酒。
话题扯偏了,这和酒没多大关系,更多的是他自己的想法。这就像是被人下咒了一样,被迫遗忘了重要的事,回想时痛苦也甘甜。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他说不出那个名字,也无法描述长相。
他本来一直孤独着,可现在,或许才是真正的孤独。
于是迪卢克又跑到了蒙德城外的风起地,任凭柔顺的风从身旁走过。
火红的头发无力披散着,将迪卢克笼罩在其中,他借助自己给予的温暖勉强镇静,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他好像做了什么事,好像很后悔。
迪卢克戳了戳自己的脸颊证明自己不是在梦里,他回过头看着被树影遮盖的神像,那里也一片寂静,黑夜包裹着一切,看上去只是一个黑色的布盖住了神像一样。
在迪卢克眼里,也许就是布。他探出手摸索黑暗,回答他的只有手上掠过的无法抓住的风,他明白这样的破事风神恐怕也不会去听,在自由城邦,总得有人牺牲自由来去保护其他人的自由。
但这不是亚尔伯里奇的职责。
所以他…究竟在哪。迪卢克将情报网翻了个底朝天,可是“凯亚•亚尔伯里奇”这个名字就像是没存在过一样,完全没有线索,连线人都说:“他是谁啊?”
不对…很不对,他们应该知道我有个义弟,知道他叫凯亚•亚尔伯里奇。迪卢克看着时刻在变化的照片。
除了我,没有人记得他了……连我的记忆都在磨损…
磨损…迪卢克眼睛突然闪了下,将照片放好在胸口口袋里,略带酿跄地跑了出去。
他找过了很多地方,推断着那个人的行动轨迹,最后又像是自嘲般慢慢走回蒙德城。
第三天晚上。
戴因斯雷布正坐在酒馆二楼,酒杯上居然无法映出他的身影,暗红色的酒偶尔有一滴掉落在地板,打湿的一处却像是血溅了出来。
他的视线停留在酒馆的门口,似乎很清楚会有人来找他。手上不紧不慢地摇动着酒杯,查尔斯有时会抬头看一眼他,像是要确认他是不是还在。
不出所料,他会来。酒馆的门被打开,料想中的红色身影已经进来。
戴因斯雷布嘴角略带弧度,无法看出他是什么表情。他只是坐在原来的地方等着他上楼。
“我无法……”
“无法感受到他。”
戴因接上了迪卢克未完的话。将酒杯倒过来杯口朝下放在桌上,然后抬眸看着迪卢克,示意他观察这个酒杯。
“原本这个杯子应该正过来使用的,这样我们都可以喝到里面的酒。但现在,倒过来,里面就会…”
迪卢克眯着眼看着那个酒杯,心中的急躁被自己压下了许多。
我不该慌乱的。迪卢克暗暗道。如果仅仅是这样,自己是什么都做不了的。红发被风吹起来,戴因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人,只需要从他的眼神里就能观察到他的一切,戴因并不觉得这样的能力有什么用,换句话说,一切都是需要代价的。
尽管酒杯无法出现戴因的身影,可戴因能够让酒杯显现出其他东西。迪卢克看着杯中的星空,突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他不想让我去呢?”
“这是他的事,而不是你们两者。”戴因斯雷布拿走酒杯,用旁边的蒲公英酒壶给杯中续了酒。
“迪卢克,你,你们,都是充满了复杂的遗憾。哪怕现在所有人都驱使你去忘了他,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能改变你的,只有你自己。”
“……谢谢。”
戴因斯雷布在窗户旁望着已经离开的迪卢克,本不该出现任何表情的脸却有了悲哀。
真实的会变成虚假的,虚假的会变成真实的。命运只会像一张大网一样把所有人都罩住,他要做的,就是把这张网撕开。但撕开的代价不小,也许撕开,本身就是错误。
时间本来是轮回的,可打破它,也是时间问题。
悖论在此出现,戴因斯雷布选择放任不管。
很寂静,连滴水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迪卢克,我真羡慕你。”凯亚拖着一身伤痕的躯体,无力地靠在已经破败不堪的石壁边,他看着自己已经露出白骨的左手,不禁自嘲地大笑着。
这不是陷阱,不是阴谋。他甘愿走进危险重重的遗迹,让遗迹猎者的攻击打在自己身上,又巧妙地避开了一切会致命的攻击,最后玩腻了又把遗迹猎者拆了个稀巴烂,仿佛一场闹剧。
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黑色,遗迹中的火光隐隐约约照亮着偌大的房间,凯亚坐在一处角落,思考着这间房间曾经是干什么用的。他现在不需要再去想那些复杂的,诡计多端的事情,在这里能够让他安静下来,没有任何人打扰他。
凯亚并不担心会有人来找他。
也许从他进来开始,就没想出去过。
他的正对面铺着一些干草,这几天他会躺在上面思考人生,难得悠闲,在最后时刻有这样的趣味也不错。这里年久失修,风有时会从那些破掉的缝隙里溜进来,像是耳语,从凯亚的身旁掠过,很快,也很柔。
蓝色长发在这里也依然耀眼,他摸着自己的头发,触感像是某种鸟的羽毛一样柔软,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在只有他一人的房间里,这种感觉能给他暂时的温暖。
就像他的头发一样……凯亚倒在地上,盯着刻满了奇怪文字和图腾的天花板。
左手的伤口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这里没有绷带,无法止血,于是就用冰把整个小臂都封起来,刺骨的寒冷冲进大脑,他下意识地吃痛叫了一声,奇怪的尖叫在这里回荡了一会。
余下的时刻他宁愿自己一个人,也不想再见到能够将他焚烧殆尽的红发男人。如果寒冷与真相能够让他暂时坠入地狱,那么迪卢克就是赐予他永恒痛苦的本源。
也是让他有过短暂黎明的救赎。
凯亚摘下了眼罩,异于常人的眼瞳在闪烁灯火中显得极其可怖,上面的诅咒已经侵蚀了很多地方,蓝色荧光在血管里奔涌,速度不紧不慢,他吃力地抬起左手,上面的白骨居然变得模糊,再一看,原来是那些蓝色荧光组成的血管开始修补原来的伤口。
我会不会变成怪物……他下意识将左手移开,能够明显感觉到修补的速度又加快了。
水滴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干涩的喉咙动了动,决定弄些水喝,这几天凯亚对自己的观察已经发现,一般正常人需要的水分很多,但自己能够坚持好几天不喝水,或许不生不死就是这么来的。
凯亚突然想起戴因斯雷布,他记得那位末光之剑在提瓦特度过的那孤独的五百年。自己以后可能也是这样,到那时,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几滴水湿润了喉咙,凯亚找回了属于人类的一些部分。最后时刻……
我为什么会想到他…我不能…凯亚拿刀割开左手的蓝色血管,蓝色荧光不像液体那样流出来,反而是一个个小小的光球在空中散开,伤口快速修补。
拥有这样的能力是有代价的。凯亚知道是什么。
他的记忆被剥离了很多,小时候的记忆已经不多了,那些记忆被无差别地消除,痛苦的也好,快乐的也罢,凯亚抓不住那些东西。
那一双漂亮的眼睛无神地仰望着,他看不见天空,却犹如身在天空,寒冷让他颤抖,可又能从中汲取温暖,也许矛盾就是这样在他身上体现。凯亚知道,自己的身体也许撑不过一天了。
他想要抬起手看一看,可身上的力量突然爆发,神之眼突然崩裂了一个小口,冷气充满了整个房间,过不了多久,这里就是个冰窖。
凯亚在心里还打趣地称自己为“冰块”,笑了几声后,他安静地躺在地上,享受着最后的悠闲。
“迪卢克,以后我都不会见到你的。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多,夏末时吹来的晚风。”
他闭上眼睛。
“我突然很冷啊……你在哪……”他忍不住了,小小的哭声在房间里响起,“你在哪……”
“我在这。”迪卢克气喘吁吁地靠在破碎的石壁旁,难得地笑了一声,他的身上都是伤,红色的血沾染在暗色的衣服上,并不明显。
“下雨和见你,都一样。”他走过来,抱起颤抖的凯亚。
“凯亚,你知道吗?大家都把你忘了,是你使的鬼把戏吧?可惜骗不到我,我还记得你凯亚,我还记得你。我在这。”迪卢克低头在凯亚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突然很温暖…凯亚看着面前的人,不敢相信地想要伸手去摸,伸出手的那一刻,猛然发现,左手上的蓝色已经消失,完好的皮肤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我是,已经死了?”
“噗。”
迪卢克掐了掐凯亚的脸,一本正经道:“你觉得你死了?那我来还有什么意义?”
“那…”
戴因斯雷布站在他们所看不到的地方,沉默了很久,抬起右手作伸出的动作,蓝色的光芒从他的手上缠绕而出。戴因缓缓道:“【希望】,收回。”
I can feel you.
You are so young and beautiful.
备注: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多,夏末时吹来的晚风。改编自《下雨和见你》,原文是“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太多,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和二十来岁笑起来要人命的你。”
标题“I can't feel you.”出自《旺达与幻视》。
“young and beautiful”出自歌曲《young and beautiful》,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