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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缶詰

撒旦之泪 Ⅳ


崔惠廷 x 李莎拉


11

历经十几个小时的抢救,用空了半个血库的血,崔惠廷才侥幸保住了命。代价是成为街坊邻里口中念过大学、当过空姐,却成了哑巴的可怜虫,哦,脖子上还有道疤。

大伯张罗着给崔惠廷介绍对象,可找来的不是瘸子就是老光棍,还拍着父亲的肩重重叹气,过日子就得有个人照应,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连救命都没法喊。

母亲不满他落井下石的伪善,更怨怼丈夫的软弱,她从酱缸里舀起一大勺腌菜水,泼洒着将大伯驱赶出去。

家门砰一声关上,崔惠廷才从里屋走出来,而那人还在门口叫着冤,生怕矮墙后的邻居们听不清:好心没好报,你家孩子是可怜,可什么锅就得配什么盖啊。

父亲坐在墙...


崔惠廷 x 李莎拉


11

历经十几个小时的抢救,用空了半个血库的血,崔惠廷才侥幸保住了命。代价是成为街坊邻里口中念过大学、当过空姐,却成了哑巴的可怜虫,哦,脖子上还有道疤。

大伯张罗着给崔惠廷介绍对象,可找来的不是瘸子就是老光棍,还拍着父亲的肩重重叹气,过日子就得有个人照应,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连救命都没法喊。

母亲不满他落井下石的伪善,更怨怼丈夫的软弱,她从酱缸里舀起一大勺腌菜水,泼洒着将大伯驱赶出去。

家门砰一声关上,崔惠廷才从里屋走出来,而那人还在门口叫着冤,生怕矮墙后的邻居们听不清:好心没好报,你家孩子是可怜,可什么锅就得配什么盖啊。

父亲坐在墙根捶打着腿,老泪纵横,母亲看见她,只说了句回屋躺会吧,便默默接来水管冲洗地面。面前暗红的汁液和菜叶被冲开,露出泥地的灰白和枯槁,像揭穿了崔惠廷的人生底色也不过如此。

一开始面对闲言碎语,崔惠廷还有心情自嘲,虽然是打码的受害者形象,好歹崔氏这个名字还是比前天气预报主持人朴嫌疑者先一步登上了国家电视台。

然而,替那个恶魔向法官求情换来的巨额补偿金还没到手,李莎拉的父母就先后进了监狱,而数次失败的声带修复手术不仅掏空了崔惠廷的存款,也将她的斗志消磨殆尽。

一辈子为之奋斗的目标落空,给过她底气的本钱也没了,别说再攀高枝,不去跳汉江已经是她作为独生女最后的孝义。

崔惠廷懒得跟外人争辩,她再不济也不会去给这些穷光蛋洗内裤,在月租房里生一窝孩子再穷三代;也不愿意多看父母的愁容,索性装聋作哑到底,整日躲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直到父亲去世,母亲无力独撑洗衣店,她才不得已回到现实世界。尽管只是将枯坐的位置转移到柜台后,每日守着这一分三亩地,除了偶尔送货上门,连社区都极少出。

来客一律沉默应对,也挡不住熟人关切的目光,间或一些小孩的无心直言。为了遮掩侧颈的疤痕,崔惠廷蓄起长发,夏天也常戴着丝巾。

某个午后,母亲坐在凳子上看电视,崔惠廷正同往常一样,弯腰从干衣机里掏洗净的衣物。她将篮子往台面上重重一放,扫了眼屏幕,随即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探访各地惩教机构的公益节目,旨在传达服刑人员为了复归社会作出的努力,帮助大众消除对他们的偏见。

当期主题是戒毒所的绘画课,唰唰作响的教室里,最后一排那个不看画纸,反而咬着指甲挑衅镜头的人,分明是声名狼藉的李大画家。

发根新长出来的黑色盖住了满头枯黄,李莎拉凹陷的脸颊多了些肉,但身形依旧干瘦,眼瞳亦像厉鬼一样,能盯得人心里发毛。

屏幕内外隔着数十公里,也不是实时直播,崔惠廷却被那直瞪瞪的目光刺痛了似的,连连后退,直至撞上身后的柜台。

母亲回过神,连忙换了台,崔惠廷一个箭步夺走遥控器,调回上一个频道,看着主持人将话筒对准李莎拉,询问她上课的心得。

以李莎拉的资历,当这堂课的老师也绰绰有余,现在却成了被指导的一方,困在狭窄的课桌里,听那个一看就刚毕业不久、满怀热情妄图教化这些迷途羔羊的年轻人,绞尽脑汁夸赞和鼓励她的乱涂乱画。

“可是老师,”李莎拉笑着将手从抽屉里拿出来,猛地捅向他的裤裆,“我画的不是红苹果,是流血的睾丸呀。”

尖叫声响彻教室,镜头外的看护一拥而上,将李莎拉按倒在地,她扭头疯狂大笑:“你们这帮蠢货,那他妈只是蜡笔啊!”

医生娴熟地将镇定剂扎进李莎拉的静脉,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识。

未经剪辑的影像极具冲击力,与节目原意完全背道而驰,看起来只为展示专业速度,无所谓救治的是个人还是人偶。然而,比那片混乱的背景音更为突兀的,还属这个家庭里久违的笑声。

嘶哑、刺耳,堪比乌鸦叫声,诡异得崔惠廷的母亲还以为是自己耳背加重了,根本不敢相信那声音出自女儿残败的喉咙。

母亲关了电视机,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看向崔惠廷。她浑身颤抖着,比听说朴妍珍众叛亲离时情绪波动更大。

玻璃门映出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崔惠廷盯着黑屏里那张扭曲的面容,笑得伏在地上,几乎晕厥过去。

这世上比她这种行尸走肉更丑陋的存在,果真只有那个丧尸一样的李莎拉。可该遭天谴的畜生活得好好的,不仅没受牢狱之灾,还能张牙舞爪乱咬人,她这个无辜的受害者,又何苦夜夜顾影自怜?

再怎么照镜子,留在心上的疤也不会愈合,唯一能减轻疼痛的办法,就是以牙还牙,让对方承受她千倍万倍之上的痛苦。

寄给李莎拉的第一封信,就是崔惠廷在冲动之下写的,极尽恶毒之能事,通篇也找不出半句人话,很快就被退了回来。

崔惠廷这才知道,李莎拉是重点监控对象,戒毒所会严格审核往来书信,一来为了防止勾结藏毒,二来免得刺激病人。

究其原因,李莎拉疯起来九头牛也拉不住,能引得整个戒毒所都是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不知道还以为进了月夜的狼窟。

西八。崔惠廷只好认真斟酌语气,一边用中指敲键盘,一边想着跟那个贱人根本没什么好说的,骂了得有八百遍,才删剩一句明知故问:“你过得好吗?”

好歹这次的信能挺进最后一关了,但连寄几封都石沉大海,崔惠廷后知后觉,李莎拉连收音都认不全,这么大费周章无异于对牛弹琴。

她决定深入敌营,为此特意花钱做了发型,找出店里最优雅的一套时装换上,蹬着已经穿不习惯的高跟鞋,艰难跋涉到郊区,吃了顿闭门羹。

心理建设都白做了,李莎拉拒绝任何人的探视。

崔惠廷恨恨地踹了一脚戒毒所的铁门,刚刚在路边徘徊了三十分钟,才鼓起勇气写下李莎拉大名的她完全是个笑话。

一潭死水的生活忽而又有了挑战性,崔惠廷越挫越勇,另辟蹊径,报名当了志愿者。半年后终于打入内部,能定期去戒毒所帮忙,但无论是烘焙还是手工课,她想见的那个人从来没出现过。

据所长言,李莎拉的毒史实在太丰富,比其他人复发的几率要大得多,要彻底戒除,任重而道远。

崔惠廷去的时候,她不是被五花大绑,挣扎着大吼大叫,就是像蛇进入冬眠,全身麻痹,只有眼皮偶尔颤动。

通常,都在崔惠廷隔着钢化玻璃,亲切地唤她死毒虫的时候。

崔惠廷权衡利弊,没有再把时间浪费在做义工上。倒是那个烘焙课的讲师,为了和她拉近关系,不惜舍近求远也要把制服送到她店里洗,托他的福,时不时也能听到李莎拉的消息。

得知那女人有所好转,逐渐读得进画册之后,崔惠廷才重新拾起纸笔。 

起初只是闲话家常,慢慢开始添油加醋,包括李莎拉的亲戚们跑路到国外避风头,名流朋友也都公开跟她划清界限等八卦,只为潜移默化洗脑李莎拉,你在韩国已是孑然一身。

只是,这世上或许真的存在反噬。崔惠廷的母亲后来检查出阿兹海默症,不到两年也离开了,最后,她竟先于朴妍珍或李莎拉任何一个,成了生物意义上真正的孤家寡人。

奔波劳碌的日子里,坐下来给李莎拉写信成了她唯一能喘息的机会。尽管没有回应,也不能像对着树洞畅所欲言,但奇怪的是,崔惠廷写完心里总会好受点。到后期,信里逐渐充满了哲思,都是她陪床时从病房的报纸专栏上抄的。

换作高中生崔惠廷,可能会抱着时尚杂志大惊小怪,她怎么可能丢弃这些璀璨夺目的彩页,跳进看着就头晕的铅字书海?柏拉图和苏格拉底,又何以跟普拉达或玛莎拉蒂相提并论?

但现实就是人到中年,锐角会被现实磨平,复仇的心思也会被柴米油盐冲淡。好好陪母亲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崔惠廷仿佛老了十岁,心也沉稳了大半。

李莎拉离开戒毒所那天,她从一大早就坐立不安,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但凡李莎拉展露出一丁点真心的悔意,崔惠廷都有些许可能会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可惜,就在崔惠廷尾随了几天,发现李莎拉即将流落街头之际,听见她急不可耐地寻找毒贩。要不是崔惠廷及时现身,她兴许会沦落到某个毒窟,器官跟着流通到东南亚市场。

狗改不了吃屎,李莎拉没救了。

生活习惯极差,脾气态度极差,崔惠廷当作面对的是金主,百般艰难才忍下来。毕竟她前三十六年的生存手段,一言蔽之,就是曲意逢迎。

笑容最开始是有些僵硬,不过多练练就好了。人皮面具戴久,便可与原生肌肤融合,成为完美假面。

同居生活极其方便崔惠廷暗地里给李莎拉使绊子,小到送她含有致敏源的颜料,大到直接在她的饭菜里下慢性药。

但李莎拉神经实在大条得可以,还会因为脱发严重,堵住浴室排水口,或吐光她精心做的晚餐而道歉,比那些油盐不进的抠男好伺候多了。

她受损的外貌、声音,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以及后续跻身上流的可能性,都得向李莎拉讨回来。李莎拉必须亲眼看着自己仅存的一切如流沙从指缝中溜走,才足以平息崔惠廷的愱恨。

怪就怪她认识的李莎拉能失去的太多了。财富、才能、健康,以及许许多多,连被摆上天平权衡都没资格的东西。在那之中,爱情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甚至都不在崔惠廷计划范围内。

所以崔惠廷才会那么惊讶,李莎拉竟然会反过来伺候她。手或舌头,只要是李莎拉做得到的,就没有她享受不到的。

当李莎拉注视她的双眼不再露出寒光,反而脉脉含情,崔惠廷终于领悟到了比以牙还牙更好的报复方式。

如果到了地狱需要接受冥王审判,那么崔惠廷的罪名将会是先让人学会心跳,再让人的心死掉。

她的武器还是只有自己,以往是身体,这一次是心,伤过也碎过,可一旦黏合起来,便再刀枪不入。绝无可能,再因一支毒箭而四分五裂。

一切都比预想中顺利,除了崔惠廷被客人揩油那次,纯属巧合。谁都可以嘲弄她的忍气吞声,除了罪魁祸首李莎拉。

长年积攒的压力爆发,那实实在在的一巴掌同样痛在崔惠廷心上,过犹不及,令李莎拉动了轻生的念头。

崔惠廷半夜惊醒,寻到天台拖她下来时,着实有种走过鬼门关的错觉。再迟一步,李莎拉就会自行了断,而非死于她之手。要是被随便认定为失足坠楼或自杀,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她绝不会让李莎拉如此轻飘飘地抵消她的罪。

不过,正是这个插曲,让崔惠廷发现李莎拉对她的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水平,水涨船高,也令崔惠廷的心涌上了警戒线。

她攀附有钱人的另一套理论是,人心就像漏洞百出的危楼,既然选择用金银财宝填满窟窿,就不该再贪图爱情这种不能承重的装饰物。

上一次崔惠廷会赔了丈夫又折兵,就是因为对全在俊那个早泄鬼心存希望,早早跟未婚夫道了别。这次她绝不会被李莎拉一时的玩心蒙蔽双眼,再掉进用爱当幌子的陷阱。

最多在彻底厌倦这个人偶以前,给李莎拉减少药量,陪她多玩一阵。可崔惠廷万万没想到,当裸模这种无伤大雅的情趣,也能促使李莎拉翻身。

闪光灯对准大画家和她的作品,快门声如同铁揪快狠准地撬开崔惠廷的壳,让她埋葬心底的忌恨重见天日。

她最讨厌李莎拉身上如影随形的光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衬得一旁的她灰头土脸。 

作为缪斯的骄傲来得快去得也快,崔惠廷不管李莎拉口中那句为了保护她有几分真,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

她李莎拉到底凭什么?

有天赋的人多了去了,李莎拉不过就是投胎运气好了点,碰上一对捞金有道的父母,靠脏钱堆出海归背景和优越审美,才能在她们——特指崔惠廷和孙明悟面前装逼。 

而且一从泥沼中爬出来,就连装也不装,瞬间恢复嚣张跋扈的本性。

通往上帝和艺术的路也变成敛财之道,这个世界早没什么是干净的了。好比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谬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男人本来就充满了邪念。

崔惠廷看着李莎拉对待空乘趾高气扬的模样,又一次明了文东恩为何拿了她一整袋美金还不收手。

存折上翻倍的进账已经不再重要,唯有见证害过自己的人万劫不复,才能解心头大恨,哪怕需要一些小小的牺牲。

网络暴力吓不倒李莎拉,崔惠廷干脆在洗衣店点了一把火,以手臂的烫伤,回报她割腕的壮举。

火苗蹿动,烧红了崔惠廷的眼眸,她却不如被高中的李莎拉用卷发棒威慑时那般绝望。

因为崔惠廷敢断定,就算皮肤溃烂,疮疡流脓,以李莎拉如今的死心塌地,还是会跪下来为她舔吻伤口的。

就像此刻,退化成宠物犬,温顺跪坐在自己脚边,累到极点也不叫不闹,仅仅吐出一小截舌头喘息。

“你没听错,”崔惠廷摸了摸李莎拉的头,手顺势下滑,轻拍她的脸颊,“我说谢谢你,比给孙明悟当狗那时候乖多了。”

 

12

离开韩国的前夜,崔惠廷给李莎拉喂了安定剂,照料她睡下后,独自前往教堂。她在十字架下坐了许久才走进祷告室,将写满怨念的信纸塞进窗格,等候素未谋面的牧师替她排忧解难。

如果神传达的旨意是,有人打你的右脸,就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崔惠廷大抵会摔门而去,咒骂这个唯独偏袒李莎拉的所谓天父,也该去尝尝大动脉差一毫米破裂的滋味。

坐在对面的虽然只是一介凡人,却秉承着喉舌的意志,难以直接通过文字看见世人的血与泪。

可也深知,来祷告的人,心中的天平必定有所偏向,只是想寻求精神上的支持。

牧师没有直接劝她向善,只是翻开圣经,试图借喻神话,让她自行悟出方向。

崔惠廷消化着那些晦涩难懂的福音,渐渐明晰了想法,她仍然不介意成为撒旦,只要通往地狱的路能有李莎拉垫背。

大半年来,慢性药的毒素已经侵蚀遍李莎拉的五脏六腑,以至于这种程度的情事也能使她筋疲力竭,心跳过速。在看见崔惠廷从胸衣中取出注射器时,连大脑都停止了运作。

似乎不用多问,她的新婚妻子特地选择教堂,究竟是为完成什么仪式了。

性与毒,是李莎拉一生都绕不开的两大主题。崔惠廷明摆着想复刻多年前那场行为艺术,至于目的是再羞辱李莎拉一次,还是贪恋最后的温存,恐怕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为什么露出这种受伤的表情?”崔惠廷抬起她的下巴,“莎拉呀,说事实可不算侮辱。”

给食物链最底端的孙明悟当狗是事实,爱她崔惠廷爱到毫无尊严也是事实。痛快给李莎拉一针了断,已经是她这个法定伴侣,即第一顺位继承人最后的仁慈。

崔惠廷低头吻住李莎拉,将她的痛苦衔在唇间,细细品味:“我会像见证你升起一样,衷心祝贺你的陨落。”

李莎拉承受着这个不算温柔的吻,硬是把多余的话咽回了喉咙。崔惠廷了解她,正如她了解崔惠廷,早在穿上这条裙子时,李莎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生命迎来终结之时,救赎和毁灭已经不分你我,李莎拉只感到解脱。

她也发自内心地欣慰,崔惠廷早已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石膏。被摔碎过不止一次的维纳斯,好不容易才重塑自我,此后理应只为自己而活。

只是,李莎拉希望崔惠廷不要再背负那么多,不需要再动用她千锤百炼出来的媚骨和口蜜腹剑,在人世间凄苦地过活了。

崔惠廷看着李莎拉瞳孔逐渐涣散,嘴里还在嗫嚅着什么,以为她终于要进行临终忏悔,贴近耳朵,却只听到了烂熟于心的名字。

“惠廷,惠廷啊。”

“有什么遗言快说。”

“你知道怎么注射吗?”

李莎拉压住崔惠廷颤抖的手,让针尖刺破自己的皮肤,光这样就已经耗尽了气力。

“惠廷你,是个笨得要死的傻女人,我死了以后,你那些蠢问题都该问谁去呐?”

这个坏女人,死到临头还在说她的坏话。

崔惠廷还真是要感谢李莎拉,最后推她一把。

罪人自有上帝宽恕,李莎拉就由崔惠廷处决,被爱人背叛的滋味,当然要跟莎拉姐妹同享了。

崔惠廷抹掉渗出眼眶的泪,双手紧握,唯有这样才够力气,把针头一推到底。

李莎拉微笑着闭上双眼:“所以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亲爱的,我的惠廷……”

比起云里雾里在教堂经历的第一次现世报,最后能清醒地死在爱人怀里,她的人生已然了无遗憾。

甚至,耳畔还响起了安魂曲一般,哀戚却能平息所有过往的低吟。

“我的葬礼金,一个吻就够了。”

 

13

多亏前期跟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打过交道,报警和申报李莎拉死亡的过程十分顺利。

不过数日,签名就从结婚证书换到了火化同意书上,那位心地善良的女士陪在崔惠廷左右,好言安慰,崔惠廷还像模像样地捂了会眼睛,分别时才将干燥的手帕原封不动还给她。

人一旦烧成灰就没什么轻重之分了,崔惠廷把李莎拉装罐,放进名牌包后掂量了一下,并未觉得有多么难以承受。从体感上来说,还不如一篮子脏衣服难扛。

她步伐轻快,走进百货公司买了一身正统的香奈儿套装换上,又在珠宝专柜刷爆了两张卡。

水滴钻沉甸甸地坠在锁骨间,崔惠廷脸上的喜悦却维持不了多久。

售货员称赞得再起劲,无非是为了一单提成,而她身后,怕是再也不会有人缠过来,耍赖偷亲完她,说你戴什么都好看了。

去海边的路途经露天集市,异国面孔来来往往,无一例外都捧着冒热气的食物。崔惠廷提着东西,本不想跟人群挤,却被浓郁的香料味勾起了乡愁,不由自主走了进去。

在国外呆上一段时间,新鲜感过去以后,最想念的还是那一口家常的味道。最后几天,她们找了家亚超买了一堆食材,每天都窝在民宿里过二人世界。

崔惠廷做饭,李莎拉就坐在料理台后的高脚凳上,对着忙碌的人影画个不停。

她的胃口越来越差,去吃米其林三星法餐,不等上主菜就说饱了,唯独就着崔惠廷拌的鲜辣爽口的小菜和煎蛋,能吃掉一整碗白米饭。

那也是李莎拉被崔惠廷款待过,为数不多没有额外加料的美食,俗称断头饭。

飘来的气味变得呛人,崔惠廷揉了揉鼻子,想着以后再煮泡菜汤,终于不用为了照顾某人口味,撒那么多辣椒粉了。

她在集市里兜兜转转,找着一个日料摊位。服务生请主厨切下半块原材料,用以交换崔惠廷手里那几张欧元。

穿出鲜花盛开的小径,碧海青天扑面而来,崔惠廷脱掉高跟鞋,踩着澄白细沙,慢慢走到了海边。

四周多是出游的欧洲家庭,孩子们都有着比天使更纯真的面孔,崔惠廷自然不是来殉情污染这片海域的。她打开餐盒,捧着那块重金买来的生豆腐咬了一口。

未经烹调的豆腐味道原始,浓厚的豆香夹杂腥气,口感微妙,绝对谈不上好吃,崔惠廷却生生咽了下去,以此告慰当初去接李莎拉,被摔烂在地的那块残渣。

同时,哀悼她终于逃离仇恨的炼狱,却遁入了思念的绝境。

尽管画廊结算的费用省着点花,也够好几年衣食无忧,崔惠廷还是选择回到以往的生活轨迹,继续开她的洗衣店。

对门邻居再没听见她们家传出噪音,好奇地打探你的同居人哪儿去了,崔惠廷只是笑笑,用口型说,她移民了。

但崔惠廷才没那么好心,让李莎拉长眠于她向往的自由国度。离开那片海滩时,悄悄埋了一块骨头在白沙底下,又朝海牙方向撒了把灰,已经很够意思了。

寄存的费用也不是小数目,所以骨灰瓮至今还摆在房间里,旁边竖着她们在荷兰领证拍的照片。崔惠廷出门前和回家后,都会点一支线香,双手合十,诚心冒犯一下李莎拉。

日月轮替着从地平线左边升到右边,划过无数半圆,花开了又败,雪下了又融,静静染白崔惠廷的围巾和头顶。

平安夜,她照例去吃一人份的土豆脊骨汤,还做了凌晨弥撒,尽心尽力为童声齐唱的颂歌打节拍。

孩子们依然维持着禁食的传统,崔惠廷给她们派糖果时,还得注意着牧师的眼色,就像从前被朴妍珍差遣去跑腿,小心翼翼问李莎拉有没有要捎的东西一样。

深夜归家,她掐掉嘴里半截薄荷烟,单手拎起放在门口的快递箱,头顶的路灯啪一声灭了。

每年都要准时坏上这么一遭,看来不是灯泡,而是线路老化的问题。

崔惠廷借着隐隐绰绰的月光,按开了门锁。地暖热得正好,她脱了大衣和围巾,盘腿坐在地板上,拆那个来自出版社,收件人为崔女士的包裹。

一封信掉了出来,里面说到,李莎拉以崔惠廷的名义,捐赠给偏远地区小学的儿童绘本已经投放了,版权费则用于购置美术用品,孩子们都很高兴。

随照片附上的,还有一册纪念本,名为《在幻想中观察到的理想》。

封面一看便出自李莎拉之手,背景在天台上,齐刘海女孩怀抱一束郁金香,笑得明媚,另一个眉目淡些的,从旁挽着她的胳膊。

扉页印刷着熟悉的手写字,歪歪斜斜,却情真意切地——献给少年时代的你我。

崔惠廷用了一整夜读完整册,连细小的标注也不放过,想象着李莎拉在那些失眠的夜里,都如何强忍身体不适,在灯下一笔一笔涂抹出这些绚烂如春的色彩。

血液停止循环,崔惠廷的四肢早已麻木,颈椎也开始发僵,她爬到供奉牌前,从相框后取出一张熏黑了边角的纸。

那是她在葬礼后写给李莎拉的最后一封信。

「莎拉,你好。

   直到最后你都没有问我谢谢你什么,所以,我只能通过这封信告诉你了。

   我感谢你的自私,自残还知道不能伤及惯用手。那么,你握注射器比拿筷子还熟练的右手,抽搐得再也拔不掉针头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想必更折磨吧。

   感谢你变得如此软弱,让我可以趁虚而入,轻易变成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再一一剥夺你的所有。

   最后,还得感谢你死性不改。在毒品合法化的异国,一个劣迹斑斑的毒虫复吸致死,不会有任何人将疑心投射到深爱她的妻子身上。

   尤其是,在我全力演绎悲痛欲绝的情况下。

   莎拉啊,对别人的痛苦欣喜若狂的是撒旦,可为我的失声痛哭流涕的你,也从来都不是天使。

   你唯一称得上向善的,就是用为数不多的理性证明给我看,你已经改过自新。以及比摇尾乞怜索求毒品都来得卑微地,许诺你将永远忠诚于我,祈求我的亲吻和拥抱。

   因为,你必须在清醒的状态下爱上我,还要看着我怎么杀死你,你只能在对我的爱里含恨而终。

   这样我才能彻底放下你,李莎拉。」

一滴泪掉在李莎拉的名字下边,仿佛以爱作句点,补全了她的一生。

崔惠廷望着那圈洇开的痕迹,又一次奇迹般哭出了声。

虽然那声音沙哑又难听,像枯败的老树,独自转过数十圈年轮,最终在某个冬天被狂风折断了脖子。

雾蒙蒙的清晨,天空依旧覆着阴翳,停靠在屋檐下的黑乌鸦拍翼而去,似乎也不忍听这样的撕心裂肺。

终是无人知晓,崔惠廷断气前执念的,到底是“李莎拉”,还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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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X感谢@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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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期和视频自理


-喜鹊.-(没有流量版)

【弗乔】《决别书》

◎本来要昨天完成的…

◎吃完糖吃点刀吧

◎ooc预警!!!

◎私设乔治(和弗雷德)在麻瓜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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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瓜酒吧婉转的音乐传入乔治的耳朵,乔治看向弗雷德

“跳支舞吗?弗雷德”

“来吧,弗雷德”

  乔治拉起弗雷德,转圈,换位,甚至接吻,一切似乎如此的自然,引得在他们旁喝洒的顾客接连住这边看

“这不公平,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跳女步!!”

  乔治虽嘴上抱怨着,但手脚上还是配合着弗雷德的舞步

“跳得不错弗雷德”

“我也很好,对吧?弗雷德”

  随着欢乐的音乐,乔治和弗雷德完美地跳完了一支舞,看完这支舞...

◎本来要昨天完成的…

◎吃完糖吃点刀吧

◎ooc预警!!!

◎私设乔治(和弗雷德)在麻瓜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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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瓜酒吧婉转的音乐传入乔治的耳朵,乔治看向弗雷德

“跳支舞吗?弗雷德”

“来吧,弗雷德”

  乔治拉起弗雷德,转圈,换位,甚至接吻,一切似乎如此的自然,引得在他们旁喝洒的顾客接连住这边看

“这不公平,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跳女步!!”

  乔治虽嘴上抱怨着,但手脚上还是配合着弗雷德的舞步

“跳得不错弗雷德”

“我也很好,对吧?弗雷德”

  随着欢乐的音乐,乔治和弗雷德完美地跳完了一支舞,看完这支舞的观众大声催促着乔治和弗雷德接吻

  “气氛已经到这了吗,弗雷德”

  乔治拥入弗雷德的怀中,两人双∥唇紧贴着,弗雷德先伸∥了舌头,唇∥舌相绕,舌∥尖缠绵,弗雷德甚至啃∥了∥啃乔治的舌∥尖,两人分开时,双∥唇间还连着一根长长的银∥丝

  “吻技很好,弗雷德”

  “呃,这位先生,我们店要打烊了,请您醒醒…”

  乔治睁开双眼,他趴在麻瓜洒吧的桌子上,身边堆着大堆的酒瓶,酒精的作用使他深陷入了梦境,陷入了弗雷德还在的幻想中,他看向身边,那里本应该是弗雷德坐的地方

  “请问那首歌叫什么名字…”乔治问

  “《决别书》”店家答道

  明明很欢快,温柔的歌,却叫决别书…是啊,明明乔治大战与弗雷德见面时很欢乐,却不知道,那将会是最后一次相拥,最后一次相吻…以至于弗雷德死时,乔治甚至以为这是个大玩笑…

  乔治猛的想起,那个梦,是他和弗雷德第一次在麻瓜界跳舞时的场景,当然,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在那一次后,他只能一人来了,他喜欢来这个酒吧,是因为,他和弗雷德有过多的回忆封存在这个小小的酒吧,他还隐隐的记得,那一次,放的歌曲也是这首《决别书》

  旁边的麻瓜朋友开始催乔治

  “啧,你发呆好久了,唉对了,你常在梦里念到的那个弗雷德,是谁啊?”

  “噢,一个朋友罢了”

  乔治看上去毫不在意,但如果弗雷德在,弗雷德一定知道乔治的心思,并换着法让乔治开心的

  乔治明白,弗雷德并不想让他太伤心,但一滴泪还是流了下来,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他舍不得弗雷德,他想不通为什么弗雷德要离开他

  他不明白弗雷德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因为那最后一面,太不真实了,他不相信…

  但是那么欢乐的歌曲都可以以决别为题,那么甜蜜的见面都可以成为最后一面,那么好的吻也可以成为最后一吻…

  是因为太欢快了,所以不知道是决别…

  

  

  

  

  

  

  

  

鲑鱼

【空楠】天才之家

“喲~楠雄,你醒了啊?”

  齐木楠雄动了动眼睛,自己躺在某个舱室里,并未张口,白大褂的男子似乎就已经意会,笑着示意齐木楠雄不要动。

  男性取下口罩,自顾自地鼓掌:“欢迎来到十年后,我亲爱的弟弟。”

  “我是你的哥哥,空助。不过你好像已经忘了我,不会是脑子冻坏了吧,那样我可是有些苦恼了,我不想再把脏东西望你脑子塞了。”

  “其实也没关系,不满意我可以再试一次。”

  “你要乖一点,楠雄。”

  齐木空助把手伸过去,齐木楠雄皱了皱眉,压住奇怪的抗拒情绪,身体很陌生,周遭的一切都陌生。

  “你的身体特殊,需要时间适应,拉着我的手,跟我去取辅助。”

  齐木空助对他的了解到了......

“喲~楠雄,你醒了啊?”

  齐木楠雄动了动眼睛,自己躺在某个舱室里,并未张口,白大褂的男子似乎就已经意会,笑着示意齐木楠雄不要动。

  男性取下口罩,自顾自地鼓掌:“欢迎来到十年后,我亲爱的弟弟。”

  “我是你的哥哥,空助。不过你好像已经忘了我,不会是脑子冻坏了吧,那样我可是有些苦恼了,我不想再把脏东西望你脑子塞了。”

  “其实也没关系,不满意我可以再试一次。”

  “你要乖一点,楠雄。”

  齐木空助把手伸过去,齐木楠雄皱了皱眉,压住奇怪的抗拒情绪,身体很陌生,周遭的一切都陌生。

  “你的身体特殊,需要时间适应,拉着我的手,跟我去取辅助。”

  齐木空助对他的了解到了恐怖的地步,连半刻的犹豫都捕捉到眼底,不给丝毫拒绝的余地。

  齐木楠雄揣测着,也许,他们的关系还过得去?

  空助有条不紊地解开门禁,他走得很慢,照顾弟弟生疏的动作。

  冰冷无尘的环境,散落的资料堆叠成山,齐木楠雄低下眼,自己的手被紧紧扣在其他的手里,很……怪异。齐木空助眯着眼慨叹:“很久没有接触到楠雄的温度了,在我手里一点点回温,真是奇妙。”

  齐木楠雄靠着轮椅游荡在实验室,他见不到其他人,意味着这是他哥的私人实验室,不过应该不是与世独立,因为会添置一些新东西。齐木楠雄也弄清楚了,他之前呆的舱室是冷冻舱。

  每天半天的复健时间,身体和意志渐渐契合起来,在齐木空助若有若无的提示下进展很顺利,远超常人的进度。

  齐木楠雄很少说话,他也不习惯说话,心里的思量和想法倒不少,复健痛极的时候会闷哼出声,齐木空助总会愉悦地录下来,匪夷所思的恶劣行为,齐木楠雄也就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强忍痛苦,不想在这位哥哥面前示弱。齐木空助还热衷于和他打赌比胜负,有些赌注毫无意义,这个成年男性依旧乐在其中。齐木楠雄摆脱了轮椅,齐木空助还怪可惜的样子。

  齐木楠雄对时间没有概念,只觉得复健进度很快,他可以正常行走的那一天,齐木空助蒙住他的眼睛,空气里是与实验室不同的寒气,荒凉到有些熟悉的味道。

  “欢迎来到外面的世界——”齐木空助语调上扬,带着一丝炫耀的雀跃。

  天幕的景色拉开,下面是一片废墟。

  他一直以为这些天居住在地上或者地下,事实上,包含实验室的建筑群都在空中,在没有任何类似天梯的支撑下漂浮在空中,宛如小型的空中之城。

  他的手臂被什么东西抬起,齐木楠雄撇了一眼,齐木空助玩笑地从后面贴着他,眼睛眨了眨,齐木楠雄默契地想起某部电影,然后甩开了这家伙。

  “其他人呢?”齐木楠雄对外面的生存环境不抱乐观。

  “你是指?”某位哥哥挑了挑眉。

  “其他的,人类。比如,我们的父母。”齐木楠雄尽可能克制了语言。

  “他们在其他的地方安稳又无知地生活。”

     有对夫妇诞生了天才,但是生下天才和养育天才并不是一回事。世界上到处是蠢才,这对夫妇更是其中翘楚,不过也是最无害的那种,不会去思考多么危险的可能性,也不会用有限的认知去扼制天才的想法。

  “我其实没那么讨厌的蠢才,厌恶这种事情还不如去多观察楠雄更有价值。如果某天我真的启动了人类清洗计划,我可不认为那对夫妇可以轻易幸存。”

  “那是我们的父母,不是「那对夫妇」”

  空助手停了一下,然后从花瓶里取出一支白色康乃馨,因为时间有些久,花瓣不再嫩新。

  “妈妈比爸爸要更感性一些,大概是吸取了养育我这个长子的教训,她对你倾注了更多良知道德的教养。”

  “你和我一起生活以后,他们更多是不常见面的「那对夫妇」,他们是一个家庭细胞,我们也是。你和我构成了新的家庭。”

  “我们继续生活就好。”

  空助在入口处插了个小木牌,与实验室格格不入,上面写着“相亲相爱的兄弟之家”。

  齐木楠雄的目光在这位兄弟温柔可亲的脸上掠过,真正的地面离他太远,和真实一样远。

鱼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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