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Max Max 的推荐 max1433.lofter.com
冬眠眠眠眠

【玄亮】浮灯(精修版1-3)

大家好,今天开始会时不时在lof放出精修版的一些内容。为了避免刷屏给大家带来负担,可能会采用分卷集中发布的方式,例如此次发出的精修版1-6章就是第一卷白帝城的内容,包含旧剧情线、部分番外内容和大量全新剧情,字数6w+。最近龙之影没有进展也是在忙着这个。后续纸本的文稿质量会在精修版的基础上继续改进,可以保证质量只高不低。奥三的更新速度通常会快于lof这边,我在同名wb下已经更新了可用的新入口,大家自行搜索即可。阅读愉快~


浮灯


第一卷  白帝城 

 

第一章  白帝春雪

 

 

明明是将要入春的......

大家好,今天开始会时不时在lof放出精修版的一些内容。为了避免刷屏给大家带来负担,可能会采用分卷集中发布的方式,例如此次发出的精修版1-6章就是第一卷白帝城的内容,包含旧剧情线、部分番外内容和大量全新剧情,字数6w+。最近龙之影没有进展也是在忙着这个。后续纸本的文稿质量会在精修版的基础上继续改进,可以保证质量只高不低。奥三的更新速度通常会快于lof这边,我在同名wb下已经更新了可用的新入口,大家自行搜索即可。阅读愉快~


浮灯


第一卷  白帝城 

 

第一章  白帝春雪

 

 

明明是将要入春的时候,永安却飘起了雪花。

 

这几年天冷,连荆益交界之地也莫能幸免,每到冬日苦寒时候,都会纷纷扬扬地下几场鹅毛大雪,叫离家的游子忍不住思念久别的故里,南来的旅人不由得想起北境的风光。不过,北方的雪总是很轻盈的,它能轻飘飘地立于某根枯枝而不坠,也能悄无声息地裹住走兽的皮毛、鸟雀的翎羽。而相比之下,这里的雪就要沉重一些,往往才落下地,就化成了水,而后又凝结成冰,压弯枝头、压垮屋舍,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

 

在这样一场姗姗来迟的春雪中,诸葛亮正挥鞭策马,一路疾驰。风在他的耳旁呜呜作响,先是钻入他的斗篷,掀翻他遮风挡雪的兜帽,又吹乱他齐整的发髻,肆无忌惮地撩开他的鬓角。他这样一个一贯姿容端方的人,尚且顾不得鬓发散乱,更无暇发觉马蹄踏破冰雪,污泥打湿他的袍袖与衣角。确切地说,此刻的他对这漫天的雪与凛冽的风无知无觉——任凭雪花凝住他眉间的哀与愁,寒风吹不散他心头的痛和忧。入世四十余年,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半生引以为傲的修为与智慧都是如此浅薄无力,它们昔日辩得过孙氏主臣、召得来江上东风,打得了胜仗养得了军士护得住百姓……却偏偏不能在此时助他腾云驾雾一日千里,让他转瞬就赶到心念之人的身旁。

 

距夷陵兵败已有半年,退守白帝以后,他与刘备常通书信,也凭着自己的家学术法,用符鸟和他互诉衷肠。皇帝未曾在信中写过什么激愤与懊悔的话语,除却朝中公务,那些文字总是对他的关怀与宽慰居多;符鸟传来的口信里,他的声音也一如平常,只说东线协防诸事由他包办,丞相毋须牵挂,坐镇成都就是。年节过后,白帝再没有新的书信传来,直到几日前,符鸟才匆匆忙忙,捎来赵云一句焦急的话语,大意是,除却丞相亲来,眼下再没人能劝得住陛下。

 

当相知相处的岁月被拉长至数十年,伴侣之间偶有分歧与争论也算符合情理。可是,倘若这一对伴侣同时还是一朝天子与丞相,任何微不足道的波澜就都有掀起巨浪的风险。上一次的波澜终结于成都城外无言的擦肩,最终化为夷陵无边的山火,烧尽多年的积蓄与精锐,也烧尽了皇帝一心复仇的希望和一路行来的牺牲。而这一次,夏夜转为春寒,烈火变为冷雪,他一路疾驰,有如迎面攀上巨浪。他想,只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浪头还未落下,一切尚不是无可挽回。

 

收信转天他就匆忙起行,前半程一刻也不得停歇,没曾想天气骤变,后半程不得不一路铲着冰雪,停停走走地行进,反倒比原定时间又耽误了两日还多。随丞相一同赶来的还有太子刘禅,体格敦实的少年人坐在车内,不时探着头望窗外的落雪,又往手心呵着热气。诸葛亮并没和他详述刘备的近况与自己的担忧,于是少年人的神情并不算太焦急,只是有些挂念自己远在成都的爱宠们,又怕见到分别已久的父亲,被他考校功课、罚骂责打。不过,他总归是由诸葛亮一手带大的,并非什么顽劣不孝之徒,几日奔波过后,他多少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只是每每想要开口询问,望见丞相焦灼又疲惫的神色,又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半日前,他们总算和前来接应的赵云遇上。他带着一队骑兵赶来,起先只说陛下一切安好,愁绪却分明写满了眼角眉梢。诸葛亮知道他心有顾忌,两个人有意避开太子,借着车队休整兼亲兵们铲雪开路的工夫,才走到僻静处,低声交谈了几句。皇帝对身边人下了封口令,严禁他们背地里向丞相嚼舌根,但他又不肯听周围一众亲随故旧的劝,硬是自己和自己较上了劲,一日日变着法儿的自我折磨。众人看在眼里,心中自是不忍,又都不敢违逆圣意,怕一不留神惹祸上身。最终,只得是赵云出头来做这个抗旨不遵之人,向成都捎去了求援的口信。

 

这半年里,他俩往来的书信虽多,却从没有半个字提及这些,想来他掩饰得实在高明,又兼自己忙于战后抚恤、募兵等事,太过粗心大意,竟被他就此糊弄了过去。听他说罢情形,诸葛亮只觉又惊又痛,更是心急如焚,一刻也不能再等。赵云借了坐骑给他,他便如此一路飞驰,直奔永安行宫。

 

数月以前,这里还不叫作“永安”,也不是皇帝以往巡幸抚民时的行宫驻地。退兵之初,众人栖身于简陋的客馆驿站,随后半年陆续整修扩建,如今城中各处才略有了些天家气象。许是因着天气湿冷,工匠们都被遣去室内暖和了,诸葛亮进了城门,只见得四处堆着些石块木料,垫着干草覆着油布,唯独不怎样能看到来往的人。他又催马往内城走,兜兜转转,在新修的一圈宫墙之下,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这样冷的天、这样大的雪、这样多的积水和泥污,而他就在那里,微微佝偻着背脊,茫然地、孤独地走着。

 

他身后不远还跟着个小黄门,看样子冻得不轻,眉眼结着冰霜,身上的袍子被雪水与泥水浸得湿透,可双臂仍将一把干净的油纸伞牢牢地护在胸前。他看着皇帝这样,心中也是不好受的,但想来已遭了他的责骂,不敢再贸然上前规劝。远远见得一人翻身下马、疾步而来,他惊得先是擦了擦眼,而后看清了来人样貌,一时间几乎痛哭失声,口中连连唤着“丞相”,颤颤巍巍地俯身拜倒。诸葛亮免了他的礼,从他怀中接过伞道:“你去吧。叫人煮些热茶姜汤,陛下一会儿就回去。”

 

小黄门哭得喘不上气,又是一番叩头拜谢后才摇晃着起身。诸葛亮快步追上刘备,一手在他头顶撑开了伞,另一手摘下身上的斗篷,裹住他的肩膀。与此同时,他暗中散开一些灵气,悄悄护住他周身,那些微末的修为还不足以全然阻挡风雪,但多少能让他暖和一点。可他这样忙乱地护着他,这独行的人却不肯领情似的,脚下的步子不停,边缓慢地走着,边转头望了望他,浑浊的双眼似乎亮起微光,暗淡的面容终于有了久违的神采。

 

“你来了。”刘备唤他。他的嗓音嘶哑难听,语调却格外柔和,说话间,嘴角极艰难地牵扯了一下,如往日所习惯的那样,想要对他展露一个微笑。只是,他实在走得太久了,久得由身到心都已经冻僵在风雪中,除却双腿还在勉强移动,五官面容几乎已经失去知觉。于是他的嘴角怪异地颤抖又抽搐着,终究没挤出半点笑意。

 

诸葛亮看他神情如此,更是心痛得无以复加,不由哽咽道:“亮来迟了。”

 

刘备缓慢地摇摇头。比之起驾亲征那日,他憔悴衰老了许多,雪水正沿着他凌乱的银白发丝流进眉眼间的蜿蜒沟壑。诸葛亮抬手为他拭去额前的雪水,他这样一个口齿伶俐的人,此刻竟想不出一句能规劝他的说辞,眼泪于是替代话语,一滴滴地落在两人交叠的手掌上。刘备不肯停下脚步,于是他也与他并着肩迎风前行,风很快将他脸上的泪水凝结成了斑驳的霜花。即使已经狼狈如此,老天却不肯赐予这两人半分慈悲,风雪反而越刮越烈。强抑着哽咽,诸葛亮终于开口劝道:“陛下,雪愈下愈大了,咱们回宫去吧。”

 

行在两侧青灰的石墙、脚下淤积的雪水之间,刘备仍然慢慢地走着。起先他走得很短,只从每日忙碌的间隙抽出一点点时间,仿佛正面抵抗不尽的风雪,就能稍微平息他胸中不灭的烈焰。而后,他不自觉地越走越久、越走越长,说不清是已经习惯于漫步风雪之中,还是胸口的火焰越发烧灼得他不堪忍受,只有浸没在苦寒里,才能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这一趟,是他走得最久的一回,他已经辨不明天色与时辰,更分不清睡梦或清醒,好像每每醒来,他就如此走着,偶有片刻迷蒙,他的双脚也不肯稍事停留。他知道孔明来了,知道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他的身旁,他听见他的话语与风声交织,感觉得到他的体温与臂膀。

 

可他还是不能停下脚步。

 

“孔明,你不明白。”

 

他握住他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前。冰刀雪剑迎面而来,可那片皮肤竟有着衣料也无法阻隔的滚烫。他喃喃地说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不能停、我不能停下来。”

 

诸葛亮心如刀绞,忍不住抱紧了他:“陛下!”

 

他抽出手,伸开双臂抱住他的肩膀。他的主公老了——这念头在那一瞬间毫无预兆地跃入他的脑海,惊得他微微一颤。他老了,因此他可以轻易挣脱他的手掌,伸臂便能触及他的双肩,甚至,在这样一个略微佝偻着腰背的老人面前,年轻整二十岁的自己竟忽然间显得高大了许多,得以清晰地俯视他发间的丝丝银白、眉心的道道深壑。他用尽了力气收紧臂弯,认定他无法从他的怀抱挣脱,油纸伞因而歪向一旁,两个人的脸上很快又都冰凉湿润一片。刘备终于被迫停了下来,他的眼眸涣散,面前纷扬的雪与脚下淤积的泥,远方的山峦江河与近处的宫墙车道,都仍在他眼中熊熊燃烧着,气浪蒸腾翻涌,就快要把他淹没。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我不能停下来。有团火在我心里烧,它要把我熬干了。”

 

诸葛亮愕然,未曾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双臂无意识地一松。刘备说完了话,离开他的伞和怀抱,又径直走进近在咫尺的风雪。诸葛亮望着他的背影,隔着层层衣袍与血肉骨骼,终于看清了那团火焰,于是他追上前,一手撑起了伞,另一手将他的臂膊绕过自己的肩。

 

“走吧。”这次他这样说道,“亮陪你一起走。”

 

 

这趟艰难的行进并没有再持续太久,在又一次越过宫门及一众侍从复杂的眼光之后,诸葛亮忽觉肩头猛地一沉,几乎被皇帝无意识地拉拽着,和他一同栽倒在满地的雪和泥里。不远处的众侍从及亲卫见状,急忙一股脑过来搀扶,有的又叫嚷着传召医官,一时间吵闹得不可开交。诸葛亮抱着刘备,被这群没头苍蝇似的人团团围在其中,只得略微拔高声调,低喝:“慌什么!”

 

没头苍蝇们这才安静下来。

 

刘备身边的近侍及亲卫于他来说都是熟面孔,亦是退守白帝之初,由宫中精挑细选后派来的一批可靠人手。他们尚且乱作一团,只怕行宫中其他大事小情也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诸葛亮暗叹,示意几个亲卫过来帮手,小心将怀中的皇帝扶上他的背脊,又一一传令其余几人,命他们各自去寻医官、熬热汤、及预备暖和干净的换洗衣裳。有几个亲卫要过来替换他,他摇摇头拒绝了,双手抱紧刘备的膝弯,听着他伏在自己肩头,低沉而滚烫的呼吸。他稳步踏在雪上,迈过门槛与污泥,一步步走向深处的宫室。对于一个身负修为的人来说,这远不是难以承担的重量,恰恰相反,他甚至觉得背上的分量实在太轻了,轻得让他忍不住怀疑,三十年前的徐州城外,这具瘦弱身体的主人,那时究竟是怎样护住了自己。

 

雪天路滑难行,御医们一时还未赶到。借更换衣物的工夫,诸葛亮粗略地为他检查了一番,状况比他预想中更坏,他少说连续走了两三日,现下双腿筋瘤肿胀青紫,青筋盘曲错节,一侧已经生出臁疮。与之相比,他身上发着的高热和手脚的冻疮倒是次要的病症了,诸葛亮拆开随身的针袋,轻刺膝窝下两寸处,紫黑淤血立时喷出一尺多远。他换了一根针,正要往另一条腿上刺下,身后不远传来响动,匆匆赶来的两位御医见得屋内情形,先是齐齐吃了一惊,而后又连声称赞,不住地说着丞相医术高明之类的溢美之语。

 

诸葛亮听来只有无奈:“奉承话就免了。陛下这病起得急,你们先各自诊着,稍后再将辨证及药方说与我听。”

 

两位御医不敢耽误,连忙上前。角法常用的陶罐早在房中备好了,诸葛亮熟练地用烛火燎过两只陶罐,再将其压在放血后的创口处,只待大约一盏茶过后,双腿淤血拔除,筋瘤应当就能有所缓解。再看那头,两位御医仍满头大汗地和昏迷中的皇帝较着劲,连脉也还没诊上。诸葛亮腾出了手,起身凑到他近旁察看,皇帝面朝里侧身躺卧着,样子像是睡熟了,浑身上下却紧绷得如同石头一样,非但眉眼紧皱,双拳也紧紧地握着,牢牢护在身前。诸葛亮叹口气,手掌抵在他肩窝处,边轻轻揉按着,边低声在他耳旁说:“陛下,是亮在这儿。医官们正为你诊病呢……前线战事已无碍了。”

 

刘备听了他的话,身体果真放松了些。医官们诊了脉,面上愈发愁眉不展,叹着气各自写下药方,交到丞相手中。诸葛亮自己也写了一份药方,三卷简牍摆在一起,看得他也犯起了愁。皇帝双腿青筋迂曲,又兼舌上生瘀,乍看似乎是气滞血瘀无疑;但他昏迷前说心火烧灼,身肿目赤,又像是肝火亢盛所致。而他的脉象又比以往沉弱得多,加之腿上生有臁疮,恐怕还兼有气血亏虚之症。清肝去火自然是紧要的,但用药要轻,否则极易伤及根本;补血益气的法子也有,但又不能和前者一同混用。表象里症千头万绪,还是得抽丝剥茧,逐一慢慢解决。

 

两位医官看他发愁,欲言又止片刻,谨慎地说道:“陛下此番,终究还是心病。”

 

“我知道。”诸葛亮叹道。他思索片刻,提笔增改了几味药,吹干字迹,将竹简递给两名医官,“便按这个方子去抓药罢。煎药时,你们务必在一旁看护着些。”

 

两位医官告退,皇帝腿上的陶罐也该取下了,里头黑黑红红,足吸出了大半罐淤血。照理说,对气血虚亏的病人不该贸然使用针角之法,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能缓解他双腿的筋瘤,那些修为注入凡人体内更是有如泥牛入海,连半丝用场也派不上。若是耽误久了,只怕日后行走坐卧都要出问题,更别说马上征战、驰骋沙场。

 

好在,这么一番料理过后,他双腿的状况已明显好转了许多。诸葛亮轻呼口气,转而取来些药膏,一手轻轻托起刘备的手掌,一手将药膏涂抹在他指间的疮口上。心病、心病……他无声地念着,人人都知道皇帝得了心病,人人都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偏偏那心药曾经距他只有一步之遥,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拿不回了。他心里装着枉死的手足、连营的火海、遍山的枯骨,还有将要熬干他的、功败垂成的愤懑与不死不休的怨仇。就算对一位神仙来讲,这样的病也实在太沉重了,更何况它们此刻压在一个凡人心头——因而这样大的风雪,也浇灭不了他心头的火焰,冻结不了他心底的疮疤。

 

昏睡着的皇帝忽然咳嗽起来,一边挣扎一边抓挠胸口。诸葛亮连忙制住他,手掌抵住他后背推抚轻拍,逼出了两口粘稠的血痰。刘备仍闭着眼睛,他还没有苏醒过来,但眼角溢出了两滴温泪,正落在诸葛亮指尖上。他接着又喃喃地唤:“孔明、孔明……”

 

诸葛亮也落下泪来:“我在。”他跪伏在一旁,握紧皇帝的手,脸颊偎向他的手掌,低声答着:“陛下,亮在这里……”

 

 

夜间喂过汤药,他身上的高热退了个把时辰,天将明时又烧了起来。两个医官熬了整宿,这会儿歪在一旁,头挨头打着瞌睡,诸葛亮精神还好,于是亲力亲为,不断地用手中的帕子沾上温水,给刘备擦拭身体退热。脉象比之昨晚稍有好转,但毕竟是数月时间郁结的不平之气,他叹着气想,大概还要遭两日罪,这烧才能全退下去。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诸葛亮望过去,又耸耸鼻尖,外头的人影他瞧着眼生,气息也不熟悉,应该不是刘备身旁伺候的人。他想了想,轻声应道:“进来说话。”

 

外头是个年轻的属官,衣着很整洁干净,半点也不似淋了雪的模样。他远远站在帘外,十分周全地行了礼,才不紧不慢地说:“令君请丞相过去议事。”

 

诸葛亮脸色微沉——刘备还昏迷未醒,李严倒急着找他去议事。他来之前,永安众多政务都是由他一手经办,他不信偏偏在这时就有了非他前去商议不可的要事。他压低嗓音答道:“陛下还病着,身边离不开人。行宫内外诸事,仍由你家令君酌办就是了。”

 

那属官便很为难:“丞相,非是令君不通情理,实在是政务堆积如山,他一人难决呀。陛下近来甚少视事,丞相与太子又离宫多日,非但永安内外的事务积压日久,成都来的奏表也是一件接着一件。更棘手的是,眼看半年时间过去,与东吴谈和之事一拖再拖,只怕再拖下去,情势又会生出变化。前日,东吴遣使送了信函来,令君见是丞相胞兄亲笔所书,本想呈予陛下,但陛下还是执意不肯接见。令君说,看来这孙刘两家之间,只有依靠丞相,才能有回旋余地了。”

 

诸葛亮起先默不作声地听他说话,末了终于长叹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不论这番话是不是出自真心,话中所说之事听起来的确不像假的。他来时,已见得宫人们动辄就乱作一团,其他大小政务要是也乱成这般模样,以一人之力确实难以应付。他又望了望榻上沉睡着的皇帝,一旁的两位医官早醒过了神,这时便很机敏地出了声:“丞相且放心,我等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陛下。”

 

“好吧。”诸葛亮只得起身,“陛下若是醒了,即刻差人报我。”

 

 

处理政务总归是比照料病人要麻烦得多,诸葛亮从李严那里出来,眼见得外头天蒙蒙亮着,恍惚了半刻才想起,这该是又一天的清早了。有个近侍守在一旁,这时近前报道,陛下这日状况还好,只是热度总是才退了又发起来,人也一直没有清醒。

 

诸葛亮匆匆地应一声,又脚下生风,一刻不停地往寝宫赶。行至门外,也有一人风尘仆仆而来,一身白袍银甲染了半身脏污。他唤了声:“子龙!”

 

赵云闻声回过头,看见是他,长长地松了口气。他从没在皇帝与丞相面前疏忽过礼节,但诸葛亮这回不等他施礼,便先一步伸出手,搀起了他的臂弯。他随即问:“什么时候到的?”

 

赵云答:“刚到。”他望了一眼紧闭的宫门,压低声音道,“我听说陛下还昏睡未醒,就自作主张,让太子先安顿下来,等晚些时候再来探望。”

 

诸葛亮道:“哪算自作主张,你想得很周全。”

 

赵云叹口气,摇了摇头。“现如今,我也不知道能为陛下做些什么。”他拧着眉说道,语气很是懊悔,“至少,我该早一点传信给你。有你在旁劝解,或许他能好过一些,不至于如此自苦。”他顿了顿,又问,“我听伺候的人说,陛下已经睡了两日还多。他的病情怎样了?若有什么缺少的,我即刻去寻。”

 

诸葛亮拉住他:“什么也不缺。他先前折腾了那么些时日,现在能多睡上几天,兴许是件好事。至于其他的病症,一样一样诊治解决就是,来日方长呢。”

 

赵云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太好了。我就知道,只要你来了,再难的事也准有解决的办法。”他说着,把两只手掌攒在一起,高兴地握了又握。但他笑了一阵,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人在原地转过几个圈,又绕回诸葛亮身前,有些欲言又止似的。

 

诸葛亮少见他如此神态,不由奇怪道:“子龙想说什么?”

 

赵云伸臂将他拉到一旁。院中没有外人,其余近侍亲兵等都离他们数丈开外,照理说谁也没可能听到他们两个的谈话,但他仍然肃着神色,低声说:“我犹豫了许久,心里知道这话大逆不道,可还是忍不住要说出口。不过,不是作为臣属同僚,而是作为多年老友的身份提醒——孔明,你心里要有个底。我护送太子这几日,已经看得明白,他并不真的知道储君之位究竟意味着什么,也压根没有做好有朝一日继承大统的准备。”

 

院中忽然起了一阵疾风,诸葛亮不由得微微一凛。“多谢提醒,”但他不动声色地回答,“我记下了。”

 

 

送走赵云后,他坐在刘备身旁打了个盹,再睁眼时,天色已大亮了。

 

诸葛亮以手掩口,低头打了个哈欠。好在身负修为,这几日连续奔波、侍疾、处理公务,于凡人来说不可谓不辛苦,却还不至于让他疲累得无法承受。就算以往常的习惯来讲,片刻的闭目调息也足够他恢复精力,毕竟白天总有数不清的事等着去做,睡觉实在是浪费光阴。

 

轻手轻脚地,他起身离开床榻,在窗前来回踱了两步,顺带活动筋骨。外头的雪仍在下着,这场落在冬春之交的大雪甚至引发了城中军民的一些议论,仿佛上天也悲悯于不久前的那场惨败,而为幸存下来的人们和土地都裹上了这层用于哀悼和缅怀的素装。窗外寒风呼啸,他回过神来,手掌轻抬,于是屋内将将熄灭的炭盆转瞬间又燃起了火光。

 

今年的冬天是比以往要漫长。

 

日常起居之事并不需人近旁伺候,他简单梳洗过后,又坐回卧榻,伸手轻触刘备的前额。断续地发了两天热之后,从今早开始,温度才算是彻底退了。掌下触及温凉,他终于松了口气,正要起身的时候,榻上的皇帝忽然动了动,喉咙里含混地咕哝了声:“亮儿……”

 

诸葛亮又惊又喜,惊于他朦胧中竟然唤了这数十年间都未曾再听过的称呼,喜是没想到热度才退,他竟能这么快醒过来。他边应着声,边捧来杯盏喂在他嘴边,而他又是个细致人,握住杯盏的那一刻,杯中茶水自然就有了正宜入口的温热。刘备就着他的手饮下大半杯水,望着他的眼睛慢慢地眨了眨,这回唤的是“孔明”,总算完全清醒过来了。

 

诸葛亮迎上他的目光:“陛下醒了就好。”

 

刘备费劲地抬起手揉了揉额角,问:“我睡了多久?”

 

只他们俩说些私房话而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皇帝与他一贯是“不论君臣,只有你我”。他昏昏沉沉地病了几日,对黑白昼夜无知无觉,眼下大概也不当自己是个皇帝,天与地此刻都只余下刘玄德与诸葛孔明了。诸葛亮想着,心中酸甜交织,眼神愈发柔软下来:“整两天。今早才刚退了热,怎么不多睡会儿?”

 

刘备微微抬起一只手掌。诸葛亮看懂了他的示意,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手递给他。刘备握着他的手,很轻柔地摩挲着他的手背,好像生怕那些持剑搭弓的老茧弄痛他一样。诸葛亮低头去看那只紧握着他的大手,皮肤粗糙暗黄、遍布皱褶与色斑。他忽然想起了赵云方才的叮嘱,也忽然意识到,并不只有太子对那种可能毫无预料——他自己也从未仔细想过,凡人的生命如此短暂,假如眼前之人明日就将化为冢中枯骨,他又当情何以堪。

 

指尖的颤动出卖了他纷乱的心绪。刘备因此皱起了眉:“你守在我身旁,也有整两天没合眼了。”

 

诸葛亮只得避重就轻地:“忙里偷闲,打了个盹儿。再说了,亮又不是凡人,睡不睡觉也没那么要紧的。”

 

刘备早料到他会如此搪塞,无奈地笑了。他的手掌紧了紧,又说:“孔明,过来些。”

 

诸葛亮依言俯身,手臂支在一侧,几乎伏进他的怀抱。皇帝靠坐在床头,与他只有一拳之隔,眼眸仔细地描摹着他的面容,有如一寸一寸细致的抚摸。他感慨着:“距上次见你,已过去快两年了。你我相识以来,还从没有分别得这样久过。”

 

年老的皇帝已不大记得清时间,话中似乎忘记了入川时他们也曾分别近两年之久。只是,那时他春秋正盛、雄姿英发,而他坐镇荆州、经营钱粮,两人无不对今后的情势满怀希冀与干劲,那两年远不如此番东征的时光煎熬而漫长。诸葛亮心中喟叹,却不能把这番话说出口,面上只笑道:“那陛下好好看一看,亮变了没有?”

 

刘备的手掌于是移到他侧脸,唤起诸葛丞相久违的一点本能,脸颊贴近他掌心蹭了又蹭。但他仔细瞧了一会儿,反而叹道:“瘦了许多,也憔悴了不少。”

 

诸葛亮顺势钻进他怀中,脸颊贴近他胸口,用层叠的发髻与玉冠挡下他的视线,免得他又瞧见他眼下的乌青,为此而叹息伤情。刘备瞧出他有意遮掩,喉中含混地发出一阵笑声,手掌下移,轻轻捋着怀中人的背脊。过了片刻,他开口道:“你来之前,我没有一日不想着你,不盼着你就在我身旁,好像有一肚子话急着要对你讲。现在你就在这儿,我又忽然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

 

诸葛亮心中有些酸涩,想着,可那些往来的书信与符鸟的传声里,你却不肯照实说上一字半句。不过,他实在不忍在此时再去和他理论这些,他知道他孤独又煎熬地瞒了这半年多,既是不想他难过担忧,更是为了国家大局。他哽了哽:“不急,以后有得是时间,陛下再慢慢告诉我。”

 

刘备没有立刻说话。他仍然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力道与频率都恰到好处,轻而易举地引来一阵睡意。又过了片刻,他听见他问:“阿斗也随你一起来了,是不是?”

 

诸葛亮应声起身:“是。太子方才已到行宫了,是怕扰了陛下,才没敢立时过来探望。亮这就去通传——”

 

刘备摇摇头,又伸臂将他搂着。他叹息道:“自从你随我出山,没有一日不在耗损心血忙碌操劳。我原想着,这些年你抚养、教导斗儿长大,日后他承继帝位,自当事你如君如父,你也就有了依靠,不必再如此费力支持。只可惜,这孩子终究太不成器……”

 

诸葛亮心头一颤,忙俯身抱紧了他。“我有陛下就够了,”他呢喃着,“陛下就是我的依靠。”

 

刘备像是被他的这句剖白打动了,他轻吻了吻他的头发,也止住了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怀中人半睁半闭着眼睛,他偏头瞧了瞧他的模样,知道他嘴上说着不累,实则已经昏昏欲睡,于是含着笑意压低了声音:“我方才还做了一个梦。孔明想不想听?”

 

诸葛亮含糊地“嗯”一声。刘备接着轻声说:“我梦见了徐州。那时你被乱兵吓坏了,对我也很是戒备,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只说自己单名一个‘亮’字。没有办法,我就只好叫你‘小亮儿’。你听了,气得小脸红扑扑地,叫着‘不小’,一溜烟就跑走了。我在后面追呀追,怎么也追不上……”

 

难怪他醒来时脱口而出,原是梦见了早年的旧事。只是,那些事已经那么遥远了,连他们自己也甚少提及,他不知道这些久违的记忆忽然入梦,究竟预示着什么。诸葛亮咕哝道:“那时叫得这样亲热,怎么后来反倒不叫了?”

 

刘备笑着回答:“那时候你瘦瘦小小的,活像棵豆芽菜。后来再见,你长高了很多,已经是一棵大树了……不好再这样叫啦。”

 

诸葛亮道:“没曾想,亮既不是豆芽菜也不是大树,而是一只魅惑君上、诡计多端的狐狸。”

 

“呵呵……”刘备又笑了,“在我看来,这只狐狸既没有魅惑君上,也没有使什么阴谋诡计。他的心里装着天下苍生,正是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他才寒窗苦读,修来了旁人难及的聪明才智。”

 

诸葛亮鼻子一酸,忍不住埋进他怀中,瓮声瓮气地道:“陛下益发会哄我了……”

 

皇帝仍是笑着,仿佛仍抱着十来岁的少年那样,手掌捋顺他紧绷的精神,劝哄着他卸下重重城防。他难以抵抗这样温暖和亲近的怀抱,几乎快要不能自已地睡去。陷入沉眠的前一刻,他听到皇帝这么说:“你受累了,孔明……好好睡一觉吧。”



第二章  死生之辨

 

 

方才还口齿伶俐地与他说着话的人,转瞬间就已经睡熟了。

 

刘备低头望向怀中,说不清该为这期盼已久的时刻而甜蜜满足,还是叹息于他掩饰不住的憔悴疲倦。近来他常想,若非随自己出山征伐,诸葛孔明本拥有更广袤的一片天地,能自由自在任意来去,既可高坐群山之巅睥睨天下,也能卧于江水之畔听风好眠。花草树木、雾霭云霞能作他的睡床与被褥,花蜜与露水能滋养得他圆润又茁壮。仅为着多年前的一面之缘,这精灵般的小狐狸就甘愿随他入了尘世,从此再没得一日安宁,连放松沉眠也成了奢侈。相知相伴十多年,他没能给他留下一个堪当大任的继承人,甚至也没能多给他留下些兵马钱粮、城防国土。他老了,怀中的睡颜看一日就少一日,他不知道,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他究竟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正叹息,外间忽然传来敲门声。殿内没有其他伺候的人,刘备只得小心地放下诸葛亮,打算自己起身。这双腿才着地,他便觉酸痛难忍,筋脉关节更是又麻又痒,如同虫蚁啃噬;好在他没叫出声,而卧榻上的人也睡得酣熟,没有惊醒。他勉强挪了几步到门前,低声问:“什么事?”

 

外头的人明显没想到会是皇帝来应门,连忙跪地叩道:“禀陛下,小人是李令君府上的属官,奉了令君之命来请丞相过去议事。不想惊扰了陛下,小人万死。”

 

刘备拉开门道:“丞相刚歇下了。有什么要紧事非要找他商议不可?”

 

那属官只得把一卷竹简交到皇帝手中。刘备粗略翻了翻,不过是行宫后续整修的预算之类,他早嘱咐过李严一切从简,怎么又找到孔明头上。他收拢竹简,握在手中摇了摇,语气转冷:“怎么,这等小事,还需丞相亲自过问吗?”

 

属官口称“恕罪”,又将前日里两人议过的政务复述给皇帝,大意是事情又多又杂,总是千头万绪。前日只理了个大概,他俩原本也说好今日要再议一番。

 

刘备默了默,心想,这时候深究起来,只怕最后还是孔明受累。他叹口气,道:“罢了。还有什么未决的要事,一并都搬到书房去,朕亲自看。”

 

属官跪地谢恩。外头的几个近侍也匆匆进来,帮着皇帝梳洗更衣。刘备隔着帘幕望一眼内室,示意几个近侍噤声,而后低声叮嘱:“留两个人在门外,莫要让人再来打扰。还有,让厨房熬一锅鱼汤温在火上,等丞相醒了就送来。”

 

 

诸葛亮则睡得很沉。

 

这一觉实在太长太长了,他甚至感觉自己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水中,看不见光亮、听不见声响。不知睡了多久,耳畔断断续续地传来一阵哭声,他循着哭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站在石阶上,身后是不住抽噎的刘永与刘理、一众跪伏于地的近侍亲卫,和立于一旁,同样神色悲戚的赵云与李严。面前,寝宫殿门紧紧地关着,随风吹来一阵潮湿的味道,混着药草与血的腥气。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一时间有些茫然。他记得方才他还在和刘备说话,皇帝拥他在怀里,温柔地抚着他的背脊,哄他安睡。是梦?不,我现在才是在做梦,眼前所见都不是真的……

 

——是真的。

 

毫无预兆地,脑海中忽然响起他自己的声音,冷静地反驳他的质疑。

 

宫门忽然打开了,太子形容狼狈,几乎哭着扑进了他怀中。他茫然地被少年冲撞得趔趄了一步,听见他也和弟弟们一样在哭,他继续茫然地想,殿下,你在哭什么呢?

 

那个声音接着又说:

 

——你的梦已经醒了。

 

不是梦?我现在是清醒着的,只是接连几夜在皇帝身旁陪伴侍疾,疲惫困倦之下一时朦胧,眼前瞧见了些古怪的光景。陛下……主公他方才交待了许多话,要太子如君如父地敬重自己,甚至对他说,“君可自取”……

 

梦中的自己仿佛被催眠一般,轻而易举地将困惑与质疑抛诸脑后,失去了辩驳与争论的能力。以他的修为本不该这样疏于心防,就算遇上操控心神的妖邪,他也自有应对之法。可古怪的是,他既觉得自己像是上了另个人的身,对他的思绪心神都全无掌控之力,又觉得那个“被上身”的人根本就是自己,他记得起皇帝病重垂危时沉闷沙哑的嘱托、尝得到眼角将干未干的泪水,这一切都确确实实地发生过了,它们活在某人记忆的深处,并不是凭空织造的梦境。年幼的鲁王和梁王仍低声哭着,他又向黑漆漆的宫门望过去,终于意识到,那座弥漫着药味与血腥气的宫殿里,此刻正躺着他行将就木的爱人。

 

他就要死去了,像记忆中父母模糊的身影那样,要头也不回地与所有的挽留与哭声作别。方才他跪在他身旁,听他缓慢而艰难地说话,眼前那张枯槁似的面容偶尔与一些场景重叠又分离,比如他染了血迹的面颊、比如他含着暖意的拥抱,比如他低低唤着“孔明”的声音。他紧紧地抓着那只干瘪的手掌,又眼睁睁看着他变成沙砾溜出掌心。他一声一声地叫着,陛下、主公、玄德,可怎么也留不住他,怎么也留不住他。

 

太子抓紧他的衣袖,几乎跪倒在地上。他并不是为着倾诉悲痛才泪流满面,而是断断续续地说着,相父,我怕、我怕。

 

诸葛亮挣出他的手掌,一步一步走进殿中。皇帝终于回归无尽的长眠之中了,他神情恬然,似乎睡得很好,只是眼睑并没完全闭合,隐约露出了半只浑浊灰白的眼珠。几个宫人手捧殓服跪在一旁,他看一眼他们,又近前去摸皇帝的手掌,那片粗糙苍老的皮肤稍经触碰便凹陷了下去。

 

大行皇帝的遗容自是有专人料理的,只是太子在房中耽搁得太久,那具遗体已经完全冰凉僵硬,更换殓服成了件难题。他又伸手覆在皇帝的双眼上,过了一会移开手掌,那片眼睑还是执拗地冻结在那里,灰白的眼珠从皮肤的缝隙里窥视着他,冰冷地、沉默地、毫无一丝生气地与他对视着。

 

李严领着外头的一干随侍近臣进殿来,向故去的皇帝叩了三个头,随即转向仍六神无主的太子,口称“万岁”,长长下拜。片刻的喧嚷过后,赵云走出人群,在弥漫着药香与腥气的卧榻近旁,伸手轻轻握住了诸葛亮的肩膀。没人在这时候追究这位托孤重臣在新君面前的逾越失礼,赵云如此举动,也并非为了提醒什么,而只是想无言地劝慰他振作一些。诸葛亮听得分明也看得透彻,可他实在无力解释也无力回应,他的心还和这具冰冷的遗体拴在一起,一半炙热顽强地跳动着,一半就要和他一同死去。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背向着人群命道:“烧一盆热水来,我为陛下更衣。”

 

这件事他以往并没做过。

 

其实,他甚至也不记得,父母是怎样被安葬的。一抔黄土、一方青石,兄姐牵着他和弟弟的手,一次又一次地叩头,于是他才知道,青石上刻着他们的名字,黄土里埋着他们的遗骨。他想着,将一条帕子浸湿在热水中,首先敷在皇帝紧闭的双唇与下颌上——入殓时口含香丸,能让这具遗体挨过永安返回成都的漫漫路途,不至于太快在棺木里腐烂。

 

但人死去了,总归是要腐烂的,或者在封死的棺材里头,或者在一卷落魄的草席中,或者在尸横遍野的沙场上,或者在不见天日的土地里。毕竟手上生疏,头一回热敷的时间稍短了些,他启开皇帝的双唇时,不小心撕下了下唇粘连的一片皮肉。没有流血,甚至那片剥离的皮肉也没有什么血色,他将那枚香丸塞进他口中,手指退出来时擦过那片皮肉,是凉的,和他的手掌一样,干枯粗糙,皮肉边缘坚硬锋利,像是在挽留他,又像是要把他刺破。他还没有这样触碰过他的嘴唇呢,以往亲近的时候,总是拥在一起说了两句话,他就情急地要亲吻他。那时候他的嘴唇很暖,很柔软,有些淡淡的茶叶香气。

 

然后需要热敷身体各处关节,脱下身上的旧衣,再将殓服换上。那些肌肉与骨骼都已经停止了运作,只有因蒸腾热气的到来而稍微能够活动时,才会给人一点死而复生的错觉。他的手掌探过他背后,将那件簇新光亮的袍服伸展摊平,而后趁着热气松解肌肉的时机掰正肩膀及手臂的关节,将它们塞入衣袍之中。最后是眼睛,那块温热的布巾在他的双眼上停留了很久很久,再移开时,僵硬的眼睑终于合拢,他总算像是安宁地睡去,并且做了个难得的好梦。

 

他唤了宫人们进来,换过殓服后,他们还有一番步骤要料理。诸葛亮慢慢地退出殿外,看见另一批宫人已经忙着更换孝服、悬挂白幡,几个管事则正指挥着手下人布置灵堂、抬放棺木。城里似乎响了丧钟,一声一声,由远及近。他望着院中这忙碌的情景,发了一会儿愣,又向身后望了一眼,这才想起,自己心无旁骛地忙了半晌,竟连哭泣也忘记了。

 

众人各司其职,有的忙碌、有的垂泪、有的沉默,似乎没人注意到他正站在这里,又似乎他原本也并不属于这里。梦中的记忆似乎要走到尽头,疲惫山海一般沉重地压住他的身体,让他窒息、困倦,不得不慢慢合上双眼。可不知为什么,钟声还是响着,且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就像是在他的耳边轰鸣尖啸一样。他闭上眼,竭力躲避着近在咫尺的声响,不知怎么使力一挣,猛然坐起了身。

 

仍是皇帝的寝宫,宫内空无一人,不见刘备的身影。而那钟声也不是幻觉,他分明听见了一声紧似一声的敲击与回响。顾不得戴冠穿衣,他飞也似地爬起来,一把拉开屋门——

 

“叫你们不要在这里敲敲打打,惊扰了丞相,我拿你们是问!”

 

是马谡在院中,正气冲冲地责备角落里几个忙碌的工匠。工匠们正忙于修补院中的一件装饰器物,锤头敲打裂痕,发出了类似钟磬的声响。他话音才落,院中的众人也都瞧见了丞相这忙乱狼狈的模样,齐齐向他看了过来。

 

“丞相?”马谡回过头,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连忙近前两步搀扶住他,嘴里又絮叨,“准是被这群没眼色的家伙吵的。我就说,丞相在歇息,不要敲敲打打,他们偏说误了工期就要受罚……”

 

诸葛亮反握住他的手腕,急急打断:“陛下呢?”

 

马谡从没见过他这样慌乱焦急,愣了愣回答:“听伺候的人说,陛下今天一整天都在书房处理公务。”他困惑地打量了他一番,边瞧着他的面色,边小心道:“丞相嘱托我带来的书,我都一并带到了。不过,那些都是南阳草庐带出来的旧书,这么多年从没见您提起过。要不,我先命人都取来?”

 

诸葛亮这才算回过了神——是梦。刘备还活着,就在他咫尺之遥的地方,他马上就可以看到他,明天、后天、还有往后的许多天也可以。他长出了一口气,一时不由苦笑,笑梦中的那个自己云淡风轻,仿佛真的看破了红尘、看淡了生死;更笑自己半仙之身却被一个噩梦唬得心神大乱。话又说回来,半仙之身又如何呢,红尘生死要是真的这么容易看破,他也不至于一醒来便浑身颤抖、手脚冰凉,满心后怕惊恐。定了定神,他看向近旁,这才想起他话中所说之事:马谡是受他所托,专程护送着一批书简而来的,脚程比他们都慢些,但也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大概人才到了永安,未及收拾便先赶着来见他了。他被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回到殿中坐了下来,此时神色已经平静了许多,全看不出方才是那么一副狼狈情状。杯中的茶水早凉透了,他勉强啜饮了两口,说道:“幼常,一路颠簸过来辛苦了。待去看过了你兄长,就早点歇息吧。至于那些书简,我晚些时候再去一一归类。”

 

马谡望着他的神色,直觉他是有意掩饰。他还未曾去拜见过皇帝,见他这样反常,心中对状况已明白了七八成。为人臣子为君王分忧是理所应当的,可他更怕天柱一朝倾塌,他也支持不住一同倒下。他忧心道:“兄长那里,我改日再去拜祭也是一样。丞相面色不佳,还是请个医官来——”

 

“不用了。”诸葛亮坚持道,“我要去见陛下。”

 

 

刘备承认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与腿脚,这一日奏表看下来,他只觉自己又要病倒了。那双腿显然经过孔明的妙手医治,但跪坐久了还是十分煎熬。他起先歪坐着,之后连坐也嫌费劲,索性半坐半躺在榻上,两手各持奏表与毛笔勉强批阅。批着批着,天色就暗了下来,屋内灯烛那点亮光之于他现如今的视力来说,也是越发不够用了。他费力地看了一阵,只得暂且搁笔,揉了揉酸胀的双眼,手中却忽然一空,再睁眼时,那卷未看完的奏表就已经到了诸葛丞相的手里。

 

他望了一眼来人,旋即笑了起来:“睡醒了?”

 

诸葛亮心情复杂得很,他刚做了个噩梦,就算知道那不是真的,一路也不由得火急火燎,只恨没法生出翅膀,转瞬就见到他。结果瞧见皇帝大病初愈就伏案工作,说话间更是没事人一般,他登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拧起眉道:“没睡醒也叫陛下气醒了。”说着搁下奏表,手掌按在皇帝酸胀的双腿上,“才好一点就下地走动,你这双腿还要不要?”

 

刘备嘶地抽了口气——但见他神色忧虑,眉头紧皱,他还是咽下辩解的话语,由着他卷起裤脚,手掌擦了药酒,埋头往他双腿上按揉。殿内伺候的近侍难得机敏一回,就在这君臣二人各自沉默不语的时候送来了热腾腾的鱼汤。诸葛亮是只白狐狸,除却修行与读书,从前还酷爱吃鱼,也难为皇帝一直记到如今。只是此刻他满手药油,无论如何也没法接过汤碗,只得看着皇帝笑眯眯地手执调羹,一勺一勺地把香甜浓郁的鱼汤喂到他嘴边。都说吃人家的嘴短,他喝了一碗鱼汤下肚,由内而外都暖乎乎的,自然也就生不起气了。

 

“听说,每年只有开春时候,江里才能捕到这样鲜美的鱼。”皇帝并不避忌,就着他用过的调羹也尝了口鱼汤,“难得丞相喜欢,不如再来一碗?”

 

诸葛亮没答话,默默去洗净了双手,又坐回他身旁。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陛下若真想哄我开心,就更应当珍重自己。”

 

刘备连忙握住他的手:“记住了、记住了。”

 

两个人都一把年纪了,他与他说起软话来,却仍旧是哄孩子似的语气。诸葛亮无奈地道:“依亮看,陛下说‘记住’,也就是敷衍而已。方才说什么许久未见,还不是趁我睡着,自己就偷跑了出来。”

 

刘备便笑着一搂他:“我是想你,可当时看你累极了,又舍不得难为你。”

 

诸葛亮问:“那现在呢?”

 

刘备一愣:“现在?”

 

不等皇帝回答,他就俯身吻住了他。


----- 

比分别的时间遥远漫长得多,上回这样亲近是什么时候,两个人都想不起了。与其说是两人之间有了什么分歧隔阂,倒不如说是皇帝与丞相的身份挤占了大半精力:皇帝不能成日放着前朝后宫不理而夜夜宿在丞相府中,丞相也不能抛下奏表政事不批而和皇帝成日粘在一起。不久后又是东征,期间两人多少有些意气较劲的成分,再加上路途遥远气候多变,大多时候只用书信互通战况,连一只符鸟也没派上用场。再后来退守白帝,江水从成都带来遥远的思念,一粒一粒留在永安的河湾。而直到今时今刻,那尾重归碧水的游鱼才瞧见,原来沙砾已经攒下那么多,思念已经累积那么久。刘备下意识揽紧了怀中人,诸葛亮则难得这样渴切而热烈,他伏在皇帝身上,起先泄愤似的撬开他的嘴,而后又缓下来,舌尖一遍一遍地拭过下唇,轻柔地打圈或者调皮地吸吮。刘备没道理拒绝,尽管这样久违的亲密让他多少有点儿呼吸困难,但他还是遵从本心,手掌揽住他的后颈,情难自禁地吻得更深。

 

像是吻了有天荒地老那么久,两人才各自松开对方的嘴唇。从前这等事都是皇帝自然而然地占据主导,这回他脸上难得有了些赧色:“满嘴药味,恐怕你不喜欢。”

 

诸葛亮摇摇头。他又吻了过来,这回什么也没做,只是与他的唇久久地贴在一起。而后他直起身,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衣裳。这毫无疑问就是“别有用心”了,皇帝瞪大眼睛,不能不为他的举动而感到困惑,但最终默许了他的胡闹,手掌轻轻扶在他的腰后,既能够适时迎合也能及时劝阻。诸葛亮瞧出他的打算,轻笑一声,将一条衣带甩下床榻。

 

他这年四十多岁,换作凡人早要感叹韶华不再、髀肉复生,可四十多年岁月于一只身负修为的狐狸来说却实在算不得什么。而凡人在这样的胜景前不由得就有些自惭形秽,刘备看着他,只觉越发迷茫,横看竖看这副情状也与以往时候很不一样。他看出了他的不寻常,却看不出他先前的那个梦境,自然也猜不透这番不寻常的来由,只能眨一眨眼,试图用目光询问——总不是真在和他斗气罢?

 

诸葛亮不解释也不回答,这荒唐事已经开了头,就算解释也停不下了。他在凡人的世界里出生长大,一路见过了无数生老病死,只知道人这一生千相百态,从不觉得丑陋的根源是贫穷或衰老。作为爱侣,他甚至对此还很有些无条件的宽容,这让他跳脱地想道,他家主公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若说他有些好运气,他自己恐怕也不肯相信;若说他实在倒霉,他身上偏又光洁干净,没一道兵刃箭矢留下的伤疤。以往他极少这么热烈,大多时候顺着刘备的意思,自己半推半就而已。今天他心里乱糟糟的,一半是长久压抑的思念,一半是噩梦带来的惶恐。他面前的人从来都是他最好的倾听者,可只有这件事他不能说,他不能告诉他他提前见证了他将要到来的葬礼,更不能说他如此急切地索要,是因为意识到这多半是最后一回,在他漫长得看不到终点的生命中,这个人和这份情,没了就再不会有了。他打定主意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至于俩人现在身处书房里头,外头的侍从们随时都可能进来等等——他已经顾不得了。

 

皇帝难得温顺地由他摆布,起先欲言又止,后来索性由他去了,若有似无地发出一声纵容与无奈的叹息。在他模糊的记忆中,这等事似乎只在早年间有过为数不多的几回,倒不是因为不喜欢和不愿意,而是在他看来,两人在这种时候就是纯粹的伴侣而非主臣,他并不希望对方在亲密无间的伴侣面前还要伏低做小、卑躬屈膝地伺候自己。现在自然也是一样,他垂眸瞧过去,伸手拨开了诸葛亮腮边一缕发丝,迟疑片刻,还是开口劝道:“孔明——”

 

这狐狸变作的妙人谨遵君命,从善如流地起身。他显然没打算就此鸣金收兵,而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眸的颜色越发深了,而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

 

果然还是熟悉的方式更容易些,诸葛亮哆嗦着咬住他的肩。皇帝忽然显得那么年轻,那么热烈、狡猾而富有干劲,而他再没有抵挡的余地,他感到自己正化成一汪确确实实的水,要被这尾热切的鱼翻出连绵的浪、漾起不尽的波。他的意识随波浪涣散,忽然想起了少时偷偷瞧来的那本旧书上的字句。那本书上记载着族中早年的一些秘辛,其中一件记述着,千余年前,也曾有灵狐天生身有异象,被视为诅咒天罚,遭到族人嫌恶厌弃。生命的前四十年里,他都对这所谓的诅咒嗤之以鼻,毕竟他得遇英主良人,两人又琴瑟和鸣,明明是上天恩赐的一桩好姻缘。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诅咒”之说并非全无道理——上天赐予了他世间最好的人和最快活的滋味,又不留情面地夺走,使漫长的生命化为无尽的凌迟,叫人只是想上一想,就不得不为“失去”而胆战心惊。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颤抖,对方向他望了过来,柔声问:“还好么?”他点头,搂紧他的脖颈,像攀着一叶孤舟那样,他鬓角的丝丝银白擦着他的鼻尖和嘴唇,他原本想发出一点声音,但不知为什么,就在最后那一瞬忽然变成了低声的抽泣。他并不常这样哭泣,一时也解释不清这眼泪的来由,只能别过头急促地喘息,努力咽下眼角溢出的泪滴。

 

而皇帝虽然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但听见了耳畔压抑着的声音。他心里不由有些慌,低声问:“弄疼你了?”

 

他怀里的人含混地答着“没有”,同时手脚并用,连尾巴也缠上来,把他抱得更紧了。刘备慢慢地抚着那条汗湿的狐尾,心里已经听懂了他未及说出口的话语。可他不能安慰他什么,他既不能向他保证自己真能长命百岁,也不能粉饰太平,故作平静地劝解他生死无常,不如早些看破。

 

他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叹息,用收紧的怀抱告诉他,至少此时此刻,我还在你身边。

-----

 

外头才打了更,皇帝已经睡着了。

 

两个人都没什么力气,更没有闲聊的心思,加之他才辛劳了一日又陪他折腾了一通,没说几句话就抱着他睡了过去。见他睡熟了,诸葛亮轻手轻脚地从他怀中抽身,坐在软榻一侧,先是把白天余下的那几份奏表批完,而后又瞧着他出了一会神。

 

在凡人的那些传说故事里,狐狸的形象总与狡猾和邪恶密切关联,要么魅惑君上祸乱朝纲,要么妄动妖术戕害百姓。他们唯独没有提及,狐狸也是一种很贪婪的动物,又或者,是他们并没有机会知晓,除却金银财宝、声色犬马,舍不得一个人,也可以是一种贪婪。

 

安顿好熟睡的皇帝,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马谡带来的一箱书简一一翻看了一遍。这些书简是他在隆中隐居期间的珍藏,既有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家学术法,也有自己后来四处游历寻访的收获,以及元直、士元等好友的赠礼。他所需要的某种久远的禁术记载于几卷陈旧的书简与绢帛上,这些记述写道,传说中,青丘灵狐断去狐尾,便能用执念将其化作一个法器。法器的力量并不受施术者修为高低的限制,执念越深,法器越是强大。有人因此将狐尾化作利刃,在三生石上刻下姻缘;有人凭一杆神兵所向披靡建功立业;有人则强行逆转阴阳,更改天命。记述的事例虽多,逆转阴阳一条却言语寥寥,既没说需要何种法器,也没说怎样更改天命。但这已经给了他宝贵的信心,至少知道确有这样一种禁术相传,且确实有人成功施为,更改了阴阳命运。他与刘备都还有时间,一切绝不是毫无希望。

 

而近在咫尺的希望就在江东——除了这卷书之外,兄长诸葛瑾大概是当世唯一一个知其全貌的灵狐后裔。数十年前,他亲眼目睹了父亲为救母亲断去狐尾的场景,但始终对此三缄其口,从没有对弟妹说过所见的详情。大家只知道,这场术法失败了,父亲没有救回母亲,还赔上了一身修为,最终年纪轻轻就抛下儿女撒手人寰。而要避免重蹈覆辙,他就必须先找到兄长,问清当年的经过。

 

于是他提笔写下一封书信,信中只说请兄长前来永安作客,并再度商议两国和谈之事。写罢书信,夜已经很深了,他想起白天所做的那个噩梦,还是心有余悸。推开窗,外头的雪总算停了,难得天气晴好,得以让人清晰地看到满天群星。他深深地呼吸,感觉心中仍有些沉甸甸的东西压着,像是在提醒他,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第三章  江东来使

 

 

时节入夏,料峭春寒才刚退去,永安宫中悄然变得忙碌了许多。

 

皇帝的病情仍未见什么明显的起色,前阵子胃疾还愈发重了。清火祛毒的方子因此只能暂缓,改用性平温补的一路,但也成效寥寥。他睡得比月前更久,偶尔清醒过来有些气力,便陆陆续续召随驾的众臣来宫中议事,有时也暗中调成都的众臣或戍边的大将到行宫来,那意思分明就是在交代后事了。诸葛丞相几乎不在皇帝的宣召之列,他大半时间用于料理大小政务,皇帝歇下之后才悄悄进宫探望,有时什么也不说,只守在卧榻旁,默默地坐一整晚。于是在一些人看来,近日的种种便像是这对君臣之间生出嫌隙的有力佐证,皇帝频繁召见众臣,却独独把丞相排除在外,难保不是对他生出了忌惮防备之心。更有好事者故作叹息,感慨昔日美名远扬的这一对主臣,也终究逃不脱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结局。

 

相府里从不缺少各地的怪诞流言,奇闻轶事与兴风作浪兼有,诸葛亮往往一笑置之。这回他罕有地动了真格,依律追查到底,严厉处理了几名散布流言的宫人,没让这些闲言碎语传到刘备的耳朵里。但永安之外,就非他所能全数掌控了,这天魏延来拜见时,他只望一眼对方的神情,便看出他肚腹里也揣着类似的话语。他应了皇帝的宣召匆匆赶来永安,方才见过了天颜,这会儿又马不停蹄地转到丞相的住处,命侍从捧上礼物,说是在汉中特地寻了匠师,用最好的料子为丞相斫了把新琴。

 

诸葛亮坐在堂上,两眼仍专注着案上的奏表,甚至吝啬瞧一瞧这把好琴究竟是什么模样。他只淡淡地说:“我不需这些。东西你拿回去,以后也不必费心置办了。”

 

旁人对上这样的冷言冷语多半要尴尬窘迫一阵,魏延却不以为然,早预料到他会如此推拒似的。只听他接着又道:“丞相不领末将的情,却不当不为陛下考虑。驻军永安已有大半年了,陛下身旁除了医官汤药,便是军务奏表、朝臣侍从,莫说他本就病着,就算寻常人也要闷出病来。丞相琴艺独绝,闲暇时为陛下抚琴解闷,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诸葛亮停笔,抬眼向他望去。马谡在旁听得困惑,想着近日来往行宫的众臣诸将丞相差不多都见过了,没谁情形这么古怪的,难道是因为他在陛下面前说错了什么话,或是这把琴不合丞相心意?但他见魏延搬出皇帝说事,心里知道这礼物不好推拒了,便打个圆场,近前一步接过了琴,说道:“魏将军也是一片好意。丞相这趟来得匆忙,琴瑟都留在了成都,我虽不怎样懂琴,也看得出这料子和做工极好,陛下准会喜欢的。”

 

诸葛亮凝眸看着魏延,对方仍单膝跪着,一动不动,貌似顺服忠厚的模样。他暗叹了声,心道,眼下纵着他收了这件礼物,日后不知道又要犯什么疯。此外,他知道对方专程来这一趟,多半还是为着之前听来的那些流言,所谓送琴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他当然也可以直接挥退他了事,但毕竟是身负皇帝厚望的爱将,他还是得敲打一番,作个警示才更妥当。他于是明知故问:“还有什么事?”

 

魏延倒也不作那些曲折蜿蜒的虚辞,听他询问便直白地回答:“末将来时,听到了些宫中传言。近日来往行宫的臣属众多,陛下又卧病日久,难保不被有心人花言巧语混淆诓骗。丞相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果然如他所料。诸葛亮放下了笔:“如此说来,孤还该多谢你。”他极少在臣属面前如此自称,在场诸人于是无不听出他这话貌似平静无波,实则是要发怒。魏延也察觉不对,他知道丞相对自己处处设防,平日相处也远不如对待年轻小将那样宽和关切,但如此动怒还是头一回。他心中飞快想着应对之法,面上不由得微微变色。诸葛亮将这一番动静尽收眼底,继而冷道:“你既知陛下日夜忧心,理当去想如何严于治下、勤于操练,而非那些乌七八糟的流言。此事孤已明令,无论行宫内外还是三军之中,上至将帅、下至走卒,再有妄议之人,一律严惩不贷。”

 

魏延听了这话,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终究没有再出言辩解,只喏喏道了声“丞相恕罪”。

 

话不投机,诸葛亮一拂衣袖,这便是他的逐客令了。马谡送了那主仆二人回来,眼睛瞧一瞧一旁的琴,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冷不丁笑出了声。

 

诸葛亮这时早过了气头,说是发怒,七成里有五成半也都是做给他魏文长看的。马谡这一声笑倒让他纳闷起来了,他从一卷奏表中抬了抬眼,奇怪道:“幼常笑什么?”

 

马谡道:“我笑魏将军是个十足的怪人。他在丞相面前总是不讨喜,却又好像很是殷勤。汉中军务本就繁忙,他又是一奉诏便马不停蹄赶来的,可见这把琴早早就做好了,一直等着机会送给丞相呢。”

 

他话到此处,便被诸葛亮喝止:“还不住口,你越说越放肆了。这样的糊涂话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马谡这才悻悻收了声,捧着琴出门去了。诸葛亮揉揉眉心,好歹他也活了这么些年岁,远不至于连凡人的这点心思也窥探不破。以往他都是能推则推,该拒就拒,谁知道今日冒出来一个不明状况的马幼常,自以为解了僵局,实则平白为日后增添烦恼。今日既然收了这把琴,得空还是要向皇帝通报一声,也算过个明路。收回思绪,他将案上书简翻了一遍,又望一望窗口,微微皱起眉头——两月转瞬即逝,诸葛瑾的回信还没有传来。至于其他可行的办法,士元留下的东西不多,他们飞禽一族原本也较少钻研这些阴阳心得;元直则已经多年音讯断绝,他在中原的线人只能不时传回一些近况,还无法与他取得联络。时间就这样平白损耗在等待之中了,眼看着刘备的病势一天天沉重,他也越来越急迫焦灼。

 

 

天气转暖,刘备难得早醒,外头的天色才刚蒙蒙亮。近些时日他总觉得困倦,常常不辨白天黑夜,有时觉得睡眠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有时又觉得睡去与苏醒只在眨眼之间。他望着头顶的床幔缓了一会神,发觉身旁似乎还有另一个声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纤细轻缓的呼吸。他偏头去望,见诸葛亮趴在他床沿睡着了,双臂交叠,脑袋侧枕着臂弯。他愣了愣,忙轻抚一抚那颗歪斜的脑瓜,唤道:“孔明,孔明?地上凉,快过来睡。”

 

即使半梦半醒,谨遵君命也近乎是诸葛亮的某种本能,他抬起头,含糊地应了声,朦胧着睡眼爬上卧榻。皇帝的龙榻自然足够宽敞,刘备又往里让了半张床给他,但他只挨在外侧小半地方,两手搂了他的手臂,眼看又要沉沉睡倒。刘备瞧着他的睡颜,他们有些日子没如此亲近了,将行宫诸事尽托于他之后,他从不需特意过问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贪图清净,他就要加倍耗心劳神,以他的半仙之身,若非疲累至极,绝不至于这样困倦。昨日魏延进宫来探望,他起先没觉出什么不对,还是待他走后才琢磨出了些滋味,似乎是宫外有了不利于丞相的传言,他很有些打抱不平的意思。又传了赵云来追问,他这才知晓了前因后果。赶在这么一个微妙的时候散布这些离间的传言,且受罚的宫人个个口风严密,竟没一人吐出真正的幕后指使,可见此人不光用心险恶,而且道行不浅,皇帝尚在人世,他就已经手眼通天,胆敢如此肆意妄为。他久违地发了一大通火,掀翻了几案摔碎了茶碗,可半点也没让自己好过,咳疾还又重了两分。权衡再三,他还是打算转天再召丞相来说话,没曾想他却先一步睡到他的床边来了。他原本是想帮他分忧解难的,趁着自己还有力气询问各地政事军务,索性将大事拆解成小事分派到人,如此权责更加清楚明白,不至于在国丧期间四处生乱、手足无措。可事情偏又与他所料相差甚远,他分明还活在世上,却连一个近在咫尺的阴险之人也揪不出,连几句曲意编造的流言蜚语也止不住。更不要说,太子来行宫这两月一点忙也没有帮上,哪怕只派给他一点小事,他也得依靠丞相才能办成。他一去,所有的人和事就都要落在他肩头,再没谁能为他分担了,到时他又该多么孤独苦痛。

 

尽管心头酸涩,但他不想再打扰他的美梦,只勉强支起身,偏头去吻他的眉心。哪知嘴唇还未触及,枕边人忽然“啊”的一声,睁开双眼,猛然坐起了身。

 

皇帝无可避免地被他吓了一跳;这始作俑者倒是仍恍恍惚惚,一手揉着额头,昏沉地喃喃道:“我怎么睡着了?”

 

刘备愣了半晌,见他捂着脑袋发懵,又觉得这副模样之可爱实属难得一见,不由笑出声来,伸臂揽他道:“时候还早,睡一会儿也不打紧。”

 

诸葛亮回头,看见他也醒着,连忙道:“亮吵醒陛下了。”

 

刘备摇摇头,笑道:“恰好也醒了。你怎么睡在地下?不论我醒没醒着,不论你几时回来,只管躺下睡觉就是,何必这么拘礼。”

 

诸葛亮面上有了些窘色:“原本只是想打个盹儿,不知怎么就睡熟了。”

 

外头的侍从想是听见了屋内的响动,敲门来送晨起梳洗的热水和汤药。诸葛亮开门接了东西过来,一摸药碗还烫着,便先打湿了布巾,过来给他擦脸。刘备不比他有年轻人的好力气,起身对他来说已经太费劲了。他只得半坐起一些,倚着身后的软枕,由着他仔细打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胡须。他借此终于得以清晰地端详对方的面容,见他非但神色疲倦,双鬓竟也隐隐有了银丝,不由轻轻叹息。

 

诸葛亮闻声向他看了过来,问:“陛下怎么了?”

 

刘备望着他的额角,叹道:“你来时,这一头还是乌油油的,不过两月光景,竟也长出白发了。”

 

诸葛亮却不以为意,笑道:“算算时日,亮已与陛下相识三十个年头,今年已虚岁四十四了。要是三十个年头过去,还没有半点变化,那在外人看来,亮不真成了妖怪?”

 

刘备莞尔道:“你身负修为,寿数长久,与凡人原本也不尽相同。不过,凡人的眼睛也分得清妖怪与仙人,更不会将孔明错认。”

 

诸葛亮笑一笑,埋头换了布巾,又为他仔仔细细擦拭肩膀和脖颈。他身体虚,近来时常盗汗,每日都是他亲自为他换衣擦身,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做惯了的小事。而皇帝前些天总是睡着,这会儿瞧见他熟练又细致地忙碌,才忽然明白,他夜里出现在床边恐怕不是偶然,在他无知无觉的时间里,他已经这样默默守在身旁、尽心照料他许久了。加上昨日听来的那一番流言,他心中愈发不是滋味:“这些粗活,叫伺候的人做就是了。行宫政务本就繁多,你何苦再为我这样操劳。”

 

诸葛亮只说:“管他粗活细活,不都是常人的活计。他们做得,我自然也一样。”

 

刘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在这片刻沉默的时间里,他似乎短暂地窥见了未来,仿佛已真切地看见孔明日复一日地在相府中忙碌的生活。白天这里有无数来往进出的属官与永远批阅不完的奏表,入夜合上屋门,他还是孤身一人。自己尚且没有做到时时细致关怀他的衣食起居,一座偌大的相府里更没有谁能始终在他身旁,劝他歇息、知他冷暖。大半辈子摸爬滚打,生死诀别与他如影随形,心中又念着手足兄弟的冤魂与忠臣良将的血汗,他一直觉得能与他们在异世重逢也算乐事一件,并不像自己的先祖那样空求仙神垂怜长生。可此时此刻,他忽然非常非常想活。不但为了未竟的大业与难解的怨仇,他更怕他会变成现在的自己,在沉重的责任和悲伤中早早耗尽绵长的生命。然而天命难违,如他们化为泡影的志向与筹谋一样,他知道已没有什么能改变死亡的来临,多一日还是少一日,只有听凭天意。

 

于是他开了口,还是只能说“抱歉”。诸葛亮不明白这话的来由,疑惑地“嗯?”了一声,抬眼向他望去;刘备则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近来这一番风波,归根究底是我考虑欠周。若非旁人提醒,我甚至不知你正陷于为难之中,更没发觉你这些时日每晚都不眠不休,总守在我身旁寸步不离。我因此想,过去这些年里,我粗心大意而疏于关照你,这样的事恐怕多得数也数不清。”他说到此处,不由微微哽咽:“孔明,我委屈你了。”

 

诸葛亮也握住他的手:“陛下说哪儿的话。”他的狐狸脑袋固然聪明,在两人相处中却想得非常简单直接,既不为索要回报,更不愿把大事小情都弄得人尽皆知,为他平添烦恼。但听他说起这些,他心中还是百般滋味交织,说不出是酸是甜。他接着道:“亮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至于旁人如何议论,左耳听进去,就从右耳溜走了,哪有什么为难。”

 

皇帝总算被他的俏皮话逗笑了。对他们两个来说,话到此处已经足够,再纠结于歉疚和回报实在太过矫情。于是皇帝点了点他的鼻尖,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只是将两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一旁的汤药此时也晾得差不多,刘备皱着眉饮下一碗药汁,从枕旁摸出两卷竹简,递到他手中。

 

“先前与他们所议,大多还是朝中小事。至于我身后葬仪、祭礼等,依旧制实在繁复靡费,还是应当简朴一些,将节余的钱粮都用在国计民生上。我想,这事只能和你商议,但我又总是睡睡醒醒,说的话、想的事也时常乱作一团。所以,我就将两卷竹简放在手边,有时忽然想起什么,便赶快记下来。就是顺序有些乱,瞧来恐怕要费一番工夫。”他柔和地说,甚至面带有些赧然的笑意,仿佛口中所说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俗务,而非自己的身后诸事。

 

而这件事又确实是无可回避的,毕竟他们不只是爱侣还是君臣,即便再令人心痛难过,也不能因此就对生死忌讳不谈。诸葛亮捧了灯盏到近旁,仔仔细细地读了他的笔迹,读着读着,眼眶就泛起了红。

 

“陛下思虑周全,大小事宜已都详示了。”他合上竹简,掩去眉间的哀色,转而笑道,“不过,亮却以为,这东西未必派得上用场。眼看天气转暖,再过不久,陛下就该大好了。”

 

刘备也笑一笑,说:“只当是未雨绸缪吧。这些事预先思量周全,总比到时手忙脚乱来得要好。对了,你前月说传了信给你兄长,近来收到他的回信没有?”

 

诸葛亮据实答道:“还没有。想来这事于江东也有些争论,兄长才迟迟未有回音。”

 

刘备叹道:“日后这事还需你多费心。”

 

诸葛亮应了声是,看他发愁,于是移开了话题:“说起来,文长昨日送来了一把琴,要亮得空弹给陛下解闷。陛下若是想听,亮这就命人将琴送来。”

 

刘备便笑了:“难得文长有心,我也许久未曾听过你弹琴了。”

 

可事情就是这样不凑巧,诸葛亮还未及开口通传,外头倒先匆匆跑进一个传令兵,神情焦急、形容狼狈,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他这副模样,两人心中顿觉不好;而这传令兵所通报的内容更远在意料之外,只听他说:“禀陛下、丞相,江面上不知何时冒出了大批东吴战船,承载无数弩手甲士,大举朝永安来了!”

 

他话音还未落,刘备猛然一挣,竟从卧榻上坐了起来。他满脸涨红、怒不可遏,喉中发出野兽般嘶嘶的低吼:“取我的战甲来——!”

 

诸葛亮忙按住他:“陛下别急!”又转头追问那传令兵:“你看清楚没有?究竟来了多少战船、多少甲士?赵将军在哪儿?”

 

传令兵说自己是奉了哨塔卫戍的军令进宫通报,来时赵将军在渡口巡防,暂时还未见到。诸葛亮于是又道:“你速去传令各部整军备战,并查探清楚对方人数,另宣赵将军进宫见驾。越快越好!”

 

那传令兵一刻也不敢停,拱手一拜便飞也似地跑了。刘备还在喘着粗气,他不知怎么忽然有了劲头,硬要披挂上阵不可,诸葛亮不得不用尽力气阻拦他,一时也急得满头大汗。皇帝挣不脱他的钳制,却也不肯罢休,口中翻来覆去不住怒吼:“孙权小儿既来送死,朕就成全他!”

 

拉扯之间,诸葛亮抓握住他手腕,脉象令他骇然一惊:与他初来行宫那日的情况一模一样,他仿佛又看见熊熊的火焰在他体内烧了起来,这火苗越燃越旺,几乎就要把他烧灼殆尽。他也忽然明白了自己之前忽略的要事所在,他那几日说自己被心火烧灼,痛苦得要在冷风冷雪里行走才能稍微缓解,这样的症状哪可能发一场烧、睡一大觉就轻松根除?后来这两月,他对之前的症状只字不提,既不说心火难忍,也不提痛苦愤懑,并不是他的药真的起了多大用场,而是他为着不使自己挂念,强压下了心头烈火,苦苦挨到如今。现下他受这军情一激,心火、怒气、郁结又全涌上来,再不制住他,只怕比那日更要凶险万分。他只得暗中用了些灵力将他推拉回卧榻上,边抚着前胸后背为他顺气,边劝慰道:“永安防务由子龙掌管,绝不会出现什么纰漏。更何况,亮早传书家兄阐明谈和之意,书信未复,孙权应不至于强行出兵,以使北方曹魏坐收渔利。陛下且等一等,看子龙来了怎么说。”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新的军情迟迟没有传来,行宫内外的卫队也没有示警,诸葛亮暗想,多半还是方才那个传令兵夸大了情形。刘备用了一点安神的汤药,此时正斜倚在榻上闭目歇息,赵云总算姗姗来迟,恭敬地跪地向两人行了一礼。

 

“可算来了。”诸葛亮顾不得和他客套,径直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赵云答:“确与早前所料有些不同。东吴此番似乎是遣人来谈和的,使者乘了一艘快船,刚刚抵达渡口。其余战船则暂时停在十几里外,没有新的动向。”

 

诸葛亮问:“使者是谁?”

 

赵云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是丞相的兄长,诸葛瑾。”

 

刘备终于也睁开眼睛。尽管诸葛瑾的到来暂时还不能说明这些东吴战船的来意,但也许事情并没有他们最开始所担忧的那样糟糕,这应当是一个好消息。他深深地叹一声:“有什么要谈的,便由丞相去谈罢。”

 

诸葛亮却没有立即应声。赵云看出他为难,适时出言提醒:“陛下,丞相与东吴使者乃血亲兄弟,此番若为商议两国大事,只怕不好由他单独出面。”

 

“唔,子龙提醒得是,倒是朕糊涂了。”皇帝应了一声,撑着床榻,勉力坐起了身。诸葛亮看他起身这样艰难,连忙伸臂搀扶,神情越发酸涩心疼。刘备没说什么,只轻拍一拍他的手背安慰,随即命道:“来人,取朕的正装——”

 

 

距上次面见蜀汉皇帝才过去不久,诸葛瑾在廊下远远一望,看出他分明又老了许多。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的太子刘禅,这孩子正是十来岁的好年纪,人长得富态又壮实,越发衬得他的父皇老迈龙钟。只是他好像没睡醒似的,整个人萎靡地垂着脑袋,半点也看不出未来少年新君的意气。

 

他最后才去看自己的二弟。他与诸葛亮分别的时间更久,只觉两人上次相见还都正值盛年,一晃眼就华发早生。他也清减了些,深陷的眼窝盛满忧愁,甚至顾不得多望几眼他的兄长,而几乎一刻不敢移开凝在皇帝身上的注视。行过一番礼数,只听殿上的皇帝冷冷开口道:“子瑜所为何事而来?”

 

声音也嘶哑气短了不少,不似早前斥责他时那般雄浑有力。诸葛瑾据实以答:“瑾奉吴王之命前来,望以十足诚意重修孙刘盟好。”

 

“子瑜既说‘诚意’,怎么不见孙权的项上人头?”皇帝尖刻地讥讽道,“也是朕孤陋寡闻,竟不知世间有人厚颜如此,须得数百战船护卫才敢口称‘盟好’。”

 

诸葛瑾冷汗涔涔:“陛下误会了。”他哪敢接前半句话,只得顺着后半句往下说,“这些战船所承载的乃是夷陵一战中,我东吴军队所俘获的贵军甲士、军械、车船和战马。此番瑾来谒永安,孙夫人本也要随军同行,不料突然患了急病,只得稍缓动身。现今北方曹魏势大,吴王将孙夫人送还陛下,又归还缴获俘虏,确是一片真心,望与陛下共抗大敌。”

 

高坐的皇帝忽然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那声音起先像是在喉咙里咕噜着,叫人分辨不出声音的源头,又见他缓慢地抖动背脊,人们才听出这声响竟是从皇帝的口中传出。他的笑声很快变得尖利起来,诸葛瑾惊惶地抬头,清晰地看见他满目满脸通红,衬着一件黑色龙袍和赭红里衣,看上去浑身都有汹涌的火焰在烧。只听他咆哮道:“江东背盟弃约在先,还敢如此挑衅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回去转告孙权,朕不日发兵建邺,必亲手斩他人头!”

 

诸葛瑾大惊,如何也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怎么会忽然引得他这样愤怒。“不、不……”他摆着手,还想解释什么,却见刘备先一步霍然站起身,似乎是盛怒之下要掀翻面前的几案,身形却猛然僵直住,口中喷出一股鲜血,随即竟瞪着双眼,直挺挺倒了下去。

 

“父皇!”“陛下!”

 

殿上登时乱作一团,刘禅与诸葛亮忙着搀扶刘备,再没人顾及他这个傻愣当场的东吴使者。直到皇帝被一众近侍抬去了后殿,他才后知后觉摸了条帕子擦去额间冷汗,心中不由叹息,这下非但孙刘联盟彻底完了,弟弟的志向与理想恐怕也就要走到终点。

 

 

急怒之下,刘备的脉象比早晨竟还要更加凶险,诸葛亮不得不划破手掌,以灵狐鲜血入药才勉强止住他呕血的症状,但状况已经急转直下,几乎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了。此后半日,他始终昏迷不醒,入夜时又发起低烧,夜深了才慢慢退下来。其他几个医官也都摇头叹气,说单凭凡人之力恐怕已束手无策。诸葛亮坐在他身旁,垂眸望着他的病容,半是恼恨自己粗心大意,未能早些发觉他强压着的火气与怒气,致使今日他连番两次急火攻心,造成眼下几乎药石罔效的结果;另外一半,他也知道除却采用族中禁术与天一搏,他再没有别的办法。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满心悲苦愤懑地离开人世,他怎么忍心放着这一丝微弱的可能而置之不理?因此,命人召赵云前来时,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无论此去兄长说什么,无论他怎样反对,他都要问个明白、都要试上一试。

 

门扇开合,赵云轻步走进。见此情景,他远远便止住脚步,悄声唤道:“丞相。”

 

诸葛亮微微颔首,先为刘备理好被角,才和赵云先后步出房门。赵云先是说道:“子瑜先生及随行的几名侍从现下都安置在客馆里,丞相尽可放心。至于人员物资接收一事,报上来的说法与丞相方才的推测差不多,少说也还需两三日。”

 

诸葛亮叹道:“我那时慌了神,全没想起兄长还在殿里,多亏你想得周到。”

 

赵云摇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又简短地汇报了交接人手与城防部署的调整安排。诸葛亮看出他欲言又止,微笑应道:“子龙既已心中有数,就不必一一来问我了。”

 

赵云面色微窘,不过也早习惯了被聪慧的丞相一眼看破。故人凋零,现如今,在这座永安宫里,知晓丞相另一重出身家学的人,除了病重的陛下,就只剩他一个了。他知道丞相断不可能对陛下的病情无动于衷,但他对灵狐一族的术法无甚了解,并不清楚他要如何施为,只略微有些担忧,怕他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正巧宫里派人来召见,他也正想借此问个究竟。

 

诸葛亮本就无意隐瞒,于是问道:“子龙是怎样想的?”

 

赵云沉吟片刻,坦率地答道:“陛下视丞相为栋梁股肱,辅佐少主、光复汉室绝不能没有丞相。但丞相与陛下多年鱼水情深,想来丞相心中之苦闷,此刻更百倍、千倍于常人。云自知无从求取灵药仙丹,也无力开解丞相苦闷,唯有时刻听候调遣,以身家性命为陛下和丞相尽忠、分忧。”

 

他性子直率,这番话说来也意切情真,末了又深深一揖,掩饰住喉头一声哽咽和浑身不住的颤抖。诸葛亮忙搀扶他起身,他何尝不知,自关、张故去,东征失利,刘备重病至今,赵云也一样强忍着万千不甘与悲痛,只是几乎从未在人前言及。术法施为需要可靠之人在近旁回护,他早就想好这人非赵子龙莫属,这晚听他一番说话,更觉万分动容感慨,不由叹道:“子龙,言重了……”

 

赵云问:“丞相真有对策?”

 

诸葛亮苦笑一下,只说:“劳你照看陛下片刻。若有要事,可派人来客馆寻我。”

 

 

夜深露重,踏进客馆时,诸葛亮的外衣上已结了一层露水。诸葛瑾的房内仍有灯烛微光摇曳,想来他也同样一夜未眠,在坐候胞弟来访。他们兄弟各侍其主,照理不该私下见面,但情势紧急,也再顾不得许多了。两人相对坐定,诸葛瑾斟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边,问:“怎么样了?”意指刘备的病情。

 

诸葛亮只言简意赅:“还好。”

 

他这样惜字如金,情况多半很是不好。诸葛瑾叹道:“我所说都是实情,绝非有意出言相激。行前我差符鸟传了信来,看这样子,你没有收到?”

 

诸葛亮摇摇头答:“难怪我一直等不来兄长的消息。”

 

诸葛瑾重重“唉”了一声:“都赶到一起了。要是消息顺利送到,你家陛下也不至于如此震怒。日后再有什么要紧事,你我还是差人走一趟更稳妥些。对了,船上有些药材补品,若对你家陛下有一点用处,尽可都拿去用。至于议和之事,我原本也要在永安小住几天,等到车船人马交接事毕才能起行。你要是脱不开身,就先紧着宫里,我将吴王的意思写个条陈拿给你看。”

 

诸葛亮道:“多谢兄长为弟考虑周全。”

 

说了两轮话,茶也添了一遭,他还是没有表明来意。诸葛瑾一时没想起缘由,索性继续试探:“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要是不合心意,你只当我没说过。这位太子比之他父皇实在相差甚远,日后只怕要生出不少风波。你贵为百官之首,叫你明哲保身是不可能了,可要是哪天真有性命之忧,你只管过江东来。兄长再不才,总归能保你平安的。”

 

诸葛亮又周全地道一声谢。诸葛瑾看他如此,只觉越发糊涂了:“你今日怎么吞吞吐吐的?或是还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你不好意思开口么?”

 

诸葛亮这才抬头望他:“弟所求之事,兄长都愿意帮忙么?”

 

“当——”应下半句,诸葛瑾忽觉不对,急忙收回了即将出口的那个“然”字,转而追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话到此处,诸葛亮总算不再掩饰。他先是起身离座,又双膝跪地,久违地向兄长行了一个全礼。诸葛瑾见状,耳边轰鸣一声,已然猜到他如此郑重的缘由了,可还不及出言打断,他就先一步开口道:“弟决意救人,求兄长告诉我父亲当年施为的经过。”

 

诸葛瑾勃然变色:“且不论这件事本就是族中禁忌,我那时年纪还小,原本也没有看得真切。你问经过,我已经都想不起了。”

 

诸葛亮拉住他的衣袖,恳切道:“大哥的记性一向是最好的。父亲说过,大哥不光能对先秦孤本过目成诵,姐姐所绣的花样子也只看一遍就能记得分明。那晚你不叫我们出来,自己却守着父亲一夜未归,日后照料疗伤,也全是你在父亲身旁寸步不离。我尚且对幼时的这些过往记得清楚,大哥却要骗我想不起吗?”

 

诸葛瑾倒真盼着自己记不得这段往事,可弟弟这么一说,他脑海中偏又涌现出那日的情景,只是想一想父亲那时在满地血泊中痛苦挣扎的模样,他就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双目涌上血色。“你——你怎么不分轻重!”他口不择言地斥责道,挣开了他的手掌,“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刘备命在旦夕,膝下嗣子无能,蜀汉上下皆系你一身,什么是私情、什么是大义,难道要我来教你吗?”

 

他又气又急,踉跄着退后两步,随即想起什么,慌忙抬手布下一道结界,挡住了屋内两人争执的声响。诸葛亮却不依不饶,他膝行近前,固执地辩解道:“弟考虑清楚了,此番相求既为私情更为大义。私情自不必说;兄长今日在殿上亦提及曹魏势大,唯有孙刘盟好才有一战之力。若救回陛下,曹丕便不敢轻易出兵南下;若坐视不理,只怕唇亡齿寒,江东亦不能独善其身!”

 

诸葛瑾怒极:“你!”分明是他跪在他面前恳求,却还这样咄咄逼人。他咬牙道:“好,我就同你说说。灵狐狐尾是修炼得来的,不管是你我这样的浅薄道行还是先祖九尾天狐,这狐尾都与心脉紧紧相连,断尾不仅会致使修为尽散、仙寿折损,还会直接伤及心脉,使人在锥心剜骨中痛苦而死!你只看到书中记载少数人侥幸苟活,怎么却不肯想想,还有许许多多未被记述的痴男怨女就如此草率地丢了性命!若你非冒这个风险,我就替你进宫去问刘玄德一句,看他答不答应你为救他弃国家大局不顾,宁可一心求死!”

 

他知道弟弟的软肋所在,说话间拔脚就要动身。诸葛亮急忙起身,张开双臂挡在门前,诸葛瑾再要斥责,却见他张了张嘴,眼泪已流下来了。

 

“弟绝非一心求死。”他哽咽道,“更不是为了重蹈父亲当年的覆辙,正因如此,弟才想向兄长询问事情经过,找到既能救人,又不至于赔上性命的办法。”他又跪了下来,接连叩了几叩,“人非草木,打从入世那天起,你我兄弟就注定做不了断情绝爱的仙神了。若我只是一介凡人,此时自不敢有非分之想;可族中既有秘法救人,我怎么能置之不理?只是见他日日缠绵病榻受着煎熬,我已经痛苦难当,恨不能替他受着、代他痛着;再让我为避风险而眼睁睁看他断了气、送了命,只怕我也活不成、也要被自己的愧疚和悔恨痛死了!”

 

听他哭得悲苦,诸葛瑾再站不住,摇晃着跌坐在地。出手救人,弟弟要冒送命的风险;可坐视不理,也会使他痛得生不如死。他用手捂住脸,脊背颤抖着,又觉眼前红白血色翻涌,雪白皮毛被血浸透,父亲儒雅俊秀的身影翻滚在鲜血中,扭曲着面容无声地惨叫痛哭。半晌,他放下双手,颓然道:“——莲灯,月蚀之夜的莲灯。父亲那时情急,怕母亲将入轮回,故没有等到月蚀之夜,而用利刃划开了阴阳通路。”他说着,指尖飞快掐算,“距最近的月蚀之日,整整还有七天。将狐尾化作莲灯引路,以灵血燃作灯油,应有带回生魂的一线希望。”

 

诸葛亮本就惦念刘备的病情,仔细记下要诀便匆匆回宫去了。诸葛瑾瘫坐在原地,他无声地落着泪,又挣扎着爬起来,对着天空磕了几个头,乞求父母的原谅和庇佑。他的傻弟弟,他早该知道他的心已经全被刘玄德勾走了,是生是死都要与他在一处。可他怎么就不为他的兄长想一想,叫他说出当年的经过,无异于亲手推着弟弟去送死。若他真有个万一,他又该怎么独活?


---

(划线部分有删改)

B.L.U.E.

真的好好看!!!!!!!!!!!!!!!!!!!!!(细品

  连包装盒都这!么!好!看!

  甚至是名字👀👀👀

真的好好看!!!!!!!!!!!!!!!!!!!!!(细品

  连包装盒都这!么!好!看!

  甚至是名字👀👀👀

Curry蛋炒饭

【诸葛孔明科普向】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占tag抱歉


借游戏的东风,诸葛孔明又火了起来,

作为武侯粉,看到诸葛亮名下1万+的tag,真的感动到热泪盈眶

但在吃粮的过程中,也非常遗憾的感受到,

很多小伙伴们对葛公的认知仅仅停留在一个非常基础的水平


  •  说道诸葛孔明,脑海当中是不是马上浮现“空城计”“借东风”“草船借箭”?

  •  再加上一个教课书要背的“出师表”?


但要知道的是:

“空城计”“借东风”“草船借箭”都是《三国演义》里面的情节,

《三国演义》是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是中国第一部长篇章回体历史演义小说

小说小说,小说情节是源于历史而非真实的历史


历史上...

占tag抱歉


借游戏的东风,诸葛孔明又火了起来,

作为武侯粉,看到诸葛亮名下1万+的tag,真的感动到热泪盈眶

但在吃粮的过程中,也非常遗憾的感受到,

很多小伙伴们对葛公的认知仅仅停留在一个非常基础的水平


  •  说道诸葛孔明,脑海当中是不是马上浮现“空城计”“借东风”“草船借箭”?

  •  再加上一个教课书要背的“出师表”?


但要知道的是:

“空城计”“借东风”“草船借箭”都是《三国演义》里面的情节,

《三国演义》是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是中国第一部长篇章回体历史演义小说

小说小说,小说情节是源于历史而非真实的历史

 

历史上的诸葛亮可不是小说里的那半个神棍,

他远远不止这些。

 

  • 他是优秀的政治家、外交家、军事家,

  • 他带领数量只有敌国数分之一的将士打的敌国只敢龟缩防守

  • 而且史书记载身高一米八几 长的又高又帅


那如何尽可能的了解一个历史人物呢?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去读正史,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跑去啃《三国志》之类的正史也不太现实。


在这里精心整理了大神回答的知乎十四问,都有理有据有史实佐证,

真心希望感兴趣的小伙伴们了解一下,

 

——历史上的诸葛孔明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为什么武侯祠的香火可以连绵千年不断

 

有些回答有点小长,但都写的很好,可以码一下做睡前读物_(:3

------------------------------------------------------------------------------------


PART 1 走进诸葛孔明

 

第一问:诸葛亮在三国演义里真的是被神化了吗

《三国演义》里面诸葛亮到底被过誉到了什么程度?

 

第二问:可怕!这些才是真正的粉圈大佬

为什么诸葛亮在古今,民间有那么高的知名度? 

 


PART 2 武庙十哲连轴换 你诸葛爸爸永远是你诸葛爸爸

 

第三问:葛公的军事才能

诸葛亮的军事才能怎么样?

 

第四问:葛公的军事地位

为什么诸葛亮能进武庙?(推荐一下前两答)

 

第五问:PK一下司马懿

诸葛亮与司马懿的军事能力,实际如何? 

 

第六问:PK一下郭嘉

郭嘉的十胜十败论比诸葛亮的隆中对更强吗,为什么?



PART 3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问:先看看文章的意义和价值(推荐一下前两答)

为什么三国时期有那么多文学家,在后世流传最广、知名度最高的却是诸葛亮的《出师表》?

 

问:再来复习一下文章结构

《出师表》应不应该退出中学课本?

 

 

PART 4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问:刘备得诸葛亮前后有哪些方面的变化,致使他最终摆脱之前的困顿,成就一方霸业?

 

问:三国时期刘备集团为何会失败?客观评价诸葛亮隆中对三分天下的战略是不是有误?

 

第十一问:诸葛亮为什么一直坚持北伐?(可以随便翻翻)

 

第十二问:诸葛亮想过谋反吗?


第十三问:出山是一生最大的失误(可以随便翻翻)

诸葛亮的人生抉择和行事可以说有重大失误或败笔吗?

 

 

PART 5 .

 

第十四问:如果和庄子辩论「子非鱼」的是诸葛孔明,会发生什么?

 

------------------------------------------------------------------------------------

感谢翻到这里小伙伴!!希望此时的你也变成了一个大写的武侯粉x

 

也希望以后不会再有

——“为什么喜欢诸葛亮?”

——“因为游戏里面人设长的帅啊”

这样的情况出现了。

 

同时也想稍提一下,

虽然一万个人心中有一万个武侯,

虽然只是平行世界里的人设,

但毕竟也顶着诸葛亮的名字,

真的写到娇唇/柔躯/弃妇/矫情梗的时候,能够再稍微三思一下orz

浑身难受啊……对他好一点,他值得更好的

 ------------------------------------------------------------------------------------

作为看到最后的福利

再推荐一波其它影视动画的武侯视频:


【三国演义】(09经典动画版)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2940262/

【真三国无双MV】蜀相

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261869/

【94版《三国演义》群像】御龙吟

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1712403/

【葛叔丞相】牵丝戏

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4061220/

【小伙伴补充安利】09动画 燃向 江山

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8502832

(做的这么好没什么人气没天理啊!!!)

【再补一发】【新三國MV】出师表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609114/


欢迎转载~


PS:感谢小伙伴捉虫!据考究三国时期的一尺是现今的24.2cm,所以葛公身高八尺是193.6cm左右,是一个身高一米九几的大帅比x

丢丢的云饲养员
「军师别担心,都是敌人的血…」

「军师别担心,都是敌人的血…」

「军师别担心,都是敌人的血…」

伊予蜜柑

【玄亮/地府AU】告白要在成为老夫老妻后

-超级ooc警告!纯粹的个人向爽文

-2w字,狗血恋爱沙雕糖,又俗又土,只是想看小情侣斗智斗勇谈恋爱产物

-结合合集内其他文章以获得最佳阅读体验


——————————


【1】

    和平年代里,鬼生的日常非常闲。

    而人闲着时就想找点事干。

    曾经,为了消磨时光,刘备试过跟诸葛亮下围棋、玩六博、双陆、投壶,再到后来的扑克、台球、电子游戏,所有对决的结果都是他输得透彻。谁让他家丞相是个文理双修且在死后也好学不倦的努力型天才呢。...


-超级ooc警告!纯粹的个人向爽文

-2w字,狗血恋爱沙雕糖,又俗又土,只是想看小情侣斗智斗勇谈恋爱产物

-结合合集内其他文章以获得最佳阅读体验


——————————


【1】

    和平年代里,鬼生的日常非常闲。

    而人闲着时就想找点事干。

    曾经,为了消磨时光,刘备试过跟诸葛亮下围棋、玩六博、双陆、投壶,再到后来的扑克、台球、电子游戏,所有对决的结果都是他输得透彻。谁让他家丞相是个文理双修且在死后也好学不倦的努力型天才呢。

    用刘备的原话来概括,那就是,“我老婆世界第一棒!”

    按理来说,跟诸葛亮对决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特别是在刘备下了不准放水的命令后,挑战结果必定是失败。刘备是个不怕困难且心态乐观的人,所以就算屡战屡败,他还是玩得很开心。当然,前提是,打败他的人是诸葛亮。

    用诸葛亮的吐槽来概括,那就是,“主公多少带点抖M体质。”

    认真计较起来,这些比试或许都不算公平。人总归有性格与能力的差异,也有各自擅长与不擅长的事物。想找一个双方优势区间相同的领域,着实很困难。

    不过,或许还真存在这个领域。某个让最聪明的人也变笨的领域。

    那就是恋爱。

    刘备与诸葛亮的关系恐怕不能简单地用“恋爱”来概括。抛开生前死后经历的种种,仅从这份恋心上看,那也是相当特殊的。他俩确认关系的过程可以说是糊里糊涂,明明都怀着这心思千年之久,双方居然都丝毫未觉。而因机缘巧合捅破窗户纸之后,没有任何一方明说,双方居然又都懂了对方的心意。

    有种理论说,恋爱中先告白的一方是输家。但想必没有人会执着于这种先后顺序,至少刘备和诸葛亮完全不在乎。一方面,他们早就过了会因恋爱而瞻前顾后的青涩年龄,另一方面,感情中的主动和被动对他们而言就像地位上的高与低关系一样无足轻重。

    但在有些时候,人也会想追求无足轻重的事。

    比如说,当某对老夫老妻过于恩爱,也过于了解对方时。

    后来得知事情全过程的庞统先生按住胸口,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发出了如下哀叹:

    “谢天谢地,幸好我跑得快,这次他俩秀恩爱终于没秀到我脸上。”



【2】

    在最开始,事情相对而言还是比较正常的。

    经过前番的经历,差点从世间消失殆尽的诸葛亮找回了躯体。他检查完身体状况,用羽扇拍拍身旁正掐脸来确认此时此刻不是梦的主公,轻松地说:“我有一个坏消息。”

    “也没那么严重。”诸葛亮扶住面如死灰的刘备,“虽说我顺利回来了,但身体还不大稳定,可能会突然失去一部分记忆。”

    刘备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

    “只是暂时的,一天内就能恢复。”

    刘备的表情稍微缓和了点。

    “真的?”

    “真的。到时候就拜托主公了。”

    “嗯......”

    刘备进行了一些思考。

    他跟诸葛亮的关系在这么多年里几乎没有变化,意思是说,关系一直很好,好到不能再好。即使孔明失去几年甚至几百年的记忆,似乎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如果非要挑一个重大的改变,那或许只有两人已经打破了暧昧的界限,从床上谈心、深度交流的关系变成另一种床上谈心、深度交流的关系。这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家丞相喜欢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早点晚点捅破这层窗户纸也没什么区别。

    但还是有个微妙的事实摆在眼前。

    虽然诸葛亮在诸多方面的能力一直远超同时代的绝大多数人,但是,很遗憾,他的恋爱经验与相关技能水平无限接近于零,甚至很可能是负数。

    同时,很不幸,作为从小混社会的高情商街溜子兼公认的汉末男同魅魔,刘备在这方面可以轻易地把诸葛亮玩弄于股掌之间。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如果列举诸葛亮喜欢他的证据,那光是翻翻《蜀书》就能列出一大堆,再加上没被典籍记录来的部分,少说也有几千条。很可惜的是,虽然这几千条证据在刘备眼中都是“我爱你”的同义词,但客观来说,那些事都在正常君臣与朋友的范畴之内。

    以他俩的关系,这句话明说与不明说没什么不同,刘备也不在乎能不能听到这个说法。但是,现在,他突然非常执着于这三个字。

    说实话,他确实想看诸葛亮满脸娇羞地向他表白的场景。

    这不正是大好机会吗。

    刘备没忍住,笑出了声。

    “......主公,你已经把‘图谋不轨’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啊?我不是我没有我绝对没有在想象怎么玩弄纯情小军师的感情——”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啊!要相信我调戏——咳咳,追你的能力好吧!”

    以他的水平,拿下诸葛亮轻而易举。刘备对此怀有百分之三百的自信。

    沉迷男色,无有远志,就在此日!

   


【3】

    第二天清晨,当满脸茫然的诸葛亮出现在房间里时,刘备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仔细端详面前的人。诸葛亮的相貌也倒退回了记忆所至的时刻,二十岁左右,很年轻,很清秀,没脱去少年的稚气,也有几分日后的成熟,看得他心里甜丝丝的。

    不愧是我老婆——咳,我家丞相,无论哪个年龄段都这么可爱。

    “你是谁?”诸葛亮倒明显被吓得不轻,不安地环视四周,自言自语,“方才还在山上,怎么突然间......”  

    他停顿了一下,疑惑地自言自语:“好像我的说话方式也很奇怪......”

    那确实蛮奇怪的,二世纪时又没有普通话和现代汉语,刘备在心里吐槽。不过,这倒是证明了面前的诸葛亮潜意识里还保存着日后的说话方式,确实是与他共度千年时光的那个人。

    运气不太好,诸葛亮的记忆退到了两人相遇前,麻烦变多了,但刘备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他俩是初遇即双向一见钟情,无论怎样,第一印象总不会差。

    可以开始考虑怎么生擒诸葛亮了。

    “我是刘备。”

    姑且先做个最最简单的自我介绍,试探下对方的反应。这时期的诸葛亮没见过他,但应该听过他的名号。

    “你是......刘豫州?”

    愣了一秒后,刘备才想起他确实有这个称呼。陶谦给他的豫州刺史只是空有名号,小沛离豫州还有十万八千里,豫州的城墙他摸都没摸到。之后的所谓豫州牧更是老曹卖给他的面子,有名无实罢了。太久没人这么喊他,有点不习惯。

    “没错。”

    “......”

    诸葛亮莫名沉默了半分钟,接着问:“我为什么会在这?”

    刘备开始解释来龙去脉。他们死后因一点小意外成了留在人间的鬼魂,而诸葛亮又因为意外暂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他略去了许多细节,尽量精简地叙述了整个过程。详细解释起来可太麻烦了,毫不夸张地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将近两千年里所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不得不和你一起过日子?”

    虽然表述略为别扭,但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

    “可以这么说。”

    “那我可真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啊?”

    刘备完全没想过会听到这种回答,诸葛亮斜眼看他,又用轻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我死后如此不幸,居然只能和您这种人共处一室。”

    刘备觉得大脑过载了。这,不应该啊?等等,他做错了啥?不对啊,就算真做错了什么,诸葛亮也不会用这种语气对他讲话。

    “为、为什么啊?”

    “当然是因为,我讨厌你。”

    诸葛亮揉了揉太阳穴,背过脸,就好像跟刘备说话让他犯恶心似的。他转身去推房间内在他眼里颇为奇怪的门,门却纹丝不动,他只好作罢。

    “讨......”刘备还是没缓过神。

    “非常讨厌。”诸葛亮加重语气。

    这下不是过载,是大脑直接停止运行了。

    诸葛亮会讨厌刘备,听起来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那个,孔明......”

    “你在喊我?”

    “......对。”

    “我才十七岁,还没取表字。”

    坏了,未成年人,看来不能施行曾经脑补过的那些犯罪举动了——啊不对,这个先放一放。刘备默默地算了一算,诸葛亮十七岁那年,大概是建安二年。建安二年时的自己在干嘛来着?

    呃。

    他在努力成为曹孟德的舔狗......

    啊不是,他在给曹孟德打工。

    再仔细想想,诸葛亮确实跟自己提过这段时间里的一些事,但总讳之莫深,就算提起也只点到为止,就仿佛里头藏着什么难以启齿的故事,刘备也就从没追问过。

    他确实知道少年时代的诸葛亮对自己投曹有点意见,但没想过意见居然这么大。

    先帝把妹未半而中道崩殂......

    刘备悲愤且绝望。

    这下完蛋了。



【4】

    对着门把手摆弄半天,依旧没摸索到开门方法的少年气鼓鼓地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完全不理人。刘备瞟了一眼手机,庞统回他的消息了。

    ......

    [本机消息]:十七岁那会的孔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士元:我说出来之后不会被他追杀吧

    [本机消息]:你不说出来可就要被我追杀了

    士元:还是别吧,主公只是说说而已,孔明真的会来追杀我的

    [本机消息]:到底他是你主公还是我是你主公可不可以让我有点作为前皇帝的尊严

    士元:好吧

    士元:其实我早就想找人说了!

    士元:因为!太好笑了!这可是他的超级黑历史!

    士元:孔明他当年狂得不行,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遇到不顺眼的人都要阴阳怪气两下,跟后来的性格简直天差地别

    士元:自比管仲乐毅这回事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这倒正常,他确实有这个实力,有意思的事在这后头呢

    士元:当年我随口问他,既然你自比管仲,那在天下英雄中,谁才是你心目中的齐桓公呢?

    士元:原先他一直卖关子笑而不答装高深,后来又聊到这个事,他表情就变了,把笔一摔,一字一顿地跟我说

    士元:“是谁都行,反·正·不·是·刘·备”

    士元:“他·不·配”

    士元:他还跟我发毒誓说要是给主公做事就天打雷劈来着,还好我人美心善,十年之后在荆州完全没提这事

    士元:不行...光是想起当时孔明那个表情那个语气我就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士元:为什么当年没有摄像机,好想把当时那一幕录下来现在发给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士元:虽然可能真的会被他杀掉

    [本机消息]:哦

    士元:诶,主公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本机消息]:有意思啊,下次多给我讲点

    [本机消息]:但怎么说呢......

    [本机消息]:我现在,正因为这件事,被孔明追杀

    士元:......

    士元:没关系

    士元:至少他会管杀也管埋的

    士元:再见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你这事跟我没关系哈

    士元:家暴时请不要伤及无辜人员,谢谢



【5】

    房间里的气氛十分诡异。

    十七岁的小诸葛亮明显对身边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也完全不像是能坐得住的样子,但每次微微睁眼瞥到一旁的刘备时,又会嫌弃地把眼合上,在沙发上端坐,一声不吭。

    刘备想到了一个谚语。

    ......徐庶进曹营。

    差不多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而且真实的元直多少还是会说两句话的。

    刘备觉得,身为一个靠谱的成年人,或者说,阴寿一千八的老年人,是不能跟眼前这个叛逆期小朋友计较的,还是得他率先打开局面。

    “孔明。”

    诸葛亮不理他。

    “呃......先生?”

    诸葛亮还是不理他。

    “......亮亮?”

    “还是叫我孔明吧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好吧,好歹说话了,说话了就算成功。

    “有意见得说出来呀,憋在心里会难受的。”

    “意见?哼。”诸葛亮冷笑一声,“我当你与其余诸侯多少有些不同,结果终归只是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那点名利就能弃国家不顾。我当年真是看走了眼,居然还想着要辅佐你这种人。”

    哇。刘备暗自感叹。要是别人说这种话,估计现在不是被诸葛亮骂得狗血喷头就是砍得七零八落了。他深刻理解了庞统的话。很可惜刚刚没开个录像,这种万年难得一遇的稀有场景应该珍藏。

    “但现在已经不是建安二年了,人总是会变的,对吧。后来的你就不这么看我了。”

    还是别解释他那会满脑子都在盘算什么时候狠狠诈老曹一笔之后提桶跑路的事儿了,越描越黑。

    “所以,后来的我还是......”

    “嗯,你成了我的臣子。”

    “明白了。”诸葛亮难过地垂下眼,“原来我是被雷劈死的。”

    “......那倒确实不是。”

    “看来是老天无眼。”

    算了。刘备知趣地闭嘴。还是别试图挑战诸葛亮的骂人水平吧。

    虽然脸上一副不想说话的嫌弃样,但在努力保持高冷形象未果后,少年还是忍不住继续问了下去。

    “我在你手下都做些什么?”

    “简单来说,二把手?”

    “什么意思......”

    “就比如说,丞相。”

    “啊,丞相。”诸葛亮的脸上满是绝望,“我当您只是贪生怕死,没想到脑袋也不太灵光,学谁不好,非要学袁公路。”

    “......这个,咱们可是正经的第三代大汉啊。”

    其他事无所谓,这事还是得讲清楚的。

    “哦!”少年一下有了精神,“所以汉统延续了?”

    “......对不起,咱们不仅做了一辈子割据政权还二世而亡了。”

    诸葛亮的脸上的表情逐渐复杂:“怎么搞的,我当丞相还能搞成这个样子?难道是你没给实权?眼光有够差的。”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刘备正准备解释,就看见诸葛亮瞟了一眼房间里头,说:“我猜,我上位的过程多少有点不正当。”

    刘备很好奇这个逻辑跳跃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诸葛亮面无表情地指着房间里头的双人床。

    “哪有正经君臣睡同一张床还盖同一张被子的?”

    “呃......这个真不是......”

    天地明鉴,他跟孔明活着的时候睡一张床真的只是睡一张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虽然很多人确实觉得他俩睡过了,他自己也很希望早点就睡到诸葛亮。

    咳,扯远了。总之里面确实没有什么职场潜规则。

    “不用解释了。”诸葛亮颓废地瘫在沙发里,“我都干了些什么......诸葛家列祖列宗的脸全被我一个人丢光了。”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骗谁呢,我这种毫无背景也毫无权势的人,中途横插一脚,也能当丞相的?”

    “这不是因为先生您有大才嘛。”

    “哼,花言巧语。”卧龙先生想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稚气未脱的表情明显表现出他对这个评价很受用,“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

    “真的!”

    刘备信誓旦旦地回答。

    其实是有的。而且时不时玩得挺花。

    “......你对我也没那方面的意思?”

    “没有!”

    作为现代社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怎么会对未成年人有想法呢。当然,如果按虚岁算,现在的诸葛亮已经十八了,他也可以有各种想法。

   不过,以现在的形势,睁眼说瞎话是最好的选择。



【6】

    旁观者或许会觉得,这通瞎话把两人的界限划了个清清楚楚,之后再越界便会十分困难。但刘备的想法是,这是以退为进。在诸葛亮认真生气时不及时顺毛,后果会很严重。

    “想不想听之后发生的事?”

    刘备重拾了信心。很好,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他的计划还没有完全失败,现在是搞好关系的最佳时机,顺便洗刷一下自己搞男同的嫌疑。

    虽然他确实是在搞。

    “不要。”诸葛亮果断的回答里带着点恼火,“谁能保证刚刚那些不是扯谎骗我?”

    ......当他没说。这关系一点都没好转。

    “刚刚的话里有太多漏洞了。”

    “比如?”

    “按照你的说法,后来你成了皇帝?”

    “是啊。”

    “有哪个皇帝像这样跟臣下讲话的?装也不装像点。”

    “......”

    刘备觉得很委屈,也觉得这个问题很难解释。虽然他确实是如假包换的皇帝,但他确实不知道跟臣下谈话时做出怎样的姿态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皇帝。

    “那真正的皇帝是像什么样的?”

    “反正不是像你这样。”

    好嘛,这句话也该录下来。刘备可还记得当年诸葛亮私下里劝他称帝说的话呢,什么主公有天人之姿魅力超群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之类的,说得好像普天之下芸芸众生中皇位只为他一人而生一样。这话从任何一个人嘴里说出来都像是过度奉承,刘备会翻个白眼,接着给这人一个彻底的降职,寻思着千万别污染行政风气。但唯独从诸葛亮嘴里说出来,这话就诡异地显得很正常,刘备只会觉得挺不好意思。

    “那,我有什么地方不行啊?”

    “比如,被自己的丞相骂,还完全不敢顶嘴。”

    “......”

    刘备觉得这更没办法解释。如果别人这么骂他,他会视情况决定是阴阳怪气反击回去还是找机会把对方的头拧下来,但是如果骂他的是诸葛亮,那他确实无所谓,而且甚至会有点开心。

    他真的没什么特殊癖好,真的。主要是诸葛亮从来没骂过他,现在的体验很新奇,有种拿到魏武帝魏文帝一日体验卡的美。

    而且诸葛亮又急又气、口不择言的样子也真的很可爱。

    “不过,我倒是有一件很想知道的事。”

    “是什么?”

    刘备的情绪再度高昂起来。没错,只要把他俩惊天地泣鬼神,除了谈恋爱之外什么都有的恋爱故事说出来,石头也会感动的!

    “我是怎么死的?”

    “......”

    无言以对,三回啊三回。

    这是刘备最不想聊的话题,没有之一。

    “我猜,是被你杀了。”

    意外地,少年的话里没什么情绪。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跟你完全合不来。”

    “......”

    刘备扶额。虽说他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口才,但基本的交流与解释能力还是十分健全的。然而,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完全不知道。

    到底该怎样才能反驳一个一本正经地说太阳每天从西边升起的人呢。

    “我们......别聊这个了吧。”

    刘备开始觉得头很痛,他觉得自己正在和外星生物讲话,因为谈话里必须得解释几乎半个地球的人都知道的常识之他跟诸葛亮是个什么关系。

    这个地球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哦,做贼心虚?看来陛下确是有愧于我了?”

    “是啊。”

    这话某种程度上也算对,他当年确实干了一件自觉十分对不起诸葛亮的事,同时还因为这件事为世界历史提供了一场知名以多败少的经典案例与森林防火指南。虽然诸葛亮完全不在乎就是了。刘备头痛着没多想,顺嘴应了。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陛下是......伤心了?”

    嗯?刘备眨眨眼。他的确不喜欢这个话题,但也不至于现在还在为这件事伤心,更不至于露出明显的表情。

    “没有啊?”

    “那是生气了?”

    这话更是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生气?生谁的气?

    少年只是恢复了原先的沉默,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却不是最初的那种厌恶。刘备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了。



【7】

    那表情也只持续了几秒。少年闭上双眼,重新瘫回沙发里,接着又以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睁开眼。

    “我想出去看看。”

    “小心点,别跑丢了。”刘备念叨着起身开门。

    “不就是个破祠堂嘛,能有多大......”

    少年嘟囔着踏出房间,三秒之后又满脸震撼地倒退回来。

    “怎么了?”

    “这真的是一千八百年后?不对,这真的是我的祠堂?”

    “也是我的祠堂。”

    刘备弱弱地补充。阴间房地产归属权这块他跟诸葛亮是掰扯不清了,不过也无所谓了,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嘛。

    “我究竟都干了什么才会被供在皇陵里......”

    “发生了很多事,最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一时半会讲不清的。”

    诸葛亮沉默片刻,再次迈步走出灵气搭建的房间,踩在切实存在的石板路上,刘备跟在后面。少年用探寻的眼光扫过周遭的风景,高大的树木、繁茂的花丛、不熟悉的房屋形制、古怪的金属设备。走了一段路后,他在一堵墙边停下,好奇地辨认上头与汉隶相似又有些许不同的文字。

    先帝创业未——

    才勉强辨认出前几个字,身后的人就把他拖走了。

    “这个还是别看了。”

    “好像到处都刻着这篇文章啊?我很好奇里面写了什么。”

    “咳。”刘备清了清嗓子,飞速思考该怎么解释这回事,“是你写给我儿子的奏章,但其实是写给我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跟你说了,一时半会讲不清的嘛。”

    “您就没打算好好讲吧。”

    诸葛亮不满地又往文章的方向瞟了一眼,刘备立刻把他又往反方向推了一推。这种行为一般只会让人的好奇心更重。少年闪身欲逃,结果,这位刚开始躬耕生活不久的年轻人自然是被戎马一生的皇帝轻易扯住了手腕。

    “放开我!”少年的脸突然涨得通红。

    “真没什么好看的,看了还得难过半天。”刘备碎碎念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少年脸上好奇的表情越来越浓,他立刻闭嘴并立刻启动脑内的睁眼说瞎话程序。饶了他吧,他不想这几天第三次再回顾那段时间的事儿了。

    “所以是怎么回事?”

    诸葛亮试图挣脱,那只手依然稳稳地卡在他的手腕上,少年只能偏头移开视线,只留下一个通红的耳朵。

    “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提这个话题了,刘备在心里哀嚎。

    “这里头的故事讲起来会很难受,所以我不想说。”

    “让陛下觉得难受?”

    “我难受无所谓,但我希望你能开心点,别想这些事了。”

    “我必须知道。”诸葛亮很坚决。

    “简单来说......”刘备觉得不能说假话,只能说隐藏部分事实与逻辑关系的真话,“文章里提到的事就是你去世的原因。”

    “是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因为,如果说出来,我们的关系可能就回不去了。” 

    要是让此刻的诸葛亮知道未来的他有多喜欢他的主公,那场景必定会变得十分尴尬。

    “......是往好的还是坏的方向变化?”

    贫瘠的带娃经验告诉他,哄叛逆期小朋友就得顺着他的意思来。他家小先生脑补出的残害无辜忠臣的他,那他就演成那个样。

    “坏的方向。”

    “......”

    “可以说,我就是间接害死你的人。”

    刘备以为又会收到一条新的讥讽,或是得意地宣布之前的猜测确实没错的言论。令他意外的是,什么回应都没有。少年突然变得很沮丧,脸上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

    刘备开始慌了。他好像说错话了。

    他发现自己有点猜不透这孩子的心思。现在的诸葛亮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又是为了什么而如此沮丧?

    “放开我,让我自己待会儿。”

    趁他愣神时,少年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红墙内跑去。刘备没有去追。他站在原地,冷静下来,思考片刻,而后恍然大悟,偷偷地笑了。

    原来如此,事情还在掌控之中。



【8】

    诸葛亮经过墓碑前时不小心带走了一点花朵的灵,新鲜的花束枯萎了几支。他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将灵重新注入花朵,向日葵与玫瑰再度恢复了原先热烈的色彩。少年在碑前默默坐了一会,确认身边并无他人后,他抬头看着碑上的铭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笑容。

    他居然成了他朝思暮想的刘将军的丞相,而且死后还跟他合祀,这简直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少年捧住脸,出神地描摹刘将军的形象,俊朗的面容,温和的态度,虽然他明显在刻意隐瞒什么,但那话语中却依旧蕴藏着令人安心的奇妙力量。他太喜欢这个人了。

    但是......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毕竟,以他的视角来看,昨天的刘将军还是他最讨厌的曹孟德帐下的贵客,听到这消息的自己气不打一处来,烧了所有为他而写的书简,还发表了许多毫不客气的尖锐评论。今天遇到了本人,怨念倾倒出来后才察觉那些臆测大错特错,他觉得很尴尬,但又拉不下脸承认。

    作为琅琊人,他在心里总归对曹操提不起什么好感,但绝没有到怨恨到成了执念的程度。然而“昨日”听到那个消息时,他确实出乎意料地愤怒。理性告诉他发生这种事很正常,任性的感性最终占了上风,啪地摔在地上的笔把前来闲聊的士元吓了一大跳,他盯着墨迹未干的竹简,心中涌上莫名的委屈。我在这儿绞尽脑汁为他谋划天下,他却心甘情愿做别人的幕僚?

    诸葛亮开始觉得有点难受了。既然决心追随他,怎么因为这点小事就怀疑他主君的信念呢?搞得现在闹出了这样的笑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道歉的话总得说的,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少年的脸上又浮起一阵红晕,他该怎么说?难不成说自己喜欢刘将军好多年了——这未免显得太奇怪。诸葛亮心不在焉地瞟着墓前诸多花朵中的一束玫瑰,回想着方才的谈话,不由得对未来的自己心生怨念。

    刘将军如此平和,甚至稍有些低声下气的态度也让他心里发堵。他确实希望遇见一个能平等对话的主君,但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就好像他们并不是君臣,而是很亲密的朋友,或者是——

    少年使劲摇头,感到脸上发烫,同时将妄想赶出脑海。都说了,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身为臣子,怎么能对陛下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呢。

    看上去,刘将军非常真诚地想和自己友好相处。难道在未来,他们的关系真的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未来的他一定与刘将军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快,不,也许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诸葛亮越发后悔了,“昨日”的愤怒还盘桓在心间,或许这个误解持续了许多年,甚至持续了一辈子。

    是我的作为让他伤心了吗?

    人总是会变的。

    稍微冷静下来后,少年的脑海里响起刘备方才说过的话。他更沮丧了。他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也暂时没有勇气追问到底。他害怕得到某些答案。

    “在这干什么呢?”

    少年浑身一颤,飘忽的思绪被这声询问拉回现实,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刘备已经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顺着他的视线一同低头去看那花束。

    诸葛亮突然觉得喘不上气,胸口的部分也狂跳个不停。他冷静地对自己说,鬼不需要呼吸,也没有心跳,之后,他绝望地发现,胸口的躁动更甚一步,随身边人的靠近,他的眩晕感也同时在加深。刘备并没有贴得很近,这姿势虽然亲密,却也不算越界,感情深厚的朋友之间做出这种举动再正常不过。

    “你喜欢这些花?”刘备问。

    “嗯。”

    少年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回答才算合适,他只觉得脸颊发烫,大脑一片空白。他怔怔地看着刘备半透明的手抚摸过那束娇嫩的花朵,而后掌中汇聚的灵便成了与其中一支分毫不差的模样。他微笑着将那支赤红色的花朵别在诸葛亮衣襟的左侧,少年能感受到,在玫瑰的位置之下,他那实际并不存在的心脏正狂跳不止。

    “这......不合适。”

    他终于挤出些话语,同时伸手去够心脏上的那株玫瑰。

    “没什么的,一支花而已。家里最不缺的东西就是花。”

    刘备抓住他的手,少年只觉得心脏又漏跳了半拍,而面前的中年人依旧是满脸无辜的表情。刘备的手与他手心相对,似是无意地慢慢移动,在那只手几乎与他十指相扣之前,诸葛亮面红耳赤地甩开了刘备,风似的逃走了。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何处,只是慌不择路,直直穿过树木与墙壁往前狂奔,脑中一片混乱。

    最终停下时,诸葛亮呆呆地去摸衣襟上的那朵花,明明是个简单的动作,却费了他不少力气。他终于摸到了那朵玫瑰,那个人的灵气模仿出的产物有一丝温热,甚至可以说是炽热。他将手掌覆在花柄上好一会儿,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与胸中强烈的情感,接着闭上眼。

    他不得不承认,“喜欢”这个词并不准确,更准确的描述是,他爱上了刘将军。

    或许在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个逃难的孩童时,这份情感就已经悄悄潜藏在心中,之后在无声无息中悄悄萌芽。

    诸葛亮苦恼地睁开眼,捏紧了玫瑰。如刘将军所言,即使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那么,余下的可能性只有一种。

    无论发生过什么,未来的自己,已经放下了这份感情。

    少年很难过。情感随时间淡去再正常不过,此刻的他与刘将军也只有方才短短半个时辰的交流,并不能称得上了解对方,他并不能确信这份感情能天长地久。可是,仅仅是“未来不再爱刘将军”这件事,就足以让他十分难过。

    按照刘将军所言,一日之内,自己便会取回未来的记忆。也就是说,他会忘记这份炽热的情感。诸葛亮将玫瑰放在胸前贴身口袋里,他感受到那份温热带着他的心脏隐隐作痛。



【9】

    刘备现在感到非常快乐。才不是因为调戏纯情小军师的计划大获成功,正直的昭烈帝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嗯,完全不是。

    至于他是怎么看出来小军师本质上是在闹别扭这回事,那很简单。因为诸葛亮只会有两种行为模式,一种是直接地爱刘备,一种是扭曲地爱刘备。

    直接的表现非常明显,九成时间里诸葛亮都处在这个状态。而在剩下一成时间里表现出的扭曲症状为,保护欲过强的同时心口不一,表面板着脸严正斥责,实际心里高兴得不行,要是别人用同样的理由斥责主公,那他就会生气且开始护短。

    用一个更现代的词组来概括,那就是,间歇性傲娇。

    比如,刘备当年随手编牛尾被教训无有远志后,痛心疾首默默反省了四五天,后来才发现诸葛亮原来一直珍藏着他路上随手编好又随手递给对方的狗尾草小兔子。

    比如,忙着从新野撤军时,诸葛亮花了一个晚上念叨他曾经做了哪些错误的决策,念得他抬不起头,深深怀疑是不是被刚请出来的先生嫌弃了。后来看了承祚写的东西才知道他家先生怎么在江东把他吹得天花乱坠,同时怨念地嫉妒起了为什么听到那番话的是孙仲谋而不是自己。

    比如,他活着的时候收到的诸葛亮的书信奏章全都内容正经、语气严肃,绝不会发生在讲公事时突然插播一段美好往事还回忆哭了这种事,他死之后嘛......

    总之,诸如此类,事例数不胜数。

    虽说随着两人的逐步熟络,发生这类事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但由于诸葛亮总不太好意思直接表达对刘备的感情,这种间歇性傲娇还是偶尔会发作。一来二去,刘备也差不多能把自家先生的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诸葛亮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什么时候是闹别扭,他看两眼就能分出来。

    综上所述,据他观察,目前的这位小朋友正处于因搞出误会而重度尴尬、因小鹿乱跳而心神不宁、因乱了分寸而胡言乱语的状态。

    大概跟小学男生总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差不多一个道理吧。

    刘备轻松地找到了跑丢的少年。他俩几乎真的成了这座城市的守护灵或是土地神一类的东西,彼此与土地之间都有些奇妙的共鸣。他悄悄躲在暗处,看见少年带着愁苦与羞涩的表情坐立难安。

    好吧,或许一部分焦躁来源于这位小朋友尴尬地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刘备轻轻叹了口气,他可不能就这么直接走上去指出这个事实。他深有感受,在喜欢的人面前,谁都会变得很好面子。

    比如说,当年被曹军追杀,与主力部队失联时,如果身边的人只有张飞,他必定会毫无形象且情真意切地大声哀嚎我要完蛋了。实际上,跟着他逃命的数十人里有诸葛亮,所以,结果是,他面带自信微笑策马奔驰,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实际上大脑一片空白只祈祷着屁股后头的曹军追慢点。

    事后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简直蠢爆了。

    恋爱中的男人哪有脑子清醒的,硬撑罢了!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一千八百六十岁的老年人默默与眼前十七岁的青年人共情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啊,坦率一点没什么不好。



【10】

    傲娇中的人也是最好调戏的人,这里就要看他的高端操作了。刘备自信满满。

    他装作无意的样子与起身寻路的诸葛亮撞了个满怀,接着摆出“哎呀找你半天了”的表情配上关切的眼神,同时拍拍对方的肩膀,意料之中地感受到少年身躯一震,面庞又变得通红。

    “别乱跑,外头多少还是有点危险的。”

    “......嗯。”

    看得出少年很想让眼神强硬一点,至少能与刘备正常地对视,但努力许久之后还是失败了。

    好,接下来是装作无意中触碰到对方纠结的核心问题。

    “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我、我没有——”

    伶牙俐齿的少年没有说出完整的话语,继而陷入了沉默,只是不安地站在原地。

    正面战场点到为止就行,暂且收兵,还是迂回偷袭敌后更加稳妥。

    在刘备短暂思考接下来是一起回家,还是一起逛逛街道聊点无关的事来加深感情时,少年正深呼吸,而后直直地盯着刘备。

    “刘将军......不,陛下。”

    “嗯?”

    刘备稍微地走神了。

    诸葛亮称呼他为陛下的次数相当多,但没有哪次像此刻的这两个音节一样陌生。微微愣神时,少年低下头,缓缓弯下膝盖,而刘备则在短暂的惊讶后条件反射般地在完全跪下之前扶住了诸葛亮。

    刘备一瞬间明白了区别所在,诸葛亮称呼他为“主公”“陛下”或者“玄德”的时候,其中的感情并没有什么不同,而此刻的少年,确实在把他严肃地当作纯粹的君王对待。

    “对不起,我——”

    “别,不要为任何事道歉。”

    他下意识地打断了这句话,看到这个姿态的诸葛亮让他很不自在。就好像是在死后最初的那段时间里,诸葛亮一直在为生前的各种事道歉,就好像他必须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就好像刘备必须得因那些事而恨他似的。

    “......”少年眼眶微红,明显是忍着泪,话里也微有哭腔,“可是,我——”

    “别这样。”

    这是刘备受不了的第二件事,他看不得诸葛亮哭。诸葛亮是会把所有眼泪都吞回去的人,如果他没控制住,说明让他伤感的事对他造成了深深的伤害。比如刘备的死。

    “......请您不要讨厌现在的我。”少年小声地说,不敢直视面前人的眼睛。

    刘备费了点劲才把倔强的少年扶起来。这个年纪正是身体长得快的时候,十七岁的诸葛亮只比他略矮一些。

    也是,怪他一时疏忽。诸葛亮的间歇性傲娇建立在他十分清楚刘备有多么喜爱自己的基础上,此时的少年只觉得自己必须担负起出口伤人的责任。而诸葛亮,无论是八岁还是一千八百岁,总是个会真诚地直面责任的人。

    “我不会讨厌你的。”刘备柔声安抚少年的情绪。

    “为什么?”

    “为什么......”答案直接脱口而出,“哪有什么为什么,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说出这话真的没有任何深层的考量,这种时刻,他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不过这不影响这句话效果拔群,少年已经满是羞涩的脸上再度腾起一抹绯红。

    “陛下不必如此迁就......迁就臣。”

    “别,普通地说‘我’就行......”

    这套连招打得刘备快要心梗了。他不能接受的第三件事,就是诸葛亮在两人独处的私人场合也严肃地自称为臣。这一个字仿佛把两人的距离拉远了十万八千里,如果他再自称为朕,那就是二十一万六千里,他真的受不了跟诸葛亮离得这么远,就算是成都跟荆州之间也才只隔着一千八百里呢。

    “身为人臣,最基本的礼节还是该遵守的。”

    “跟我说话不用什么礼节,太麻烦了。”

    “可是——”

    “我们平时都这样的。要是你突然端起架子,那我才觉得别扭。”

    “我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一直都这么亲密的吗?”诸葛亮满脸震惊与不可思议。

    “当然。”刘备终于放松下来,“我们可是——”

    停。快要说漏嘴了。

    刘备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带进了诸葛亮的节奏,他差点就把利用信息差制造的主动权交出去了。心底奇妙的自尊心和胜负欲让他及时住了口。

    “是什么?”少年好奇地追问。

    这个语气简直跟开皇初年那个冬天的诸葛亮一模一样,刘备镇定了一下,人是应该从历史里学到教训的。意思是,他现在手里拿着如何敷衍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

    “是家人。你的儿子娶了我的孙女,所以我们是亲家。”

    “哦......”少年又开始失落了,“原来我与陛下的关系是因后辈们的关系维持的。”

    “呃!不是!”

    这跟他想象的回答不一样啊!

    “那,抛开一切外界因素,陛下是怎么看待未来的我的?”

    “这个......”

    “我......是个好丞相吗?难道我让陛下很失望——”

    “没有!你当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好丞相啊!”

    “这是后世对我的评价,还是陛下对我的?”

    “呜......是我对你的......”

    刘备已经抵挡不住这套攻势了。他是来调戏诸葛亮的,怎么有种被反过来调戏的感觉呢。

    不能就这么表白,太丢脸了!不能抛弃我身为主公的尊严!

    刘备成功地忘记了半小时前感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11】

    这一通纠缠不清的事情过去,时间已到了中午。诸葛亮坐回了原先的那张沙发上,心情复杂。

    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高兴的是,原来他确实想多了,他与陛下的关系没有那么糟糕。生气的是,他好像被刘备耍了。

    真讨厌,大大方方地说我们关系很好不就行了嘛!害我担心半天!

    少年呆呆地盯着空气。情况并没有变化,那个核心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未来的他,依然爱着他的陛下吗?

    他蜷在沙发里,思考着这个不可能得出答案的问题。诸葛亮看见刘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忍不住说话了。

    “不用那么拘谨,这是你家。”

    “难道不是陛下家吗?”

    少年疑惑地看见刘备似乎又把一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最终只抛出了一个简短的疑问句。

    “为什么这么想?”

    “正门的牌匾上写着‘昭烈庙’,园里有陛下的陵寝,很明显,这是陛下的祠堂。我不太理解为什么陛下一直把这里称作我的祠堂。”

    “那你可以去看看昭烈庙后面那栋建筑叫什么。”

    “我......不太想去看。”

    诸葛亮的烦躁并没有减少丝毫。方才短暂的游览已经让他明白,这所祠堂的石刻与展板上写满了未来发生的故事,他不想面对未来的自己。

    “是武侯祠。”

    “武侯是我的谥号吗?”

    从这个谥号来看,他应当完成了他整顿法制与克定祸乱的理想吧。虽然脑内还是十分混乱,但这个事实让他稍微轻松了点。

    “其实该是忠武侯的,但一般都会略掉前面那个字。”

    “......嗯?”

    “可能是因为大家觉得你的忠理所应当,无需再提吧。”    

    诸葛亮艰难地消化掉了这条新信息。他越来越不明白了,从先有的所有信息来看,未来的他与陛下的关系很好,甚至好到了不一般的程度。那又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忠于陛下吗......”

    刘备好像在一瞬间轻笑了一下,接着说:“你觉得呢?”

    当然,不可能会有别的选项。

    诸葛亮确实感到心烦意乱。他曾那么期待与刘将军见面,而那时他期待的只是一位开明的君主。如今见面之后,他越发觉得,这段关系不该仅限于君臣。即使抛开曾经的那个时代下发生的种种,他也愿意跟眼前这个人多相处一会儿,多了解他一点点。为什么未来的自己会忘记这种激情澎湃又沉稳安定的心绪呢?他不理解,他完全无法理解。

    他很希望未来的自己曾主动打破过君臣关系的壁障,他情愿未来发生的事实是心意被刘将军拒绝。

    或许是他焦心忧虑的表情过于明显,他看见刘备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我——”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应,最后只能小声给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答案:“再给我点时间。”

    他不知道刘将军有没有懂,但是面前的人脸上的笑容没有褪去,语气也依旧平静:“没关系,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诸葛亮很想把这个难题抛给未来的自己。他有点生气。都是未来的他的错,如果他给未来的自己写一份留言......

    不,逃避是无用的。他应该现在就将这份感情诉之于口,在他还没有忘记之前。

    决定了,那就去做。

    “陛下。”他缓缓地说,“我喜——”

    话语卡在了喉咙里。诸葛亮挣扎着想发出剩下的音节,他甚至没有说“爱”,他甚至连“喜欢”两个字都说不出口。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困难?

    他确信刘备已经听了这半句话,只是正装作没听见。那种被戏耍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冷静。诸葛亮对自己说。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被自己忽略了,到底是什么呢?

    他的陛下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不想让他看见的东西......

    还有,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稍等,我马上就回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陛下脸上带着几分狡黠,这么说着离开了房间。

    诸葛亮让头脑冷静下来,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整理情绪。胸口温热的触感让他觉得很舒适,他隔着衣料抚摸被放入贴身口袋的玫瑰,指尖却意外传来了别的触感。

    诸葛亮去摸口袋里那样东西,意外地发现了一张纸,上头的汉隶由钢笔写成。诸葛亮一眼就认出这规整与飘逸并存的字迹是自己的手笔。纸上只写了寥寥数字。

    “诸事顺遂,无需烦忧。”

    这无疑是未来的自己留下的话。没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如果自己想提示什么重要的事,那八个字足矣。

    诸事顺遂。如果不是有百分百的自信,他绝不会写下这四个字。这就意味着,除公义之外,他的私心......也被满足了?他慢慢地将纸片对折,用了些许时间才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

    诸葛亮看着那张纸化为透明,最终化作一道流动的白光在手中流淌。他不需要来自未来的指引,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情。重要的是此时此刻的想法。他轻轻晃动手中的灵气,无形体的白光逐渐有了新的形状。他将这份心情的结晶放入口袋,与玫瑰贴在一处,接着走出房间,去读那篇他只看了个开头的文章。

    不知为何,他很确信,那篇文章并不是他的绝唱,并不是他与陛下关系的尽头。



【12】

    俗话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得先抓住那个人的胃。

    刘备哼着歌,在昭烈庙祭品里翻翻找找,选择合适的食材,感叹于灵不会腐坏的特性真是相当方便。最后,他找到了唐朝的香料,南宋的黑鱼,明朝的豆芽,建国后的金针菇,又抓了一把零散的灵气搓成剩余所需的调料,愉快地向家的方向前进。

    虽然可以用灵直接做出一碗水煮鱼,但他还是更喜欢亲自下厨。生活总得要点仪式感,安抚喜欢的人更需要。

    刘备想象着当他亲手制作的饭菜端上桌时诸葛亮脸上的感动表情,心情愉快。反正当年他第一次这么做时的场景就是这么感人且温馨,此刻旧日重现一下罢了。

    他刚绕到昭烈庙后头,就意外地看见了从武侯祠出来的诸葛亮。

    “怎么又在乱跑,不怕再跑丢?”

    刘备忍不住想逗逗他,这么可爱易调戏的孔明,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他看见诸葛亮轻轻地笑了一笑,年轻的脸上依旧带着腼腆,但他总觉得对方的气质有了微妙的改变。

    “陛下这是准备做什么?”

    刘备没有继续深入思考他的发现。

    “嗯,我准备做午饭。”

    “那我也来帮忙吧。”

    “你会做饭?”

    这倒是个全新的发现。生前他当然没见过诸葛亮做这种繁杂的小事,死后成为鬼魂后又无需进食,烹饪只是刘备的个人爱好,诸葛亮从没插过手。

    “当然。隆中独居时还是常做的。”

    这倒也是。虽然刘备很想说,现在的烹饪器具跟当年差别巨大,做菜可能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思索再三后他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

    就算今天厨房炸了,他也要看到诸葛亮下厨这个稀有场景。

    回到房间后,看着少年沉浸在菜谱里,刘备转过身准备杀鱼。作为祭品的鱼自然是死鱼,但在阴间,此刻如何界定这条鱼的状态可有点微妙。那条黑鱼眼中似乎散发着哀怨的光,奋力在空气中扭动身体,想逃脱料理人的掌心,最后还是被啪地一下被按在了案板上任人宰割。

    去头、片肉、剔刺、切块,在千年的时间里,他进行这套工序的次数并不算多,不过习武之人拿起厨刀与拿起砍刀的感觉或许也没什么不同,刀法之间都有共通之处。当他混好淀粉、蛋清和盐,将鱼片放在一旁腌制时,诸葛亮已经放下了菜谱,起锅烧油。他用起这些厨具似乎没半点不适应,葱姜段爆锅,加酱料与蚝油酱油,清水入锅,大火烧开,每个步骤虽不甚熟练,但都毫无疑问地正确。

    “我还以为你不太擅长做这种小事。”

    刘备的心里闹了点小小的别扭,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他也比不过诸葛亮。少年接过他递来的鱼片,倒入锅内。

    “昔者,伊尹随庖人学习烹饪之术,以此悟得以鼎调羹、调和五味之理,而后进位右相,方能教汤效法尧舜、德治天下。治大国如烹小鲜,治国与烹饪,道理是相通的。”

    哦,不愧是他。刘备不说话了。他可没脸调戏处于丞相模式的诸葛亮。

    “只是,伊尹并非以割烹要汤,而臣......咳,而我今日倒是想以此取悦陛下了。”

    那下停顿与自称的切换是典型的没从丞相模式里切出来的表现。剩余的豆芽菜与金针菇也被下到了锅里,少年用汤勺轻轻搅拌着鱼片。刘备感叹了一下,原来年轻时的诸葛亮就是这个样,而后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刚刚说什么?

    不对,准备做饭的人是他,怎么突然就变成诸葛亮给他做饭了?

    还在愣神时,热气腾腾的水煮鱼已经出锅,端到了刘备眼前。莫名地,刘备在碗中白里透红的肉片中依旧看出了黑鱼眼中怨念的光。这鱼怎么就被水不明不白地拿捏了呢?

    “陛下不想尝尝吗?”

    “不是......我......”

    好像也解释不清,或者说根本没法解释。刘备只能提起筷子吃了一口鱼。

    “怎么样?”

    “很好吃。”

    如果刘备现在依旧清醒,也准备进行客观公正的评价的话,那其实诸葛亮的厨艺是不如他的。菜里的盐加的太少,豆芽太早下锅,口感完全不脆,而且忘了淋辣油。但是,刘备现在脑子里能蹦出的词只有“好吃”与“很好吃”。

    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吗。

    诸葛亮只是笑,笑得很开心,而且没想过遮掩。

    “又有一说,商汤三聘方求得伊尹为相。我倒是希望陛下效商汤之事,用不着我来取悦,便能吐露求贤的心声。”

    “咳,咳咳——”

    刘备突然呛住了,傻子都能听出这里头话中有话。

    “什么意思?”

    他决定装傻,彻底地装傻。

    “方才陛下问我有没有想说的话,可我看陛下也有点事瞒着我。”

    “呃......”

    “陛下是不是也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没、没有啊。”

    “好吧。”

    饭桌上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气氛说不上融洽,也不能算是紧张,只能说诡异,十分诡异。刘备差不多明白了。

    “孔明。”

    “嗯?”

    “你是不是想起来——”

    “恕臣愚钝,不明白陛下说的是什么。”

    诸葛亮非常不自然地打断了刘备的话,把话里的“臣”与“陛下”念得十分重,同时还悠闲地吃着鱼片,没有半点面对皇帝的矜持,更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

    完蛋了。他确实恢复记忆了。

    刘备悲愤且绝望。先帝把妹未半——

    不对!

    诸葛亮是谁啊!是他的丞相(本人认可)兼老婆(本人未认可),有什么好怕他的!就算不是青涩的少年,拿捏他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接着奏乐接着舞,他今天非要在这分出个高下。

    中年男人的自尊心,有时候是非常可怕的呢。



【13】

    既然诸葛亮铁了心要装作无事发生,那他也可以装作毫不知情。正面冲突硬对硬,看谁先撑不住。沉吟片刻之后,刘备发动了攻势。

    “总觉得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淡薄了。”

    “哦?”诸葛亮似笑非笑地看着说出这话的刘备,“何以见得呢?”

    “你亲口说的呀,说你非常讨厌我。”

    “......”

    饭桌对面的人放下筷子,把吃完的水煮鱼推到一边,稍微带上了点认真的神色。

    刘备往对面更凑近了一点,这张餐桌本来就不大,再往前趴一点,说不定就能轻松够到诸葛亮的脸。

    “哦——”刘备将尾音拖得很长,“那孔明是不讨厌我了?”

    “......当然。”

    “难不成,其实很喜欢我?”

    “......”

    来,这发直球看你怎么来接?

    “陛下认为如何,那便如何。”

    好家伙,完美地避开了重点,甚至把球又传到了他手里。那就再把问题扔过去。

    “可我又不了解现在的你。”

    要怪就怪孔明想硬装成一无所知的十七岁模样吧。

    “不了解就没法判断了吗?”

    “这不是妄加论断吗?”

    “那请姑妄言之。”

    诸葛亮倒是轻松自如地俯视着他,趴在桌上的刘备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他是有多想不开才跟诸葛亮在语言拉扯上正面冲突啊。

    “......”

    快想想,想想自己有什么优势?

    俗话说,真诚就是最好的套路,世间最好的套路就是没有套路。

    而这种无定式套路的最佳实践者名叫刘备,实践案例是把一名叫做诸葛亮的男子拐出山林为他心甘情愿地打黑工。

   有什么,就说什么。

    “我觉得......十七岁的你确实对我没什么好感。”刘备认真地说出客观的感受。

    诸葛亮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主公。”

    糟,他好像又说错话了。诸葛亮这表情,这语气,这气场,的确是一副准备杀人的模样。

    “怎、怎么了。”

    “给我忘记十七岁的我说过的话。立刻,马上。”

    加油啊,中年男人的自尊心可不能在这里倒下,他必须立刻证明他不是妻管严!

    “我不要!”

    “......”

    “你讨厌我的样子也很可爱!”

    “......哪里可爱了。

    刘备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到底是为什么。

    “忠于你的理想而不是忠于我,这点很可爱。”

    诸葛亮好像被噎着了,半晌才说出话。

    “这才是不可爱的地方。那时的我根本没意识到,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

    “那更可爱了。能向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无条件地交付信赖与理想本身就很了不起。”

    “那只是自顾自地期待,所以最终我自顾自地失望罢了。”

    “期待什么?”

    “期待努力必定会有对等的回报。”

    “......”

    “主公,你也明白,很多时候,努力并不会得到完满的结局——”

    “不许提这个话题。”刘备很迅速地捂住了面前人的嘴。

    “我并不是在说北伐,于我个人而言,那个结局已经够圆满了。”诸葛亮无奈地移开主公的手,“我是说,年轻时的我太天真、太自大,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得出正确的答案,以为最优秀、最无瑕的人才配得上我的答案。现在看来,那些想法与谋略都太幼稚,烧了也无妨。”

    “我以为我是配得上的......”

    那只讪讪抽回去的手被另一人握紧了。

    “年轻时的我苛求完美,而主公的缺憾显而易见,我以为主公不会是那个人。但见面之后,我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那些苛求的标准都显得可笑。即使并不完美,眼前这个人也必定是我唯一会选择的人。毫无根据,毫无理由,但我就是这么觉得。

    “......”

    “不过,即使是在离开隆中之后,我也有过......短暂的后悔,犹豫于是否做了错误的决定。而在当阳战败后,真的处于命悬一线的境地时,我才发现,原来没有那么多纠结与抉择,我早就做好了与主公去往天涯海角的准备。”

    “......”

    “还记得那时候,主公一直对我笑呢。当时我只想着,为了这个笑,死也无妨。只要是主公下令,我什么都愿意做。”

    “......”

    “主公?”

    “......”

    诸葛亮把刘备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忍不住笑了。

    “原来主公也会因为这种话害羞?”

    本来是不会的。生前习惯所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刘备都能压下过于高涨的情绪,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头昏脑涨、心跳不已,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过于漫长的时间总会令人忘记一些事,或者说,习惯一些事。或许是刚重温过年轻时的记忆,又或许是这件事过于平凡乃至不易察觉。刘备看见了,诸葛亮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就好像是有一团火,就如两人初次相遇的那个冬天时那样。面前这张小小的餐桌也似乎与草庐里低矮的桌案交叠在一起,久违地,刘备找回了那个冬日清晨的心绪。

    “我有一件一直没说的事。”

    “嗯?”

    “在荆州的那七年让我变得麻木了。那一年去隆中时,我没有任何期待,一丁点都没有。我完全不相信有谁能改变我的境况,甚至于人生。”

    “我也没想过。”诸葛亮轻声说。

    “谢谢你改变了我的人生。”

    “这谢得有些没道理......”

    “我想说出来。”

    “嗯。那主公是何时改变心境的?”

    “当然是在听了你的话之后。那之后,我就......”

    “就?”

    刘备觉得后面的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不仅在场的人对后续心知肚明,恐怕全世界都能理解那时他的心情。

    “就,中了你的邪。”

    “......主公啊,你的语言艺术也太独特了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刘备觉得现在脑子很乱,“我就——”

    那个“爱”字的音还没说出口,刘备突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嘶——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在埋伏我?”

    诸葛亮立刻松开了他的手,灵气幻化出日常惯用的那柄羽扇,摔在他手中,慌乱地遮上了半边脸,掩住笑意。

    “兵不厌诈嘛。”

    倒也不能全算是“诈”。刘备很清楚眼前人方才说出的每句话都出自真心,半遮半掩下红透了的耳根更是把心情暴露无遗。他又仔细地观察着那双眼睛,里头的光芒与方才不太一样,这是经过岁月洗练之后愈加柔和且恒久的光,但本质仍是相同的。如果有需要,它仍旧能放出炽热的火花。

    刘备闭上眼。他就是中了这个人的邪。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就觉得自己更爱他了。



【14】

    心情终于缓和,心脏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诸葛亮放下羽扇,去拿口袋里的那支玫瑰,却意外触碰到了些别的东西。他将那物件掏出口袋。

    是三支捆成一束的白色洋桔梗。这纯白的花朵不知何时出现在口袋里,但要交付的对象毋庸置疑。

    诸葛亮递上花束,但刘备没有去接。

    “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该说的都说了。”

    “最重要的还没说。”

    “......主公不想要这花的话,那就算了。”

    他耸肩,收回了手,依旧在思考这花到底是何时出现的。怎么会忘记了呢?诸葛亮站起身,准备寻找房间里的花瓶。这束灵气构造的洋桔梗十分完美,完美到了矫揉造作的程度。

    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的。收下这束花的人,想必不会在乎里头有小小的缺憾,反倒觉得可爱。

    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孔明。”

    “嗯。”

    “你真的不准备说?”

    他没想到刘备的语气里带上了点怒气,还没回过神来,身体就已经被撞在墙上。刘备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眼睛,压着肩膀的双手力度很大。诸葛亮内心一动。

    “真是不讲道理。”

    两个人的心中,想到的恐怕都是这同一句话。

    在这个关头,诸葛亮莫名想起了手中花束的来由。耳边仿佛听见了某个声音,某个还略微青涩的少年声音,他自己的声音。

    即使不知道未来如何,也请你不要忘记此刻的心情。不要忘记,曾经为他而欢喜,而愤怒,而心焦,而忧愁。

    即使时间改变了一切,即使再也回不到从前,至少在这一刻,你曾愿为他献上你的一切。你的忠诚,你的智慧,你的热情,以及,你的爱。

    请代不成熟的我将这一切献给他吧。

    在鼻尖几乎碰到鼻尖的距离内,二人目光相交,在眼前乌黑幽邃的瞳孔里,两人都看见了自己。时间仿佛停滞在此处。

    也或许,只有在时间的洗练下,这一幕才能成为永恒。

    在短暂又漫长的沉默之后,刘备叹气。

    “我输了。”

    诸葛亮刚想回答,柔软的触感就压在了嘴唇上。心脏的热度随身前人的贴近更上一层,他搂住刘备的腰,尽情沉溺在这个吻里。

    他想着,年轻时的他的确不太聪明,连一件最为明显都事物都未察觉。那件事是,他到底有多么害怕可能会失去那时的心情,害怕到一遍遍地重复,小心翼翼地揣起这份感情,带到下一个当下。他怎么会在漫长的岁月中丢掉如此珍视的事物呢。

    “我爱您。”

    当这一吻结束,这三个字便十分自然地脱口而出,打断了另一个人想说的同一句话。刘备的脸上先是短暂的讶异,又变成半是轻笑半是无奈的神色。

    “我也爱你。”

    诸葛亮突然明白了刘备话里轻微的愤怒是何种含义。那是尚未完全恢复记忆的他在混沌中也想过的事。他精心雕琢每片花瓣,汇聚的灵造就了这典雅的花朵,蕴藏的却是强烈的情感。

    真过分,为什么他能如此轻易地得到我的心呢。

    爱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这是最聪明的人也无法解决的问题。就让它成为永远的未解之谜吧。



【16】

    三支洋桔梗与一支玫瑰把素色花瓶塞得满满当当。诸葛亮换回了三十岁的模样,将花瓶放在窗前,花朵沉浸在和煦的阳光里。

    “主公现在满意了吗?”

     “......我现在,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怎么说?”

    “有点搞不懂到底是谁赢了。”

    “是这样。”诸葛亮思考了一下,“主公先认输,所以算我赢。我先告白,所以算主公赢。”

    “所以是平局?”

    “臣子的战果算在君王头上,所以是主公赢两次。”

    “......”

    “那我换种说法。一家人不用太在乎这种细节。”

    “这很重要,关系到我的家庭地位。要是没算请这笔账,说不定哪天就被压在身下了呜呜呜——”

    “嗯,很有道理。所以主公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吗。”

    刚坐上沙发拿起前几日没看完的闲书,自家主公又贴了过来,念叨着满是暗示的流氓发言的同时还装出可怜无辜的模样。

    可谁让自己就吃这一套呢。

    算了,调戏了主公大半日,也该是让他调戏调戏的时刻了。

  今日的胜负尚不明确,好在两位主人公对此都毫不介意。



—end—


——————————


红玫瑰:热情、勇敢、“你是我的唯一”、热烈的爱、深沉的爱

白桔梗:纯洁、真挚、坚定不移、牢记承诺、永恒的爱、无望的爱


可以配合《醒梦》与《论电灯泡的自我修养》食用,我太喜欢他俩一边糊窗户纸一边不小心捅破窗户纸的相处模式了(?)


——————————


写正经剧情我唯唯诺诺,写小情侣贴贴我重拳出击( ゚∀。)一不留神字数又爆炸了

太忙了,断断续续写了大概两个月,没啥内涵,只是甜到发腻的白砂糖与牛奶巧克力,自己给自己产点爱吃的甜食


内容有辉夜大小姐的梗,标题是捏他《品酒要在成为夫妻后》,但我两部都没看过(


二月初开始写的,写到快一半的时候卧龙发售,之后满脑子都是蒙眼少年的声音和脸,出不去了(感觉小小亮会直接砍似文里的老流氓这是可以说的吗x

⊙_⊙

一个2年前的季汉现代AU 突然诈尸(x

*OOC 私设如山的蜀书七二人组

*玄亮提及

*共5P


*前篇请见:

章纺的故事#03:蛊王刘备的半生 


章纺的故事#02:工作狂葛亮的戒断

章纺的故事#01:社畜蒋琬的自白 


*设定请见:

章纺的故事#04:纺织厂往事 

一个2年前的季汉现代AU 突然诈尸(x

*OOC 私设如山的蜀书七二人组

*玄亮提及

*共5P


*前篇请见:

章纺的故事#03:蛊王刘备的半生 


章纺的故事#02:工作狂葛亮的戒断

章纺的故事#01:社畜蒋琬的自白 


*设定请见:

章纺的故事#04:纺织厂往事 

白雨跳舟

我亦飘零久(地府AU)

徐庶中心治愈向(就是不知道我写的治愈吗)/

季汉全员掉落/私设有/ooc必然有/

因为喜欢所以让维占了篇幅第二/

cp自由心证,本质是卡文摸鱼产物/


你的家亦等了很久。


(一)


地府的每个社区都各有其特色,就拿每个社区放在路口处的地标来说吧,唐朝是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丛夹道欢迎,宋朝则有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子上写着“大宋”二字,后面跟着的就是小吃小玩一条街……


至于三国社区,那可不比他们逊色多少——入口处是一个青铜大鼎,高的你看不见顶,宽的可以阻挡你前进的脚步……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才能通过这里呢?


说起来那大鼎也是个通灵性的主,只要是三国的人站在它前面,它就...


徐庶中心治愈向(就是不知道我写的治愈吗)/

季汉全员掉落/私设有/ooc必然有/

因为喜欢所以让维占了篇幅第二/

cp自由心证,本质是卡文摸鱼产物/



你的家亦等了很久。


(一)


地府的每个社区都各有其特色,就拿每个社区放在路口处的地标来说吧,唐朝是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丛夹道欢迎,宋朝则有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子上写着“大宋”二字,后面跟着的就是小吃小玩一条街……


至于三国社区,那可不比他们逊色多少——入口处是一个青铜大鼎,高的你看不见顶,宽的可以阻挡你前进的脚步……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才能通过这里呢?


说起来那大鼎也是个通灵性的主,只要是三国的人站在它前面,它就会消失一条腿,为你打开通往你国家的路。


当然,这说的是他们初次到达这里的情况,相当于你的小区给你发门卡,但这不能阻拦你的友邻来串门——只需要有人接应便好——毕竟三国之间不是没有交往,像诸葛亮和诸葛瑾的兄弟情深,钟会单方面对姜维的追逐,都是这个社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事情。


当然,大鼎也会有犯难的时候,比如说,它遇到了这个名叫徐庶的家伙。


(二)


徐庶也很犯难。


眼前的大鼎居然给他打开了两条路。


一条路更为宽敞平坦,左右是青翠的葡萄藤,碧绿的葡萄叶子下掩映着点点紫色,间而有鹿出没其间,发出“哟哟”的叫声。


而另一条路是要往山上去,山间有缭绕的云雾,小溪中跳出来几条花色好看的锦鲤,等到有人经过的时候,会有灼灼星火落于阶边,为他们指引前行的方向。


“我……我要去往何方呢?”


以徐庶的聪明脑子怎么可能会判断不出来这两条路是通往哪里的,只是……


大鼎的声音在他心里沉沉响起:“按照规矩来讲,你应该走葡萄路……啊不是,魏国路的。”


徐庶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但实际上已经开始暗自抱怨怎么下来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不让带,要不他早举起自己的剑把这麻烦玩意儿砍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抗拒,大鼎善解人意地补充:“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别,现在你可以选择任何一条路,怎样,这不是个很难的选择题吧?”


然后它就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徐庶更大的纠结与无奈,这个人类居然……转头走了。


两条路又在徐庶身后合上,大鼎看着这个背影心不在焉地飘荡着,更加确定了他们人间道的果然什么时候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


(三)


徐庶其实死的不算晚,大概也就比他的老朋友诸葛亮晚了十年。


但是等到三国时代正式结束,他已经成为地府资历排前十的孤魂野鬼了——据说第一名是个叫什么胡亥的皇帝,天天被自己的列祖列宗追打到进不去他秦大门……


他看着一个个熟悉或者越来越不知道的魂来到大鼎前面,走上了自己愿意走的路,回到了他们为止奋斗一生,热爱一生的国,他想这一定是报应。


他热爱的,却不得不去远离。


他呆过的,却又并非他所愿。


大鼎说:“徐元直啊,你快点啊,就剩你一个人了,我完不成我的使命没办法休息呀。”


徐庶说:“那你就去休息呗,当成没有我这个人不行吗!”


“不行,这是规矩。”


这算什么规矩。徐庶手又痒痒了。


(四)


徐庶没有想到,姜维找到了他。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季汉将军,或者说虽然他们没有正面接触过,他却对对方印象很深,因为姜维也有两条路,两条和他同样的路。


但是,姜维在原地呆站了一下,对着季汉路就哭着跪了下去,带着他的满身伤痕,带着他半辈子的苦与泪。


是刘备和诸葛亮被惊动之后亲自前来接他的,后面跟了一串人——五虎上将,以及后来的小辈们,把他团团围住一边扶他一边说他辛苦了,回家了。


他们沿着星火一路攀登,大鼎在他身后缓缓闭住,冰冷的铜青映着徐庶迷茫失意的表情。


“元直先生。”对方现在是二十多岁的年轻模样,见了他之后规矩恭敬行礼,可说话却意外地直来直往,“您为什么不回来呢?先——主公和先生,还有其他的前辈们可等您很久了。”


他嘴里的主公就是刘备,而先生是诸葛亮,他二人说到了地府还要什么君君臣臣的,想怎么叫都随便,因此主公和陛下是二比一,主要是为了区分刘禅,而先生和丞相是一比二,因为大家都叫惯了。


徐庶苦笑一下,他该怎么说呢?他和这位小将军可不一样,在有些相似的选择之中,他们做出了不同的抉择。对方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一切,而自己则是半路下车的人。


他听到自己咳嗽一声说:“你回去吧。”


(五)


哭声,血光,疲倦的军民…


又是这里。徐庶穿行过这些,一路走到刘备面前。


不,不要说出那样的话——


“今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于事,请从此别!”


不要离开主公,不要离开这个地方——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转身之时洒出了痛苦的眼泪。


不能、不能再和他们一路并肩了,他心心念念的国和人已经不再是他的归宿……


徐庶从梦魇中挣脱出来,一身冷汗连连,满脸泪水涔涔。


这是困扰了他很多年的噩梦。就算是在曹营没有再献出什么巧妙的计策,就算是晚年离开魏国隐居忘机,就算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当初选择这条路的话也会为了没有去寻找母亲而后自责,也无法驱散这样的梦魇……


或许还要挣扎再很多很多年。


(六)


这波徐庶在第一层,姜维在第二层,因为前者低估了后者的执着与叫帮手的能力。这次的劝说团扩大到了原来的四倍,成员新增了挂着温和笑容的蒋琬、看上去有点慵懒但是也很友好的费祎,以及别别扭扭瞥着姜维却也想一睹父亲故友风姿的诸葛瞻。


“你怎么又来了?”


这回姜维没说话,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试图劝服同阵营的人——经过四十年的证明,那并没有什么成功率,他推了推自己的两位昔日上司同僚今日朋友 ,示意他们帮自己说两句。


“元直先生,”蒋琬说,“您要知道地府的魂魄虽然不太需要饱腹和休息,可还是会有消耗的啊,您这样飘在外面——要是您真的因此而有什么损失,不仅对您自己不利,而且也会让大家难过的。”


刘备:几损我一位谋士!


徐庶看着面前的青年,经过地上那么长时间的打磨,他身上带着一点诸葛亮的气质,让他恍然觉得故友站在眼前——不过就是没有那时的诸葛亮那么神采飞扬——不过也没有几个人可以飞扬过年轻时期的诸葛亮就是了。


而一旁点头点头的诸葛瞻则又不一样,他和诸葛亮确实在眉眼之间有相似的地方,不过没有诸葛亮的温和、威严亦或是年轻时的自信,他远离诸葛亮太久了,而且那时又太年幼,不能说父亲对他没有影响,只可惜其去何早。


他摇头:“那也是我咎由自取。”


费祎叹气开口:“您完全不必把那些事情归结于自己一个人身上,当时的情况那样复杂,而且您的母亲也需要照料……这是人之常情。”


徐庶看看后面默默围观的姜维,姜维觉得事情不妙:“是啊,这是一种选择。选择就是走了一边就要放弃另外一边,我当时没有选择这条路,之后又有什么资格与你们再次并行呢?”


姜维扶额,这他喵的事情怎么又绕回来了啊!


诸葛瞻站在一旁观战已久,他说:“可是元直先生,大鼎现在——”然后被费祎拉了一把,蒋琬冲他摇摇头,叫这孩子不要从大鼎面前只剩下一个魂魄的方面来劝了,这会让对方更加焦灼的。


徐庶笑笑,你们这些小辈啊,劝我?一个个全被我绕回去了吧!


几个人凑在一起直皱眉。


姜维:“丞相给我的任务宣告大失败。”


诸葛瞻本想怼他一句却想起现在不在朝堂上,而且徐庶先生看上去十分难过,于是战术沉默了一下说:“我们要叫父……爸爸和主公陛下了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呐。”蒋琬笑着摇头,和费祎对视的时候眼睛里都有一种微妙的笑意。


(七)


徐庶一如既往躺在树枝上睡觉。


正如蒋琬所言,魂魄本是不太需要进食和睡眠的——除非一直在损耗精元,而像徐庶这样牛角尖越钻越深的家伙怎么不会把心神耗空呢?


这次梦魇并没有袭来,他难得从一次清凉舒适的睡眠之中转醒,抬眼却看见了一袭白衣坐在另一个树杈上,笑眯眯地摇着羽扇看他的诸葛亮。


“元直,你醒了?”一个称呼好像打开了徐庶所有的记忆,他一时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故友,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诸葛亮无奈地用羽扇送来一阵风让他清醒清醒,“怎么,不会这就不认识了吧?”


徐庶翕动嘴唇,低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孔明……你怎么在这里?”


诸葛亮现在保持着他二十七岁时的样貌,羽扇纶巾意气风发,笑的时候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伯约公琰他们都和我说了,你在别扭什么呢?”


“我……”徐庶看着友人笑意下隐藏的担忧与无奈,终于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话匣子,他很细地讲述着自己后来的生活,尽管那几十年时光之中平淡居多,还参杂着许多的不甘与遗憾。


“总之……是我在那样艰难的时刻丢下了你们,现在也断然没有回归的资格吧……”


诸葛亮转移了话头:“咳咳,其实吧,今天来的人……啊不是,鬼,可不是只有我一个呢。”


刘备从树冠中稳稳地落了下来,坐在了诸葛亮的身边,鉴于魂魄没有重量,这棵树避免了折枝之痛。


“元直,”昭烈帝的语气仿佛在说“早上好”一样自然,“别来无恙啊?”


徐庶的眼眶马上就变得通红,他翻身下树,跪在地上就要行大礼,刘备也急了,马上要往下跳,被诸葛亮挥挥羽扇用一阵清风接住送下树去,刚好搀扶住要下拜的徐庶——在这黄泉之下是可以学习一些通灵法术的,诸葛亮对学习新知识并不排斥,方才徐庶本会出现的梦魇也是他帮助化解的。


“元直啊,我都听见了。”刘备手上使劲把他拉起来,他现在保持在三十多岁的年龄,手劲相当可观,“我们那时处在艰难的时刻,可你不也一样吗?既然如此,还在歉疚什么呢?”


徐庶在朦胧泪眼中再拜,一字一句作答:


“恨我太早远离,未能向季汉尽忠,未能竭我驽钝,助主公一臂之力!”


“遗憾我未能与孔明共赞王业,未能为士元、孝直分忧,让他们或是英年早逝,或是积劳成疾!”


“气我此生未能再次南下,回到心驰神往之地,与故人再度相见,未能与故国同进退共存亡!”


刘备和诸葛亮眼中含着泪花对视,双双伸手拉住他:“都过去了。”


“我们可不怪你啊~”一个声音活泼地冒了出来,打破了这君臣“执手相看泪眼”的气氛,简雍嘴里叼着一根草吊儿郎当地出现,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的急切与高兴。


法正马上“拆台”:“哼,要说怪,也是怪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然后旁边的庞统拍拍法正补充说:“他的意思是,他很希望你回来,”小凤凰不顾小翅膀“你再说我就要记仇了的眼神”,继续眨眨眼说了下去,“当然,我也一样。”


五虎上将也一个接一个上前抱拳,声音一个比一个直冲云霄:“欢迎元直先生回归!”他们可都还记得这位游侠气质性格豪爽的谋士,与他相处的日子虽然短暂,但是性情相投,十分快活。


越来越多熟悉不熟悉的面庞出现在这里,有的是曾经共事过,而有的仅仅是久仰他大名,不过他们都带着笑含着泪,来化解徐庶心中的那个千千结,这个人任侠爽利,一辈子只因为这一件事情纠结过,但一纠结就是一辈子了,该放下了。


人群中钻出来几个小辈,正是“蜀书十四天团”,外加董允,赵广和诸葛瞻,他们赶到的时候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感觉,不过毕竟是在整个地府季汉的范围里“兴师动众煽风点火”,稍微劳累一点也正常。


——“我和主公先行去找元直,你们呢,多叫点咱的人,我们一起接他回来。”


诸葛亮是这样说的,姜维自动理解成“把所有没事的人全拉过来壮壮场子”,于是他叫上了蒋琬费祎和赵广,诸葛瞻别别扭扭说也要来,至于董允……有费祎的地方就有董允这也不奇怪吧!


总而言之,这一群小辈风风火火地在地府季汉里奉旨杀了个七进七出。


“请元直先生回家——”几个人一字排开站在徐庶面前,行礼时真挚又期待。


徐庶这次流泪是感动与释然的,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为了这件事而流泪。


他说:“好,我们回家。”


比起故国,更像是漂泊一生的人终于回到心心念念的家乡,他觉得几个小辈这个字眼用的很贴切。


(八)


季汉全员的行动惊动了其他两国的成员,他们出来看的时候,就看见了一群人唱着歌排着队往季汉路走去,前者呼后者应,浩浩荡荡,潇潇洒洒,快快活活。


“你们这是干嘛去了——”小霸王孙策远远喊过来,声音太大还被身边周瑜敲了一下,他低头笑着挠挠头。


张飞喊了回去:“增进感情——”一群季汉人哈哈哈哈哈哈哈,让其他两国都摸不着头脑,不过姑且也被愉快的气氛感染——“要不我们也来一次?”


……


这是大鼎最后一次为三国人辨识身份而打开,“恭喜你,徐元直,也恭喜我自己终于结束了使命。”


“你——”徐庶和大鼎也算熟识了,心里有些喜爱这个通灵的物件,担忧地想要发问,却被大鼎止住了话头,“别担心,我们会再见的——”


“在想什么呢?”诸葛亮见他回头凝神,用羽扇在他眼前晃了晃。


徐庶笑笑:“没什么,只是我第一次走这‘入蜀’的路啊。”虽然也不是人间那条路,不过总归也是去季汉的路,就当它是吧!毕竟以后还要走很多次呢。


缭绕的云雾缓缓散开,星火微光次第落于阶边,为他指引着上山的路,花团娇艳宛若蜀锦,游鱼越出来示吉祥。


我亦飘零久,而今可缓缓归矣。


—————————————————————————


第二天,徐庶来到大鼎原来所在的位置,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广场,而缩小版的大鼎正立在广场中央。


“这就是你说的,我们会再见吗?”徐庶比划着鼎的大小,很好,大概是他可以一剑砍半的程度。


大鼎:不敢动不敢动。




对了,徐庶后来再也没有做过噩梦了。


—————————————————————————


FIN.

未尔wee

赶在节前发个糖【哪里也去不了窝家里摸鱼

灌醉军师以后/那天晚上军师到底醉了没有/备备你已经沦陷了你造么XD梗源p4


赶在节前发个糖【哪里也去不了窝家里摸鱼

灌醉军师以后/那天晚上军师到底醉了没有/备备你已经沦陷了你造么XD梗源p4


酒来

  《寻找太宗的魏征》

  二凤:你不要过来啊!!!

  《寻找太宗的魏征》

  二凤:你不要过来啊!!!

长安清韵

【一人/九九】皇皇者华(十四)

我回来啦~考完期末真是一身轻松~于是回来给你们更新~

以下~


十四.言无恙

诸葛亮根本没理牵着刘协的荀彧,轻轻蹲在刘协面前,只淡淡笑道:“你好。”

刘协往荀彧身边凑了一下:“你……你好。”

“孔明先生?”荀彧试探性地出声,“先生有什么事吗?”

诸葛亮只是笑,曹操能找人算出来刘协和玉玺的关系他还能不知道?不过玉玺的作用……他当然能确定不只是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这一点,之前敢放任玉玺各种流落在外也是有试探一下玉玺作用的意思,要不是好不容易有了头绪,他也不会给夏泽宇带那句小心玉玺的话了。不过刘协的作用倒是确实匪夷所思了一些,这孩子究竟是可以完全激发玉玺的能量,还是更为可怕的……需要用命献...

我回来啦~考完期末真是一身轻松~于是回来给你们更新~

以下~


十四.言无恙

诸葛亮根本没理牵着刘协的荀彧,轻轻蹲在刘协面前,只淡淡笑道:“你好。”

刘协往荀彧身边凑了一下:“你……你好。”

“孔明先生?”荀彧试探性地出声,“先生有什么事吗?”

诸葛亮只是笑,曹操能找人算出来刘协和玉玺的关系他还能不知道?不过玉玺的作用……他当然能确定不只是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这一点,之前敢放任玉玺各种流落在外也是有试探一下玉玺作用的意思,要不是好不容易有了头绪,他也不会给夏泽宇带那句小心玉玺的话了。不过刘协的作用倒是确实匪夷所思了一些,这孩子究竟是可以完全激发玉玺的能量,还是更为可怕的……需要用命献祭给玉玺呢?

“先生?”

“荀文若是吧?”诸葛亮起身,理了理衣服,“亮想问你件事。”

“你是要玉玺的力量,还是要这孩子活?”

荀彧一惊,攥着刘协的手紧了紧:“先生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的话,令君就不会不告诉孟德就领着这孩子来了,”诸葛亮拍拍手,好整以暇道,“你也不必担心什么,毕竟这孩子吧,懂的可能比你我想懂的要多一些,你说是吧,伯和?”

——伯和是刘协的字,诸葛亮这么喊,当然就没把他当不谙世事的孩子看。

看着刘协吃惊的神色诸葛亮轻笑着解释:“对于玉玺的事,大约亮还比你们知道得多一些,你既然接触过汉家传世的玉玺,可别撒谎说什么东西都没有得到。”

“先生所言不错。”刘协这才轻轻叹了口气,放开了荀彧的手,微微躬身失礼,“刚刚失礼了,孔明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你……”荀彧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刘协主动去握了荀彧的手,认真道:“姐姐对我好,我知道;令君对刘协好,刘协也知道。”然后转向诸葛亮就再没有一点点稚嫩的神色,“其实我就想问先生一句话,先生可求汉室兴复?”

“事到如今,伯和还想着复兴汉室?你的野心已经大到要统一这三个或者是更多的阵营了?”诸葛亮不动声色,似乎是不解地回他。

“这不是野心。”刘协坚定道,“这是最好的方法不是吗?先生要做的事,难道不需要三方配合?”

“哈,这话倒是没错。”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亮觉得你至少要明白一件事——要所有人配合你,并不只有心悦诚服或者抓住把柄这些方法,直接暴力镇压也可以。”上前一步,是危险的语气,“在这个方面,阁下有什么和亮谈合作的资本吗?”

刘协缩了缩脖子,似是惊讶道:“孔明先生要比我印象中的……不择手段得多啊。”

“和另一个不择手段的家伙斗多了,就知道苦守着礼仪道德没什么用了。”诸葛亮一点也不在意刘协的明嘲暗讽,只是毫不在意道,“亮其实很奇怪,你的执念,是从初世来吗?顺便一提,亮还真有点想知道,亮在初世的汉献帝眼中会留下什么印象。”

“能有此贤相,是大汉之幸。”刘协笑了笑,真心实意道,“其实我……不对,他,一直想见你一面。”

“今天既然见到了,不管之后我们合作不合作,还是要先谢谢先生。”

“这个倒是不必。”诸葛亮淡淡笑开,“你也应该清楚,亮忠于的是兴复汉室所代表的天下太平的理想,而不是仅仅是汉室本身。”

刘协苦笑:“先生就一定要这般挑明吗?”

“伯和顾忌面子,亮不顾忌,”诸葛亮摇了摇头,“所以现在,能明明白白告诉亮,你能和亮做交换的东西了吗?”

“先生不是很清楚吗?当然是玉玺啊。”刘协甩了甩手,神色恢复了平静,“相信先生非常明白,没有刘氏血脉,玉玺也仅仅是一个蕴含了很大能量的玉石罢了。”

一旁一直沉默的荀彧忽然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要用玉玺来熔炼所有玉石吗?”

“姐姐说的不错。”刘协仰头天真地笑笑,“一旦把所有玉石熔炼成一个阵营,那么玉石所有者之间就不可能再有争斗,”看向诸葛亮,“这样先生的计划,是不是也要容易得多?”

果然。诸葛亮掩下眸中的暗芒,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能逃脱最初的玉石的诱惑。

于是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执念就这么重要吗?”

“先生也没好到哪里去,就不必说刘协如何了。”刘协展开一个平和的笑意,“你我都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如此这般,文若还想为伯和求亮的庇护吗?”诸葛亮不理他,只是问一旁的荀彧。

荀彧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打扰先生了。”然后转身牵着刘协就要走,刘协老老实实跟着她,面上还是天真善良的孩子,一点也没有之前咄咄逼人的模样。

走出两步之后,刘协忽然停下脚步,似乎是自己感慨也似乎是真的疑问:“孔明先生,你说他,啊不,我,对你的执念,就真的只是因为你是汉室的丞相吗?”

“哦,对了,有人曾经和我说,如果能见到你,帮她带一句谢谢。”①


豪华会所的后院。

左慈轻而易举布了一个幻境,颇为不耐道:“也就是那个庞士元啊,除了孔明的吩咐什么都不管,还得劳烦我模拟一下他凤凰火的气息,真是的。”

那可不是,诸葛青在心里吐槽,这位凤雏先生是真·不离祖宗十步以外,虽然一般都不会让人知道,但前几天祖宗让自己开个阵指点指点奇门遁甲的时候……不是,开阵发现阵里多了个人是件非常吓人的事儿好不好?凤雏先生不说祖宗也不说,当时他差点没一道风绳捆过去……好吧,虽然他觉得自己也捆不住这位大佬。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能和左慈说,于是他只是指着左慈为张楚岚他们介绍:“幻师,左慈。”

张楚岚撇撇嘴,看着大白天带着兜帽不露脸的那位,不得不说自己自从知道转世者的事之后,对于一些奇怪的现象忽然接受度变大了许多。

张灵玉当然周全地行了个礼:“见过先生。”

“没事没事,孔明都拜托了我肯定是全力帮你们,至于其他,还得看有没有人咬钩。”左慈丝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先去转一圈啊,我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不在这儿耽误你们发挥,结束了我自然会过来收拾残局。”说完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一瞬间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张楚岚叹气:“老王老青啊,你们是怎么怀着正常人的心态和这群不正常的人相处的?”

“习惯就好。”王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估计老张您啊,之后也少不了再和他们打交道,趁早也习惯习惯哈。”

“有人来嘞。”冯宝宝忽然开口。

几个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于是乎依旧是让张楚岚三个人先藏在暗处,这边先留王也和诸葛青套话。

三个人影一闪就来到了两个人面前,为首的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招呼道:“是您请我们公司来的吗?”

“是。”王也和他握了握手,“前两天遇到几个可疑人物,想请公司查一查他们的身份。”

“这个不难。”对方点点头,“不知道是在哪里遇到的?有没有什么特征?”

“我们既然找上公司,自然是因为事有蹊跷。”诸葛青在一旁笑着接话,“为首的是个练奇门遁术的,这东西稍微有点常识的都明白,就是个用来逃命的鸡肋,谁家正统的奇门传承也不可能让弟子只练这个,所以我们怀疑,术字门有残缺的功法流出,不练奇门心法直接练术法,会造成什么结果公司应当也清楚吧?”

把自己摘得还真干净啊。张楚岚在暗处咋了咂嘴,自从再见到他家祖宗之后,这家伙还真是马不停蹄往更狐狸的地方发展啊。

“这样。”为首的人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礼貌地笑了笑,“那就麻烦二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一下了。”

果然啊。王也咂咂嘴,老张说是试一试,其实到底是谁心里明白的也是八九不离十,不然不可能这么顺利,怕是压根不是来试的,就是想挖一下幕后之人吧。

于是就笑着看自家狐狸给人打机锋:“其实事情很简单,前几天我们带着我弟弟去游乐园,莫名其妙就蹦出了几个人,本来也没多想什么吧,毕竟谁没个仇家啥的,但这群人遮遮掩掩,还用着奇门术法,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不是?游乐园那样人群密集的地方都敢直接开打,在普通人面前会不会太放肆了点?”哦,设下幻术这件事当然就不用多嘴提了。

“本来请公司查出人的身份给个警告就行了,”王也适时接话,“只是,前一段时间和朋友一起解决了公司的一件事,而那些人张口就是问是不是我们解决的,您也知道啊,我们纯粹是帮朋友忙,按理说呢,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来人听到这话眸中一道光闪过:“原来如此,那可能真的是公司保密的问题吧,两位既然认识公司的人,会不会是他们无意间说出来什么了?”

都开始离间了?诸葛青本能地心里一紧,本来以为并不难的试探,现在看来,似乎对方完全知道他们的底线一样,而唯一能占据优势的,是对方现在根本不能确定转世者的存在与否,于是他向暗处的张楚岚三人递了个眼神,询问是否可以到此为止。

当然嘴边话是不能断的:“先生想必误会了,不管是不是我们朋友说出去的,也都是公司管理的问题吧?先生既然带着人来了,不如就一并查一查?”

“当然是满足顾客要求。”为首的人点点头,“阁下也可以放心,我带来的人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细聊?”

知道都是你的人还聊什么啊聊,“刑讯逼供”这一套张楚岚熟悉得很。王也撇撇嘴,眨眨眼就看到收到信号的张楚岚三个人直接从暗处冲出把前面的人直接控制住了。

张楚岚挠挠头:“谢了啊!”

诸葛青摆摆手,并不在意:“不用,不过事情和‘那边’有关系,我和老王要全程旁听可以吗?”

“你就是不说,这整件事你们也逃不开。”张楚岚叹了口气,“不瞒你们说,我觉得公司有人知道‘那边’的事——是已经确切地知道,我又一知半解的,你们听着也能早做好准备。”

诸葛青和王也对视,这和诸葛亮说过的的确可以对上,有人知道点密辛不足为奇,主要的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是否有别的打算,公司内不内鬼的他们确实管不着,但牵扯到转世者,还是能了解一点就多了解一点,最后能尽量少一些麻烦吧。

为首的当然不是傻子,看这模样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咬牙道:“你们!”

“我们什么啊?”张楚岚挑眉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那边已经有一人身体虚化作势就要跑,被冯宝宝一拳放倒:“还想跑嘞。”

“遁术?是前几天那个人。”诸葛青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老张,运气不错啊,一网打尽了。”

“什么运气不运气的。”张楚岚觉得有点头疼,“怎么说呢,刚开始的时候,我还真没想到能牵扯到这么多事儿。”然后抬头笑了笑,“但既然牵扯上了,也不怕一个个地解决。”

“说的有道理啊。”旁边忽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有些不该你们小孩子操心的事情呢,交给我们解决就行。”

司马仲达?诸葛青条件反射地浑身一凛,怎么祖宗没有看得住他吗?

司马懿毫不避讳地走上前拍了拍张楚岚的肩:“村夫说了,让我主审,你们旁观就行。”

可这不合公司的规……规矩。张楚岚刚想开口,看到司马懿揶揄的眼神想一想当时被诸葛亮告诉这位的阳五雷的法门还是决定闭嘴,他还是想要一点脸的好吗?


站在宴会角落里的诸葛亮其实还是在想着刘协的事,如果真的要说的话,他之前还真的没有留意过这孩子的行动之类,他记得当年一心诛曹复汉的忠臣也有不少,不知道刘协能控制的了几个。今天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协回去不肯能没有动作,早点把不可控因素解决了最好……

他还在这想着事儿,不妨被人撞了一下,不轻不重的,也判断不出来是不是有意,定睛一看反而有点吃惊:“阿瑾?”

诸葛瑾跑得满头大汗,抬头看的时候还在喘着气,他还是拜托诸葛白放他进来的,没办法,在接受了一部分初世的记忆之后,他实在是忍不住要过来见诸葛亮一面。

但现在人就在眼前,他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就只能定定的看着诸葛亮,在他的神色中寻找和千年前一样的温度。

看这架势诸葛亮当然就明白了原因,索性顺着他的力气蹲下,微微笑着安慰:“不急,你慢慢说。”


“哈,兄长来了,来来来,先坐下,慢慢说。”昔年意气风发出使东吴的青年眼角眉梢都是得见亲人的欢喜,“好久不见啊,大哥。”


诸葛瑾也就顺着心底的回复说出口:“好久不见,阿亮。”

喃喃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是尴尬又是不好意思:“不是,我是说,我是说……”

“没关系。”诸葛亮只是冲他一笑,“阿瑾想怎么喊,都是可以的。”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含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都没关系的,阿瑾当年也没少说亮冒失,现在还回来也可以。”

诸葛亮的语气熟稔到,几乎让诸葛瑾误以为自己穿越了千年的时光。

“我可……我可没准备把你当哥哥!”诸葛瑾红了眼圈,依旧锲而不舍地争辩道。

“那又如何?”诸葛亮轻松地耸了耸肩,“不叫哥哥,咱们就不是一家人了吗?”


“不和大哥在一个阵营,大哥就不当亮是一家人了吗?”记忆中的青年眯着眼笑得狡黠,“大哥不必担心,亮会时常给你写信的。”

所以即使是在独力支撑蜀汉那么难的境遇下,他们往来的书信也没有断过。


诸葛瑾恍恍惚惚地忽然想起来,他和阿亮似乎真的是,好久不见。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躲了这场见面几生几世,也不知道每一世都是些什么原因,是为什么呢?都是因为该死的自尊吗?

或者仅仅是因为,不想面对什么事呢?

最后一次收到诸葛亮的问候,似乎还是千年前寥寥二十余字的家书。

他对他说:“师徒远涉,道路甚艰;自及褒斜,幸皆无恙。”②之后再听闻的消息,就只有五丈原的秋风了。

诸葛瑾拼命想了一会儿,自己当时,有没有回信……有没有回信呢?他一点也想不起来有没有回信,也不知道如果回信了,那个自己究竟会说些什么。

其实他到现在还不是很懂诸葛亮现在究竟要做些什么,就像当年他也不懂,诸葛亮一定要坚持北伐,坚持兴复汉室是为了什么。

当时的诸葛瑾只会欣慰地看着自家注定不平凡的弟弟,笑着支持他的一切决定:“你只要平平安安的,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所谓,身后有大哥呢。”

他现在不是可以做出这样承诺的哥哥,但依旧是诸葛孔明亲口承认的家人,所以现在,他想依旧兑现那个承诺。

于是他勾了勾嘴角,暂且忽略了一直以来最讨厌的矫情,透着模糊的泪眼去看诸葛亮,听见自己微微颤抖又坚定非常的声线,口头回了那一封欠了一千多年的书信:

“远涉不易,愿君无恙。”


注:① 我稍微解释一下哈,这一段主要是吧,相信有不少亮粉都知道,汉献帝在历史上的生卒年份和我亮一模一样,这个梗就非常有意思,有不少人开过我亮和汉献帝的脑洞吧?但是当我查汉献帝的时候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就汉献帝的伏皇后吧,也是徐州琅琊人,这个就非常有趣了,虽然我并不觉得历史上这两个人见过,不过自己写同人嘛,主要靠脑补,想象一下伏皇后给刘协讲过小时数照顾过她的小哥哥后来成了复兴汉室的中坚力量,忽然觉得刘协对先生的执念也不是那么难理解了不是?忽然就有点感慨,诸葛亮啊,究竟成为了多少人的希望和信仰啊。

温馨提示,先生和刘协说话,每一句都是故意的,都是有某种引诱的目的在的,包括称呼他的字这件事,所以所有话,是真的还是假的需要大家自己判断啦~

②选自王羲之临诸葛亮的《远涉帖》,确实是诸葛亮写给诸葛瑾的家书,嗯,我记得《诸葛亮集》里面应该是有的。


————————————TBC——————————

写到最后感觉自己都要泪目,算是了一了自己的心愿吧。

希望丞相每一次远涉,都有人相陪,有人相护。

爱你们~


缘见

【知乎故事体】现实中有像爽文男主一样的人吗?(续一)

答主:匿名


我出身不凡,老爹是统治世界的前霸主,老妈是欧罗巴初恋,我成年后不就就从我老爹那里继承了世界霸主的地位,虽然这个过程稍微有些坎坷,但比起老爹的称霸世界之路,我的人生已经算得上顺风顺水了。


我曾以为我是这个世界的绝对男主,是上帝的宠儿,后来,我熟读了某点网的各类爽文小说,才发现我的冤种男朋友才是拿了爽文大男主剧本的人,而我不过是他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1

我很富,但是我的冤种男友很穷,我是螺丝工厂的幕后老板,他是厂里打螺丝的底层工人。别人都说我看上他是我眼瞎,可是眼瞎的又不止我一个。


我的冤种男......

答主:匿名

 

我出身不凡,老爹是统治世界的前霸主,老妈是欧罗巴初恋,我成年后不就就从我老爹那里继承了世界霸主的地位,虽然这个过程稍微有些坎坷,但比起老爹的称霸世界之路,我的人生已经算得上顺风顺水了。

 

我曾以为我是这个世界的绝对男主,是上帝的宠儿,后来,我熟读了某点网的各类爽文小说,才发现我的冤种男朋友才是拿了爽文大男主剧本的人,而我不过是他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1

我很富,但是我的冤种男友很穷,我是螺丝工厂的幕后老板,他是厂里打螺丝的底层工人。别人都说我看上他是我眼瞎,可是眼瞎的又不止我一个。

 

我的冤种男友原是我死去劲敌的遗孀,人人都说他是天生克夫命,可我偏不信这个邪,铁了心要将他据为己有。

 

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很穷,穷得连请我吃份汉堡的钱掏不出来,每次约他出去玩,他都说他很忙没时间陪我这个公子哥逍遥快活。我知道他在忙什么,那天我去新投资的螺丝工厂参观,看到他在厂里打螺丝,车间主任说他是全厂最勤快的员工,一天至少要工作十四个小时。

 

我看着他穿着蓝色工装在操作台前挥汗如雨的样子,忽然觉得他配不上我,最初对他的势在必得也许只是因为习惯了与死去的劲敌争夺战利品,其实我并没有那么钟意他。

 

我打心眼里嫌弃我的冤种男友,对他百般刁难,可也下不了决心跟他分手,因为每次看到他顺从忍耐的样子,我都会想起我那死去的劲敌。

 

若是我那死去的劲敌泉下有知,一定会气得掀开棺材盖跟我打一架。

 

冤种男友对我也没有真心可言,他知道我私生活混乱,却一点也不在乎。我问他为什么愿意跟着我,我对他很吝啬,有钱也不会给他花,他跟着我享不到福。

 

冤种男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有个厂子让我打螺丝就足够了。我不需要你养,我自食其力。

 

就这样,我的冤种男友在厂里卖力打螺丝替我这个资本家赚钱,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劳动成果带来的巨额收益在外面寻欢作乐,日子好不快活。

 

有一天,我开着跑车经过银行的时候,看见一个人背着沉甸甸的大麻袋走进银行大门。

 

副驾浓妆艳抹的小四惊讶地说:那不是你冤种男友吗?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我那低调朴实的冤种男友。

 

我好奇地走进银行,发现我那冤种男友竟是背了一大麻袋钱来存。柜员数钱数到手抽筋,最终确定他要存的金额是八十万。

 

八十万对于我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我那打螺丝的冤种男友来说堪称巨款。我很诧异他竟然能依靠微薄的薪资攒下这么多钱,难道这些年他都不吃不喝吗?

 

我看着他摸着存折爱不释手的样子,忍不住跟他开玩笑:现在你也算是一只脚踏入有钱人的门槛了,可以请我吃顿汉堡了吗?

 

他脸色微变,将存折揣入衣服兜里,生怕我觊觎。

 

【我的钱都存起来了,存的是三年死期。没钱请你吃饭。】

 

他爱财如命的样子顿时让我觉得索然无味,我叹了口气,说:好了,小气鬼,换我请你吃汉堡,行了吧?

 

他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不喜欢吃M家汉堡。】

 

我很无奈。

 

【那你想吃什么?】

 

他思索片刻,回答:今天是疯狂星期四,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告诉他这个梗对于我们这个时代来说过于超前了,他谦逊点头表示认可,随后改口说他想去老莫吃俄餐。

 

我知道他还忘不了他的前夫——也就是我那死去的劲敌。

 

不过没关系,因为我也忘不了。

 

 

 

2

带着冤种男友走出银行的那一刻我才想起,我骚包的大红色跑车里还坐着浓妆艳抹的小四。

 

我拍了拍冤种男友的肩膀,本想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带点绿】,但是看见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忧伤,我不由自主解释起来。

 

【介绍一下,这位小姐是我昨天认的干女儿。乖女儿,快叫干妈。】

 

小四脸色尴尬,嗫嚅嘴唇,最终只讷讷叫出一声“弟妹”。

 

弟妹?我恍然记起小四原是我死去劲敌的姐姐。

 

世界可真小啊,兜兜转转尽是熟人。

 

我、冤种男友和小四三人结伴来到老莫餐厅。因为买单的人是我,冤种男友一改往日勤俭节约的作风,点了满满一大桌菜,三个人哪怕把肚皮撑破也吃不完。

 

冤种男友和小四在饭桌上叙起旧来,两人有说有笑,反倒衬得我像是第三者,是多余的人。

 

期间,小四又点了几瓶烈酒,吨吨吨往肚子里灌,冤种男友劝她少喝点,她一把推开冤种男友骂他是叛徒,忘恩负义,之后又抱着冤种男友的脑袋嚎啕大哭。

 

冤种男友轻轻拍打着小四的后背,表情很是麻木。

 

他本就是个冷血的人,曾经他和前夫爱得轰轰烈烈,但是在前夫的葬礼上,他一滴眼泪也没流。

 

回家途中,冤种男友看出我不高兴,便主动解释他早就心如死灰,不会再对别人产生感情。

 

我冷笑连连。

 

【你的心死了,可你的嘴巴没死,你还会撩人,可怕的很。】

 

 

 

3

冤种男友和小四属于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如干柴着了火,两人私下来往密切,且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交易。

 

当然两人暗通款曲的事当然没逃过我的火眼晶晶,每当我拿着他俩私下交易的证据质询冤种男友时,他都会一脸无辜地狡辩,声称他从小四那里买了些防身的工具,是为了保证自身生命和财产安全,这个世道乱得很,他只有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替我打螺丝。

 

我才不信他的鬼话,只不过他的那些小动作在我看来不足为惧、不值一提,又恰逢我有一笔石油相关的大买卖要做,没空管他这点破事,就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了。

 

这笔大买卖耗费了我大量时间和精力,偶尔我忙里偷闲,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欣赏沙漠落日的壮美时,也会想起被我遗忘多时的冤种男友。

 

我的冤种男友固然穷酸,却实在美丽,他也曾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朱砂痣,而我却为了工作将他晾在冷宫数砖头。

 

暗自唾弃了我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后,我火速定好机票去他家找他,这时我才发现他早已脱下工装,换上西装、打上领带,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我笑着问他这些年在哪发财。

 

他谦逊地说:三年之期到了后,我就将银行里存的钱取了出来,辞了螺丝厂的工作,在老家寻了块风水宝地办了个小螺丝厂。因为物美价廉,小螺丝厂的生意越做越好,厂子也越开越大,后来就连老东家都放弃了自己生产螺丝,直接来我代工。

 

我去参观了他的厂子,确实办的不错,甚至让我在某一瞬间产生了将我掌握的所有产业的“生产”环节都交给他来做的荒唐想法。

 

可怕的是这个荒唐的想法最后还是付诸实践了,因为和他颠鸾倒凤的数个日夜里,他对我吹了太多的枕边风。

 

我的内心其实早有隐忧,一些关于他的黑暗传说总会不时在我脑海里浮现,在那些黑暗传说里,他的形象接类似魅魔,通过鱼水之欢勾引他人从而获取力量,甚至有传言说他的前夫就是最大的受害者,而我是下一个倒霉鬼。

 

我虽然时有恐慌,但也会安慰自己,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资本家,是最强大的吸血鬼,我分给他的不过都是些打螺丝的苦力活,他不过是我的血包,在他从我身上获取足够多的力量前,我会先将他吸成人干。

 

 

——TBC——

神界风云榜

《二周目的季汉众人》(63)

如标题,季汉全员二周目,但每个人都不能说出来自己是重生,也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剧透未来发生的事情。


所有人都以为只有自己重生


每个人的记忆都只停留在自己生前,无法知道自己死后发生了什么


注意,后期大事件时间线就不能完全根据历史时间线来衡量判断,一切都会提前发展,不要再代入历史原有时间线。


  失踪人口回归,近期更新可能还是不稳定,尽量维持周更


————————————————————————————......



如标题,季汉全员二周目,但每个人都不能说出来自己是重生,也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剧透未来发生的事情。

 

 

所有人都以为只有自己重生

 

 

每个人的记忆都只停留在自己生前,无法知道自己死后发生了什么

 

 

注意,后期大事件时间线就不能完全根据历史时间线来衡量判断,一切都会提前发展,不要再代入历史原有时间线。

 


  失踪人口回归,近期更新可能还是不稳定,尽量维持周更



————————————————————————————

 

 

徐庶自许田围猎之事后不可久留,如今孙策欲要与袁绍结盟意图进兵北上。徐庶便以此为由出兵,削弱江东势力。

 

 

这一点自然瞒不过曹操,想到今时非同昔比,如今孙策尚在,袁绍势力强盛,若能进一步削弱袁绍势力,对他而言百利无一害……

 

 

纵然记忆中的剧情副本隐约告知他此战‘优势在我’,但事在人为……

 

 

更何况今生还有这么多bug在内,曹操不能但从此来预算今后的事事称心……

 

 

“丞相!('▽')”

 

 

就在曹操一筹莫展之际,一个轻柔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朗声线将曹操从思绪中换回现实。

 

 

“奉孝~~”

 

 

看见说话的是郭嘉时,曹操脸上的愁云散去一二,见对方年少而意气风发时不由得心动,顿时什么烦恼都散了。

 

 

“奉孝有何见解?”曹操谦虚的问向郭嘉,见那人一袭红衣,面容俊朗,双眸清澈无暇。见曹操并无一丝胆怯之意,毫不顾忌直言道:

 

 

“丞相!我近日观天象推演,隐约间见【紫薇恒】客星入紫宫,视为不祥之兆。今日见丞相忧心迟疑不定,特借此天象解惑。”

 

 

若是别人在他面前神棍叨叨的将这些,曹操没把这胡言乱语的疯子拉下去砍了就算不错。但面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郭嘉郭奉孝……

 

 

他绝不会妄断此言,必然有所知却又有所虑,不能直言,借此掩护……

 

 

“此何解也?”曹操顺着郭嘉的话问下去

 

 

“客星入紫宫,人主忧,大臣逆或死。犯之若丧。入则天子变,兵起……”

 

 

“不仅如此,【太微恒】也有异动,东蕃、西蕃有放射光芒,并且摇动不定的,诸侯阴谋犯上。执法星发生移动,预示刑罚特别急迫——”

 

 

紫薇恒和太微恒的异响似乎都能对应上曹操接下来的所作所为,而且这件事恰恰就发生在董承刚刚领取【衣带诏】之后,此时夜深,想必董承以发现玉带所藏密诏……

 

 

而郭嘉今日特来将此星象一说,难免不让人将两者联想到一切……

 

 

难不成他刚刚升起要对刘备极身边党羽下手,老天就借此隐喻?

 

 

但……谁是【紫薇恒】,谁又是【太微恒】……

 

 

如果来日设法【煮酒论英雄】单独邀请刘备,或者斩杀其余党,是否对应上这些事,以及更大的麻烦和不可控……

 

 

要知道,现在北方未定,他曹操虽然有天子这面金字招牌,但衣带诏事件一出,每个人都能打着【奉诏讨贼】的旗号攻伐……

 

 

徐庶若走,虽然是放虎归山,但好在有一部分力量牵制江东孙策之势,若非他横叉一脚,占据江东半数领土延迟了孙策发展,以目前进度的大幅度提前,孙策可能会更早与袁绍联合。到那时若再打官渡……可就难上加难了……

 

 

先按兵不动,以观动静……

 

 

——————————————————————————

 

 

 

临行之前,得到能让徐庶出城的消息,刘备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但徐庶还算放心不下刘备安慰,再三推辞之下,还是把樊麐留下多多照看刘备安危。

 

 

并且身边有懂医学的简雍在旁,若是有哪里不舒服需要检查身体,宪和也能帮上忙。

 

 

最关键的事,宪和这个人是个小太阳乐天派,多让宪和陪陪他,也许能带开朗一点。

 

 

刘备前期被天道束缚太多,只能跟着剧情走,前中期基本上没有什么风险。所以就当作回顾一下季汉创业史,让樊麐有机会放松一下……

 

 

别整天睡觉的时候都‘北伐’!‘北伐’!的……

 

 

“宪和,好端端的手怎么了?”

 

 

徐庶走了之后,刘备无意间注意到简雍的两根指头都磨破一层皮,但是并没有流血,倒像是一层皮肉被削去之后,无皮无肉,指肚只有指头上一根骨节撑着,并不血腥,可这另类的伤口看着怪异,让人不寒而栗。

 

 

“啊?没事!这两天抛铜钱耍的,把手上老茧刮掉了!”

 

 

 

“你啊!先前抢斗子的玩具玩还不够给你解闷的,抛什么钱?”

 

 

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例如樊麐,例如阿斗,他们都是我们未曾知对方生前死后经历过什么。他们身上背负的历史重量不一样,也意味着有些话他们无法坦而言之……

 

 

对此,刘备不会追问,但他仍旧放心不下……

 

 

简雍看着忧心的刘备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笑呵呵借着刘备提起的话题聊了起来:

 

 

“别说,上回我把斗斗的拼板拿来耍了耍,还真让我研究出来个新花样。”

 

 

刘备:你是指被你搞碎的那块板。

 

 

简雍:哎呀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改革的道路上哪能一帆风顺~~

 

 

“缺的那块就缺失了,我把剩下的板块边角修磨好,并且留有一块最大的正方形板块在最上方。其他零散板块在周边可以推动,只要把那块最大的板块挪出来就算成功”

 

 

刘备:为什么觉得这个游戏形式有点似曾相识?

 

 

那块最大的正方形板块不会叫‘曹操’吧?

 

 

二周目跨时代益智玩具:华容道

 

 

斗子玩了都说好——

 

 

而今夜马上就要进入历史性的时刻了,今夜无人睡眠。关羽看着不知哪来的春秋残卷消磨时光,张飞坐在一旁瞪着个大眼望天,目光有些呆滞,也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了……

 

 

两个人都坐在刘备身边不远不近,即使一言不发,彼此之间也依然无需言传的亲密关系。

 

 

樊麐却有点拘束,在屋里带着不知道如何是好。身边既没有书籍也无法像张飞那样累了困了想睡就睡在刘备身边。

 

 

而这时就见简雍一声不吭的偷偷摸摸走出去,樊麐注意到但也没多想,感觉有人偷偷摸摸拽自己袖子。

 

 

一回头,就看见刘备水汪汪的狗狗眼神示意:

 

 

刘备【剧情限制不让离场】:樊先生~帮我跟上去看看宪和干嘛!(๑ゝω╹๑)

 

 

樊麐:可是接下来的【衣带诏】……

 

 

刘备:这老小子一天到晚神神叨叨,一会儿上线一会儿断线,备实在放心不下。更何况【衣带诏】只是签个字,樊先生无需忧虑。

 

 

 

樊麐点点头,无论如何现在无事,况且简雍出门不久,以他的步伐来讲也不曾走远。

 

 

闲庭漫步至后院,先前打闹一番后,又有几颗菜苗刚刚破土露出新芽,迎接着月华的照耀。

 

 

现在的菜还只是一些苗子而已,偷也不能偷这些菜,唯一能下手的也就是这棵枣树了……

 

 

 

但这棵树从各方面来看都已经生长了有些年头了?既然并非先帝当年种的树,关将军为何拦得那么紧?

 

 

重生以来经历了太多超出认知的事情,原本以为自己只能苟延残喘到202年。却没想到因为宪和的‘一时口嗨’引发的一系列变故,让华神医为自己开了副特殊的‘药方’……

 

 

以及还有更多除自己以外重生之人,虽然大多数人都与先帝一样在黄巾起义节点重生,但终究有一些人是与众不同的……

 

 

这一点,取之于他们自身……

 

 

就好像刘禅是跟他们都不同的胎穿,而自己又是带着已死之身回到往昔……

 

 

简雍又属于什么……

 

 

“阿秋!!”

 

 

简雍缩在枣树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刚要再抬头时又一个喷嚏让他下意识低下了头。


 

他身上的衣物不单薄,裹得严实,如今又靠在背风的枣树下,不该如此啊?

 

 

这秋冬时节,如此严寒吗?

 

 

樊麐感受不到外界的温度,一身单衣的他感觉不到四时变换,只能从节气来象征性的增减衣物,避免他人看出异端来。

 

 

“他来这里不会真是为了偷菜(枣)吧……”樊麐突然感觉自己明明静止的身体居然也会因为无语而汗颜了……

 

 

 

“哎呀樊老!!你不会是玄德派来拦我偷枣的吧!?”

 

 

直到樊麐走近才看见简雍手里拿着什么,不知他借助工具打下几颗枣,可落地的却都是还未成熟的青枣……

 

 

只有他手里一颗连在一起的双生红枣红润饱满,两颗枣模样大小相同,可却偏偏长在一起,皮肉相连分割不开。

 

 

“既然都偷到枣了,还不速回?”樊麐笑了笑没多想,比起对方真是背着他们做什么负重前行的事,他倒是真的希望只是做一些没心没肺的事。

 

 

“来了来了……”简雍将那颗连体枣收好后,连忙跟上前去。

 

 


身后树影一晃过,窸窸窣窣的枝叶摩擦声似泣还笑,前几日嬉戏打闹的后院泥土被踩踏了不知谁的足迹,虽然坑坑洼洼,但也无人在意。

 

 

若不是今日无人而眠,又恰逢月色正好,谁都不会在意泥土上的几个足迹,像是心里结下的痂……

 

 

 

——————————————————————————

 

 

 

“国舅深夜来访,必有缘故……”

 

 

刚走到门口,简雍就听到刘备略有提高音量的一句话,赶紧拉着樊麐推后……

 

 

然后一把没拽动樊麐……

 

 

《关于我30出头的靠谱成年男性简雍拽不动62岁小伙子樊麐这件事》

 

 

“白日乘马相访,恐曹操见疑,故深夜来见……”

 

 

刘备:有一说一,大晚上来不更引人注目……

 

 

但刘备处于走剧情的职业素养,还是将这个槽点压在心底。

 

 

“命人取酒相待!”刘备说话间看来一眼身边的关羽,如此要紧之事自然不可能让外人参与进来,放心的人也就只有身边的二弟三弟,以及其他二周目人员……

 

 

但由于三弟张飞的馋酒,以及简雍等人的没正形设定……目前还是云长最靠谱

 

 

关羽自然意会,不动声色的去准备酒水。

 

 

“前日围场之中,云长欲杀曹操,将军示意摇头以退之,为何?”

 

 

刘备内心:因为万恶的剧情限制……

 

 

不然我早就聚集好我身边的开挂群众攻打许昌了……

 

 

虽然如此,但有些事还是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刘备听闻董国舅一句话后略有惊叹道

 

 

“公何以知晓!!”

 

 

“人皆不知,我独见之!”

 

 

董承这话也是暗示给刘备一颗定心丸,刘备暗中举止虽有曹操监控,但这细枝末节的小举动并非他人得见,而是我一人而知亦……

 

 

“唉……”刘备悠悠长叹一声,面容平静而沉稳,面对董承的话也没有否认,顺着话接了下来:

 

 

“舍弟见曹操专横欺君,故而发怒。”

 

 

谁曾想话音未落,董承听了这话后,越感哀愁,已有几分哭容,正欲泣泪之时……

 

 

“国舅。”端着酒盅的关羽见董承着一副要哭未哭的面容突然一愣……

 

 

无意间中断施法的关云长:…………

 

 

我是不是……影响到什么了……

 

 

“朝廷臣子若都如云长,何忧不太平!”

 

 

董承这话确实是肺腑之言,倘若汉室人人都是忠君报国的义士,又何来董卓乱政一事,又如何能让曹操如此欺君!

 

 

场外旁听的简雍:要是我们季汉人人如云长,直接就横推了,直接三年一个小目标……

 

 

樊麐看的入戏被简雍一个出戏弹幕打断情绪酝酿……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同样是剧情关键节点,但这次却没有提示音。

 

 

而且也没有像【三让徐州】身体不由自主,刘备的意识和行为都在自己掌控,并且也没有感觉到又其他双‘眼睛’注视着他……

 

 

是因为这一次空白期的人员多,还是因为‘观测点’的减少?

 

 

但在此之前,刘备得跟剧情互相拉扯。

 

 

 

“曹丞相治国,何言不太平?”

 

 

刘备:这话说得我都亏心……

 

 

为什么偏偏这一次我没被托管……

 

 

 

董承听完之后面色凝重,一言不发起身要走。刘备也知道这是试探,所以也不着急,刚要拦下,却未曾想董国舅步子行的急,两息之间便快到门口……

 

 

然后就见到了扒门口看戏的简雍……以及阻拦未遂的樊麐……

 

 

樊麐:…………

 

 

简雍:吃枣嘛,新鲜的大红枣啊!

 

 

董承愣了一下,见此情景不知是气是哭,嗡声说道:

 

 

“公乃汉朝皇叔,故剖胆沥肝以告!公——公何戏我也!!”

 

 

刘备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简雍,既不生气也不恼,就像是极其平静问一句:

 

 

“玩回来了。”

 

 

简雍:……嗯( •́ .̫ •̀ )

 

 

“国舅!如今我与相府临近,行事自然要谨言慎行,方才并非相戏,只恐国舅有诈,故相试也……”

 

 

简雍这一阴差阳错之间,说不出是捣乱还是帮忙,反倒是借此机会拦下了董承。进退有度,剧情依旧在轨迹之内,没有偏移……

 

 

“我何诈之有!将军且看!!”

 

 

董承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天子衣带诏,鲜血随着时间的消磨氧化,字迹红的发黑,凝固成一块块斑驳纹路……

 

 

即使重走一遭,再次看到这血迹斑斑的诏书,刘备依旧忍不住热泪盈眶。

 

 

“想不到堂堂大汉,至尊至上御示臣下,却……却要用血书,密诏臣下……”

 

 

董承见刘备不胜悲愤,知其心诚,又将义状出示。

 

 

刘备接过义状,看着上面的名单。

 

 

“车骑将军董承、工部侍郎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和——”

 

 

“西凉太守…………马腾。”

 

 

旁人都好说,唯独念到这个名字时,刘备有一种别样的情感……特别微妙又说不出那种……

 

 

要知道一周目时期,他们可没少说出那四字真言——西凉马腾……

 

 

他们之前没有交集也行,但问题是……他儿子马超那边,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马超没有二周目记忆倒还好,如果他有记忆……

 

 

比起刘备的含蓄,另一边的简雍则表现的奔放多了。

 

 

简雍:老马呀——啊!!老马啊————

 

 

一旁默不作声的樊麐: (;一_一)

 

 

刘备:……我怎么觉得你小子二周目多少有点副业在身?

 

 

 

这功底深厚,将来孔明吊孝时,你不去给江东那边嚎一嗓子都糟蹋……

 

 

樊麐:您离猜到真相就差一点点……

 

 

樊麐多少知道一些简雍非同寻常的举动另有深意,或许‘没正经’只是一个人设,但问题是,谁给他的这个设定?他又为何在维持设定之中?

 

 

“公既奉诏讨贼,备敢不效犬马之劳!”

 

 

再次说出这句话时,刘备不自觉回想起哪一年茅庐里,那位未及而立的之年也在他最好的年岁,一腔热枕:

 

 

“为图将军之志,亮愿效犬马之劳!”

 

 

几十年恍如一梦……

 

 

董承拜谢,便请书名。刘备笔墨一染,没有半分犹豫上写:

 

 

【左将军——刘备】

 

 

即使知道曹操已经恢复部分记忆,但刘备依旧面不改色留下了自己的字迹。

 

 

押了字,付董承收好义状后复而道:“尚容再请三人,共聚十义,以图国贼!

 

 

简雍:其实【七星聚义】也不是不行……就是容易串戏到隔壁108个大水壶……

 

 

不过不是也好……

 

 

刘备、关羽、张飞、简雍、孙乾、糜竺、樊麐……

 

 

如今也是七人……

 

 

 

只希望我们之中,没有人‘化作一道白光’飞走……

雪沁蓑衣

【史向云亮】赤心

-关于他们的赤诚和惶恐,大概是一些互通心意的时刻。

-和@何夕 侃出来的梗,最近被大家喂得好饱,快乐!回馈一下!

-本来想走点正剧向结果写着写着小甜饼了,我随便写写你随便看看。

今天的将军不是木头诶!鼓掌!


(应该是发不出去所以惯例上图)
[图片][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关于他们的赤诚和惶恐,大概是一些互通心意的时刻。

-和@何夕 侃出来的梗,最近被大家喂得好饱,快乐!回馈一下!

-本来想走点正剧向结果写着写着小甜饼了,我随便写写你随便看看。

今天的将军不是木头诶!鼓掌!


(应该是发不出去所以惯例上图)




戚岐杞契

不能说毫无关系,简直一模一样

不能说毫无关系,简直一模一样

啵啵鱼诶嘿

 艾莎:我及冰之女皇 

 艾莎:我及冰之女皇 

好笑综艺君
“没有技巧,全是情感‘’
“没有技巧,全是情感‘’
烤炉你还是这样更可爱啊

  在度娘上看到于是改了

  伤感爹咪,在线发飙(?

  

改得实在非常草率但创人的程度是不会变的(确信)  

  

  

  

  

  在度娘上看到于是改了

  伤感爹咪,在线发飙(?

  

改得实在非常草率但创人的程度是不会变的(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