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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失败❗️一次成功的奶香红豆小圆子❗️

我觉得这是一款非常中式的甜品,主要靠煮就能完事,做起来也没啥难度,尤其适合女生吃。

如果喜欢软糯一点的口感,可以等到红豆都煮爆开后再放入牛奶和圆子。

🌟食材🌟

糯米粉 100g

红豆 100g

白砂糖 2勺

牛奶 300ml

🌟做法🌟

1⃣️糯米粉中少量多次加入温水,揉搓成光滑的面团

2⃣️揉搓成小圆子大小,锅里水煮开后下圆子,浮起就表示熟了

3⃣️红豆用冷水浸泡3小时,放入锅中加适量清水,大火煮开后再用小火焖1小时

4⃣️放入牛奶和白砂糖,小火煮开

5⃣️最后加入煮熟的小圆子搅拌均匀煮2分钟

6⃣️出锅后撒上干桂花就...

零失败❗️一次成功的奶香红豆小圆子❗️

我觉得这是一款非常中式的甜品,主要靠煮就能完事,做起来也没啥难度,尤其适合女生吃。

如果喜欢软糯一点的口感,可以等到红豆都煮爆开后再放入牛奶和圆子。

🌟食材🌟

糯米粉 100g

红豆 100g

白砂糖 2勺

牛奶 300ml

🌟做法🌟

1⃣️糯米粉中少量多次加入温水,揉搓成光滑的面团

2⃣️揉搓成小圆子大小,锅里水煮开后下圆子,浮起就表示熟了

3⃣️红豆用冷水浸泡3小时,放入锅中加适量清水,大火煮开后再用小火焖1小时

4⃣️放入牛奶和白砂糖,小火煮开

5⃣️最后加入煮熟的小圆子搅拌均匀煮2分钟

6⃣️出锅后撒上干桂花就能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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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战争

作者:十柒

甘肃白银人,以笔记事,让生活变得有温度。


1

我家5个孩子,在我上面,有4个姐姐。在上世纪末的西北农村,家里若是生不下男孩是会被亲戚友邻们看不起的。

1989年二姐出生,按国家规定,母亲应该立即接受结扎手术。但爷爷给父母下了死命令:累死也要生个男娃。在那个所有破土墙上都刷满了“宁可血流成河,不能多生一个”的年代,要想生一个男娃,只有躲。

二姐出生后不久,一天夜里,在镇上工作的三爷爷火急火燎地跑进家里,说计划生育办的人今晚要来“突击”。三爷爷屁股还没坐热,计生办的车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到了我家门口。

老家院子里有一个后门通往羊圈,羊圈后面就是后山。听见车响后,爷爷跑出去将...

作者:十柒

甘肃白银人,以笔记事,让生活变得有温度。


1

我家5个孩子,在我上面,有4个姐姐。在上世纪末的西北农村,家里若是生不下男孩是会被亲戚友邻们看不起的。

1989年二姐出生,按国家规定,母亲应该立即接受结扎手术。但爷爷给父母下了死命令:累死也要生个男娃。在那个所有破土墙上都刷满了“宁可血流成河,不能多生一个”的年代,要想生一个男娃,只有躲。

二姐出生后不久,一天夜里,在镇上工作的三爷爷火急火燎地跑进家里,说计划生育办的人今晚要来“突击”。三爷爷屁股还没坐热,计生办的车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到了我家门口。

老家院子里有一个后门通往羊圈,羊圈后面就是后山。听见车响后,爷爷跑出去将计生办的人挡在门外,父母则赶紧从羊圈翻出逃去了后山。后山半山腰上有很多天然形成的小山洞,说是山洞,其实就是一个能容纳两三个人的小石坎。父亲和母亲在半山腰上的小石坎上昼伏夜出,一躲就是15天。

那天晚上,计生办的人没有抓住母亲,就,强行拉走了家里的两只羊,还把白面柜子也腾空了。

从那天起,我家就被划为重点检查对象。计生办的车隔三差五就会来我家转转,走的时候也不忘掳点东西,或是白面,或是清油。那时候我家里颇为宽裕,屯粮也足,所以每次计生办的人带走点东西爷爷也不计较,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生个孙娃子。

那时正值夏收,在北方,麦子黄了之后要以最快的速度抢收,万一来了大雨,怕是麦子全都会被打回地里。父母躲在石坎上,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地里干活,怕村上有人举报。只有到了后半夜,拔田的人都去睡觉了,才敢出来帮爷爷拔田。

爷爷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每天晚上都会准时跪在堂屋里念经。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罪过,先人在惩罚他。他开始遍访风水先生,问是不是先人的坟头出了什么问题,总要想个办法。

 

2

夏收结束后,父母决定出去避一避。一来可以去外面挣点钱贴补家用;二来,父母走了之后,计生办的人就不会隔三差五去我家了。

九爷是县上的小包工头,他招呼父亲,“老七,这两天收拾一下,跟我走工地去,媳妇也带上,给工地做饭,亏不着你们。”这一走就是一年,父亲在工地上当砖瓦匠,母亲则负责整个工地的伙食。我的三姐就是在工地上出生的,这事儿爷爷不知道,村里的人也不知道。

舅妈只有一个儿子,又格外喜欢女孩子,父母便将三姐托付给舅妈照料,大姐和二姐在老家交由爷爷照顾。每隔一段时间,父母都会半夜回一趟家,看看她们,然后赶在天亮前返回工地。

时间久了,舅妈对三姐有了感情,便与父母商量,把三姐过继给她。母亲当时虽怀有身孕,但依然坚决不同意,“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再难也要拉扯大,要是给了别人,以后娃会恨死我们两口子的。”舅妈只得作罢。

没过多久,父亲出事了。工地上有几个工友嘲笑父亲生不下儿子,整天当着父亲的面说闲话,父亲一怒之下,抄起一根钢管,将两个工友打成了重伤。当时正值“严打”,父亲被拘留,爷爷拉着三爷、托了关系才把父亲从看守所里捞出来。

刚到家,计生办的车就到了门口,要拉着母亲去引产。爷爷抓了两只羊羔放在计生办的车上,又给他们让了烟,“师傅,我儿子和媳妇两口子不和,已经离婚了,离婚证落到工地上了,改天我取来。这两个羊羔子,你们两个师傅拉回去解解馋。”

爷爷一挤眼,计生办的人便懂了。“那就尽快把离婚证交过来,不然还得引产,国家的政策,我们也不能违反。”那两人又跟爷爷说了一通国家政策,便离开了。

后来,三爷托关系弄了个假离婚证明,交给计生办,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才保住。半年之后,四姐出生了。

很快,计生办和镇上派出所的人就找上门来,母亲被强行拉去做了结扎手术,家里也因“严重超生”被罚款。

 

3

1993年,景泰县“景电二期”工程建成后,政府鼓励山区人民搬迁,但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去那个黄沙漫天的戈壁滩。

爷爷和父亲商量,让父亲一家搬到灌区。一来,父亲打小就勤快,能吃苦,要不了10年,灌区的土地收成肯定要比山区好;二来,因为父母生不下儿子,一家人受够了各种闲言碎语,搬到灌区,落个清净。

父亲要搬去灌区,爷爷便开始筹划分家的事。老家的规矩是老人由小房来养,所以山区的地都归小叔,轮到分羊,小叔撂下一句,“该分给你们的羊都在计生办那儿了,有本事就自己去拿。”堵得父亲哑口无言。

爷爷只得把几十只羊都分给了小叔,只给了父亲一辆半新的手扶拖拉机。

这些年,父亲一直很自责,为了生儿子,给家里添了很多麻烦不说,还弄得现在兄弟阋墙。于是,父亲一咬牙,当晚就开着拖拉机,拉了两床被子和母亲的嫁妆柜子,带着母亲和四个姐姐,离开了这个生活了30多年的地方。

新开发的灌区环境恶劣,时常会刮“黑风(沙尘暴)”,有时候刮起来大白天都伸手不见五指。

刚搬过来的时候,没有住的地方,大多数人家就直接在自家宅基地上挖个大坑,坑顶上搭几根从山区带来的椽条,再铺点干草,最上面用土覆盖严实。

那时候灌区还没通电,父亲在县上的电石厂做砖瓦匠,搞了很多电石回去,给村上每家每户都配上了电石灯。村上的人很感激父亲,所以即使大家在闲话家常时,也绝不会谈起父母生不下男娃的事情。

母亲读过初中,在村上算是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加上母亲在村上人缘又好,所以在大家的推举下,母亲成了村上的妇联主任。父亲不是很乐意让母亲去做公职,毕竟家里超生,万一被人检举了,落下话柄,划不来。母亲说,妇联主任就是平时开个会,还有工资拿,可以贴补家用。之后父亲便不再劝阻。

 

4

1996年,父亲在县城旁边的一个村子给人家盖房子。听那家人说,他们村有一个赤脚医生,能接通输卵管,而且成功几率很大,就是收费比较高。

听到这个消息,父亲重新燃起了希望,当晚便骑着自行车走了30多里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母亲。本以为以后注定要一辈子受人嘲讽,但是现在机会来了,砸锅卖铁也要做这个手术。

父亲开着手扶拖拉机,带着母亲,拉着两壶刚榨的胡麻油和1000斤麦子,瞒着村里人去做了手术。大夫听说我家有4个女孩子,可能觉得父母也不容易,便少要了200斤麦子,给父母宽心,“这次一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像是做梦一样,母亲成功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村邻们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母亲去镇上开会,镇上的领导们也是,大家看在眼里,只是都不说出来。

但父亲的预言还是应验了。有人举报母亲超生,检举信直接投到了县计生办的邮箱,镇上没办法,只能配合县里的工作。那时候,计划生育已经没那么严了,对已经怀孕的不要求强制引产,但是要罚款,母亲的妇联主任工作也丢了。

1997年年初,在最早一班去县城的中巴车上,父母迎来了他们的第5个孩子,也就是我,他们盼了近10年的儿子。

年过古稀的太爷爷坚持要到县医院去看刚刚出生的我,老家地处深山,一天只有一趟去县城的车,太爷爷等不及,便和爷爷赶着驴车走了半天山路,赶到县城时,天已经黑了。

爷爷从老家带来一布袋纸钱,说要烧给先人。在医院门前烧完后,又买了一张被面,上面写了“白衣天使”四个大字作为锦旗送给医院。

 

5

母亲还没出院,计生办的人就来通知,说是严重超生,罚款5万元。

上世纪末的5万元,对我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家里虽然有几十亩薄田,几十只羊,但远远不够。况且父亲兄弟三个已经分家,小叔并不愿意帮父亲,二叔在外地工作,几年回来一次,平常也不给家里来信,见一面都是难事。

父亲说,他收到罚款通知后很平静,“我和媳妇东奔西跑,盼了10年的儿子都生下来了,5万块钱算个啥,50万我也想办法给交了!”

父亲请镇上计生办的人吃饭,遇到了以前在老家镇上工作的人,那人说:“你啊你,到底还是把儿子生下来了!话说回来,我前些年还吃了你家老爷子的不少羊羔肉呢。”

饭局上,父亲将准备好的烟酒送给办事的人之后,那人说:“新盖的乡政府大院是个大坑,本来是要雇人填平的,看你们也不容易,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把乡政府大院填平了,再交3万块钱罚款就行了。”

当天,父亲就托人给老家的亲戚捎话,请大伙儿帮忙。父母在村上人缘好,村邻听说后都自发去我家,问什么时候开始,有车的开车,没车的出力。当晚,老家的亲戚就开车来了,还有赶着牲口来的。开车的油钱父亲出,母亲负责给大伙儿做饭。当时总共来了50多人,20多辆车。

14天后,乡政府大院的大坑就被填平了。

坑虽然填平了,但3万块的罚款还没有着落,母亲便回娘家筹钱。那时外婆还在世,外婆的娘家原先是地主人家,虽然经过了土改、文化大革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外婆背着舅舅塞给母亲一摞银元,让母亲换了去还贷款,又让两个舅舅每人出了一部分。

那时起,母亲便随身带着一个本子,将借的钱数都一一记下来。她说,总有一天会还清的。

从那以后,父母就一直在借钱和还钱之间讨生活。4个姐姐都上学了,每年的学费支出就是一笔不少的数字,父亲一人在外打工,只有夏收和冬天工地停工的时候才回家。家里每年都要向信用社贷款,等到父亲工资发下来,再补上去。

后来,父亲开始承包建筑工程,家里也渐渐有了起色,每年过年,我们姐弟5个都有新衣服穿了,父亲的脸上也开始泛起笑容。

2006年大年初三,父亲从银行取了工程款,带着我去舅爷家还清了最后一笔债。从舅爷家出来,父亲买了一瓶“烧刀子”。那晚,他打呼噜打得很响,睡得很香。

至此,父母这场长达17年的战争,终于宣告结束了。


今辰

永远的维纳斯

1.

  巴黎的街头从不缺画家,无论他是衣衫褴褛还是早负盛名。

  阿德里安•罗兰属于中间的一种,他虽然衣衫褴褛,但他坚信自己终有一日能够声名显赫。

  他出身乡村,他的家庭不允许他系统的学习绘画,他最开始只是农闲时随手在草纸上用炭块画些粗糙的景物,是村里的神父第一个认可他的天分,并鼓励他作画,甚至慷慨的给他提供简单的画具,从此阿德里安就整日扎在教堂里作画,他发自内心热爱这种肆意创作的感觉。

  凡是看过了阿德里安画的人都不由得称赞他的才华,但他的家人们只会嫌他因此偷懒不干活,阿德里安总在教堂被他的哥哥揪着...

1.

  巴黎的街头从不缺画家,无论他是衣衫褴褛还是早负盛名。

  阿德里安•罗兰属于中间的一种,他虽然衣衫褴褛,但他坚信自己终有一日能够声名显赫。

  他出身乡村,他的家庭不允许他系统的学习绘画,他最开始只是农闲时随手在草纸上用炭块画些粗糙的景物,是村里的神父第一个认可他的天分,并鼓励他作画,甚至慷慨的给他提供简单的画具,从此阿德里安就整日扎在教堂里作画,他发自内心热爱这种肆意创作的感觉。

  凡是看过了阿德里安画的人都不由得称赞他的才华,但他的家人们只会嫌他因此偷懒不干活,阿德里安总在教堂被他的哥哥揪着领子抓回去。终于在阿德里安十八岁的时候,他成功和家里闹翻,他用最后一点钱买了一站到巴黎的马车票,可以说他是身无分文的从乡下来到巴黎,只带着一身衣服和一幅画具。

  后来他开始在街头以为人画肖像画为生,他很高兴自己终于可以凭热爱之物换到一口热汤喝。

  阿德里安的绘画风格有一种奇妙的活力,他并不完全写实,也并不纯凭想象力而画,他在这二者之间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他的画作中总透着股纯洁而浪漫的气息,却不足以让人完全信服,像凭票入场的童话乐园,天真烂漫、半真半假。

  除了肖像画之外,他最擅长宗教题材,他偏爱描绘神话里的女神和天使们,她们的美丽是他脑海中能想象出的最优美的事物,是经他之手亲手创造出的美与欲。每当他去街头作画时,他总会带上两幅,他期望有人能够赏识他在这方面的才华,但始终反响平平。

  他在肖像画上的才华让他在巴黎的游客里有了一些名气,让他可以勉强维持开销。

  后来他被一位经营画廊的人推荐给一位年老力衰的大画家,这位大画家深知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由于他之前的徒弟都是毫无灵气的庸才,他迫切的需要找到一位已经拥有成熟技艺和惊人才华的关门弟子,以保证他的名字可以顺利流传下去。

这位画家不介意阿德里安的出身与学习经历,在他看过阿德里安的画作后甚至表示认可他的才华,但当他亲身前来观看了阿德里安的绘画过程后却只是摇了摇头走了。

  “你对人体一无所知,你的画作只是宣泄,毫无科学。”

  阿德里安•罗兰把这句话视为艺术殿堂给他的指引,他想着这大概就是自己与成功的差距,他开始尝试花钱雇佣别人作自己的模特。

  阿德里安收入微薄,他只雇佣得起肌肉已经被劳动摧残的七零八落的马车夫和年老色衰的妓女们。他们目光黯淡,皮肤粗糙而多皱,他们的衰老让人看了触目惊心,使得阿德里安常常画着画着就开始怀疑起所谓的人体之美。

  在他眼前,人体是一部记载着苦难和摧残的历史,他从其中甚至感受不到所谓的残酷美学,他只能看到被压抑的无奈与悲哀,于是他越画越厌倦。

  但今天不一样,阿德里安竟然找到了一位年轻美丽的修女来做他的模特。

  这位修女出身于一所贫穷的修道院,她为了能攒些给孩子们买糖果的钱主动找到阿德里安,询问他是否能为自己提供一份工作。

  这位修女有着像白玫瑰一样纯洁的脸庞,她眨巴着眼睛甚至为自己胆敢提出这样的要求而感到内疚。

  阿德里安有些犹豫,他虽然信仰不强,但他仍然记得修女是需要立誓保持贞节的,他试探性的问道:“你说模特吗?我是为观察人体而雇佣模特,是不能穿任何衣服的。”

  修女听了这句话后脸都红了,她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我知道…但我没有别的能挣到钱的法子了,我希望您能为我保密。”

  阿德里安伸出手,很坦荡的和她笑着说:“那合作愉快,阿德里安•罗兰,很高兴认识你。”

  修女局促的用手抓着裙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出去和阿德里安握手,她仍然羞怯的低着头,小声说道:“玛丽恩。”

2.

  阿德里安把玛丽恩带回到他租的小阁楼里,架起了画板,示意玛丽恩脱下那身修女服。

  玛丽恩红着脸,先摘下了头巾。她的头发顿时倾泻而出,她有着一头漂亮厚实的金发,带着天然的弧度,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半透明,像洋娃娃的头发那般精致。

  接着她又脱下了外面的黑色罩袍,露出洁白的束腰和裙撑,她的腰肢纤细轻盈,乳房像少女般小巧。

  之前隔着罩袍阿德里安并没想到玛丽恩有着如此美妙的身体,她的每一寸肌肉都仿佛是在阿芙洛狄忒的指点下就位,但她运动起来时,肌肉便顺从的沿着她白皙的皮肤流动起来,她身体上没有一丝赘肉也没有任何突兀的肌肉,她优美流畅的身体曲线宛如油画里的爱神,阿德里安有些看呆了。

  接着玛丽恩弯下腰脱下白色长袜,露出她丰腴的大腿和精致绝伦的小腿,原本长袜就已勾勒出她的腿部线条,但赤裸着的肌肤终究更为诱人,她赤着脚踩在廉价的地毯上,脚趾陷入那些肮脏打结的织物中,却没来由的让人觉得纯洁得不可亵渎。

  阿德里安开始有些自惭形秽了,他简陋狭窄的房间怎么配得上她呢?

  玛丽恩却忽然停了下来,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显得有些为难,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请求道:“罗兰先生,请问您能为我摘下裙撑吗?我一个人做不到这件事。”

  法国女人的裙撑是为了支起华美的裙子,通常都设计得巨大而沉重,得由另一个人帮助着摘下来才行。

  阿德里安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的回答道:“荣幸之至。”

  阿德里安走到玛丽恩背后,玛丽恩配合的举起了双臂,阿德里安离她是那么近,能看见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能看见她耳边细小的绒毛,能看见她右臂上的那颗棕色的痣。

  玛丽恩身上独有的气息也闯入阿德里安的鼻腔,那是柔软得像刚摘下来的羊毛般的气味,让人非常心安。

  阿德里安托起那个裙撑,把它顺着玛丽恩的身体举了起来,再把它摘下,稳稳的放到一边。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动作,但阿德里安做完之后已是满头的汗水。

  阿德里安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迅速退回到了画板背后。

  然后玛丽恩伸出手解开背后束腰上系好的蝴蝶结,又用她纤细的手指灵活的解开缠绕着的丝带,把束腰摘了下来。

  此时她身上只剩下那套白绸做的亵衣亵裤。

  阿德里安不敢再看下去,把目光锁死在了空白的画布上。

  然后他听见丝绸轻轻落地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玛丽恩的声音响起来。

  “您可以开始作画了。”

  她说的声音极轻,像被风吹散了的低语。

  阿德里安抬起头。

  他毫不怀疑他看见了在他这一生中最为接近神明的存在。

  玛丽恩脸上带着红晕,低着头,局促不安的夹着双腿,用双手遮挡着隐私部位。

  阳光从她的身后洒下来,为她洁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温柔的色彩,她的金发已经有些凌乱了,她的睫毛修长浓密,此时都因羞耻而轻轻颤抖着。

  她一丝不挂,却那样的美。

  像清晨的一朵还带着露水的粉玫瑰,虽是含苞待放,却已然有了让人惊叹的纯洁与美好。

  阿德里安不敢心生任何杂念,任何低劣的想法都是对她如古希腊雕塑般完美的身体的亵渎。

  他甚至忘了交待玛丽恩要摆出什么姿势,阿德里安拾起画笔,开始作画。

  玛丽恩也一直保持着那个姿态,她实在是过于害羞了。

  阿德里安甚至不需要伸出铅笔比量比例,在这过程中他只抬头看了几眼。

  只因那一幕太美,阿德里安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在即将完成前,阿德里安告诉玛丽恩可以穿上衣服了,在那之后他的目光也再未从画板上离开过。

  这是他能给玛丽恩最大的尊重了,他不希望让她感到被羞辱。

  她是他的缪斯,是他至高想象的现实表达,她甚至比他笔下画过的那诸多的神明都更美。

阿德里安愿意为那一瞬间的美献出生命。

 

  玛丽恩迅速的穿起衣服,站在原地等待阿德里安完成他的画作。

  等阿德里安再一抬头,就是穿好了全部修女装扮的玛丽恩了,她只肯露出那张纯真如孩童般的脸。

  阿德里安从未如此厌恶那套衣服,宽大的黑裙,紧紧遮住所有头发的头巾,就是这些愚蠢的东西,掩盖了她浑然天成的美。

  阿德里安把画布摘下来,正准备起身给玛丽恩看时,玛丽恩羞涩的开口说:“您不必给我看您的作品,这会让我觉得罪恶。”

  阿德里安只好点点头,他付给了玛丽恩双倍于之前约定好的价钱,这几乎是他的一半积蓄了。

  玛丽恩数完钱后惊喜的抬起头,阿德里安在她开口前就抢先说道:“你值得这些,如果你愿意,我随时欢迎你。”

  玛丽恩握着胸口前佩戴的银质十字架,在空中画了一个十字,低顺着眉眼,轻轻地说道。

  “愿主保佑您。”

3.

  在那之后玛丽恩保持着半个月来一次的频率,阿德里安为了承担得起雇佣她的费用,拼了命的作画,甚至不惜替人代笔,饶是如此,阿德里安每个月仍然毫无盈余。

  他为自己买不起一束花送给她而感到羞愧。

  阿德里安从不出售那些画着玛丽恩的画作,虽然他知道它们一定会大受欢迎。

  玛丽恩一直以来都保持那同一个姿势,阿德里安准备把那个如梦似幻的场景画成油画,那一定会是幅惊人之作,他甚至提前为它取好了名字—《少年的维纳斯》

  从阿德里安定好了这个目标后,他的进度就开始停滞不前。他耗尽心力画了一幅又一幅,但总是又被他亲手毁掉,他总觉得自己离成功就差那么一步,他抓不住这画的灵魂。

  久而久之,他为自己找到原因,是因为玛丽恩在这过程中一直保持着疏离而羞愧的表情,她从未笑过。

  她虽美丽,但却因此失去了温度。

  每一次请玛丽恩做模特,她和他的交流都只是相似的那几句,她从不主动开口与他攀谈,他也不敢打破这份和谐。

  一直以来,他们都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她用双手遮挡着自己羞涩地站着,他则以画板为保护盾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虽然她一丝不挂,但她却像在云端稳稳地站着,阿德里安只敢也只能仰望她。

  阿德里安自己知道,随着他完成了关于玛丽恩的一幅又一幅画,他笔下的人物逐渐都变得像她。

  他其实本不必再雇佣玛丽恩来做模特,他只要一闭眼睛,眼前就能自动浮现起那幅好像只能出现在天堂里的画面。

  玛丽恩逐渐占据了他脑内的所有事情,他越来越对她着迷,他将自己视为她最虔诚的信徒。

  每当他完成一幅油彩,他就会在画布背后用铅笔写下他对玛丽恩的赞美诗,然后他再亲手把画装帧好,密封的结结实实,他的情诗将永远藏在那幅画背后,除了他再无第二人知晓,甚至铅笔字本身也会因时间而消逝

  但如果他的画卖出去得够多,玛丽恩总会在偶然中看见一幅,即使她无法发现,只需她无意中瞥过一眼,那些写在暗处的动人文字就因此有了意义。

  这是他的秘密,他狂妄的想要爱慕神明,却只敢把爱意用终究会消失的字迹写下来,怪他心中有鬼,以为这样就无可对证。

  他燃烧着的爱意昼夜不息,即使他半个月才能见一次她。

  

  为了完成那幅画,阿德里安又设定了一个短期目标—逗玛丽恩笑。

  他四处搜罗奇闻逸事,讲给玛丽恩听,但玛丽恩听了之后都只是礼貌的微笑,倒让阿德里安不好意思了。

  半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

  直到玛丽恩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他。

  “罗兰先生,您认为我美吗?”

  “玛丽恩小姐,您美得像春日里的蔷薇,您为何要怀疑您自己的美丽呢?”

  “我只是好奇,罗兰先生为什么半年来一直找我作画。”

  阿德里安在一瞬间有谎话被人戳穿后那样的慌张,他硬着头皮说:“为了学习关于人体的技巧,您的身体能做最标准的模特。”

  “这样啊,只是因为我的身体。”玛丽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落寞。

  阿德里安注意到了玛丽恩的情绪,接着问道:“玛丽恩小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觉得我自己是有罪的,我在罗兰先生面前这般不知羞耻的展示身体,诱惑罗兰先生。”

  “嬷嬷说过,女人的身体就是原罪,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耽误罗兰先生上天堂的。”

  “罗兰先生这样慷慨,我不能这样对您。”

  玛丽恩的声音甚至因此带了些哭腔。

  阿德里安只能郑重其事的解释道;“玛丽恩小姐,我从未被您诱惑过,我与你之间的情感只是纯粹的友谊而已。”

  “那就好,阿德里安先生,我亲爱的朋友。”玛丽恩好像很信服这个说法,甚至因朋友这一称呼而感到开心,但她仍旧是那副平静如水的表情。

  阿德里安心中有些遗憾。

  唯一让他开心的是,那天和玛丽恩告别时,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行了贴面礼。

  她的气息就在离他唇齿那么近的地方,这让阿德里安那一夜都辗转难眠。

  她和他接近的那短短的几秒钟,阿德里安无比确信自己的确是有罪的。

 

  一日阿德里安受邀为一名女士到她家中作画,等到一切结束时已是黄昏了。

  阿德里安不常到这边来,因此他走得很慢,想仔细的看一看这附近都有什么。

他背着画板,哼着从船夫那里学来的小调,有些吊儿郎当的走着,身上的白衬衫沾上了些乱七八糟的油彩,但他毫不在意。

在街头吆喝着卖画的时候让阿德里安觉得自己像个小贩,唯有此时此刻,当他漫无目的的往家走时,他才觉得自己像个真真正正的画家。

  当他路过一条小巷时,起初他是因巷口的那家咖啡店才刻意多看了几眼,然后他就看见了,在修道院门口正笑着为穷人家的孩子们分糖的玛丽恩。

  这是阿德里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玛丽恩灿烂笑着的样子。

  她还是穿着那身密不透风的修女服,弯着腰,笑语盈盈的和孩子们玩耍,夕阳在她背后温和的闪耀着,像是她头上顶着的一层光环。

  她的笑容是那么天真烂漫毫无保留,里面含着百分百的善良与慈悲,你绝不会怀疑一个有着这样笑容的人会说谎,她和孩子们笑得那样亲切热情,像他们都是她亲生的子民。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阿德里安第一次注意到,原来她的瞳孔是蓝绿相间的。

  玛丽恩就站在那里,一举一动都平平常常,在阿德里安眼里却圣洁得像天堂里的画面。

  她就是爱神维纳斯,她的身边围绕着还未长大的天使们,她和他们正无忧无虑的纵情玩耍着。  

  阿德里安看呆了。

  玛丽恩一抬头注意到了阿德里安,她很热情的笑着和阿德里安打招呼。

  “你好,阿德里安先生。”

  “愿主保佑您。”

  她轻柔的声音由风而来,穿过小巷,直击阿德里安的心灵。

  宛如神启。

 

  那天晚上,阿德里安喝完了一整瓶威士忌,他整夜未睡。

  当画笔自然而然停下时,阿德里安终于完成了他的画作——

  《维纳斯》

  当他完成后,他坐在画板前盯着这幅画足足看了一整天,他发疯似的一直咧着嘴笑着。

  他终于完成了!

  这象征艺术与美的神明,至高无上的——《维纳斯》。

4.

  半个月后,当玛丽恩再次来到阿德里安家时,阿德里安首先向她展示了一幅蒙着毡布的画作。

  玛丽恩疑惑的看了看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一扬手扯下了那块毡布,这就是他的呕心沥血之作——《维纳斯》。

  阿德里安想让玛丽恩成为除他之外第二个看到这幅画的人,这是他能允许自己怀有的最大的私心。

  玛丽恩端详了这幅画一番,并没认出来画中的人物就是自己,她啧啧称赞道:“阿德里安先生真是天生的画家,这幅画画的真好。”

  “这将是我一生中对我而言最为重要的作品,玛丽恩小姐,您能看出来我画的是谁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您是为贵族而画的吗?”玛丽恩一脸茫然的回答道。

  “我为我这幅画取名为《维纳斯》。”阿德里安并不敢解释太多,他怕反而会招来玛丽恩的抵触。

  “爱与美之神吗?您真的是很有天分的画家。”玛丽恩并不懂画,但她知道这是对阿德里安先生很重要的作品,出于善良,她愿意为它极尽溢美之词。

  “您相信吗?我真的亲眼看见过维纳斯,就在巴黎,我用我的双眼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阿德里安看着玛丽恩的眼睛极度认真的说。

  “我相信,这应是上帝为您带来的神启。”

  “愿主保佑您。”

  玛丽恩再一次握起胸前的十字架,双手在空中划过十字,她真心实意的为阿德里安祈祷。

  阿德里安默默注视着她。

他从未怀疑过玛丽恩的信仰,玛丽恩一直那样的虔诚,她自愿把她的所有生命和青春都奉献给主,她爱她身边的一切,她永远善待他人,她的情感像一张白纸般纯洁,任何怀揣着爱意的字词写在上面都是罪恶。

  所以阿德里安终究什么也没说。

  那天他依旧正常作画,正常和玛丽恩告别。

  只是他的心里,不知为何充满了酸楚。

  他的心中为她沸腾过百字千言,可他一张嘴,却只能像个哑巴。

  他只有更滚烫的泪留下来。

 

  那天晚上阿德里安终于把那副画从画架上取下来,他为它挑选了他所能负担得起的最贵的画框——镶着金边漆过白漆的胡桃木画框。

  他把那副画翻转过来,并没有再次在背后写下柔肠百转的情诗。

  他也没有使用铅笔,而是用画笔蘸上混合了金粉的天蓝色颜料。

天蓝色象征着玛丽恩的纯洁无暇,而金粉,则能保证这字迹永不消逝。

然后他非常郑重的,一字一顿的写下——

  我爱你。

  玛丽恩。

  接着他把画装入画框,用锤子一下一下的把钉子钉进去,他敲击得万分小心,生怕破坏了画面的美感。

  阿德里安所有的最刻骨铭心的爱意,就这样永远沉默在这幅画背后。

5.

  从那之后阿德里安就在酒馆浑浑噩噩的度过了每一天,他希望自己能够常常醉醺醺的。

完成那样一幅伟大的作品并没有给他带来他预料之中的满足感,而是让他觉得更加空虚而孤独。当他把玛丽恩站在神坛的画面完整的描绘出来后,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欣喜,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和玛丽恩越来越遥远。

遥远的几乎要让他失去了所有生活的勇气。

  这一周他在小酒馆看到了许多忙碌的警探们,虽然他醉醺醺的,但也从那帮怨气冲天的警探们口中听出了个大概。

  “那杀人魔未免过于丧心病狂了,他竟然把那些妓女都剖腹取心做成蜡像!一想到这点就让我头皮发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干出这么变态的事儿?“

  “我听说,那个魔头还会把她们的血液都放干,然后再装在袋子里和内脏一起带走,据说他每天就靠吃这个活着!”

  每天探员们都会在这里大声交流关于那个案子的各种变态细节,惹得酒店老板娘总要提醒他们注意影响。

  “你们知道为啥头儿让咱们死守着这边嘛?”一个看起来很像长官的人低声说。

  “这...我们都是拿钱办事儿,那小子的悬赏值四十万法郎呢!”

  “这边有个废弃的地下室,发现了那杀人魔剥下的一张人皮,完整的人皮,他还没做完他的工作,他的工具什么都在那个地下室里,他肯定还要回来。”长官很笃定地说道。

  “他真是个变态。”旁边的警探们明显被这话都吓了一跳,他们只能大口大口的灌着酒咒骂着那小子,他们虽然都垂涎那高昂的悬赏,但谁也并不想真的被扯进这个案子。

  “这楼里住了这么多人,现在大致排查出来目标了吗?”一个探员试探着问道,这里属于著名的贫民窟,人口密度大,想要确定一个犯人并不容易。

  “快了,也就这几天了,上头给的期限很紧。”

  “无论是谁,咱们都得抓个犯人回去交差。”

 

  又到了和玛丽恩约定好的日子,那一天阿德里安总是格外的高兴,他用自己身上所剩的最后一点钱大清早跑到花店为玛丽恩买了一小束玫瑰,他让老板用玻璃纸和粉色的丝带包好,他期待着这束花能让玛丽恩高兴。

  然后他又跑到酒馆来,老板娘是个欣赏他才华可怜他境遇的飒爽的女人,他想和老板娘借一笔钱,好付给玛丽恩报酬。

  老板娘一反常态的没有痛快的借他,而是支支吾吾了好大一会儿,当老板娘终于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答应他后,她就借口去取钱离开了柜台。

  阿德里安一个人在柜台边站得有些无聊,就又开始注意那帮警探。

  那帮整日怨气冲天的警探今天忽然都全副武装了起来,个个都很紧张的样子,他们都在酒馆内不安的徘徊着,只有那名长官还慢悠悠的坐在位子上喝他的白兰地。

  “你说真会是他吗?我打听过了,这边的邻居都说他是个内向木讷的好人。”一位看着很年轻的探员悄悄的和他的同伴说。

  “那变态也不都写在脸上呀,他当然平时得装成个好人了,这样才便于隐藏自己呀。”

  “行吧,果然搞艺术的脑子都有点不正常。”

  “他哪算搞艺术的呀,他顶多算个摆摊卖画的小贩罢了,谁拿他当画家呀?也就那些被他杀了的妓女们吧。”旁边有个人凑过来接了这么一句,很不屑的说道。

  阿德里安是从这句话开始觉得不安的,他觉得这话说得和自己一摸一样,他安慰自己道,自己毕竟不是真的凶手,这栋楼里肯定还住着别的画家。

  可这会是谁呢?他不记得除了他之外还有第二个人干这个活计。

  “所有线索都对得上。”长官开口了。

  阿德里安连忙侧耳听道。

  “犯人残害妓女后会把它们做成蜡像,这是他的艺术表达。”

  “在地下室里找到了刻着犯人名字缩写的画具,画板,工具。”

  “犯人之前经常雇佣妓女做他的模特。”

  “所有案发时间都在深夜,犯人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

  “综上所述,犯人就是——”

  “阿德里安·罗兰,住在同一栋楼阁楼的画家。”

  长官说完这番话,把酒杯重重地砸到了桌面上,震得阿德里安心脏几乎骤停了一下,当他回过神来时,他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阿德里安不明白,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成了凶手了?警方还那样的笃定?

  他用完的画具都是随便扔在外面的,午夜他都呆在家里自然没有目击证人和不在场证明。

警方急需抓到一名犯人完成上头派得任务,这些东拼西凑的证据正好让阿德里安成为了替罪羊,而阿德里安慌张的意识到。

这些证据从某种意义上都无懈可击,他无法为自己辩白。

阿德里安慌了,他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他的四肢都开始颤抖了起来,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流下。

在午夜被残忍杀害的妓女们。

连环杀人犯。

绞刑。

被扔掉的画架与工具。

指纹,血液。

画家阿德里安•罗兰。

观刑的群众,套着黑头套的刽子手。

警察局的潮湿地牢。

如何解释?如何解释?如何解释!

杀人犯怎能为自己澄清。

所有证据都是事实。

无法解释!

阿德里安焦急而胡乱地思考着,恐惧感已经夺走了他的所有理智,他手指颤抖得再也握不住任何东西,此时酒店老板娘走了过来,亲手交给他沉甸甸的一袋钱,这远远要比他想要借的数目要多得多。

然后老板娘附在阿德里安耳边很隐秘的说:“快逃!”

阿德里安在那一瞬间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抓起那束玫瑰和那袋钱就狂奔而出。

“那是谁呀?这么没教养。”他的身后有警探有些不满的问。

“不认识。”老板娘低头擦着柜台回道。

 

  阿德里安实在是慌了,他的心脏像即将要破胸而出般剧烈的跳动着,让他随时都感到窒息,他毫无方向的向一个方向奔跑了好一会儿,神智才渐渐回到他的脑中。

  他不能就这么走了,他得给玛丽恩留下点什么,他不想让玛丽恩也认为他是凶手。

  而且他要带他的《维纳斯》走,那是他唯一珍贵的财产了。

  阿德里安又调头向回跑去。

  他一路低头跑着,用衬衫的领子挡住自己的脸,都挑着小巷走,生怕被任何人看到。

  阿德里安深知任何人都愿意为了那笔悬赏铤而走险抓捕他。

  当他跑到他的阁楼附近时,他才注意到那冲天的浓烟。

  幸亏警方和消防的人都在忙着灭火,没人注意到躲在暗巷里的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看到这一幕,心脏像坠上了沉重的铅块,绝望让他无法呼吸。

  一是他的毕生之作就这样毁于一旦。

  二是从此死无对证,他一辈子都要背上凶手的恶名。

  阿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他逼着自己没有再做过多停留,转身就向出城的方向跑去。

  此时求生的欲望超越了一切,他没有时间再做过多感伤了,他把那束玫瑰花扔到身后。

  他要活着,他得逃。

6.

  那天,玛丽恩像往常那样来到阿德里安的阁楼,她远远的就注意到了那股黑烟,这让玛丽恩心中有些不安,她担心阿德里安先生的安忧。

  当她走到楼下时,她看见了焦头烂额的警察和消防员们,但她并没有多想,她以为他们都只是赶来救火的而已。

  她找到一个眼熟的妇人,和那位夫人很和善的问道:“请问阿德里安先生回来了吗?”

  那位夫人却是很不满的回答道:“他!?他一大早出去就再也没人影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的火!”

  玛丽恩听了放下心来,既然阿德里安先生没事就好了。

  “不行啊老大!这栋楼的火势太凶猛了,有两个孩子住在顶楼,我们实在是不敢上去救!太危险了!”一个消防员从楼里冲出来说。

  “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真是太危险了!我们就算贸贸然上去也不一定能救得下来!这一整栋楼全都在燃烧!”

  “难道纳税人的钱是白养你们的吗!?那些都是孩子!你们这些白吃饭的懦夫!国家的蛀虫!”附近的民众听了这话都纷纷愤怒起来,这场火灾几乎烧光了他们为数不多的所有财产,他们急于找到一个发泄的端口。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有本事你们上去!”消防员们本来就都心焦得很,索性和他们吵了起来。

  玛丽恩听了悄悄走到水桶边上,举起谁通话把自己从头到尾浇了个透,然后她摘下头巾围在脸上,义无反顾的向火场里冲去。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被烧死,她要去救那些孩子们。

 

  玛丽恩几乎一进门时就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睛,所见之处几乎都是铺天盖地的火焰,这栋楼里的一切几乎都拼了命的在燃烧,高温使得人无法呼吸,玛丽恩毫不怀疑地狱也会是相同的景象。

  每当火舌贪婪的爬上玛丽恩的裙角,她就用力的用脚踩灭,她凭着记忆费力的向上走着。

甚至连她所走的楼梯都在缓慢的燃烧着,扶手早已连成一条火线,只有少数的阶梯幸免于难,玛丽恩只能挑着那些还没怎么燃烧起来的楼梯走,有时嚣张的火焰就在她脚边。

玛丽恩只能不断跳跃着,像作刀尖之舞,而她也正是行走在一架火梯之上,

玛丽恩终于走到顶楼了,她的修女服已被火焰烧得残破不堪,她用身体撞开门,看见了那两个瑟缩在角落里害怕的孩子们,然后她慈爱的张开双臂,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她招呼他们快点过来。

玛丽恩用她瘦小的身体在身后保护着这两个孩子,楼梯上的火焰甚至比她来时更加凶猛,她能感受到自己背部有一部分有被烧灼的痛感,但她来不及注意那些事情,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的送下去。

当她带着孩子们走到三楼时,她发现楼下的火势已经被消防员灭得差不多了,她稍微松了口气。

紧接着玛丽恩就想起一件事,那副画!那副——《维纳斯》。

那是阿德里安先生的呕心沥血之作,是他最心爱的作品,而阿德里安先生又是她的朋友,玛丽恩觉得自己没什么理由不去救这幅画。

玛丽恩迅速采取行动,她撕下来自己的裙子给孩子们披上,让孩子们快点跑出去,而她自己则又调头回去。

这一路来得更加艰难,浓烟呛的玛丽恩无法思考,她浑浑噩噩的一门心思往上走着,已经注意不到已然爬到她身上肆虐着的火焰。

她跌跌撞撞打开门,找到那副画,把那副画颇为珍重的抱在怀里,正当她准备出门下楼时,她的头顶传来木材断裂的声音。

阁楼塌了下来。

玛丽恩在最后一刻把这幅画护到了怀里,接着她就眼前一黑,从此没了意识。

  她的身体重重的砸到地上。

 

  玛丽恩醒来时首先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恍惚之中,她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天堂。

  紧接着闻到的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就把她拉回了现实,她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床上。

  她试图抬起手摸一摸自己的脸,却只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她甚至没力气抬起它。

  玛丽恩发觉自己胳膊上,后背上,脸上都缠满了绷带,这些绷带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她身边守着的嬷嬷发现她醒了,反而流露出了有些可惜的表情,嬷嬷只是很冷淡的和她说“我去为你倒杯水。”就起身离开了。

  嬷嬷回来的同时带来了护士,护士也只是很冷淡的为玛丽恩换药,玛丽恩这才发现那些纱布包着的是一大块一大块被烧毁了的皮肤,护士的手法冰冷而生硬,玛丽恩疼得几乎要昏过去。

  嬷嬷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甚至都不肯说些什么客套话安慰玛丽恩,嬷嬷当天晚上便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只扔给玛丽恩一句话。

  “疼痛有益,这有助你洗刷掉你的罪。”

  玛丽恩听了万分茫然。

7.

  玛丽恩可以说是那场火灾里最幸运的幸存者,当人们在废墟里发现她时,发现砸下来的两支房梁恰好拱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三角形,而玛丽恩正好躲在中间,所以并没被任何掉落下来的建筑碎片砸到,这也是她能够幸免于难的一大原因。

  人们一开始视玛丽恩为英雄,是最勇敢虔诚的修女,当玛丽恩在废墟中被人们发现时,人们都纷纷感叹这是因玛丽恩的善良而降下的神谕,嬷嬷甚至当场下跪为玛丽恩能够生还而祈祷。

  然后消防员们搬开那些碍事的已经烧成炭灰色的木头,是嬷嬷率先冲进去把玛丽恩从废墟中抱了出来,她这才发现原来玛丽恩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幅画。

  后来玛丽恩被抬上担架,嬷嬷把那副画从玛丽恩怀里费力的抽出来,嬷嬷只看了那画一眼,立刻面色铁青。

  她一眼就看出来那画上画的是玛丽恩,而且是,赤身裸体的玛丽恩。

  那画的落款处,还落着那个万恶的画家的名字缩写。

  人们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涌上来来看这幅画,人人都好奇究竟是怎样一幅画值得这样一个高尚而虔诚的修女愿意奉献生命呢?许多人都猜测那应是一幅圣像。

嬷嬷一开始极力隐瞒,但终究抵不过人们的热情。

当人们看清画上的画面后,先是一片哗然,接着就有数不清的闲话爆发式的被说了出来。

 “我还以为她多么纯洁,没想到竟然是那个杀人狂魔的情妇!活该她的脸被烧烂!”一个妇人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要说她去救那两个孩子没准儿都是顺便!她肯定是冲着画去的!她是为了她那个好情人画的这幅画!”甚至卖报的小贩也不忿的说了几句,即使这场火灾并没给他带来任何损失。

  “她竟然还是修女,她可是赤身裸体给这个变态当模特的呀!她怎么配再侍奉上帝!”一个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斥责道。

  “他们都不一定发生过什么了呢。“男人们纷纷窃笑道。

“要说就该把她的头发都剃光再关到疯人院去,她真是太下作了!”

  “一个修女,给杀人狂魔做情妇,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一位老者敲着拐杖颇为愤怒的说。

  “就是!他还烧了我们的房子!”

  “就应该把这个修女抓来替她的情人抵罪!”

人们都以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个个都群情激愤,以为凭借自己的口舌就能伸张这世界上一切的公理。

嬷嬷一直默默听着,死死咬着嘴唇,她几次都试图开口为玛丽恩辩解,但她微弱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下去。

她只能选择就这么沉默下去,悄悄驾马车离开。

最后嬷嬷把这幅画交给警方充作证据。

“不要再让这样的秽物进入我的修道院,如果能销毁,请尽快销毁它。”嬷嬷说。

“那那位修女呢?她是否愿意成为我们的证人?”警方只关心一件事,阿德里安究竟逃往了何处。

“她不愿意,她和那位画家没有任何传闻上所说的关系,请您不要再这样诋毁我们修道院的修女。”嬷嬷义正词严地说。

“她不顾一切冲入火场救出两个孩子,她应该是英雄。”

警察看了看嬷嬷,只是默默把那副画用牛皮纸包了起来,没再说什么。

他手边摆着一份报纸,今天的头条是——

“杀人狂魔纵火逃亡,修女情妇为爱救画。”

 

  从那之后嬷嬷只隔半个月才来一次,为的是检查玛丽恩的伤势痊愈的如何了,她似乎很急切的想带玛丽恩回到修道院。

  玛丽恩的烧伤好得很慢,每一次换药的过程对她而言都是种折磨。

  而更折磨她的,则是人们的那些眼神,那些话语。

  人们像看娼妓一样从上到下打量她,揣测她,编排许多以她为主角的风流故事。她一度成了医院里最受人欢迎的人物,几乎人人都要不怀好意的打趣她,带着讽刺或怜悯的口吻,或者直接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说些不堪入耳的话,甚至有的人还向她打探那些关于阿德里安先生杀人的细节,这几乎要把玛丽恩逼疯了。

  但无论玛丽恩受到多么大的侮辱,她始终坚称阿德里安先生是个好人,他只是被冤枉了,他只是害怕了,凶手一定另有他人。

  人们听了通常只是哈哈大笑一番,然后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后来她被医院转交给疗养院,她在疗养院度过了一段还算清静的生活,疗养院住的大部分都是不关心社会新闻的慢性病人,只是偶尔会有人指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一番。

  玛丽恩的纱布也逐渐被摘了下来,露出一大片又一大片狰狞的疤痕。

  在她背上,在她的胳膊上,在她美丽的左脸颊上。

  当最后一块纱布被摘下来时,护士终于肯递给她一面镜子,然后护士就站在玛丽恩旁边,有些幸灾乐祸的等着她崩溃大哭。

  但玛丽恩只是很平静的照着镜子,用完好的手指一点点抚摸她身上脸上的每一寸疤痕,她甚至试图对着自己笑了一下,虽然那样很难看。

  玛丽恩想,如果这就是拯救了两条生命的代价,那她将心甘情愿的接受。

  只是不知为何,眼泪还是默默的流了下来,即使玛丽恩脸上仍然保持着那个怪异的微笑。

  她死死的攥着那个镜子,终于把脸埋在两手之间痛哭了起来。

  明明她并没做错过什么。

 

  当玛丽恩再次回到修道院后,嬷嬷为她举办的欢迎礼就是当众剃光了她的金发,还美其名曰为“除魔仪式。”

然后她就在修道院里被明显的孤立和边缘化了。

所有脏活累活都是她一个人干,无论任何集体活动她都是落单或者排到最后的那个,甚至连神父讲经她都只能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听。

没有任何一个修女肯和她交朋友,那些修女为了表现自己的圣洁都极力排斥她,几乎玛丽恩出现的所有场合,她都能听见其他修女不怀好意窃窃私语的声音,她一度怀疑自己已经幻听了。

  后来她被嬷嬷安排到了破旧的钟楼去住,她反而感激嬷嬷的安排,因为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让她短暂的逃离那些声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玛丽恩渐渐习惯了这种离群索居的生活。

  她一个人去,一个人回,她只要埋头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没有任何人愿意和她交流,生活早已如同一潭死水。

  但每个坐在钟楼上的夕阳,玛丽恩总会想起阿德里安先生,当她经历了太多由他人非难而带来的苦难后,她开始很怀念阿德里安先生。

阿德里安先生总是那么温柔有礼貌,他还会给自己讲有趣的故事,他算得上自己唯一一个朋友了。

  所以玛丽恩始终坚信他是无罪的。

8.

 阿德里安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外面飘荡了六年,他不敢去投宿任何一家旅馆或者酒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只敢睡在荒郊野外,听见任何接近他的声音他都会在梦中惊醒。

老板娘最后给他的那笔钱成了他的所有经济支柱,阿德里安颇为爱惜的花着这里面的每一分钱,大部分时间他都可以靠吃野菜勉强果腹,只有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才去城里买一小块面包吃。

 从他出逃之后,阿德里安再未剪发剃须,甚至也没再换过衣服,他杂乱肮脏的头发和胡须把他的脸牢牢遮住,成了他最好的伪装,人们总是厌恶他,不愿多看他第二眼。

而阿德里安现在也的的确确就是乞丐流浪汉了,任何穿着体面的人路过他都会下意识掩鼻。

他的生命已然毫无意义,他所能做的全部就只是浑浑噩噩的活着。

阿德里安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他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弓着身体,试图为自己创造一些温暖,好让他做个好梦。

运气好的话,他能梦见玛丽恩,那将是他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最大慰藉。

他总是反反复复的梦见玛丽恩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他为玛丽恩作画,玛丽恩为孩子们分糖的这几个画面,在梦里他总能感到一种虚幻却高涨的幸福感,而每次当他梦醒后,他发现他的眼角总是湿的,

阿德里安发疯一样的想念玛丽恩,即使他不能。

阿德里安在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间流浪,他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他总期盼着自己能够沉冤得雪,但看到的总是印着自己画像的通缉令,和通缉令上年年攀升的赏金。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阿德里安得了流感,他日日发着高热,这种成功横扫了欧洲的疾病几乎要了他的命。

在他烧的最厉害的那个晚上,他出现了幻觉。

  阿德里安清晰的看见玛丽恩坐在修道院的钟楼上,穿着修女裙,散落着一头金发,赤着脚,摇晃着她光洁如玉的小腿,正歪着头朝阿德里安笑。

  “罗兰先生,我在这里。”

  他清晰的听见她说。

  阿德里安在那一瞬间清醒过来,他猛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大汗,他的烧竟然退了。

  阿德里安从那天起就下定了决心,他要回巴黎,他要找玛丽恩,与其这样毫无意义的游荡,不如痛痛快快回巴黎当个乞丐,起码还能看见玛丽恩。

  玛丽恩就是他生命之光,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阿德里安纯靠步行,花了两个月才再度抵达巴黎。

  他颇为感叹的走过他曾经熟悉的每一处街巷,它们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些变化,但始终都高高在上光鲜亮丽,连他曾经居住的公寓楼都已被政府修缮完毕了,唯有阿德里安已然失去了再度为人的资格。

  阿德里安在玛丽恩所在的那处修道院附近就地打了个铺盖住下,除了每天摄取一些必要的食物,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在盯着修道院的那扇森严的铁门,他期盼着玛丽恩能像他记忆里那样从里面走出来,步伐轻快,笑容明艳。

  但他一连等了半个月,几乎把这座修道院里的修女都见了一遍,却始终没有等来玛丽恩的身影。

  阿德里安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迅速和附近的流浪汉熟络了起来,他试探性的和他们打听了一些关于那座修道院里玛丽恩修女的事情。他想着修女们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所以他并没对问题的答案抱有太多期待,他甚至不认为那些流浪汉听过玛丽恩的名字。

  但那些流浪汉听到这个名字后却都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事情详细极了,从玛丽恩与杀人魔偷情,再到玛丽恩火场救画,再到那副画上的香艳场景,他们添油加醋的说了个遍,仿佛他们都亲身经历过一般。

  “修道院怎么会允许一个有这么大丑闻的修女抛头露面呢?除非人手不足一般她都不出来。”

  “你刚来巴黎就问她的事情,是好奇这个堕落修女长什么样吧?”一个流浪汉有些揶揄的说。

  这些事情对阿德里安来讲一时有些难以消化,他没想到自己一走了之却给玛丽恩带来这么多伤害与风波,阿德里安听了后只是木木的点点头。

  “那就要让你失望咯!那场火灾毁了她的容,她现在是个满脸烧伤的丑八怪了。”那个流浪汉满不在乎的说道。

“什么!?她毁容了!?”阿德里安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这么大反应干嘛?要说她以前还有可能是个万人迷的尤物,但她现在,就是个丑陋的老女人了,她就算倒给我钱我都不愿意碰她!”流浪汉哈哈大笑着说。

  阿德里安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愤怒,他扑上去和那个流浪汉扭打了起来,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的玛丽恩,他红着眼睛像疯狗一样和那个流浪汉纠缠不休,他要这个流浪汉为他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旁边的人见状,很快的冲上去把他们分开,阿德里安依旧像头愤怒的公牛,只是碍于被人死死抱着,否则他一定要把对方撕成碎片。

  那个流浪汉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愤怒不已,他朝阿德里安的脸上狠狠的啐了一口。

  “说玛丽恩你不高兴了是不是!你以前也是那婊子的情人吧!你算什么东西!”

  阿德里安被人摁回到他的位置,这一片的老大警告阿德里安,要么老老实实呆着,要么就从这地盘上滚出去,阿德里安舍不得这个正对着修道院的最佳位置,只能忿忿不平的背对着他们躺了下去。

  那个流浪汉嘴里仍然不干不净骂个不停,被老大训了几句之后也消停了下来,黑夜迅速来临了,流浪汉们都趁着身上还有一丝温暖的时候赶快入睡。

  阿德里安却辗转难眠。

  玛丽恩为了他竟然背上如此大的恶名,她甚至因此毁容,只为了救那副愚蠢的画。

  她明明是那样善良而虔诚的少女,她本不该经历这些。

  他一走了之算逍遥了,但玛丽恩却无时无刻不活在人们的冷眼里,阿德里安不敢想象玛丽恩这些年都经历过什么,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逃跑,还不如就此被警察抓到,玛丽恩就能接着过她美好安稳的小日子。

他是玛丽恩这所有苦难的源头,如果能弥补玛丽恩这些年来所受的伤害,他将万死不辞。

  在天亮时阿德里安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赎罪,赎自己背负之罪,赎玛丽恩身上莫须有的罪。

  愿主保佑玛丽恩。

 

  感谢在一个月之后的圣诞节,阿德里安终于看见了玛丽恩。

  修女们排成一队为流浪汉们布施,玛丽恩排在队尾,甚至和她的前一位都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她低着头,目光一直盯在脚下。

  阿德里安从发现了玛丽恩之后就一直看着她,玛丽恩的左脸上果然有着大块的烧伤疤痕,教阿德里安看了万分心痛,她的金发似乎变短了,翘到了外面几绺,显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凌乱。

  玛丽恩的确变了,这些年来的苦难已经把她从豆蔻少女变成了一个脸上充满浮肿的有些丑陋的妇人,她那些优雅的仪态也统统消失不见了,她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她的背甚至过早的有些佝偻,她曾经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手指也因劳作而布满了老茧,她已经是一个和美人一词相差甚远的普通女人了。

  但她仍旧是玛丽恩。

  他的缪斯,他志高理想的现实表达,他画上仪态万方的神明。

  她仍旧是他心爱的玛丽恩。

  阿德里安看着看着,忽然开始抑制不住的流泪,他的心脏像被利刃贯穿了那样剧烈的疼痛着。

  这可是他心爱的玛丽恩呀。

  当玛丽恩过来为他布施时,阿德里安和玛丽恩离得更近了,但他已经无法再从她身上嗅到那股温暖的气息,他甚至什么都闻不到,当他近距离的端详玛丽恩的伤疤时,他发现那伤疤是那样的狰狞扭曲,这不该出现在玛丽恩脸上。

  但玛丽恩的眼睛,依旧澄澈空灵,她很温柔的注视着阿德里安,她并没认出他来。

  阿德里安愣愣地接过玛丽恩为他盛的那碗浓汤,因为怕被别人注意到,阿德里安不敢再有更多的动作,他只能静静地和玛丽恩对视着,怀着无限柔情与期冀,像当初从画板后面凝视着玛丽恩那样。

  玛丽恩冲他轻轻点点头,握起胸口前佩戴的银质十字架,在空中画了一个十字,把手放到阿德里安头上,轻声说道。

  “愿主保佑您。”

9.

  阿德里安向人打听到玛丽恩确实是住在修道院的钟楼上,确认过那里和教堂离得很远,除了玛丽恩几乎没人出入之后,阿德里安趁夜冒险从修道院的后门翻了进去,潜入到了钟楼附近,但他并不想吓到沉睡中的玛丽恩,他决定等明天玛丽恩离开之后他再上去。

  当玛丽恩第二天回来之后已是黄昏了,她看见沉睡在钟楼角落里的阿德里安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凑近一看,发现那是在逃的阿德里安,玛丽恩心上竟涌起一股久别重逢的欣喜。

  现在她和阿德里安先生终于一样了,都饱受着人们的误解,不被这个社会所接纳,只有他们愿意温暖再去彼此。

  只有他们能算得上真正的朋友了。

  玛丽恩并没舍得把阿德里安叫醒,她转身下楼去打 了一盆热水,并且拿了一把剪刀上来。

  阿德里安很久没睡过这样安稳的一觉了,睡在和玛丽恩相近的地方让他感到无比的心安,因此他睡得很沉。

  玛丽恩趁他睡觉的时候,用热水为他清洗并修剪了头发与胡子,由于阿德里安的头发实在过于杂乱,玛丽恩不得不用剪刀全部剪了下去。

  阿德里安的脸终于再一次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这张脸同样也已经饱经风霜不再年轻了,但玛丽恩却始终移不开视线。

  阿德里安先生的脸总能让她想起那些轻松愉快的年少时光,那时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始终保持善良,做的事总会是对的。

  玛丽恩长长的叹了口气。

  阿德里安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才醒来,那时玛丽恩已经去做早课了,他摸了摸自己光洁平滑的下巴与头顶,才意识到玛丽恩曾经来过。

  当玛丽恩再次回来时,她的手里拿着铅笔与白纸,她和阿德里安努力的露出一个羞涩的笑,烧伤让她的面部神经变得不再那么灵活。

  她看着阿德里安,笑着说。

  “罗兰先生,我想请您再次为我作画。”

 

  玛丽恩自顾自的开始脱起了衣服,阿德里安试图阻止她,但玛丽恩拒绝了。

  “我想像当初那样做阿德里安先生的模特。”

  玛丽恩摘下了头巾,露出她那一头长得参差不齐的金发,她的金发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泽,现在更是蓬松的跟杂草一般。

  接着她又脱下了外面的黑色罩袍,露出已经有明显使用痕迹的束腰和裙撑,她的腰肢纤细得有些不太正常,乳房也干瘪了下去,让人联想到她有着长期的营养不良。

  和六年前精美紧致的少女身体不同,玛丽恩的皮肤已经开始松弛了,她的皮肤苍白无力。瘦弱得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的骨头,她的胯骨与肋骨毫无美感的突出来,小腿与大腿的线条也变得乱七八糟。

  她被迫走下了神坛,她不再完美。

  玛丽恩举起像麻秆般瘦弱的胳膊,示意阿德里安为她脱下裙撑。

  阿德里安笨拙的向她行了个骑士礼,几乎要把玛丽恩逗笑了,然后他说道:“荣幸之至”

  他走到玛丽恩身后,为她把裙撑轻轻取下来。

  接着玛丽恩脱下丝袜与亵衣,她不再像多年前那般羞涩,她大大方方的向阿德里安展示着她的身体。

  她的背后与胳膊布满了烧伤造成的疤痕,各种程度上的增生在她的后背攀枝错节,她的胳膊则显得更为可怖,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她原本白皙的皮肤与这些深褐色的疤痕形成鲜明的对比,正如六年前的她与现在的自己。

  阿德里安看得百感交集。

  他一方面怀着深深的愧疚,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他仍然热爱玛丽恩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方面他怀着重逢的喜悦,他终于再次见到她了,甚至能够再次以这样的形式。

  即使她已经青春不再,恶名远扬。

  即使他衣衫褴褛,甚至连块画板都没有。

  他们都遭受了莫大的冤屈,甚至只能缩在破旧的钟楼完成这次旷世的重逢。

  但眼前这个场景,让他们都能追忆到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他们放任自己沉浸在这场虚假的作画仪式中,沉沦在名为幸福的幻觉里。

  他们静静的注视着彼此,以眼神完成一次亲密的拥抱,这是他们能给彼此唯一的补偿。

  阿德里安拿起铅笔,迅速的开始画着。

  他在这张质量并不怎么好的画纸上,再度画起了那副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维纳斯》。

  他下笔几乎不需要有任何的迟疑,他准确的知道每一笔的位置,能够再度作画让他感到万分的喜悦。

  这是他笔下唯一的真正的女神。

  他终于又把她画出来了。

  这至高无上的《维纳斯》。

  当阿德里安完成后,玛丽恩主动和他索要这幅作品,她接过去后,惊喜的笑了。

  “还是那副《维纳斯》!您画的真好,您真是天生的画家。”

  “是您的美丽成就了它。”阿德里安诚恳地说。

  “您真会说话,我已经不如这画上那么好看了,当时我认不出来这画的就是我自己,如今却不敢承认这曾经画的是我了。”玛丽恩有些哀伤地说。

  “罗兰先生,您现在还认为我美吗?”玛丽恩问道。

  “您是我心里永恒的女神,您的美丽超越了这世界上的一切,您如果质疑这一点,您就是在质疑我的生命。”阿德里安半跪下来,向玛丽恩的脚面虔诚的吻了下去。

  “罗兰先生,我最亲爱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玛丽恩说道,眼泪无声的从她蓝绿相间的瞳孔里流下 来。

  “我又何尝不是呢,玛丽恩小姐。”

  那一夜,玛丽恩和阿德里安相对而眠,他们漫无目的的闲聊到了深夜,大部分时间都在怀念年少时光。

  几次阿德里安的爱意都要脱口而出,但他终究是忍下去了,他再也没有任何资格去说那句话。

  他们离的那么近。近到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他们始终未曾把目光从彼此脸上离开过。

  可除此之外,他们又什么都没做。

  玛丽恩终于支撑不住困意沉沉睡去,阿德里安就一直欣赏着玛丽恩的睡颜,为此他一夜没睡。

  阿德里安张开嘴巴,无声的对着已经睡去的玛丽恩,说了一遍又一遍的。

  “我爱你。”

  “对不起。”

  说到他泪流满面,为了压抑住哭声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为止。

10.

  第二天的黄昏,当玛丽恩再次回到钟楼时,她惊讶的发现阿德里安似乎把他身上的衣服洗了一遍,他好像还洗了个澡,阿德里安一改邋遢的形象,顿时变得绅士而体面了。

  阿德里安手里还捧着一束他从楼下摘来的粉红色野花,

  阿德里安站在钟楼中央,阳光从他的身后轻柔的洒下来,他单膝跪地,把那束花递给玛丽恩。

  “我亲爱的玛丽恩小姐,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与您共舞一曲呢?”

  阿德里安礼貌的询问道。

  玛丽恩含着笑轻轻点点头,向阿德里安的方向轻快的走过去,她黑色的裙摆甚至因此都飞扬了起来。

 阿德里安站起身来,温柔的揽过玛丽恩,和她跳起了最常见的快步舞。

 他们一圈又一圈的旋转着,跟随着阿德里安嘴里哼着的舞曲,跳动着那些他们早已生疏了的舞步,仿佛不知疲惫。玛丽恩的裙摆转得都快要飞起来了,但她笑的开心极了,她的笑容又再度天真烂漫了起来,像偷吃到糖果的孩子。

 阿德里安把玛丽恩抱起来,让玛丽恩的双脚离地,惊得玛丽恩都快要叫出来了,然后他抱着她旋转起来,逗得玛丽恩咯咯笑出声来。

 阿德里安仰头看着玛丽恩,玛丽恩的脸沐浴在阳光里,像天使般纯洁无邪。

 他为此感到深深的满足。

 玛丽恩终于累了,她吵着要阿德里安把她放下来,阿德里安照做了。

 接着阿德里安继续跳着舞,他开始跳单人探戈,他刻意的做出很夸张的表情和动作,用响指打着拍子,玛丽恩坐在椅子上喘着气,看着他,笑他的滑稽。

 阿德里安逐渐离钟楼的边缘越来越近,他走上了那层窄窄的阳台,张开了双臂,作势要坠落下去。

 “再见。”

 玛丽恩大惊失色,连忙跑到阳台边上,她在阿德里安坠落前一刻把他拉了回来。

 “罗兰先生!您要做什么!?自杀是不能上天堂的!”玛丽恩责问道。

 “我本来就该下地狱,人人都说我是杀人魔不是么?”阿德里安惨淡的一笑。

 “我一直都相信您!这一切肯定不是您做的!您不要这样,正义终究会到来的!“玛丽恩有些慌张的劝导道。

“我等不来了,迟来的正义不算正义,我只是愧疚,我对玛丽恩小姐造成了太大的伤害。”

 “您怎能这样说。”玛丽恩急的都带了些哭腔。“您是我唯一的朋友,这是我应做的。”

 “玛丽恩小姐,我唯一的遗愿是,希望您能声称是您在打斗过程中推我下楼,我希望您能得到我的那笔悬赏,这是我唯一的愿望。”阿德里安郑重地说。

 “可您本来就是无辜的!”玛丽恩哭喊道。

 “在遇见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将背负上我一生的罪。”阿德里安看着玛丽恩的眼睛,极尽柔情的说道。

 “愿主保佑您。”

  说完,阿德里安就用尽自己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掰开了玛丽恩的手,他张开双臂,向后倒了下去。

  他感受到风从他耳边迅速逝去,他看见温柔的天色,他终于释然的笑了出来。

  这人间太苦,他要走了。

  他看见玛丽恩趴在钟楼边上,撕心裂肺的叫喊着,哭声极度悲哀而绝望。

  但他想,她以后,一定能再次笑起来吧。

  然后阿德里安就听见了自己后脑勺碎裂的声音,他的世界从此一片漆黑。

 

  当阿德里安坠落下去后,玛丽恩在虚空中狠狠抓了一把,她低头看了看掌心。

  空无一物。

  她像心脏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那般痛苦,她放声大哭起来,哭号声回荡在整个修道院里。

  玛丽恩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她和阿德里安先生共度那个的晚上,她只能感到极度的悲哀与痛苦,那些短暂的快乐现在看来更像是最残酷的酷刑,那些数不清的细节一遍遍地折磨着她。

  阿德里安疲惫却温柔的眼神一直在她眼前晃动着,她不敢抬头去直视它们。

  她心中有愧。

  玛丽恩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脆弱的画纸,她真切的感到属于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永远的流逝了,以血与泪的方式,生生地从她身体里被抽离了出去。

  玛丽恩惨烈的哭声招来了修道院里的所有人,他们都穿着黑色的修道服,黑压压的聚在下面。

  他们首先看见了惨死的阿德里安,看见了他脸上流满了属于自己的鲜血,看见在草地上蔓延开来的白色脑浆,他们下意识的把脚缩了回去,不愿和这罪人的任何身体部分发生关系,这会玷污他们的圣洁。

  修女们看见阿德里安的死状,此起彼伏的尖叫起来,甚至盖过了玛丽恩的哭号声。

  乌鸦们都被惊动起来,黑压压的飞过天空。

  嬷嬷第一个回过神抬起头来问玛丽恩。

  “是你把他推下去的吗?你这是谋杀。”

  她的目光冷漠极了。

  接着那些修女也纷纷抬起头来,她们的目光像无形的利剑,反复刺穿着玛丽恩的身体。

  玛丽恩在钟楼上看着站在底下的她们,她们都仰着一张苍白的脸,穿着纯黑色的衣裙,瞳孔空洞,目光冰冷,真像是地狱里的鬼魅,她们无言的审视着她,像已经对她进行了千万次的批判,玛丽恩感到自己的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玛丽恩想起了阿德里安最后的话。

  于是她听见自己哭着说。

  “他潜入修道院来向我勒索,我拒绝了他。”

  “他要来打我!我没想把他推下去!我只是自我防卫…”

  “那个情形下,我没有任何办法……”

  “我所说的句句都是事实,我以我的信仰起誓。”

  修女们先是静默了一阵,接着由嬷嬷带头,她们竟然为玛丽恩鼓起掌来。

  她们围着阿德里安还尚有余温的身体,面无表情的鼓着掌的样子,让玛丽恩想作呕。

  那掌声稀稀落落,回荡在阴森的树林里,更像是一首诡异的乐章。

  嬷嬷终于开心的笑了出来。

  “你收拾东西下来吧,以后不用再住在钟楼了,你是我们修道院的英雄。”

  然后嬷嬷就再一次驾马车离开。

  只是这一次,她嘴角含笑兴致勃勃,她要到报社去。

 

  第二天,玛丽恩作为英雄人物再一次上了报纸头条。

  题目是——

  “堕落修女回头是岸,钟楼手刃杀人狂魔。”

  她终于听到了人们迟来的赞美声,嬷嬷的阿谀奉承,以及其他修女的道歉。

  但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然毫无意义了。

  她到警局领了那六十万法郎的悬赏金后就离开了修道院,因为所谓正义、真理、公义在她心中都已然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名词了,她不再相信绝对的真相,她扔掉了所有和宗教有关的东西,她认为自己已不再适合这些。

  然后玛丽恩搬到了乡下,开始了她平静的独居生活,她从未再与任何人提起过她的往事。

  她深知人们从不相信毫无趣味的真相。

  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把自己封闭在她的公寓里,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玛丽恩就这样平淡的度过她的余生。

  后来玛丽恩老了,她到巴黎看医生,路过地摊的时候又看见了那副画——《维纳斯》。

  小贩很热络的向她介绍道,这是由一名传奇杀人狂画家留下的唯一一幅作品,是从警局里好不容易流出来的,是当之无愧的珍贵艺术品。

  玛丽恩很痛快的把那副画买下来,挂在她的客厅中央。

  每当有人询问时,她就说。

  “这是我的朋友罗兰先生的得意之作。”

 

  一直到玛丽恩死去,《维纳斯》都那样挂在她的客厅里。

  画上是绝美的维纳斯,她有着人类所能想象出的最美丽的身体曲线。

  这幅画被很好的装裱着,用的是镶着金边漆过白漆的胡桃木画框,历经多年仍无腐坏。

  画的背面,用沾了金粉的天蓝色油彩写了两句话。

  “我爱你。”

  “玛丽恩。”

 

  在玛丽恩的一生里,她从未想过把那副画从画框上取下来。

  所以她从未看到过这两句话。

 

  那沾着金粉写成的,永不褪色的。

  “我爱你。”

  “玛丽恩。”

 

 

 

 

 

 

 

  

  

 

  

  

 

  

  

 

  

  

  

  

  

  

  

  

  

 

 

  

  

 

  

 

  

-凉太-

2020年终总结

今年开始画水彩,虽然都是小练习,但也画的很开心,从年初到年末自己也看得出进步,自我感觉画的比较好的时候应该是夏天的时候,希望明年继续努力💪

加油~画画人🤣

2020年终总结

今年开始画水彩,虽然都是小练习,但也画的很开心,从年初到年末自己也看得出进步,自我感觉画的比较好的时候应该是夏天的时候,希望明年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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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间鹤

鱼鱼抱着鱼鱼抱着鱼鱼

鱼鱼抱着鱼鱼抱着鱼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