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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远星球领主的家信

我妻如见：

为了参加庆贺皇帝陛下登基暨创建帝国二十周年的庆典，我来到帝国的心脏厄拉科斯帝都厄拉奇恩已经三个月了，一切都好。

帝都的繁华大大超越了我的想象，有人说已经和前朝旧都相差无几，有人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土著居民弗里曼人虽然还有人穿着传统式样的袍子和著名的蒸馏服，但言行做派已经是完全的新贵作风。我到达后第一件事当然是先去皇宫报备，然后就像每一个来参加盛典的人一样，四处游玩，拜访故旧，结识新知。由于我们的星球偏远，默默无闻，从各种层面上讲都身处帝国边缘，所以我不可能接触到权力的上层，但这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让我更加轻松随意地了解帝都的风土人情。

那些庙堂之高的事情，等我回去再和你细说，先聊聊你和我们的女儿们最感兴趣的八卦新闻。如你所知，帝都最重要的新闻，永远围绕着皇帝陛下和厄拉科斯亲王殿下展开，他们的亲密关系更是街谈巷议，在任何一个不那么正式的聚会上总有人就此夸夸其谈，仿佛每个人都有在宫中做事的亲戚朋友，每天亲手打理陛下的寝宫甚至卧室。如果把他们所说的全部集中起来进行判断，其错综庞杂，自相矛盾，危言耸听，足以使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人神经错乱，我就不再复述了，反正你们在那些躲着我读了又读的地下读物中已经读了很多。

对于位居帝国权力顶峰的帝帅二人，不同群体有不同的看法，最持肯定意见的是弗里曼人，曾经被旧帝国鄙视不屑的他们现在是新帝国的最上层。对他们而言，菲德罗萨.厄拉科斯亲王是厄拉奇恩的保卫者、厄拉科斯的拯救者，是能征惯战带领他们征服宇宙赢得形形色色锦标和尊荣的领主，他们和哈克南人的旧怨早已烟消云散。皇帝陛下和亲王殿下的亲密关系在他们眼中是完美无缺的，尽管亲王殿下无法为帝国诞育子嗣，就算是他被皇帝陛下囚禁十年的惩罚吧。

比较折中的是哈克南人和凯坦星人。哈克南人的世仇厄崔迪人当了皇帝，哈克南人不但没有被打入社会底层，反而因为哈克南领地在菲德罗萨采邑中的超然地位得到了极大的优待，享有各项好处，事实上成了新皇朝的既得利益者，仅次于帝国柱石弗里曼人，任何一个哈克南人都有理由对皇帝陛下和亲王殿下感恩戴德。当然，这样一个冷酷尚武崇拜鲜/血和暴/力的种族，对于他们的领主委/身于皇帝还是颇有微词的，即使不敢明言也难免腹诽。尽管哈克南人在亲密关系方面一向随便，但对人对己使用不同标准是人类的天性。

旧帝国的顶层随着改朝换代而跌落，皇后身边聚集了一大群前朝遗老遗少，悲叹时运不济，相对于弗里曼暴发户的鄙夷，权倾朝野的厄拉科斯亲王对皇后的敬重礼遇和他本人前朝贵族世家的风度，是极大的慰藉，也作为标杆相当程度地阻止了势利眼们的肆意妄为。然而，与此同时，他们怎么可能不认为皇后被皇帝冷落是厄拉科斯亲王的存在的副产品呢。

谁是最恨亲密的帝帅关系的人？你们一定想不到，是卡拉丹人！皇帝的种族，厄崔迪的家臣。究其原因，首先是统治者的态度，众所皆知，卡拉丹上层对菲德罗萨极为厌恶，永远持负面评价，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二是期待落空，厄崔迪的继承人创建新朝，统治阶层是被自诩清高的卡拉丹人视为未开化的弗里曼人而不是卡拉丹人自身，不仅如此，改朝换代之后卡拉丹并没有凌驾于他们的世仇哈克南之上，反而和从前一样平起平坐，怎不让卡拉丹人感到失望，甚至人心生怨恨，他们当然不敢怨恨皇帝本人，只好把一腔无名火发泄到厄拉科斯亲王头上。一个卡拉丹人如果不骂几句哈克南尤物是不可想象的。

有一次我参加一个本来很轻松愉快的聚会，席间有一位贵族对军事颇有研究，谈起圣战如数家珍，他对“元帅”（即厄拉科斯亲王）极为推崇，聊起元帅指挥的几次重要战役说得口若悬河天花乱坠，大家也正听得津津有味，有一位穿着利落的黑衣服的年轻侍女走进来，似乎要向一位卡拉丹贵族传口信或者请示什么，那个卡拉丹人沉着脸听她说完，低声吩咐几句，然后突然用全场都听得见的声音大声说：“回去把衣服换了，穿成这样像一个放荡的哈克南女表/子！‘’“你说什么？”那个军迷显然是个直性子，立即质问，大家正要打圆场把话岔开，那个卡拉丹人再次阴阳怪气地大声说：“哈克南人人/尽/可/夫，你不知道吗？可以和自己的叔叔，可以和自己的外甥，和自己同父同母的……”那个军迷不等他说完就扑上去，两人扭打成一团，聚会不欢而散。

要有多大的恶意，才能让一个推崇道德自命清高的卡拉丹人如此恶毒呢？菲德罗萨的亲叔叔前哈克南男爵弗拉基米尔和他一母同胞年长40岁的哥哥都是尽人皆知的禽/兽，菲德罗萨在杰第主星时只是一个父母双亡未成年的孤儿，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受害者。至于他和皇帝陛下的亲密关系究竟怎么开始的，是皇帝为了霸/占自己的舅舅未经审判把一个出身高贵的战俘囚禁十年，还是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俘虏为了获得自由勾/引/诱/惑皇帝陛下——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外甥，对于整个帝国来说没那么重要。如今环宇升平，皇帝是帝国昌盛的明君，亲王是开疆扩土的功臣，作为享受太平盛世的臣子，难道不应该对他们抱有最起码的敬意吗？

我在这样复杂的心境中等来期待已久的庆典。庆典一共三天，第一天是万邦朝觐，第二天是皇帝皇后检阅由厄拉科斯亲王率领的阅兵式，第三天是皇帝皇后招待群臣的盛大宴席，宴席上亲王没有露面，也没有相应的解释，有小道消息说是前两天累坏了，正在休息。阅兵和宴席，你们和帝国全体臣民一样已经了解一切细节，我就不赘述了，只说我亲自参加的朝觐仪式。

身为偏远星球的领主，我排在漫长的朝觐队伍最靠后面的部分，在大殿外面等了很久才进入殿内。大殿里面已经被朝觐者挤得满满当当，仗着我们星球著名的好眼力，我越过人群，看到穿着蓝绿两色织金的袍子的皇帝坐在最高一层平台上的黄金皇座上，向下几级台阶是第二层平台，穿着皇帝亲自设计的纯黑色的元帅礼服的厄拉科斯亲王手持元帅权杖站在平台的右侧，再向下几级台阶是第三层平台，身穿绿袍的斯第尔格大人站在平台的左侧。再向下几级台阶才是朝觐者站立的地方。

朝觐者向前，先向斯第尔格大人行礼，然后走上最下面的平台双手呈上庆贺文书和贺礼清单，斯第尔格大人接过，微笑致谢，然后递给身后的侍从，朝觐者站在斯第尔格大人面前，向站在第二层平台的厄拉科斯亲王行礼，亲王殿下仅仅注目还礼，朝觐者向上几步，站到第二层平台上，在亲王的注视下向皇帝陛下致敬，皇帝陛下亲切地和朝觐者简短交流几句，朝觐者再由侍从引导从第二层平台的侧面退下。

马上就要轮到我了，虽然心情紧张，我依然看到了更多的细节。

斯第尔格大人很和蔼，比我见过的所有弗里曼人更像弗里曼人，虽然穿着代表厄拉科斯的绿色的绣金线的袍子，远远看去依然像一个生意兴隆的好脾气的客栈老板，但是当你走近他，听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你会惊讶他的那种宽和沉稳的厚重气度和那种国家重臣独有的威严。

闻名已久的菲德罗萨.厄拉科斯.哈克南亲王极其英俊，不仅作为美貌稀缺的哈克南人，而是以任何标准衡量都极出众，红唇碧眼，皮肤雪白，高大挺拔，是我平生仅见的美男子。他很有男子气概，气场强大，身穿纯黑的鲸皮制服，上面全部装饰都是上品的钻石，闪烁得像宇宙黑色背景下辉煌的星座。等你逐渐靠近，他身上有一种近乎有形的威压，目光之锐利令人几乎无法承受。我亲眼看见几个曾经在私下里用轻佻语气议论亲王的家伙，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哆嗦得几乎站不住，后来向皇帝致敬的时候声音抖得听不清楚。

皇帝的织金袍子上代表卡拉丹的蓝色和代表厄拉科斯的绿色相搭配，远看的时候，他也和斯第尔格一样，像一个纯正的弗里曼人，成熟稳重，显得比大他一岁的厄拉科斯亲王更年长，走近了才能看出他身上清俊秀雅的卡拉丹美少年的影子。皇帝身上有一种身居高位者的倦怠和睿智者俯瞰众生的悲悯交织的特质，虽然他声音柔和，态度比斯第尔格更加亲切，但斯第尔格让人觉得亲近，皇帝却令人觉得遥远。

只有亲眼见到，才能相信皇帝和亲王有多般配，他们都有一种超越凡尘，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独特气质，只不过皇帝是暖的，亲王是冷的。

好消息，终于是sleep上了，坏消息，小情侣要过一小阵异地恋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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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仰与梦，恋爱与死，

  也都是上好的麻醉。

                                                    - -周作人

  那天之后保罗消沉了一阵子，实际上，菲德在心里盘算，他消沉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二十个小时，因为在第二天中午他就已经完全恢复状态了。

​       保罗仍然喜欢呆在他的身边，他们一起在书房里看书，天气不好的时候就缩在一起看录影带，保罗偶尔会和他一起训练，在他们的秘密基地，在那片仿佛有魔法的蓝色海洋。

​       他们会带一些吃的，在保罗探听到父母的行踪并告知他，他们不会被发现时在那里呆上一整天。

​       他们会在那里训练。保罗很难赢过他，他看的出保罗对上他时动作都显得太过仁慈，于是菲德在把保罗打倒的时候大声地嘲笑他。

​       和人分享同一个秘密的心情是很奇妙的，菲德形容不出来，此前他的人生从未有过这么丰富的色彩和情感，保罗把太多的情感一股脑地塞进他空荡荡的灵魂，那常常会让他觉得有些困惑。

​       保罗甚至会带着他去捕鱼。

​       捕鱼，菲德不加掩饰地在保罗面前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并不想参加，但他还是去了，狡猾的厄崔迪人，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很难对着保罗失望的狗狗眼说不。

​       保罗会带着他到山顶去看日落，他难得会对着某样事物展现出兴趣，除了卡拉丹的日落。

​       保罗问过他原因，而他也难得如实回答了。

​       “在我们的星球，白天有31.24个标准小时。”菲德说的时候眼睛仍然盯着天边缓缓落下的太阳，“我睡觉的时候太阳没有落下，我醒来的时候太阳照常升起。”

​       “像是永恒的白昼。”

​       保罗没有对他的话发表任何的评价，他安静下来，在之后的每一天带着晚餐陪着他爬上山顶。

​       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他甚至已经可以通过保罗的表情预判到他下一步的动作。

​       就比如说现在，菲德从书中抬起头，他的视线和保罗的相撞。

​       奥，他可能又要凑上来了，菲德在保罗的视线从下移到他嘴唇的时候想。

​       关于这一点，他从来没有过误判，于是他在保罗和他接吻的时候露出一个微笑。

​       没错，接吻，菲德在亲吻的间隙呼出一口气，他有时候甚至不知道那是怎么发生的，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对上了保罗总是在观察他的目光，然后他一眨眼，一个吻就这么发生了。

​       他当然有理由拒绝，但他用这是他在这里为数不多的乐趣来说服自己。

​       菲德接吻的时候喜欢睁着眼睛观察对方，而保罗并不畏惧这种观察，他也睁着眼睛，不带任何隐瞒地袒露自己的一切。

​       那对菲德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少年的喜欢在眼睛里写的清清楚楚，像晴天时被海洋包裹的卡拉丹。

​       站在山顶一眼就能看清海里暗礁的卡拉丹。

​       他们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他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今天，雷托公爵交给他一封男爵寄来的信件。

​       男爵要求他回去参加他十天以后的成人礼。

​       接到信件的那一刻他意外的没有感觉到欣喜，拉班失败了，菲德看着那封简短的信件，抛去那些可能是故意用来恶心他的繁琐的客套，就只剩下不加掩饰的算计。

​       拉班的行动完全失败了，他需要一个新的继承人，一个更加完美的，可以帮他留住在厄拉科斯的继承人。

​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心情颇好，甚至在离开的时候对着雷托道谢，他知道保罗不会在这个时候问他，于是他飞快地逃开了。

​       但保罗一向不会放过他，在他们从山顶回来的时候，保罗挡住了他即将要关上的门，除了那次伤口缝合，保罗就再也没有进到过他的房间，保罗在他的生活里占比太大，让他不得不像守护自己的领地一样守护着自己最后的一点小小的地盘。

​       “你要回去了，是吗？”保罗问他，但那听起来更像是‘你不会再回来了，是吗？’

​       菲德讨厌这个问题，保罗无疑是一个情感充沛的人，他的情绪从来都不加掩饰，菲德对此嗤之以鼻，欣喜、痛苦、不甘、遗憾，无非是这些情感，他早就把它们阉割掉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在永恒的白昼里，在没有色彩的大气层里向更深的黑暗里走去。

​       一阵焦躁涌了上来，他本能地想关上门，确不小心对上了保罗湿漉漉的眼睛。

​       该死的厄崔迪，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这是个阴谋，他肯定地想，一个让他放松警惕后好把他重新变回一个软弱的人类的阴谋，他打量着保罗的脸，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可怜极了，他可悲地发现自己已经变得软弱了，因为他该死地，再一次地对着这个厄崔迪心软了。

​       他退后了一步，松开了要关上房门的手，他让出了一条路，好让保罗进入他的领地。

 全文，去大眼

  保罗一把掀掉了被体液糊成一团的床单，他把床单卷好，丢进了直通盥洗室的通道里，他把备用床单掏出来铺好。菲德看起来累极了，他拉着保罗一起缩进了被子里。

​       菲德借着悬浮灯微弱的灯光看着保罗，保罗正侧躺在他身边把玩着他的手指。

​       “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菲德突然说道。

​       “礼物？”保罗支起身子看他。

​        然后菲德在床底的夹层里掏出了一把刀放在了保罗面前，保罗把它接了过来，那是一把长刀，刀身是黑色的，模糊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       可怜的厄崔迪，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把刀代表了什么，菲德看着保罗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毕竟全世界对于哈克南人和他们的伴侣都知之甚微。

​       保罗在短暂的欣喜过后又失落起来，他有些闷闷不乐地说:“我没有准备礼物。”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菲德会离开得这么快。

       菲德注意到了保罗的愧疚，他思索了一会儿说:“也许有一样东西是你可以作为礼物送给我的。”

       “是什么？”保罗重新打起了精神，他期待地盯着菲德的脸。

       看看他，菲德看着保罗的眼睛，如果我现在说要他的命说不定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送给我，菲德夸张地想着。

       “实际上，哈克南人并不注重情感，即使是亲人之间，我甚至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菲德弯起嘴角，他想到将要说出口的话，笑容里就多了些嘲讽，他有些犹豫，但在保罗期待的目光中他还是说了出来，“实际上，我从来...没得到过晚安吻。”

       “奥..”保罗感觉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他的心因为这句话一阵刺痛。

       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低下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对方额头上。有那么一秒钟，菲德感觉脑海里的一切都远去了，他睁大了眼睛，看上去有着困惑，这个吻里的情感太多了，它们一股脑地顺着那个吻落下的地方钻进他的心脏，他感觉空荡荡的心脏被挤得满满当当。

       他想说些什么，但保罗的吻又落了下来，这次是在他的嘴唇上，这个吻只停留了短暂的一瞬，但菲德却大脑一片空白。

       我真的应该说些什么了，他想，但保罗没有给他机会，事实上在这方面保罗一向不会给他机会。

       他的喉咙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个音节，他就被保罗紧紧地抱住，他们的胸口紧贴着，没有一丝缝隙。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回抱住他，指尖划过保罗脊背上不知何时被他抓出的伤口。

       “你会跟我通讯吗？”保罗问。

       “我从来没用过那玩意。”菲德诚实地回答，保罗几乎是在瞬间就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叹息，于是他说“我会看你给我传的信，有时间的话我会回。”

       保罗没有再说话，他用脑袋蹭了蹭菲德的脸颊算作回应。

       保罗睡得很沉，等他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但另一边的床铺已经空空荡荡，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自己的房间，菲德正站在他的衣柜前翻找着什么。

       最终他套上了保罗衣柜里的一件高领毛衣。

       “外面下雨了。”保罗听到窗外传来雨声。

       “是的，但飞船已经到了。”菲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