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GGAD]《欧洲魔法战争史》传略(上)
Summary:一部严肃魔法史和它不听话的注解,关于格林德沃的统治艺术和真心。分两次完结,上篇近1.6万字。
Warning:极度非典型战败梗,其他都属情节相关,拒绝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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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
充满着喧哗和骚动,
找不到一点意义。
——《麦克白》
I............
Summary:一部严肃魔法史和它不听话的注解,关于格林德沃的统治艺术和真心。分两次完结,上篇近1.6万字。
Warning:极度非典型战败梗,其他都属情节相关,拒绝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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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
充满着喧哗和骚动,
找不到一点意义。
——《麦克白》
I
我是一本书。无须阅过即焚,我现在向你展示的每一行字都会消去,就像是海浪吞噬掉沙滩上的脚印。
亲爱的读者,不必大惊小怪,在魔法世界,书可以走来走去、尖叫、咬人和消失,也能产生意识——通过附魔,我们便可以感觉、思考、聆听、说话。我们还能摄取别人的意识呢。实不相瞒,每一个通过文字在我身上刻下思想印记的人,无论作者还是读者,都会留下一些意识的碎片,就是从这些碎片里,我听到了字里行间隐秘的声音。我听见他们不能对外人道的心思。透过他们的意识,我看见远方发生的事。他们塑造着我对自己的理解,也影响着你对我的解读。
正因如此,不管你是怎么把我弄来的,你的生命此刻危在旦夕。我害死过一个人,现在可能会害死第二个。
警醒!这不是开玩笑。
简而言之,我是应该留在纽蒙迦德卧室的《欧洲魔法战争史:1932—1945》初版珍藏本。我是巫粹历史研究所专为伟大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定制的,用纸和墨水全世界绝无仅有,和普通平装乃至精装版都决然不同,就像是太阳和陨石、猎鹰和肉鸽的差异。后来,在一次麻瓜的反攻中,巫粹党人暂时撤离纽蒙迦德,我被落下了,从此四处漂泊。他一直在找我。读者,你要知道格林德沃爱笑,有很强的幽默感,但那不意味着他会容忍这样的冒犯:你,一个无名小卒,旧时代的害虫、小偷、恶棍,在试图窥探他的隐私?
读到这里,你够害怕了吧?阅读和聆听可能是一桩重罪,这个特殊时期尤其如此。有人忙着重建家园,有人忙着扩张和征服,还有人在清算叛徒、不服从者,而你为什么决定要在此刻读一本书呢?你想知道格林德沃隐藏了什么真相?你确定我承载的就是真相?会否我所谓的见识、思考,也是格林德沃一手编造而成?
不管你是否忠于我们的领袖,现在最聪明的做法是把我交回任意一个欧洲魔法部,他们会为你转交纽蒙迦德,这样你就能获得五百加隆酬劳。我会感谢你的——我已经流浪太久,何况,我现在身负重任。其次,你可以把我扔进杂草堆,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决定继续。好吧,阅读之前,我需要再给你一些指引。我是对开本,12 x 19英寸,建议轻拿轻放并使用阅读架,一个蹩脚的漂浮咒持续不了很长时间。我还有上好的小羊皮精装封面,上面用烫金字标出了我的名字和作者“巫粹历史研究所战争史部”。字的周围环绕着死亡圣器的符号——竖线、三角形和圆圈,用玛瑙、红宝石、紫水晶磨成的粉末装饰。你可以想象,巫粹党人不愿意让麻瓜看扁了,如此重要的书必须参照《凯尔经》的规格绘制。我总共八百九十九页,其中注释就占了一百页。这一切都说明我是一本需要严肃对待的书。所以,我有一些规矩和原则。
我的读者,现在请你合上第八章,回到目录页。你需要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如果你只想随手翻翻,把它当作如厕读物,就看不见我肚子里那些传奇故事,它们会变成空白,我说到做到,这段话就是我的最后通牒。
II
目录
序言 i
关于本书地名和专有名词的说明 ix
导论 001
第一部分 不安的种子
第一章 梅林时代:魔法的田园诗 015
第二章 中世纪中晚期:自由与压迫的斗争 067
第三章 1689年《国际保密法》:黑暗帷幕 130
第四章 停滞的两百年 167
第五章 第一次世界大战与格林德沃的崛起 228
第二部分 命定的宿敌
第六章 1917—1926:巫粹党的诞生 279
第七章 1926—1933:邓布利多的阴谋 331
第八章 1932年大选:和平之火熄灭 398
第九章 1932—1938:友谊的制衡 435
第十章 萨尔茨堡惨案及其后续 477
第三部分 决战
第十一章 1942:雷克雅未克和谈 519
第十二章 1943:重燃战火 547
第十三章 决斗邀请函 595
第十四章 世纪大战 628
第十五章 巴黎审判 689
尾声:废墟、纪念碑与火炬 731
致谢 750
大事年表 752
附录:麻瓜世界大战大事年表对照 772
注释 799
III
现在我相信你会珍惜我的故事。接下来,我会叙说我的诞生、我的流浪,也会说出我用自己的狭隘视角耳闻目睹的一切。如果你有问题,可以用一支即写即消的羽毛笔写在页边,我会回答你的。
你问我这么做是为什么?好吧,我发过誓要对人说实话——只说实话。况且我太久没和人聊过天了,你就当是陪伴一个老朽之人吧。
如你所知,那场大战后,巫粹党对欧洲和美洲魔法世界实习了全面统治,“巫粹历史研究所”就是新秩序的产物。成立之初,它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整理过去十几年的战争经历,以坚定巫师社群对伟大利益的信心。可以想象,敢接下这个任务的人屈指可数。实际上,格林德沃邀请了著名的历史学家巴希达·巴沙特女士,但遭到了拒绝。巴沙特女士是格林德沃的姑婆,根据流言的说法,巴沙特女士态度傲慢地接待了这位曾与她关系亲密的革命者、领导者,宣布自己一个字也不会写,因为她无法写出自己不相信的内容。宽宏的格林德沃叹息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巴沙特能独立写作他们的故事,既然她不愿意,这本书便只能变成集体撰稿了,他将亲自监督这个团队。
毋庸赘述这个团队有多么庞大,它的实际领导人(格林德沃毕竟诸事繁忙)沃格尔多么严谨、务实。半年内,关于这场大战的资料从世界各地涌向位于维也纳的研究所,这崭新的欧洲文化中心彻夜灯火通明,无名的研究员们誓要竭尽全力。格林德沃只给了这部史诗巨作七年的时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但他那时候已经着了魔,谁的劝也听不进去了。他向全世界有识之士发出征召,主要撰稿人将与他本人立下牢不可破的誓约,一面是黄金、宫殿的奖赏,另一面是死亡——一种中世纪的野蛮规则。
是的,你应该猜到了其背后的原因。在邓布利多接受审判半年后,出现了一起重大越狱未遂事件,邓布利多被加判了死缓,余下的生命只有七年。我的编纂团队知道,这本书必须在邓布利多死前出版。面对这位差点击败他的老对手、老朋友,魔法的胜利远远不够。格林德沃要从精神上击垮他的囚徒,早早完成历史的评判。
对于资料源,沃格尔的命令是“不留只言片纸”,亦即是说全部搜集、整理、修改、利用、销毁。一本本魔法部官方档案、传记和野史,一册册照片、文集,连一个十四岁小姑娘的日记都不放过——它们被飞马运来,先是登记名录,由助理研究员浏览并分门别类,评估价值,再决定收入图书馆或烧掉。大部分是烧掉。研究所外燃起了一丛五层楼高的蓝色火焰,数月不熄,研究员们路过它,总会投以敬畏的仰视。
我有理由相信,现在整个霍格沃茨、整个不列颠群岛没有一本关于邓布利多的书,他们只为他留下了无数奖牌记录,因为对手的卓越才能衬托出格林德沃的强大。有人反抗过;那个叫米勒娃·麦格的女人很倔强,然而当格林德沃亲自出现在霍格沃茨的礼堂里,她只能板着那张长脸,目送研究所的人取走他们需要的资料。
IV
邓布利多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你知道那场尴尬的审判(请参照本书第十五章),他在被告席上不发一言,拒绝配合自认为非法的法庭和审判;他始终没有看控诉者一眼,神情既不惊异,也不愤怒或鄙夷——他只静静地站着,双手绑缚,等待胜利者毁灭他的肉体。在没有承认任何罪行的情况下,他被送往黑海监狱终身监禁。此后,他的消息还是能引起剧烈反响。怎样处置邓布利多,关系着新秩序的合法性。
你很清楚那个月的头条新闻(部分内容录入本书尾声):全球直播展示邓布利多的囚室,跟踪了解他的一日起居,前往取材的记者都被蒙上眼睛、施了咒语,不知道监狱的具体位置和构造。从画面中,你会看见格林德沃既没有虐待他,也没有企图用锦衣玉食打动他。如果你有幸见过邓布利多,哪怕只是一眼,你就会明白他不是会屈服于强力或浮华的人。那只是一间四壁空荡荡的房间,有一张普通的木床和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上面细心地垫着青灰色的软垫。除了房间周围戒备森严,没什么特别的。他的食物不算美味,倒也比一般囚徒好一点,保证了营养和多样性,甚至有来自家乡的特产(格林德沃厌恶地提起过苏格兰羊肚羊肠布丁)。他阅读速度惊人,每周都有专人来为他更换书目。总之,那间囚室很像一个修道院的房间,能保证他丰富的精神生活。
一切都在向着积极的方向前进。邓布利多还是不肯谈论自己的“罪行”。他的伤还没有好透,脸色苍白,但衣着整齐,明净的眼睛炯炯有神,对于前来探访的记者,他告知自己的情况很好,获得了一种“特供给囚徒的高度尊重”,并且“希望格林德沃对流亡者也这么好”。
几个月后,这平衡被几个连续事件打破了。巫粹党差点抓到了试图劫狱的斯卡曼德小队,邓布利多宣布对此事负责,但拒绝认罪。随后,他们又发现监狱的看守已被邓布利多说服,成了这次计划的内应。根据新政权的紧急立法,囚徒不可避免要罪加一等。格林德沃一开始未明确表态;巫粹党人则分成几派,各执一词,激进派尤其想让邓布利多死。那段时间,格林德沃经常亲自前往囚室探望。这不是什么秘密:两人年少相识,几十年来在人格上一直相互尊重,甚至有人委婉指出他们曾是恋人呢,若果真如此,格林德沃便成了战胜薇薇安的梅林,倒也是一段圆满的传奇。格林德沃仍在劝说邓布利多公开表态加入自己的阵营,在那间密不透风的围墙内发生了许多场争吵或冷战,但不知怎的,邓布利多的话还是传了出来,成为一时趣谈:
“杀了我,或者让我慢慢死在这里吧。我没能死在决斗时,现在只要还有人需要我,我就不会投降。如果你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也没什么好谈了。”
宣布判罚那一日,格林德沃从纽蒙迦德走出,神色漠然:“他选择了接受命运。”等在城堡门外的党羽将帽子抛向半空,在一重又一重“格林德沃”的滔天声浪中,出现了一个“处死邓布利多”的声音。它像一只从地平线驶来的小舟,越过风浪来到近景。终于,它变得那么庞大而明晰,任谁也不敢忽视。傀儡法庭最终宣布:邓布利多严重威胁了巫师社群的安全,根据新法规被处以极刑。他将喝下一种配方不明的慢性毒药,七年之内,他尚有机会公开道歉并服下解药,否则它的毒性将到达心脏,结束这条顽固的生命。比起一劳永逸的死刑,死缓是显得太温和了,但谁又忍心浪费邓布利多的天赋和才能呢?巫粹党人也好奇邓布利多将如何面对这场漫长的折磨。他们被吊起了胃口,像是闻到肉味的狼。
至于抗议者,是的,他们说过什么人道啊,恐怖啊,野蛮啊。抗议活动的消息都在第一时间被封锁了,这些人缺乏联系,无法形成气候。米勒娃·麦格绝食过几天;她在昏迷中被灌入一种提供营养的草药,活得很不好,但怎么也死不了。阿不福思·邓布利多和两个斯卡曼德再次流亡,躲进地下。信号很明确,很快它的是非就不再是一个问题,主流的看法是,格林德沃展示了令人惊诧的仁慈。甚至有德国人在报纸上戏谑地评论道,邓布利多应该知足,谁能想象伊丽莎白女王公开赐予苏格兰玛丽七年生命,还有忏悔后即兑即享的赎罪券?
这些事你非常了解。我提出来,是因为它和我的诞生有关。你可以想象,当时格林德沃急需我来为他的胜利盖棺定论。当夜,在纽蒙迦德城堡的书房,现任国际魔法联合会主席独自起草了《欧洲魔法战争史》的编订计划和进度表。两件看似不相干的事其实有着重大关联。我甚至有理由怀疑,要不是为了让邓布利多亲眼看见我,那行刑的魔药不会这么温和,药效不会这样慢。你相信历史的偶然性吗?庸人们不明白,才能卓绝者呼风唤雨的能量往往只源自一个闪念,一次内心的风寒。格林德沃的心里长了个肿瘤,在那两千多日里,它一直在悄悄长大。
V
回到编写过程吧。讲述背景的第一部分是很容易的,资料非常充足,作者们只须为枯燥的史实增加一点情感色彩。翻开我的前两百页,你会看见梅林时代的巫师们如何被麻瓜尊为上宾,魔法如何在广泛的研讨和运用中获得极大的能量;你会读到自梅林时代以降,巫师们虽然时常遭到迫害,却仍有能力自保,麻瓜们如何私下推崇巫术,渴望借由魔法的力量治病救人;你也会读到麻瓜的宗教极端主义和启蒙时代的理性主义如何激化了矛盾,而巫师在这时却甘于退缩,让出属于我们的空间;最后,你会明白,格林德沃如何在这一片黑暗中横空出世,像一道金色的闪电,成为众人期待的解放者、救世主。
但是,但是……有多少故事,就有多少空白。文字自落在笔端,就不断繁衍着好奇和遗憾。我听见研究员们日夜为写作的内容争论不休。有人主张详细记叙1591年詹姆士一世猎巫的乌龙事件,因为它反映了麻瓜对魔法最深层的恐惧;另一些人反对,理由是它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被逮捕的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巫师。还有一次,他们热烈讨论起了一部混有苏美尔语、阿卡迪亚语的咒语和草药记录,没注意格林德沃本人悄悄来到了现场。那真是一场灾难。格林德沃无法容忍他们跳出第一章的结构,将时间浪费在这些琐事上。他不顾体面,用德语对着沃格尔痛骂“谁他妈在乎梅林那个英国佬干了什么”。就在所有人以为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刻,格林德沃突然醒转,化身为智慧的统治者,平静地说他只是想让他们加快进度。
到了这里,我们得说说格林德沃。这一部分让编纂团队伤透了脑筋:到底该如何写他?格林德沃说过,他不是一个圣人、完人,出于对巫师群体的爱,他做了很多错事。研究员们不想显得在拍马屁,但又必须对资料严加拣选。要我说,那些资料好坏掺半,有的负面描述也是荒唐透顶。
我的读者,你以为战时流亡英国的欧洲魔法部官员会让格林德沃好过吗?在他们的笔下,格林德沃一天能杀三十个人——照这个速度,自1917年至今,欧洲的巫师群体应该已经灭绝了。他们还说——唉,我作为一本书,提到都难免脸红(本页殷红的墨水氤氲开了)。什么喜欢和红发男子幽会再杀掉啊,什么想将邓布利多蓄作奴隶啊,这类胡言乱语原本只作一哂就罢,然而既然针对的是格林德沃,意图就十分明显了:他们想让他变成一个笑话。如此,抵抗派才能消除自己的恐惧。一个童话中的蓝胡子并不可怕,反而让报纸上的恐怖消息褪色。1942年,格林德沃本人易容前往英国,在魔法部的门口遇见了一场诵读自己罪状的抗议活动,其中一条就是“奸淫”,现场群情激奋。你看,无论故事多么荒诞,只要一经讲述,有了听众,它就有了令人费解的力量。
最终,研究员们综合了多方信息,多次对格林德沃本人采访求证,写出了这个故事:
天才少年格林德沃自小周旋在家族秘密结识的麻瓜权贵之间,对其习惯和贪婪本性了若指掌。在那个致命的世纪之交,他认识了邓布利多,两人约定一起改变巫师群体的命运。自从亲眼目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惨状,他更加意识到如果放任不管,巫师居住的整个星球将毁在这些先进的武器手中,彼时巫师将不再有能力反抗。他多方奔走联络,演讲、辩论,必要时采用武力征服,将一个小团队发展为横跨大西洋的巫粹党。唉,过程中当然会有流血牺牲。他遭遇过背叛,也由于性格缺陷(他在膝盖上交叉十指,微笑着承认了这点)犯下了几个险些致命的错误。(他掰着手指,一一数着)他的缺陷包括:嫉妒,自大,暴怒,还有对预言的过分信任。正是这些问题让他一度受到邓布利多摆布。
原谅我时常偏离主题,做出一些背离作者意图的注释。我见证过太多,无数人向我倾诉衷肠,向我注入了他们的情感、思想,我现在已经很难区分哪一部分是我自己,更分不清事实与情感、主观与客观了。
VI
关于邓布利多的资料其实很少。他的弟弟不知下落,他尚在人世的学生大多拒绝接受采访。格林德沃再三强调,没有必要在《欧洲魔法战争史》中夸张或丑化他。这位巫师只是有着不同的政治构想和软弱的性格,这并不减损他对魔法世界所做的贡献。
没人知道应该怎样理解格林德沃的话。随着手中权力与日俱增,他也变得越来越神秘。前一天他刚看过本书参考资料清单,赞扬了研究所资料详尽、准备充分,第二天又批评他们遗漏了重要信息,要求派人去巴西雨林部落中寻访调查。他会在研究里点评十年前的畅销书《不列颠魔法五百年》观点陈腐,让人怀疑是在影射当下的工作。作为一个政治家,格林德沃实在是太过渊博聪慧了,一点儿也没法糊弄。听说他年轻时不方便将德姆斯特朗禁书区读过的书带走,就心随眼到,直接硬记了下来。他还有一种天赋,能迅速联想、综合不同消息源,从中去粗取精,得出结论。在他的要求下,本书增加了许多尾注。然而当有研究员真诚称赞他是一位优秀的学者,他突然垮下脸,冷冰冰地说:“这句话留给邓布利多吧。”
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决定原谅这位老朋友,给他一个不痛不痒的正面评价吗?在研究员中,有一个最年轻也最胆大。他厌倦了猜谜游戏,代表众人提出书信采访邓布利多的申请(并反复重申撰稿人会从信中“提取正确信息”),想试探格林德沃的态度。格林德沃很干脆地同意了,只有一个前提:所有信件经过研究所处理,全部转送纽蒙迦德,交由他过目。这很好理解。自越狱和毒药事件后,他再也没去过黑海探监。每月派去劝降邓布利多的人像是在例行公事,格林德沃无心关注那个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人,他无情的命运之轮只会将弱者碾碎,而后继续滚滚前行。他唯一需要掌控的只是邓布利多说了什么,会对别人产生怎样的影响。
至于邓布利多——服药的前几年,他的精神很好,在信里回答了所有重要问题,不论它们是否含有恶意。不过,他确实很危险。人们时常赞颂我们的领袖如何雄辩,忽视了邓布利多同样不可忽视的说服力。他的话不像毒苹果那么诱人。他时常故意采用一种低沉的调子,像是一个谦卑的家庭教师,故作好奇地提出问题,再耐心纠正你的错误。但如果你被话语里的朴实、真诚感染,不自觉地读下去,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浑身冷汗地发现他看穿了你的犹豫、困惑和需求。
有一次,他写道:
“对这本书的内容,我确实很感兴趣。我不清楚你们打算怎样扭曲我的意思,但从这一刻起,我能说的只有实话。我说出来,是为了让世界上多一个人知道真相,尽管这段真相注定被销毁,它毕竟还是存在过一瞬间。遗憾的是,事到如今,失败者却比胜利者更能接受真实的自己。”
研究员们硬着头皮跳过这段话,在信件的其他部分抠出了邓布利多自叙的早年经历。现在,请翻到第331页第七章,回顾这部分内容。如果你读到了忏悔的意味,那并非研究员的扭曲。邓布利多确实将年轻时的自己称为“一个天真傲慢的傻瓜”。这段信息只经过了些许修订:
由于早年的家庭悲剧和高傲敏感的性格,邓布利多在霍格沃茨活得异常压抑,缺少朋友,直到十八岁的夏天遇见格林德沃,双方一见如故。他们商讨颠覆(改:整顿)旧秩序的计划,相约一起离开家乡,到欧洲大陆上去施展抱负。临走前,由于自己的忽视和致命错误,妹妹意外去世,他心灰意冷,意识到(改:以为)自己不适合靠近权力。他决定回到霍格沃茨工作,直到近二十年后,两人才有机会重逢。多年来,邓布利多从激进转为温和(改:极端保守),长期指挥自己的学生和朋友出手阻挠格林德沃。到了1932年国际巫师联合会大选,二人正式决裂。
于是到了第九章——跌宕起伏的战争年代难得温情的一章,像是一串气势雄浑的排比句中一个颤巍巍的分号。这一向是整本书自出版以来最受欢迎的章节。你会读到,邓布利多坦承自己在战争开始后很长时间,仍然念及曾经的交情,对格林德沃怀着尊重和依恋(初编改:依赖;复编:保留原词)。实际上,两人都不放弃让对方回心转意,十几年间私下会晤过几次,偶尔通信(那时格林德沃已被四十个国家通缉)。邓布利多承认(改:以为)自己当初曾为了赢得格林德沃的关注而矫言伪行,(增:并不能完全理解伟大利益的意义,)。他常常从噩梦中醒来,走进霍格沃茨的寒风中寻求安宁,只因他梦见了两人年少时亲密无间的交谈。他们反复相遇,他始终无法下狠心直面格林德沃,是他的犹豫、拖延间接导致许多人惨死(改:抵抗计划失败),他必须为此负责。
据说格林德沃对此反应平淡。他的指令是,编者爱怎么评价他都行;对于邓布利多的自白,保留与本书意旨相合的重要信息即可,请研究所自行定夺,但务请加快进度。
但书里短短的几行文字引起了那么多的猜测,一度成为那些年最热门的话题之一。一方面,它似乎再次指向了两人情谊的可疑性质;另一方面,有人将它与1932年至1938年萨尔茨堡惨案期间格林德沃的不作为做了对照,认为这影响是双面的。难道我们无坚不摧的革命者的确曾为爱所困,像一个古希腊的英雄,一个失了神志的骑士奥兰多?不可否认的是,种种细节、揣测、避重就轻、不堪明言为格林德沃增加了人物弧光。当他迷人的金发和青春容颜褪色,他灵魂的深度又引发了崇拜,尤其是在新一代巫师中间。他们不论男女,很多胸前佩戴的不是死亡圣器符号,而是一个项链坠,好存放他的小像。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鲜花、眼泪和尖叫,堪比爵士明星。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把我掉到地上?你对我们的领袖是憎恨还是崇拜?你得给我一个清洁咒,否则我就彻底闭嘴了。
VII
新书架很漂亮,也感谢你的强力清理一新和防滑手套,我这就继续。
你读到了第十一章,想重温那幅波澜壮阔的战争画卷。什么?你想我问我它的反面,那些发生在阴暗角落里的事情?你很大胆,我也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于战争后期的一些事,光烧书是不够的。历史也存在于活人的记忆中,他们中的有些人可能管不住嘴,偏偏又爱写书,是著名的学者、作者。为了让我成为唯一的权威,战争史部以采访的名义,在城堡里召集了当时参与雷克雅未克和谈的几个人,从他们的脑海中取走了一段记忆。格林德沃甚至走到他们跟前,问他们愿不愿意这么做:“消除不堪的回忆,生活会变得更简单、更幸福。”最后,所有人都自愿交出了记忆。离开城堡时,虽然他们的眼神已恢复聚焦,步子却不自觉踏得很整齐。
如果你清楚格林德沃多么擅长引导人思考,就不会为这一幕震惊。多年来,这一直是他所做的:他最狂热的信徒都认为自己十分理性。他们的所作所为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是独立做出的决定;他们在不同的曲调上歌唱,结果却编织了一套完美的和声。
但邓布利多不受此影响。他照例在回信中描述着他那个版本的事实和观点,讲述每一场他亲眼见证的死伤、违规抓捕、权力运作、政治倾轧。研究员们似乎患上了阅读障碍,怎么也无法照原义理解他的话。他们一度很为难,询问格林德沃是否应该断绝和邓布利多的书信往来,用更多旁证来填充章节内容。格林德沃鼓励他们继续通信。他在享受着玩弄邓布利多的过程,让后者倾尽所有,但他吐出的一切都会迅速化作水中的幻影。这些信件经研究员阅读后,都送到了纽蒙迦德,可以想见,他一一仔细审核过,将内容熟记在心。有几次他来督查成果,还用邓布利多信里的话考验研究员呢!“阿不思说你们写得不对,那天下午的真实情况是……”等着看研究员如何反驳。直到研究员们战战兢兢,握着汗湿的拳头,说他们敢对自己写的每个字负责,他才淡淡笑着,让他们不必紧张,这只是一个玩笑。
但我知道他们修改过哪些内容。我听见他们的争吵、权衡,听见他们嘲弄的语气和对出错的恐惧。我听到到他们在做最后校对时,一面为卸下重担而倍感轻松,一面为自己笔下的文字羞惭。我听见其中一个人祈祷般喃喃道:“邓布利多教授,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请原谅我们的冒犯。”
VIII
本书第三部分含有许多照片。记者们曾冒着生命危险,在交战的最前线拍下了这些无可辩驳的证据。它们被运来后,研究员开始着力改进一种“溶蚀”魔药。在它的作用下,照片里碍眼的部分将会消失、模糊或变形。比如说,沃格尔非常讨厌一张在雷克雅未克与英国魔法部长斯宾塞-莫恩握手的照片,因为照片的角度问题,他显得矮了一截——他的说辞是,委屈他一人不要紧,但这样有损巫粹党人的整体形象。有了魔药,他就可以还原两人身高的差距。这是一个琐碎的例子,但其实魔药的用途十分广泛,堪称魔法界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只是对于不同曝光和动态效果的照片,它的效果参差不齐,有一次,为了删去角落里的一个叛徒人影,他们差点毁了一张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并肩走下楼梯的照片——邓布利多的腿部被溶蚀了。研究院将这张照片秘密送到了不丹,一个月后才修复完毕。
项目的第六年,这个技术逐渐成熟了。在这件事上,我感觉巫粹党人内部和格林德沃不是一条心。格林德沃的耐心在减少,越来越不愿关心某些小事:谁应该消失,谁应该出现在最显眼的位置,谁的功劳应该强调,谁已经失了势,该自觉退居幕后。但其他人都很看重这个。研究所并不是一个避难所;研究员们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报纸和广播看新闻,以便了解外界的动向。写作是一件很耗费脑力的活动,他们想避免白费力气,却往往事与愿违。有的研究员私下和阿伯内西的党羽交好,还有一个人简直唯罗齐尔马首是瞻,他们都不太受沃格尔控制。我听见其他人在心里痛骂他们。
你读到了第570页?亲爱的读者,你得知道,这个章节经历过一场大劫。那是在初稿完成过后。就在沃格尔整理文稿时,外面传来消息:阿伯内西叛变了。他不仅被奎妮·戈德斯坦因说服,悄悄投靠了抵抗派,还计划里应外合刺杀格林德沃。据说在审判时,他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大意是自己年轻时受到格林德沃银舌的欺骗,如今决定悔过弥补。整个章节,尤其是他领导的攻占卡萨布兰卡魔法部的闪电行动,都需要重写。行动的副指挥卡罗尔希望增加自己在书中的角色,淡化阿伯内西的戏份;费舍尔则想要删掉卡萨布兰卡一段,突出她在好望角的功绩,而且凭借和沃格尔的亲近关系,她一度在这场争斗中占据了上风。
他们吵了不下一个月。为了保证进度,研究员们只好加班,没日没夜地改出了一份二稿。结果是格林德沃知道了这事,将涉事的几个人调去了更不重要的机构,相当于降职,只有主持编纂工作的沃格尔幸免。
IX
据说越重要的章节越是难写,其实并非如此。
超过七百人见证了那场传奇的决斗,但是他们并不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强烈的咒光让照相机无法正常运行,也模糊了见证人的视线。纵是堂堂学者,也承认那些疾如雷电的咒语是他们平生未见过的,难以分辨。他们的证词往往相互矛盾,价值很低。
然而研究员对当事人做了详尽的采访。邓布利多很配合。他分阶段讲解了这场决斗和双方使用的咒语,谁先取得了些许优势,谁冷静地应对,谁感觉到疲惫不堪,谁在这时无情地反击。他兴致勃勃地讲述了两人咒语的危险性,和此前谈及他人牺牲时的沉痛完全不同,仿佛涉及当世最强大的两个对手,生命价值就不再是他要考虑的首要问题。他甚至还对格林德沃的几次危机处理大加赞赏。在他的笔下,你会看见一个痴迷于魔法问题的学者,一个恰好行动敏捷、智慧超群的人,一个对自己的行动有着强烈自觉的人。他像个旁观者那样分析自己失败的原因——从什么地方开始,由一个小闪失、小冒进引发了一场蝴蝶效应——仿佛只要再来一次决斗,他还有机会取得胜利。不是正义战胜邪恶或强大战胜弱小,而是一场纯粹的偶然,一个上天的玩笑。
这种暗示同样是危险的,无怪乎格林德沃点名要先读这封长信。出人意料的是,他最后要求尽量采用邓布利多的说法,不愿再接受相关采访。他催着研究所加快定稿制作,别的什么也不在乎了。
两人的坦然使得这一小节进展异常顺利。真正难写的是之前和之后的章节,关于两人和各自代表的阵营怎样布置准备,邓布利多怎样安排了自己失败后的抵抗方案,怎样延缓格林德沃度过英吉利海峡,让大量流亡人士撤走,后续又怎样藏身和吸纳更多成员,寻找力量强大的魔器,而那些计划怎样被破解。然而很显然,它们并未被悉数破解,否则为什么在欧洲以外的几个大陆,反抗的声音源源不断?为什么在和麻瓜的战争中,奥地利人竟然能这么快就攻破纽蒙迦德?邓布利多称他只会说实话,可没保证过他说尽了实情。我想起审判那天,他面对法庭的阴谋和媒体的长枪短剑,如何将自己的辩白都吞进了肚子里。多么隐忍又狡猾的一个人!他永远不会停止蛊惑、算计、操纵,我是说,永远——在他死后也是这样。
而格林德沃似乎很清楚这点。
X
定稿后,研究所为我举行了附魔仪式,重金聘请魔法界技艺最精湛的书法家和插画家,耗时两个月才将我制作完毕。油墨甫一晾干,我就被装进填满金箔纸和锦缎、四面密封的檀木匣,送到纽蒙迦德的书房。
我非常紧张。和一个每天在广播里听见、在投影和海报上看见的人独处并不容易。我有痛觉,很怕他不满意,将我扔进火堆。同时我也十分兴奋。我清楚自己是世上最依赖人心的造物,所承载的喁喁细语,只有被人阅读和相信时才有意义。
格林德沃将我摆在一个巨大的阅读架上,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我(得承认,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很迷人),时而睁大眼睛作惊讶状,时而短促地笑几声,其间我正襟危坐(收紧书脊,绷了绷装订线)。最棒的是,他立即发现了我会说话,能思考,乐于用一支字迹即写即消的羽毛笔与我交流。他上了年纪,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有所退化,读到第二章时,他会虚心向我请教第一章里未能完美记忆的细节。他还考验我,让我评论每个作者的笔法,找出集体创作的痕迹。我没想到一个统治者,哪怕是表面仁慈的统治者,能对我的诞生如此在意。我的意思是,他们通常什么都能得到,总是挂着一副高傲的厌倦神色,而且因为感官刺激太丰富,往往患有严重的阅读障碍。但是没人的时候,他常常自顾自地对着我笑。那不是成功的喜悦,而是一种接近于顽皮的笑容。现在回想起来,我简直快要爱上他了。
过了一周,他连注释都仔细读完,这才叫来研究院的人,说:
“书不算完美,但是够用了。你们做得很好,应该奖励每人一千加隆。”
我没有得意忘形。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难关。当天晚上,他就亲自捧着我来到关押邓布利多的囚室。
是的,我见过临终前的邓布利多,这可能算是魔法界至高无上的荣誉之一。
首先,如果有传闻说广播和全球投影里见到的是一场大型的幻象魔法,邓布利多被囚禁在另一个地方,饱受羞辱——别相信它。新秩序的头号政治犯就在黑海监狱,如投影所示,在一间修道院内室般的小屋里虔心修行。但他的状况不太好。他斜靠在床上,骨瘦如柴的身体盖着一条薄毯子,眼窝周围有一圈青色的阴影,一头长发彻底白了。开门的一瞬间,两人同时有些发怔。我感觉到一种短暂的紧张气氛,我想这是因为他们果真七年未见了。
“你来了。”邓布利多说,“这两天我正好在想死神的事。”
格林德沃沉下脸,把我交到邓布利多手上,宣布一周后再回来探望。
“这本书太奢侈了,我能在上面做笔记吗?”
“你想写什么都行。”
格林德沃给了他那支字迹会消失的笔,临走前看了眼剧烈咳嗽的囚犯,“嘭”地关上了大门。
那时,邓布利多连举手都有些困难。他有一半时间都靠在床头,但是每天早晨,他都拖着微微佝偻的身板走向隔壁四面泥灰的浴室,花很长时间将自己清洗干净。他的长发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他拒绝旁人的照顾,坚持自己进食。他咳嗽的声音很低,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的,像是他生进了这石头堡垒的根部。他的心口很疼,诅咒最终到达了那里,这意味着他的确没几天好活了。
他艰难地翻着书页。他有一只能漂浮在半空中的阅读架,这是囚室里能容忍的那类小魔法。他发黑的手剧烈颤抖着,拇指和手指几乎没有合拢的力气。他坚持写下旁批,哪怕它们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他像编者一样提出修改建议,指出哪里的叙述有误,哪里是严重的篡改,也用学者、教师的口气夸赞我的叙事技巧。不同于格林德沃狂放的字体(比如喜欢将g和h拉得很长,圆弧总是被他写得很尖锐),邓布利多的笔迹优美、整洁,圆圈套着圆圈,只是因为无法控制力度,一会儿重一会儿轻,常落下明显抖动的痕迹。
那时我不像现在这么多话。他指出的问题,许多我都心知肚明,但我没有回应他。我惦记着忠诚,惦记着我对主人负有的责任。我还有些害怕他。不知怎的,感受到他亲手写下那些文字,比从编辑部听来的耳语要生动得多,更无法忽视。他如自己宣称的那样,绝无半句虚言。格林德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同意他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我盼着格林德沃快点来,将我从这混乱中解救出去。我曾是一本积极自信的书,他却在质疑、否定和摧毁我。我患了疑病症,感觉肚子里的字母正在重组,仿佛有人在用指腹拂过我烫金的谎言,将它们变成真相,让我翻江倒海,实际上它们并未发生变化。
他也谈论过自己。在第九章里,有一处提到了他和格林德沃像是镜子里外的人。这一段让他怔忪了许久。他在页脚写道:
“你曾说我们是照镜子,本质上是一体的,但我们并没有那么像。现实没有那么对称、优美。年轻时,我们只是被激情冲昏了头脑。真正的爱是残缺的,是两半畸零的心脏不顾注定失败,努力拼合在一起。我们那会儿都做不到。”
我倒抽了一口气。那几行字旋即消失了,但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对两人年少关系的确认。对一本严肃的历史书来说,这种细节无关紧要。即便他们曾经(或以为自己)相爱又怎样?都不能改变两人如今迥异的命运。看上去,邓布利多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这是他仅有的一次吐露真情。他还是专注于历史事件,表情从头至尾很镇定。所有让格林德沃愉悦或困惑的片段,都不能使他的眼睛泛起波澜。我想他毕竟是病了,那场大战和毒药耗尽了他愤怒的能力。又或许他封闭了自己的大脑。他要在格林德沃面前强作尊严,毕竟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看守报告过去。这不需要多少魔法,更多是一种意志的力量。否则我不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
XI
格林德沃终于来了。两人都对会面有所准备,气氛比上次好一些。格林德沃坐在床边问囚犯身体感觉怎么样,邓布利多如实描述了疼痛的部位和程度,丝毫不顾它们听上去有多么可怖。
我注意到访客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把话题拉回到了我头上。
“是一本好书。”邓布利多虚弱的声音不时被咳嗽打断,“问题就是在于它写得太好了。精心包装的谎言比粗糙的谎言害处更大。”
“你什么也做不了。”
“就现在的处境而言,我的确是无能为力。这一切只能仰仗你的良心,但我不知道它还剩多少。”
“多丧气的话啊。你不是说只要有人还需要你,你就不会放弃自己吗?”
“得承认,我们的确是暂时输了。”
“暂时?这几年斯卡曼德有两次试图劫狱,你弟弟三次,我故意把他们放走了。他们还活着,躲在美洲。”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你知道那句咒语是什么,没必要白白送死。”他从怀里抽出了一个小水晶瓶,推到邓布利多手里。我看不清瓶子的模样,它迅速从一个人的指尖滚到另一个人的指尖,藏进了指节的弯曲处。“大圣人,你能抛下需要你的人吗?”
“如果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我反悔和投降,就太大费周章了。不管怎么说,你很好心。”
“总得试一试。”格林德沃面无表情,“我不喜欢不尽全力。”
“我也试过了,”邓布利多缓缓推开他的手,“我试过了很多种方式,包括劝告你。我一直在劝你。盖勒特,只要你还想照着那条路继续前进,我就不能和你站在一起。能力越大,责任和罪恶也越大。我为你做的每件事,都意味着无数无辜生命将会流血牺牲。”
格林德沃不太高兴。我能感觉出来,因为周围阴风阵阵,摇着我脆弱的书页。这时,邓布利多半伸出一只失去魔力的手,轻轻搭在格林德沃的手臂上,平息了囚室内躁动的空气。僵持了一会儿,格林德沃收回水晶瓶,自嘲地笑了笑。
“我猜你不会同意的。你能表现得像个战犯吗?总是这么傲慢,满脑子道德说教。”
“你说的对,这是一种可恶的职业病。感谢你的忍耐和宽容,可惜我没时间改了。”
“这本书——是给你的告别礼。你觉得它好笑吗?就像是对我们这辈子的讽刺。我不在乎什么真相本身,有用的才是好的。但我丢开的越多,就越感觉孤独,像是回忆终究也在离我而去。我预见了一种未来,在其中我是孑然一身。最后,它越来越不受我的控制……我保留了能留下的部分。”
我给弄糊涂了。我是一本讲究逻辑的书,我会让战争亲历者疑惑,煽动新一代人投身血海,然而在格林德沃眼里,我是滑稽可笑的?难道这就是我的意义?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面杀人如麻,一面对着自己的功绩发出嘲笑?是什么让他如此坦然地谈到孤独?
“我理解那种感觉。”邓布利多了然地点头,“我还要谢谢你没有提到阿利安娜。让她的灵魂安歇吧。”
XIII
这个夜晚还没有结束。我不意外格林德沃留在囚室里,他大约和我一样觉察到了什么。他弓着身子,盯着空洞洞的墙壁,一点也没看身后奄奄一息的人,但他的倾诉有明确的对象。他的话如此赤裸而私密,能让支持者和反对者都惊掉下巴。
他告诉邓布利多,《欧洲魔法战争史》的平装初版三万册也全部印制和运输完毕,投放到了世界各地的书店,明天营业时间一到,巫师们就会迎来新秩序下第一本重要的思想产物。它们将驱散人们头脑里的幻觉,教会他们面对现实。十年之后,活人身上对战争和邓布利多的记忆都会模糊;二十年后,连麦格、斯卡曼德们都会怀疑起自己;再过四十年,美即是丑,丑即是美。
“你看,”他说,“阿不思,麻瓜又开始打仗了,从世界大战到内战,他们永远不会停止争斗,我们却在养精蓄锐,等着趁虚而入。要不是你这么冥顽不化,我们早就控制了全欧洲,现在正是向亚洲进发的大好时机。”
“我真不想杀你的,”他还说,“你死了,以后谁来欣赏这风景?”
邓布利多不动声色地听着,像是快要睡着了。每隔一阵子,格林德沃就要问他能不能听见,听到对方回答“我还在”,轻轻呼出一口气。他不自觉加快了语速,他的思想和语言与时间进行着一场激烈的竞赛,不得不作弊走捷径,从一件事迅速跳到另一件事,才能勉强将它们说完。我又跟不上他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会儿说到宇宙和星座,一会儿又谈起鸡舍、羊粪,他对在山洞里遇见食人妖的那段描述也不可理喻。邓布利多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显然更喜欢听这些胡扯,而不是无休无止的战争和政治。
格林德沃的思绪又跳开了。他拔高声调,承认自己很后悔,早就该亲手杀了邓布利多,而不是让他白白多活七年,这些年每一分钟都是折磨。扮演仁慈的领袖无聊极了,胜利者那么麻烦,要讲那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做平等、博爱的宣教士。他只是遗憾明明可以早点处理掉邓布利多这个祸害,即便这么做了,也有一千种办法让它成为悬案。
“看看那本破书吧,”他相当粗鲁地指了指我,“它只会记录我让它说的话。”
下个瞬间,也许是因为邓布利多压抑着咳了两声,他转过身,掐住囚犯的肩膀。
“你不会死得这么容易。你想消失,但我会让你活在书里,变成愚人口中的传说。你抛下我,这是你应得的。”
“那些事都过去了。对你而言,我消失了更好……”
“过去了?我们没完。是我杀了你。你尽可以恨我,变成鬼魂来找我。明白了吗?我让你变成鬼魂。不要急着去找你妹妹,你得先来杀我。否则我会烧掉你所有的画像,摧毁每一个和你有关的地方,让你无处可去。”
“盖勒特,你明天就会为这番蠢话后悔的。我不想杀你——我们都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我不恨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早就安排好了,身体的死亡正好让你脱离囚禁,继续指挥那些蠢货来捣乱。你永远在躲。我就在这里,为什么不痛快一点?来吧,照你以前那样,蛊惑我,否认我,挑战我。让我配合你体面的游戏,用那些愚蠢的修辞,逼迫我承认自己早已残缺、枯竭,仿佛那不是你造成的。指责我失去了人性。只谈论过去,就像我现在是行尸走肉。我一直试图告诉你,我不是一个容易改变心意的人。你呢?竟然说‘失败者才能坦然面对自己’……你敢承认现在摆在你眼前的真相吗?你甚至不敢恨,好像这个字脏了你的舌头。那么爱呢?是不是更加肮脏、污浊?我受够了——告诉我,你解脱了吗?你净化了吗?你的心里没有一丁点污渍,你的灵魂打算安息?”
尽管那时烛光很暗,我还是看见邓布利多智慧的面具因为这些浑话现出了裂痕。起初,他似乎对格林德沃的发作感到万分好奇。他单薄的身体缩了起来,因为格林德沃在酝酿力量,指节深深陷入病人的身体,似乎要将他撕成两半。是的,只有本书第十二章里的狼人和吸血鬼大军干得出这么残忍的事。但请你想象,那时的格林德沃就是这么可怖,周身释放出一种非人的怒火。他自己更像个在荒野上流亡的鬼魂。
然而邓布利多不怕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情变得痛苦。我看见他不顾自己的虚弱和颤抖,死死攥着格林德沃的衣袖,还敢直视格林德沃的眼睛。他们靠得很近,两人都扬着头,一个是出于愤怒或骄傲,一个热切地探寻着。从某些角度看,他们就像融入了一个凶狠的拥抱;他们看得那么入迷,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眼里的火将周围的墙壁、木床、他们相连的手和肩一并消解,一切都被催眠而失去界限和实体,漂浮在半空中。
“这都是真的?”邓布利多忽然急促地说。
“懦夫,你只敢用问题回答我吗?”
我看见了非常诡异的一幕。邓布利多的呼吸越来越急,僵直的身体倾向前。格林德沃弯下高大的身躯,似乎想要接住他,但邓布利多在跳入深海前的一秒彻底脱了力。他的嘴唇几乎擦上格林德沃的脸颊,一双清澈的蓝眼睛睁得很大:
“盖勒特,我很担心……你要如何得救呢?”
-----------------------------------上篇完----------------------------------------
PS:
是十天内一口气写到现在的,目前定稿的都有2.7w字,还有一点需要斟酌,也是为了防屏蔽,所以不用担心等太久,争取今晚定稿,最多两三天完结。
它其实是一个高考梗……是“故事的力量”那一题。都怪不晴跟我聊了两句,然后就……彻底放飞。
远为25公里
这几天要赶作业就不卡715了
奇幻现实之旅
————————————————
·1
“你觉得,真人偶像的意义是什么?”
“换一下。”
“把我放在前面。”
“对你来说,我的意义是什么?”
王俊凯想回答,他张开口,可是面前的王源却伸手轻按住他嘴唇,微微笑。望着这个笑王俊凯恍惚极了,忽然忘记说话。然后王源嘴唇在模糊视野中一开一合,他听不清,还想走近点,眼前的王源却被外力搅得摇晃粉碎。
空白一片,王源的微笑仿佛还留有余温。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王俊凯急得伸手,拼命揽回的也只是稀薄空气。他愤怒极了,又是这样。
——明明,他还有话没说出口...
这几天要赶作业就不卡715了
奇幻现实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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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觉得,真人偶像的意义是什么?”
“换一下。”
“把我放在前面。”
“对你来说,我的意义是什么?”
王俊凯想回答,他张开口,可是面前的王源却伸手轻按住他嘴唇,微微笑。望着这个笑王俊凯恍惚极了,忽然忘记说话。然后王源嘴唇在模糊视野中一开一合,他听不清,还想走近点,眼前的王源却被外力搅得摇晃粉碎。
空白一片,王源的微笑仿佛还留有余温。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王俊凯急得伸手,拼命揽回的也只是稀薄空气。他愤怒极了,又是这样。
——明明,他还有话没说出口。
王源就消失了。
·2
又做了这样不好的梦,王俊凯睡眠不足,早上坐在化妆室懒懒地打着哈欠,被化妆师指了指黑眼圈好好啰嗦了一番。
王俊凯最后不耐烦了,“又不是我愿意睡眠不好的?”
“有人逼着你晚睡?”
“都说不是晚睡的原因了......”
根本说不清楚。
要怎么说呢,从上个礼拜六开始,他就被一个连贯的梦境缠上身。梦里出现的人是王源,这也是他为什么被缠一个礼拜都没到处去说的原因之一。这个人比较……特殊。
所谓连贯的梦,就是像连续剧一样每晚播放,但是梦中的时间也和天上一天地上十年一样,流逝格外缓慢。王源和他一起坐在休息室,他的位子从很远慢慢变近,最后坐在了王俊凯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橙黄色的桌子,颜色就像窗外迟暮的夕阳。
光是坐到自己对面来,就花了三天时间。
然后王源开始拿着台本,说要和他走一下待会采访的流程。第一个问题——“你觉得真人偶像的意义是什么?”
王俊凯刚要回答,却被王源迅速截断,“换一下。”
啊?
“把我放在前面。”
“对你来说,”王源语速极快,眼睛不眨地看着他,“我的意义是什么?”
王俊凯第一次听到时,下意识想回避,但他只迟疑了一秒,眼前的人就露出早知道是这样的古怪表情,马上就被看不见的外力搅碎在自己眼前。
明明是梦而已。可是看着他消失的那种锥心感却在体内拔河,就像是为了迟疑的一秒开始的自我惩罚。
这种无限懊悔和无比痛心的感觉,因为太过强烈,甚至在自己醒来以后都会先捂住心脏好好查看有没有受伤。
后来也成了惯性,王源在梦中不知疲倦地问着自己答案,他每次都想回答出来,免得遭受那种痛苦,但起初是错失了时机,到后来反而是王源自己按住了他的嘴唇,不让他说出口。就像今天早上这次一样。
在夜晚被捉弄得像个傻子,这让已经25岁的王俊凯格外不爽。他已经很少有这种恼羞成怒的感觉,毕竟是个成年的大人了,也总能克制住脾气,这次却不一样。
王源亲口要答案。
王源按住他不让他说出口。
王源微微笑了。
王源他
消失了。
这样就好像是——
·3
“我表弟那小子又惹女孩子伤心了。”
王俊凯闭着眼,听见身后的嘈杂。
“哎,上次好像才是不久之前?”
“就是说啊,他啊,每次都是这样。对每一个女孩子都特别好,那些女生摆明了就是对他有感觉啊,可是那坏小子也不说破,这不就是给她们希望嘛?”
“这样最讨厌了,不喜欢就不要对人家好也不要给人家希望。”
“还有更过分的呢。”
“他会直接开口问,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怎么这样?”
好吵。
王俊凯在心底说了句岂可修,站起来准备换个位置补觉。
却在听到下一句时停住了步伐。
“然后就漫不经心翻过一页了,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干干脆脆的走掉。”
王俊凯看着眼前的背景板,那是一大片绿色。看起来阳光又生机勃勃,就好像某个人的笑脸一样,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如沐春风。那个人很不简单,像绿色,又不像绿色。
这时身后响起了生硬刺耳的判断,“这样的人真的很恶劣啊。”
他迈开双腿,迅速走掉了。
晚上果不其然,梦境又带着王源造访。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流程,坐过来,问问题,按住他嘴唇,干净利落地消失了。
醒来时胸口蓄满了沉甸甸的眼泪,躺着好一会儿才习惯了“失去”,他颤抖起来,不知名的愤怒突然挟裹着好多年前的失望操控了他。王俊凯给王源去电,他等不及要骂他,要教训他,要他为梦里的恶劣负责,要他跟小时候那样低头乖乖认错。
太过愤怒和失控,他甚至都忘记已经好久没给王源打过电话,还是输入姓氏检索才找到了他的号码。
响了很久,女声提示无人接听,王俊凯扫兴地挂掉,倒头就睡,醒过来后才后知后觉了尴尬。幸好没打通,他心想。但是那边肯定抹不去这通未接来电,想不出王源看到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王俊凯一连猜了三天。
因为王源一直没有给他回电话,连个消息也没有。
真的消失了?
这个猜想一冒出头就觉得可笑,他觉得真不妙,还真的被一个区区梦境操控了思想吗?王源他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消失?
大活人呢,当然是不可能消失的。
但是——如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消失那可就说不定了。比如当年的最佳损友因为时间慢慢从自己生活中褪色,比如刻意地抹杀掉当初糊里糊涂爱过你的我自己,比如其他各种意义上的老死不相往来。人不会消失,但是情分会。
“人世间多的是意外发生嘛......”
王俊凯忍无可忍推开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头,他果然不习惯肢体接触,“你喝多了刘志宏。”
和自己差不多大,如今走在截然不同道路上的刘志宏醉醺醺笑道:“很久没和老朋友见面了,当然要纵情喝啊!”
确实是很久没见,如果不是今天偶然遇到,恐怕也不会有现在这一幕。王俊凯看着喝到软趴趴的刘志宏,忽然有点后悔和他说了梦的事。当然人是换掉了,没有说是王源,只是说,“嗯......是少年时期在意的人。”又严肃更正,“比较在意而已。”
“哦,少年时期在意的人……”刘志宏下巴支在桌上,眼神涣散重复着,“我说,你最近很空吗?怎么回来重庆?”
“不啊,要拍戏。”
“说到这个,待会帮我侄女签个名吧,她很喜欢你,天天抱着电视看你的剧。”刘志宏笑起来,“十二三岁,这个年纪的小女生超花心,你能想象吗?她半个月前还说非王源不嫁。”
很稀奇么?王源本来就是很好的人。王俊凯心想。
“你们真的没联系啦?”刘志宏算着时间,“上次看你们上节目还是,唔,两年前?央视那个重返十五岁的节目。”
王俊凯不动声色岔开话题,“我都算不清楚,你居然记得。”
“那当然啦,”刘志宏晃着脑袋,很得意,“虽然看的不是很勤快。昨天我还看到王源去南美拍戏的新闻呢。”
“……什么?”
“他去拍戏了,怎么说呢,好像跟以前比差很大的剧本,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但是需要实地取景,一去就是几个月,条件也很艰苦......”
王俊凯握着手中的玻璃杯,感觉头顶的姹紫嫣红全都投射进了眼前透明而冰凉的液体,他恍惚极了,有点听不清自己和刘志宏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走的?”
只有下一句的回答清晰落入耳中,“上个礼拜六?”
上周礼拜六。11月2号。
是梦境开始的那天。
王源坐在休息室最远的地方喊了他的名字,“王俊凯,我能坐近一点吗?”
·4
然后,一切都开始了。
非同寻常又格外难忘的一切,就在那一天全都开始了。
·5
王俊凯忘记是怎么回去的,一开始还在嘲笑刘志宏喝太多,最后扶着门怎么都不肯走的人却变成了他——醒来后刘志宏打来电话,不断控诉他的罪行,“碎了二十多个玻璃杯啊!还有一瓶好酒!过分也不是这样!”
难得忍气吞声,王俊凯只得去给店家赔礼道歉。好事者拍的视频也被公司压了下来,经纪人跟了他三四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喝成这样,八卦心高于批判心,反而旁敲侧击问起王俊凯是不是失恋了。
“失哪门子恋。”王俊凯吼。
“就是上回登报的那个女孩子?”
“……那只是一起吃饭,媒体瞎写而已。”
“没失恋啊。”经纪人听起来很失望。
”对不起,现在不会,今后更不会。”王俊凯狠狠道。
没了八卦经纪人就开始谈事业,催他过去拍戏。王俊凯后面的话都没听进耳朵里,反而开着车失神起来。
我是不会失恋的。现在不会,今后更不会。
因为早就失恋过了。
新戏是民国跨越到现代的历史剧,时间跨度很大,最后的现代戏在重庆取景。王俊凯跟着剧组到了南滨路,看见场地已经被圈了起来。
打板后拍摄正式开始,他一人扮演了男主和男主儿子以及孙子辈,现代戏正好到了男主唯一的孙子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故地,然而一切物是人非,民国时期繁盛一时的家族树倒猢狲散,眼前只有一脉滚滚江水,还和当年一样。
第一句台词是,“我回来了。”
他琢磨好了情绪,拍了一遍就通过。
导演不住地夸他有进步,王俊凯眯眼笑了,又转头问离得最近的场务,“刚刚是你在提词吗?”
那人连忙摆手,“没有,导演不喜欢人提词的,我们谁都没说话。”
王俊凯纳闷,他分明有听到一声——
他停下拿水的手。
声音再次响起的瞬间,他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提词,因为不是“我回来了”,而是“你回来了”。一字之差,被他听差了意思,误以为是在场的人说出的话。
不是在场的人。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出现在南滨路。
他应该远在南美,就像刘志宏看到的新闻那样。
王俊凯回过神,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
王源还是站在不远处,又说了一遍,“你回来了。”
甚至不能算是......人。
因为王源维持着少年的模样,飘浮在浅江之上。
·6
王俊凯朝着电话怒吼:“早说了出国拍几个月的戏很危险,那个导演也是不要命的,不能拦也要拦着!你们当年怎么拦的我现在就应该怎么去拦他!瞒媒体?你现在还有空想这些?你还是想想怎么找回来王源吧!”
他在二楼的吼声,穿透墙壁落到了客厅里,但是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的少年恍然不觉,依然嚼着薯片,直到王俊凯拎着背包俨然远行的打扮下楼来,少年才抬眼看了过去。
“你要去找他啊?”
王俊凯嗯了一声,“薯片别落在地毯上……算了,你开心就好。”
他可能料到此去命途多舛,也悲壮地做好了找不到王源就死在南美不回来的准备。他是不要紧,可是眼前这个......嗯,小王源儿。
捡回来那天他对自己的身份做了解释。
“我吧,应该算是王源未完成的心愿?”
少年版的王源说个不停,“地藏经里说,凡人有大愿。一般来说,地藏菩萨会来保佑你放下那些执念,但是菩萨也是很忙的嘛,我运气不好,就被漏下来了。”
王俊凯恍惚觉得自己还没醒,“那要怎么办?”
“所以来求你超度我了,”王源忽然软软地笑起来,“我被困在南滨路出不去啦。”
第二天他还没能接受这个现实,远方传来的另一个消息又狠狠砸跨了他的理智。新闻上说远赴南美进行纪录片拍摄的队伍已经失联一个礼拜,王俊凯怒不可遏地给王源公司打去了电话,质问为什么一个礼拜了才公布消息。得到的回答却是那个导演一向如此。
他们还在国内算计,王俊凯已经带了简陋行李准备跨越海洋去寻救王源。
王俊凯恨得牙痒痒,当王源远赴南美坐上飞机时,有没有预料过这场无名之灾?他就这么不稀罕自己,糟蹋来糟蹋去?
“你在哭啊?”
十四岁的小鬼像是发现什么奇妙的事,歪着头看他惊奇。
王俊凯一把捏住他的头,王源连连喊痛不停蹬腿,成年人的力气怎么都挣脱不开,王源有些泄气,忽然听到王俊凯说:“要是我这回去也找不到他,他就会变成幽灵了吧?”
变成幽灵,变成鬼,变成空气,和宇宙的养分。
从今往后,阴阳相隔,土上土下,再也难得一见。
自己还没说话,却又听到王俊凯开口。
“对不起。”
王源停下,看着忽然道歉的王俊凯,对方很诚恳,眼圈微红,“你的心愿我没办法帮你实现了。你可以去找其他的菩萨,嗯,需要刘志宏的号码吗?”
王源往后退了一寸,从他的手掌里脱出,然后拉了拉歪掉的T恤领子,“好吧,我不想逗你玩了。”
王源看着窗外,外面就是江边。王俊凯因为他才专门租下了这套房子,数年来困在这里,走不出去,外人也没法进来,他也不觉得孤独难熬,舍弃掉执念的王源本人这些年好好长到了24岁,他知道他过得很好。
“我能感觉到他的一些生命波动。”王源解释道:“最简单的是情绪,能知道他开心还是难过,最高级的是安危。”
王俊凯觉得匪夷所思,可是最近已经接连不断发生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事,他居然很平常就接受了,“所以他现在怎么样?”
“昨天我费很大力气感受了一下,他现在很安全。”
王俊凯狐疑地坐下来,“除此之外呢?”
“周围还有卡梅拉卡擦卡擦的声音。”
是在拍摄。王俊凯腹诽,那个该死的导演。
“而且我不需要刘志宏的电话号码。”
“啊?”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回答刚刚他的话。
王源伸了个懒腰,“我说啦,我被困在了南滨路,外人没法进来,我也出不去。没有人可以看见我。除了你。”
“除了我?”王俊凯喃喃。
“你不帮我超度的话,我就要永远在这里困着了。很没劲的,哪里都不能去,什么好东西也不能吃。”
“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毕竟有生以来第一次帮人还愿。
“你可以的。”王源青涩的脸庞笼着余晖,露出淡淡的笑,“你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以看到我的人。”
·7
王源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会有什么无法实现的愿望?
两个都是乍一看很简单的问题,但是真要找出一个标准答案却难于登天。王俊凯守在江边的公寓,每天从早到晚都在琢磨。可是他忽然发现,以前他自认为很了解王源,但那些了解都是以王源为中心放射出去的彩线,灿烂如同烟花。可真要以王源为一点,画一条简单的线到最终的答案,他却怎么都做不出这道题。
“他喜欢……吃小龙虾!”王俊凯眼睛一亮。
可惜叫来的小龙虾被吃了个底朝天,少年的身上也没有丝毫变化。他伸出手腕,看见两个数字还是漆黑如墨。
“没有消失啊……”第一次就失败,王俊凯觉得有点丢人。
王源安慰他,“我都带着它们好多年了,没那么轻易就能消失。”
在王源细瘦的手腕上,左边右边各有2和5两个数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两个数字关乎他的结局,如果数字消失了,那说明他的心愿就达成了。
王俊凯好奇道:“我也会有吗?像你这样的执念什么的。”
“不知道。”
王源老老实实摇头,“我也没有见过其他的。”
王俊凯突然生出来同情,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被他揉着头的王源还跟拍男自时一样,这与现实有着淡淡的违和感,可是当手指触到头发,遥远的记忆又都唤醒。他忽然想起来,在那个时候,他经常这样去揉王源的头。但是他大了以后,就再没有过了。
王俊凯嘟嚷道:“我真希望你一直这么大......”
“我知道啊。”
“啊?”
“我知道的,”王源笑起来,像小狗一样皱起鼻子,“我每次过生日你都表现得很明显,很抗拒我长大一岁。”
“长大了就不能这样了。”王俊凯挺遗憾的,又上手捋了两把。
“为什么?”王源看着他,“我会很开心的。”
“但是怎么说都是长大了,十几岁很自然,二十多岁还这样就有点——”
王源打断他的话,目线跟随着他,“我长大了也不会变的。你呢?”
我?
王俊凯失笑,想起来这些年。他很想说在你被困在南滨路时人世间已然发生过很多事,事与愿违,人们总是心血来潮时口头应承,不能如愿以偿的事实在太多了。拿出来一件一件去说,这是在伤害你。因为你还保持着十四岁的真心。
十四岁的王源双眼清澈,视线直接注视着他,似乎要一个赤裸裸的真诚回答。
成年人于是假模假样笑着,“我的话,应该早就变了吧?”
“啊……”王源转头,微妙地叹气。
王俊凯还以为他是老成持重,他刚起身,却被一只手突然扯了回去。王源力气不够,他踉跄几步还是站稳了。
“小鬼,信不信我揍你?”
望着恼羞成怒的王俊凯,王源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你一点都不英雄了,哥哥。”
·8
王俊凯记得很早之前王源说过,他想要一个全服最溜的账号,打遍天下无敌手。不禁猜测会不会是这个愿望,一大一小两人试了好多个游戏,但最终也只是让数字颜色淡了一点点,不去看根本看不出来。
上次不欢而散,王俊凯咳了一声。
“会不会是买的账号?”王俊凯眼珠转来转去,“心意不够嘛。你知道的,王源他非常看重心意,小时候还会翻牌粉丝手工做的礼物。”
王源似笑非笑,“你很了解他嘛。”
“那是——”话出口一半,忽然想到自己是在谁面前炫耀,王俊凯清了清嗓子,“还好还好。”
于是王俊凯就开始了苦逼的练级道路,像一个网瘾少年日夜兼程给游戏号堆装备和升级。眼圈又熬了出来,皮肤状态也不如以往,被经纪人狠狠说了一顿,“你以为你还是小鲜肉时期吗?青春都是要保养才能勉强拽住个尾巴啊!”
这句话像是劈在了王俊凯的心头肉上,他很老了吗?以前还不觉得,二十几岁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刚过了25岁生日一下就觉得不一样了,好像真的四舍五入来到了三十岁。
三十岁。
“我是觉得我在娱乐圈待太久了,”王俊凯和王源儿坐在一起,边吃饭边吐槽,“十几岁进的来着?十一二岁吧,到现在都十年了。你能懂的吧,以前玩一个弹珠游戏,射出去以后要过很多关卡,得一直操控着避免它掉下去。但是玩太久了,注意力和新鲜感也不如以前。”
“我现在是靠着责任感在走这条路。”
王俊凯瞧了一眼王源,哧了一声,“算了,你听不懂的。”
“你闭嘴。”
“那我们换一种说法。”
王俊凯疑惑道:“换一种说法?”
“你玩的弹珠游戏,我玩的恋爱向。从一开始,我就选定你这条支线,认死理且不回头,不管系统怎么提示,或者设置多少困难,又或者难以攻略到倒档无数次。可我依旧选择你这条支线。但是日子久了,你在屏幕里面,我在外面,我看不见你的真心,我也不知道进度条到了多少,我就会累。”
王源仔细地说着,“停下来,恋爱线会终止。所以我选择继续走下去。”
“我想,到后来,我可能是靠着情怀在走这条路。”
沉默了很久。
王俊凯问道:“所以到头来,都不是靠着喜欢走到最后。”没等王源回答,他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25岁和14岁想的还真不一样,我是事业型,你呢是少女心。”
他吃完了,收拾了碗筷,又坐在电脑前开始玩游戏,看了看账号,“明天应该就可以满级了。”
他没回头,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飞快游走。他知道王源在后面看着他。看着他动,说话,抽烟,发呆,睡觉。
其实我说错了,你不是少女心。我才是。
就像你想搞清楚你为什么会被困在南滨路出不去,我也想搞明白我那时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
但是仔细想想也没那么难理解,25岁了居然还像个小男生似的手舞足蹈,说到兴起会砸桌子。刚刚的我好像又回到了十四五岁。那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年纪。但好像也只是终止在好像,任何假想和模仿都不会成真,我是真的25岁了。
25岁不会再有像你刚刚那样一口一个“我会依旧选择你这条线”的坦诚。这些年我没长出软骨,反而是一堆没用的盔甲,不知道在防备什么东西。时间在年轮上滋生了青苔,一层一层封住了我的嘴巴。有苦说不出,有爱不能言。
没有人可以靠着喜欢就走到了最后。
天明了,王俊凯眼角又涩又酸,他看着满级的提醒,打开琳琅满目的装备和套装,心中默念三遍希望你成佛。
回过头,薄光照着沙发上蜷缩的男孩儿。
没有消失,他还在。
·9
彻底陷入了僵局。
当然王俊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他有钱,这套房子可以买下来。平时的工作也没有影响。但仔细一想,王源只能和他一个人说话,被他一个人看到,如果他不尽力给他超度,那他会一直保持这样。
已经这么孤独过了十年了,还要再来十年吗。
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吧。
除此之外他又丝毫没有头绪,王源除了给他看手腕数字有没有变浅,其余时间都在昏睡和吃东西。偶尔会望着江面出神很久。
他一定是在向往成佛转生,王俊凯心想。但王源这样,只是一个幽灵,都不能算作人,如果他消失了,会变成什么?
“不知道,”王源回答他,笑嘻嘻道:“应该会变成雪吧,冬天的雪,全都落下来。这些愿望了结之后,新的春天就来了。”
“好吧。”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王俊凯也跟着他望向窗外,“要出去走走吗?”
现在是和14岁的王源一起走在南滨路上。
这世界上没有人看得见他,除了自己。
某种意义来说,这满足了他的独占心,但看着这样的王源又不由自主会想起当时那个年纪。拍着男自,待在闷热的练舞房,两个人一起唱歌,再来是机场小小的人圈。世界就那么小一块地方。
他们待在里面,出不去,别人也难以进来。
就像——
“王源儿这十年你开心吗?”他嗅着湿润江风,问吸拉着拖鞋走在前方的男孩儿。
“什么意思?”
“就是,”王俊凯解释道,“是出去能见识各种各样的景色好呢,还是像这样好?”
“唔。”
王源停了下来,坐在台阶上,像夜幕里凸出的一块机翼。他很认真地想了想,小声道:“留在这里。”
这回轮到王俊凯被惊到,他跨上台阶,凑近了男孩儿,“为什么?你不是……想成佛吗?”
“那个结局是难免的。”王源淡淡笑了。
他的目线移向远处映着城市灯火的江水,“也不是开心吧,就是觉得留在这里的时候,我更像我。”
怀念的我。
“王俊凯。”他忽然小小声叫了自己名字。
王俊凯出着神,哎了一声。
“我在我这个时候,最喜欢你了。”
对面的河滩上忽然燃起了十连发烟花,不太灿烂,却像信号灯一样开在了王俊凯心间。几乎是顷刻间,绿灯放行,数年间难舍一股脑都冒出了头。
他回过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很多的男孩。他带着少年的骨感,脸型未完全张开,不如后几年清瘦书生气,带了一些婴儿肥和独属于这个年龄的精致。声音还没有变,和记忆中一样闹得不行,闹来闹去闹过青春。
他用那时的声音,说着那时的心情:“我在我这个时候,最喜欢你了。”
·10
我十四岁。
我最喜欢王俊凯。
我停在了这个年龄。
困在南滨路出不去。
王源......是个神奇的人。
你们都说王俊凯锐利霸道,可我也好不到哪儿去。而且我也不是锐利,我只是能够破釜沉舟。这不叫爱情里的孤勇,而是在耗命。是的,我的战术非常简单直接,就是在耗命。
我那个时候还没有被玻璃包成光亮透彻的珠子,我是里面的彩条。他们说我是绿色无限生机,可是浅绿墨绿深碧绿色也分很多种,又多又深我简直让人看不清。我那个时候还没有被包上蚌壳,软肉裸露在外,我开放了我的海洋,允许你进入,可你只要扎我一下,我就弹回去缩进来——我没有壳我没有玻璃,没有长大成熟,没有盔甲,只有软肋。我的聪明和好情商在你这里全都作了废。
当你再来的时候,我还是会悄悄观望,然后伸出头来。你给的甜蜜想象宛如珍珠,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是我该有的东西,所以拼了命想拿回去好好藏在软肉深处。
我没有壳。
我没有玻璃。
我站在你面前,我只是我。
每一次的开放,每一次的伸头,每一次试探的拥抱,所有的小心都会被体内的热量反噬燃尽,像飞蛾扑火一样义无反顾扑去了你的身边,不计较后果,不商量代价,没有套路,无视风险。
我说的每一次喜欢,都是在耗命。
·11
“我——”
王俊凯刚要说话,唇上一热,就像梦中一样,王源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唇。他反应过来,“搞什么。”
“每次都是这样,自说自话,说着喜欢喜欢,可是说了以后就变成自己的事,注意不到旁人吗?自私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生什么气啊。”王源失笑。
“你忘记了吗?当初是你推开我的。”
王俊凯眼睛睁圆,“我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事。”
“你当然不记得啦,对你来说,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是对我来说,却都是非同寻常的大事。”
“比如说?”
“比如?读信时的兄弟?又或者你太有团魂?”王源笑了笑,“你的心啊,那时候装着整个世界,可是我呢。”
只有你。
站在阴影里的王俊凯一言不发,他比王源要高大许多,可此时却好像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影。
“别自说自话了。”
他抬起头来,耳朵一片绯红,不知是忍着什么。
但他25岁,自然不会和14岁的王源计较,忍了半天最终只是硬邦邦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否则你就不许再住江边的房子。”
王源在台阶晃荡腿,喔了一声。
王俊凯伸手抱他,“下来吧,鞋带都松了。”
抱他下来后,王俊凯蹲在碎石子地上给王源系鞋带。他本想说这个鞋带不是这么打的,你以后要记住,但又想到他刚惹人恼火的言语便只闷着头打结。
左脚完了,是右脚。
紧紧扎了一个结,王俊凯突然感觉头顶迎来一层暖意,接着眼前也一暗。王源忽然弯下腰,用细瘦的胳膊悄悄抱住了他的头。
干什么。
他心中发热,却只能挤出三个干涩的字。
“小凯。”
自从在南滨路遇到,他要么叫自己王俊凯,要么不叫名字直接说话,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他。
声音沿着发梢和耳朵流了下来,温热的。
“你会实现我的心愿吧?”
“我会的。”王俊凯的声音透过身体闷闷传来。
说完后他转头看王源,待到一半却愣住了。
他看到了星光和烟花。
透过王源的身体,他看到了满天星光和沿岸烟花。
王源松开拥抱,他整个人因为变得透明而浮出了光。手腕上的数字变淡了,他还笑着摊开给王俊凯看,“这次是要真的实现了。”
·12
奇妙事件发生在重庆的十一月。王俊凯先是做奇怪的梦,然后又在南滨路捡回一个14岁的王源,他走不出南滨路,拜托王俊凯替他完成心愿让他成佛。王俊凯试了好多方法,游戏账号,小龙虾,自制牛仔裤,全都没让王源手腕上的数字消失。
一直到——
王源坐在沙发上,窗帘微微透出月光,从他的身体洇了出来。
“你不要这个表情嘛。”王源说,“说明我们一直的努力不是在做无用功,心愿是真的可以实现的。”
王俊凯坐在地板上说不出话。
“我终于要成佛了,你不为我感到开心?”
王俊凯终于抬头,“你没有事情瞒着我吧?”
“哎?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就是很奇怪。”和他做的那个梦很像,变得透明,然后慢慢消失了。王俊凯眼神复杂望着微微透明的王源,勉强将不对劲心情压下去,坐到了他身边,“当时是做了什么来着?”
“我们在江边说话,你抱我下台阶,替我系鞋带。”王源茫然,“是替我系鞋带吗?”
“那再试一次。”
王俊凯拿来球鞋让王源穿上,又蹲下来给他系了一遍。
起身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
王俊凯坐下来,“没有用了。”
“噢。不着急,明天再试试别的。”王源伸出手,看着暗淡的数字。
“我以前也给你系过。”
坐在另一边久无声音的王俊凯忽然说道。
小龙虾,牛仔裤,游戏账号,这些是王源说过的愿望。他一开始就往这方面在努力,谁知道能让王源成佛的并不是这些个人心愿。
这些年,他念念不舍的第一个心愿,只是让自己蹲下来给他系个鞋带吗?
“其实我也搞不清他在想什么。你看得到啦,我只是一些没有实现的愿望组成的东西。我都不知道他在意的愿望到底是什么。”王源笑着说,“人都很难猜,自己也是。”
“你当然很难猜。”王俊凯没好气道。
“吃过苦头?”
“不止一次。”
王源看他一眼,“彼此彼此,我那时也被你虐的很惨。”
“噢,那对不起。”王俊凯说,“要坐过来聊聊吗?”
王源爬过去,很自然靠在他旁边。王俊凯也很自然搂住他的肩膀,望着天花板开始自说自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始的,等发现就觉得对你的感觉不一般了。一开始处理的很棘手,但我嘛,那时候很拽,我那么了解你啊我还搞不过来吗。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了解的是作为兄弟的王源,不是喜欢的人。”
那本被他揉出了毛边的旧书,某一天摇身一变,就在他动心的眼神中重归白纸一张。
王源张嘴,“你居然懂这些道理啊......”
王俊凯用力夹住他脑袋,“我很聪明的好不好。”
“嗯,嗯,你最聪明了。”
王俊凯像想起什么,“对了,要不要看看14年我们的视频,可能会找到除了系鞋带之外的愿望。”
王源点了点头,“好啊。”
窗帘拉紧,客厅除了巨大投影仪之外没有其他光。两人的脸在幕布上时而放大时而晃远,色彩鲜艳的夏天,他们站在泳池边,一个将一个推进水里。
“不会觉得我变了很多吗?”
“个子吗,真的变了很多。”
“不是这个。”
王俊凯指了指幕布上那个虎牙少年,又指了指自己,“变化很大吧?”
王源凑近,埋头进他脖子深深闻了一下,“以前不喷香水的。”
“你滚。”
王源哈哈大笑,“没有啦,我开玩笑的,真的没有变,除了个子那些。”
“外面的样子变了,可是里面一点都没变。”王源指着心脏。
幕布上的人又开始唱歌,王俊凯跟着哼了几句,王源听出熟悉的旋律,也跟着哼起来。两个人趴在客厅的桌上睡过去,连投影仪都没关,视频连续播放,从2014年的开端滚去2014年的尽头,四季匆匆而过,幕布上的少年相视而笑。
“王俊凯。王俊凯。”
迷迷糊糊被人推醒了,王俊凯嗯了一声。
睁不开的睡眼忽然映入两个数字,比昨天变淡一些的2和5。王俊凯眼睛睁大了,“这是——”
“愿望又实现了。”王源说。
·13
“契机是什么?”王俊凯问他,“昨晚我们只是一起看节目视频,这个应该不是,之前和你一起看过很多节目。非要说的话——”
王源也想到了。
“我们一起哼了歌。”
一阵安静后,王俊凯看着又变透明不少的王源,心中翻来滚去不知是何滋味,“你想和我一起唱歌?”
“应该是吧。”王源点了点头。
埋在十四岁的心愿,竟然都是如此简单。可却是这么简单不过的心愿,困着他足足十年。
“我知道了。”王俊凯心口发烫,他拉起王源急匆匆走到客厅,乱七八糟说着,“我们现在就去做,我们一起。唱歌也好,系鞋带也好,你想要多少次就多少次,我们一起去做这些事。”
“你突然怎么了。”
王俊凯猛地停下,垂着头。就算他低着头还是比王源高很多,他要垫脚才能看清他的表情,岂料王俊凯马上转到另一边去了。
沙哑的声音传来,“我好像知道你的心愿是什么样的了。”
都要我参与,要我陪着你一起。这是前提,然后才是唱歌和系鞋带。
所以只有我才能看见你。
“那很好啊,所以我就说,你肯定能帮我实现愿望。”王源笑着说。
两人决定把王源十四岁那年的二人记忆重现一遍。一圈排除下来只剩少年狗、男自和台湾旅行。第一个拿来实验的就是少年狗,这个综艺当时算粗糙,但是拍摄地和人员都是熟悉的人,气氛友好又自然,是今后两人难以体验到的珍贵。
“是地板的原因,对吧?”
“对~”
不由自主说出和当时一样的话了。王俊凯微微愣神。
他当时情不自禁就会满足王源的鬼主意和小把戏,别人管这叫宠溺。他是挺宠着他,人生难得有这样一个人,好像是照着他的螺旋纹反拧出的另一个,纹路可以紧密嵌合。
尽管当时没有说过但是心中总是自持得意,不光是他宠着王源,王源反过来也都满足了他,那个人是温柔的,在节目里也总是能照顾好四方,但是仔细一想就会觉得特殊限度在王俊凯这里开得未免过大了。故意还是无意,前一种是浪漫,后一种是天真,他反正都喜欢。
所以就是这样开始的。
我觉得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你。你也是吧,看到了不一样的我。
然后迷恋这样的特殊,想要变得更不一样——再近一点,专属的待遇,专属的称呼,然后是专属的关系。
在人间,和某个人有专属的联络。
人们或许称呼它为——
喜欢?
“你读过小王子吗?”休息间隙,王俊凯问王源。
“玫瑰和宇航员?”
“但我想说的是狐狸。”王俊凯看了眼他,继续说道:“人们已经逐渐忘记了建立羁绊的意义。如果你驯养了我,我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狐狸。”
“独一无二,怎么说呢......”王源用笔尖在桌上无意识画圈,“我那个时候很沉迷和你之间的特殊性。”
多有趣啊。
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用截然不同的方式对待我。而且不是爱,情侣之间相互独特是正常的不是么。那样没什么特别的。
“你当时对我好,宠着我,也不是因为我们在一起。”
这才是奇迹。
爸妈对你好是出于骨血,反过来你对他们好是报答九月怀胎的恩情。养的宠物起了名字就建立了羁绊,你喊他毛毛,就算全世界有八千八百万个毛毛,但这个是你起了名字的毛毛。那个人说我们今后在一起,然后他可以独占你的紧急联系人号码和公寓。人们在茫茫人海中发出信号,互选成功以后就可以抹去陌生人的身份,给他对应的名号:爸妈恩师媳妇老友。
好像先是有了关系,然后才有了之后的一切。
“我想去帮帮谁——”对应的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反过来,无法定义的关系算什么?
可是你当时就卡在我无法安排的位置,朋友,不是,弟弟,不是,队友,开什么玩笑。我们都没有发出信号,却心意相通地开始了特殊的照顾。无从说起的独特,稀少得更像奇迹。
“我是艺术性人格。”王源说:“你知道啦,我爱摄影,也爱画画。年纪小小就开始看大人的书。”
“我喜欢奇迹,喜欢独特,喜欢不一样。”
“只要你对我不一样一天,我就会跟你走一天。”
“无从说起的独特……”王俊凯笑了两声,笑声散在空中,“正因为无从说起又无从感应,所以才容易消散吧。”
·14
你有没有见过剑,没有鞘的剑,短刃银光。
我们都是剑,待少年出鞘后,一磨合就发出刺耳的声音。
后来套上了剑鞘,护住了伤痕累累的剑刃,也不再露出锋芒。我们好好地藏起来了。起初藏别人,后来藏到彼此都不知道的地方。
我们被摆在娱乐圈的名器阁,面对着欣赏我们的不同的人群闪闪发光。
只有夜深了,我们才能退到后台有放松休息、视线交集和手指连绵的时间。
像我们这样的人要在一起,得在年少时就扛过伤痕累累的磨合期,否则等成熟到剑鞘上身,就再也无法触及内心了。
有没有……双剑的剑鞘?能够容纳两个人的?
·15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随着少年狗一天天的重现,王源手腕上的数字也在变得越来越淡,同时他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再也吃不下东西了,还有些畏光,长时间都是深眠。王俊凯看他这样说不出的心情复杂,按理来说这说明成佛的路走的越来越顺,等到成佛。
想到这里他咯噔一下,成佛了,然后呢?王源会变成什么?
“你要早点喊醒我,小凯。”王源睡醒了,揉着眼睛,“否则接下来的事情都会很费时间,不是还有两个计划吗?”
男自和台湾旅行。
台湾旅行因为受到出行限制,所以王俊凯偷梁换柱,买回来地图就在房间旅行,到一个地点就上网看看图片。
王源听完哑然,“这样也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了,快坐下来拍自习室了。”
王源答应着,坐在了王俊凯旁边,他身上穿着当时那件卫衣,是王俊凯重新找回来的。王源是很适合这个重现的场景,因为他一点都没有变,王俊凯坐在旁边就很不伦不类,不像中学生,而且找不回当时的气息。他身上的气息,还有两人之间的。
尽管微微别扭但王俊凯还是拿出多年演员的修养说完了台词,结束后数字并未发生改变。
“拍的太少?”
王源转着笔若有所思,“诚意不够吧?”
“嗯?”
“你也说了,我是很看重诚意的。或许是你刚刚不够真诚。”
王俊凯哑然,“我说的做的都和那时一样啊,如果是我这个人的原因,那可就不好搞了,我25岁了,和15岁一点都不像。”
王源焦躁起来,“25岁25岁,不是这个问题。”
半天沉默后,王俊凯说,“好。哪里有问题,我可以改。”
王源抬眼看他,又低下头,反反复复数十次,王俊凯在旁有耐心一直等。最终王源移开目线看着远处,“不要像个偶像。”
“偶像?”
“对,偶像,演员。不要用这样的身份重现我们的以前。”王源看回他,“在我面前,在此时此刻,王俊凯要做一个真人。”
那是什么意思呢。
他和王源不同,保留着这份心情留在南滨路十年。这十年他参与着许许多多人间经历,心变了无数个样子。艺人,偶像,演员,身份太多了,切换起来就像拍好莱坞片,日子久了分不清是在屏幕里还是屏幕外,这些年的爱豆经历也影响了他的性格不是么。
那么就来倒切一下。往前走,往前推一推,想不起来就回过头。我可以在这里停一下,为了你。
是诛仙里的林惊羽?跪着求各位师叔师祖?
不是,不是。
邬童吗?夏常安?
还是karry?
“隔壁班转来一个新同学。”
不是,不是这样。
“校规第十条不许谈恋爱。”
不是的。
“我喜欢你,很意外吧?”
不是这样。
“王俊凯,对人又好又温柔。没有他的话,会没有底气。”
嗯,对了。
现在对了。
记忆全被扫乱,纸片在练习室飞起来,扶着桌子嘴唇有些苍白的人。
压着腿小声呜咽的人。
抢过手机时刘海还被汗湿成一缕一缕。是真的吗?对着录像机唱一个夏天一个秋天,这些都是真的吗?
他回过头,跑进了层层叠叠如同迷宫的记忆。他开始感受到王源困在南滨路的心情,无法破解的迷宫横在面前,往事是翻不过去的山。退却吗。其实都想不起来退却,因为都不记得回头看一看。那时候有什么非记得不可的事呢?人生四分之一的时间而已,能保证未来的四分之三不会发生更有趣的事,能够遇到比你更——
遇到比王源更——
他停了下来。
停在翻飞的纸片前,夏日的水池边,一幕幕晃过去,像一条螺旋状的电影母带将他围在最中央。四面八方回荡着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
“我喜欢你,很意外吧?”
“我喜欢你,很意外吧?”
”我喜欢你,很意外吧?”
不会了。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就让我这么笃定感性地犯一次傻吧,不会再有你这样的人了。
早该知道,早该清楚。
“我喜欢你——”后面不应该跟“很意外吧?”
应该是什么呢。
“我喜欢你,喜欢到我都很意外的程度。”
·16
“你上次说的那个人,是王源吧?”
刘志宏喝得眼圈微红,打了一个酒嗝,拉着企图装作听不见的王俊凯,又问了一遍,“是他吧?年少时非常在意的人。”
我没有说非常。王俊凯笑了笑,算了,这有必要反驳吗,谁都知道。
这天他又和刘志宏出来喝酒,一旦有了第一次,坏心情承担共犯就会一直锁定这个人。
他也没有很糟糕的心情,只是特别复杂,被一堆绳子绊住了脚寸步难行。
那天在换置心情后又重新拍了一遍男自,王源如愿以偿,手腕上的数字又变浅,人也更透明了。按这个趋势下去,恐怕再有两次,他就会完全消失了。
这是大家一开始就说好的,他来帮王源实现愿望,王源成了佛就可以从南滨路走出去。但他在江边第一次实现了王源心愿时,看着变透明的他心情忽然就和开始不同了。
原来是真的要消失。
另外的复杂来自于直觉,他好像感觉到王源有什么事瞒着他。
“小凯,”刘志宏喊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在看你们的新闻和综艺吗?”
“你后悔当时走了?”
“没有。”刘志宏摇头,“我不会后悔的。”
“那是为什么。”
“看到的时候会很有真实感,就会想噢原来那段时间我和这些人做了那些事,拍节目,拍短剧。”刘志宏温声道:“人的记忆是要有人参与的嘛。”
王俊凯想起南滨路漂浮的那个影子,这些年路灯下江水边,冬去暑往,那影子不被人看到,就那样孤独地飘离十年。
“那心情呢?”王俊凯问。
“心情?什么意思?”
“像是不能实现的愿望,遗憾的心情,这些也要一直有人去回应它们吗?”
“好问题。”刘志宏大着舌头,“我觉得不会。”
“怎么说?”
“会有回声啊。”
“在无法逾越的峡谷这边喊出去,会有声音传回来的,你知道吗,人其实挺傻心眼的,也许就会在峡谷这边坐一辈子,等那声音回过来。”
漂浮在南滨路十年的王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回来了。
回音呼啸而至将他淹没。
刘志宏后来乱七八糟地说了说王源。
他说王源是个很怕孤独的人。他喜欢热闹的地方,热闹的人群,他总是挂着一副笑脸,已经习惯让身边人都感受到愉快。但是这些依旧消解不了骨子里的孤独,那种荒凉感和青春期无关,他没长大的时候藏得住孤独,长大了就能藏得住笑容。他后来看书冲淡这些孤独感,他一直在学着和孤独相处,若即若离和一切都保持距离。你看着他在笑,在闹,那是他动的模样,一旦他静下来他又会对你克制、认真又冷静,丝毫不像十几岁的小孩。
这样的人完全有分寸处理好感情,画出九宫格来一一将人框进去。
王俊凯在那个时候闯了进去,让他把分寸这些东西都抛开了。
“什么时候察觉出来的。”王俊凯冷静地问刘志宏。
“十四岁吧。”刘志宏想了想,“后来就看不太出来了,藏的越来越好。”
停在南滨路那时候。
·17
“我们来玩游戏吧!”王源举着旅游手册。
手册上的地点是台湾,他们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方法,一边看地图,一边在互联网上敲出地点看景点和美食照片。
投影仪放出的是他们当年的台湾行,穿着短袖短裤一身爽朗奔在沙滩,王俊凯还将王源扛进了水里。
“这也太可怜了......”王源看着屏幕上的美食流口水,“嘛不过我现在也吃不了了。”
他已经变的很透明,吃的早在第一次系鞋带就被放弃了。
两个人从早到晚照着攻略走,一步都没出过房门,最后却四仰八叉睡了过去。
王俊凯是被王源闹腾醒的。
“我们来玩游戏吧!”他指着手册。
“就像飞行器,但是呢,不走格子,走歌词。”王源朝地上的笔努嘴,“快抄这首歌。”
“什么歌啊……”王俊凯拿起笔,“听都没听过。”
“我很喜欢的。”
待抄好后,王源摇骰子,“3,第三句,划掉。”
直到你说你爱我 似赞我痴情
“6,第六句。”
说地谈天的知己 变身枕畔的你
“1”
相处得太好 变情侣是注定
“4”
又似报答我 那温情
…
“5”
弄错恋爱跟欢喜 已将关系处死
“4”
共你亲到无可亲密后
“1”
跨出这条界线 怎去善后
…
“2”
对着沿街的灯火 那一盏未数过
“1”
朋友别引诱
…
“就剩两句了,”王源看了一眼,“按这样顺序,我的剩’大概过去有爱过,以挚友之名’……”
王俊凯听了,挑起眉。
“你的呢,是’便知友谊万岁是尽头’。”
“什么意思?”王俊凯回过味来,“你为什么选这首歌,想和我说什么?”他抱起手肘,“是想我说友谊天长地久吗?”
“难道不是?”王源反问。
王俊凯指了指自己,满不在乎道:“在我这儿,只有初恋天长地久。”
·18
“还有一次就会完全消失?”王俊凯问。
在晨光中显得极其稀薄的王源点了点头。
王俊凯沉默,不多时抬手揉了下王源的头,他的手掌直直穿了过去,“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想不出来了,”王源笑着说,“已经很开心了。”
“最后一个愿望会是什么啊……”王源兴高采烈晃着腿,他面前的桌子形同摆设,发着微光的腿不停穿过去。
王俊凯蹲下来,收拾地图和签字笔,叠起来放进了柜子。王源飘了过来,好奇探头,“你都留着啊?”
龙虾的票根,做坏了的牛仔裤,地图和旅行图片,还有那根鞋带。但因为是王源穿过的,现在也微微发着光,越来越透明了。能留着证明感情存在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王俊凯望着它们心想。
“明天一起去南滨路骑车吧?”王源举起手作欢呼状,“仔细想想还有这个没做过!”
“你这么想要消失吗?”王俊凯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这是一开始说好的——”
王俊凯打断了他,“你从没有告诉过我超度你以后,你会变成什么样。”
“不是和你说了嘛,变成雪,会变成雪。”
王俊凯露出谁信的表情。
“你说你是王源未实现的心愿,是他的遗憾。那实现了以后,心愿满足,遗憾平复,这一段徘徊在南滨路出不去的执念就此放下——”王俊凯顿了一下,勉强藏起眼中的受伤,“你这么想离开,是不是想忘记对我的喜欢?”
“还不够吗?”王源说,“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年了。”
“那我呢?”王俊凯极快地甩出一句,“我呢?”
王源平静道:“你会像这十年一样,好好生活下去。”
我要怎么好好活下去。
你抚平了你的遗憾。
“我的遗憾,”王俊凯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这里。”
当时是怎么不再亲密的?
后来的我们也不是变得疏远,只是更加独立,相比小时候上厕所都要勾肩搭背,后来可以很安静坐一个下午。有了要做的事,责任感长大了要包容四方,爱情慢慢下滑变成了次要需求。可你还是在夜里偷溜出来,钻进我的梦里,提醒我当年的遗憾,提醒我永远有一场战役铩羽而归。
现在又有了一个机会,从天而降的你跟我说这些年你待在南滨路哪里都没去,我以为实现心愿是在超度,是在让你成佛。我没想到会是亲手送上毒药,慢慢喂给你吃,好让多年前的喜欢永眠。
如果是那样,一开始我就不会做的。
我不会做的。
因为在不为人知又无人可说的那些日子里,我也是,我也喜欢着你。
“我说了,这就是我的结局。”王源有些吃力的抱紧他脖子,“你也不要愧疚,好吗?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错。王源也有。如果没有他的首肯,我也不会真的消失。他可能爱了十年,太累了。”
是这样吗。
王俊凯揽住那个虚无的影子,涩声道:“我成全你。”
我放你走。
·19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按照定好的时间下楼推车。二月份的南滨路还未醒来,路灯亮了整整一路。王俊凯推着车,王源在后面坐着。他已经虚弱到骑不了车,只能勉强趴在车座。
王俊凯跨上车,回过头仔细替王源围好围巾,猛地俯身,“坐好了!”
“一,二,三,出发!”
车子就像出腔的子弹,义无反顾朝着送别的时刻奔去。
抬起头来,会看见微亮的天,和2014年有一样的天气,高楼大厦被高空线路切割成了视野两旁的碎片,随着王俊凯的吼声全部往后方飘散而去。
要和你从南滨路的这一头,骑到另一头!
你是更英雄!
这杯不能喝这杯肯定酸!
过!
让王源说!
马思远马思远马思远!
你会动心吗!
你自己要看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俊凯仰着头喊了起来。
南滨路的尽头被一群拍摄人员围了起来,看见王俊凯一人骑车过来还吓了一跳。王俊凯不愿打搅他们,也不愿他们来扰乱自己,推着车走到了路的另一边,问王源,“感觉怎么样?”
“晕乎乎的。”王源站起来,“思考起来也很费劲,恐怕要不了几秒钟就会完全消失了吧。”
王俊凯说不出话。
王源看了看手边的自行车,“第一次在江边见到你,你拍那场戏,也是这样骑着车。”
王俊凯想起来了,那场戏确实是骑着车出场的。
“不然这么多年你来过这么多次南滨路,怎么才遇到我?”王源已经变成了一个散着光的轮廓,只剩笑声还在传来。
忽然,他停下了笑。
“王俊凯,你知道我手上的两个数字是什么意思吗?”
2和5,现在也快看不见了。王俊凯缓缓摇头,哑声道:“不知道。”
“25公里的意思。”王源说,“这条南滨路,全长25公里。”
我出现在这里的那天,手腕就带着这两个数字,一左一右,好像手铐一样。后来想想,其实也差不多,我就像个囚禁在这条25公里长路上的囚犯。因为少年时的一朝心动,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王俊凯向前一步,似乎想要抱住他,但只是徒劳。
王源的眼角滑下来透明的液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和你再从南滨路的这一头,骑到那一头。”
所以你只有骑着车来到这里才能见到我。
所以现在我终于要消失了。
王俊凯想擦去那些眼泪,却直直穿了过去,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悲痛的呜咽。
王源还在继续说。
“我撒谎了。”
“我不会成佛的。”
“大概以后就变成碎片了吧,雪,花瓣,总之很脆弱的东西。14岁对好朋友的暗恋什么的,本来就很脆弱。”
“以后下雪的时候,王源看见雪花应该会想起当年对你的喜欢吧。”
王俊凯虚扶着幻影,将他的头按在了颈窝。他听到王源第一次带上哽咽,“这十年来,我困在这里,一个人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我走了那么多那么多遍……可是你都没有来。我在心里说过那么多那么多喜欢……你都没有听见。”
这不止是一条二十五公里的路。
这是通往我少年心事的长途,封锁在尘世一角,和我一起落灰,和我一样不会老去。我留在这个年纪,永远带着最初喜欢你的心情。
可是现在,这份心情的主人放弃了他,而他也因为如愿以偿要消失了。
王俊凯感觉到手中一轻,与此同时唇上一凉。
再睁开眼,是瞬间流失的光影。
“等——”
人潮涌动来来往往的江边道路,他停在伸手去拉的姿势,但是只够到一手空气。和梦一样,他真的被外力拉走搅碎,彻底离开。
·20
世界上到处都是被分离出来被放弃的遗憾、执念。公交车、地铁、公园、车站、寺庙、游乐园,到处都被游离的鬼魂塞满了。可能你只是坐下,只是读了一封信,在起身也抹掉了眼泪,也做好了遗忘的准备。可是在起身的瞬间,有一个你看不见的影子就被剥离出去,她很茫然地站在原地。你下了车,她在窗里看着你,你去自由地生活了,她为你开心,她会一直困在这辆车厢、寺庙、房间。
活人,是不会消失的。
真会消失的是什么呢?
情分,心意,遗憾。从心里长出来的东西非常脆弱易碎。
他说。
心愿是和我从南滨路这一头骑到那一头。
他说因为后来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所有的愿望都要我陪着,要我在身边。
在一起的意义是什么呢?
哪种程度算在一起——在被尖叫和鲜花围满的舞台握住他的手深深鞠躬,在后台握住他凉手一起坚定迈向前方,和他一起出现在哈根达斯的店里看他选口味,没有成名以前在闷热的练习室压腿笑他你怎么哭了呢。哪种程度算呢。
·21
王俊凯又做了那个梦。
还是在那个休息室,王源坐近了,可这次他什么话都没问,两个人相对无言静静坐着。
这个画面碎成粉末,取而代之是漫天大雪,面前站着14岁的王源。
“我没有骗你吧?真的会变成雪。”
那么脆弱的心意,最后却变成了可以带来春天的东西。
”那我要问了。”王源说。
王俊凯问,“这次还是会变成碎片吗。”
“不会了。有大雪盖着呢。”王源笑。
“对你来说,真人偶像的意义是什么?”
跟以前一样。
“换一下。”
“把我放到前面。”
“对你来说,我的意义是什么?”
“是真人。”真实的,和自己在重庆一起长大的活生生的人。
“我也是,我和你在一起,永远不用做偶像。”
王源哎了一声,“这是独特性理论吗?”
“你就当是吧。”
“弹珠游戏玩累了?”
“现在想试试恋爱关。”
等不及王源回答,王俊凯马上问道:“来得及吗?”纷纷扬扬的大雪遮去了王源的神情,王俊凯自言自语,“来不及对么。”
“还会再见的。”声音还在传来。
“再见。”
不做最后的道别,来日相见也不能全心微笑。
专程跑来和我道别吗,用这场雪,用14岁的声音,用还带着手铐的手朝着挥,单方面说了还会再见。
恶劣的家伙。
王源也做了一个梦,远在南美的24岁的王源。他在南滨路和14岁的自己见到了面,和王俊凯不同,他一看到手腕上的数字就明白了原因。
14岁的王源也非常了解他,“不是说累了吗?”
王源岔开了话题,回过身看向漫长的南滨路,十年间这里到处都被他的执念走遍。任何一个角落全都回荡着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声音穿透了整条南滨路,穿过了嘉陵江,穿过数年光阴。
敲打着一堵墨蓝墙壁,似乎真的得到了回音。
“我喜欢你,很意外吧?”
不是这个。
而且也不意外。
意外的反而是——
他说,“我喜欢你,喜欢到我都很意外的程度。”
·22
王源因为伤病被提前遣送回国,这条消息被刘志宏大码标红发到了自己邮箱。王俊凯看到的时候已经在病房外面了。
他隔着一个小窗看里面那个人,实在看不出来他和十四岁有什么区别。
爱抹去了光阴痕迹,王源如始至终。
他觉得那些都不用太在意了,是不是消失了,他是不是还喜欢着自己。重要的是这个人还在,脆弱的心意不用在意,他可以再去创造一些牢固的。他想岁月漫漫无边,他有命一条,也可以找出一柄可以容纳两人的剑鞘。
他可以变成壳,变成玻璃。
也试试耗命的爱法,未尝不可。
王源醒来时刚好看到王俊凯正在往花瓶插花,满天星让他想起了小王子的故事。然后又昏昏沉沉间想到了更多,狐狸,独一无二,独特性理论,真人和偶像,小龙虾票根,台湾地图旅行。
停在脑海中的数字:2和5.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王源摇了摇头,“你怎么——”他要说你怎么在这里,但又觉得没必要问。因为很安心,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和梦里的人是一个,他很安心。
王俊凯也很庆幸对方没有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毕竟他此行突兀还送花,怎么看都有些图谋不轨。只是唯一遗憾的是,那些事只有自己记得了。但是嘛,没关系,不是王源说的吗,他会用新的幸福把遗憾包着。他扶王源坐了起来,应他的要求给了他一支笔,“要笔干什么?”
“确认。”
“嗯?”还没反应过来,王俊凯就被捉去了手。
王源的后脑勺挡着他看不见,但他感觉得到笔尖在手腕滑动。
他——
心头刚一亮,眼前也一亮。王源抬起头,将他的手腕举起来,看起来有些得意。
一个是2,一个是5.
他们都没有提起,还和以前一样,因为无从说起的独特经历几乎是瞬间王俊凯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好像没有心意随江风飘零的十年,王源只是中途出去溜了个弯,最终还是回到他的身边,带来那一年的台湾海风,南滨夜幕,以及想忘记却无法忘记、终年在南滨路迷路的喜欢。
他一把将王源抱住,扑得过猛,王源的后腰差点撞到了墙。
他做好了撞到的准备,可是没有。
原因是王俊凯的手。
王源偏头,感受到那双手环在自己后腰。那双手为自己系过鞋带,牵着自己走向舞台,从好多年前的夏天开始,就轻覆在他头顶摸着他的发梢。
看不见也知道,那双手的手腕左边是2,右边是5,是他刚涂上的字迹,是他烙下的缘结。
啊,是了。他在瞬间恍悟。
原来我走不出的并非那条25公里长的南滨路。
而是这个人如此安心又不朽的拥抱。
完
当叶冰裳拥有98k之后
《当叶冰裳拥有98k以后》
简介:炮击澹台烬,枪击叶夕雾,原子弹空袭衡阳宗……走科技修仙发展道路……
(不亲自下手对主角虐身的反派是不合格的,单看男女主互相拿刀戳来戳去有什么意思,这样还互相怪罪,多伤感情啊。
所以,坏事必须都让小叶来干!今天打男主,明天揍女主,这样他们才能因为有共同的敌人而惺惺相惜,携手同心,共克时艰,情比金坚不是吗~
如果很喜欢魔神跟神女这男女主,那看完肯定心里不适,所以超前预警!!!!!!请赶紧退出,这个超级大反派,在我这里,她当定了!
——提示我已经写了。如果硬是要看,然后不舒服了,然后要来找我对线,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那就是你明知山有“屎”,偏向...
《当叶冰裳拥有98k以后》
简介:炮击澹台烬,枪击叶夕雾,原子弹空袭衡阳宗……走科技修仙发展道路……
(不亲自下手对主角虐身的反派是不合格的,单看男女主互相拿刀戳来戳去有什么意思,这样还互相怪罪,多伤感情啊。
所以,坏事必须都让小叶来干!今天打男主,明天揍女主,这样他们才能因为有共同的敌人而惺惺相惜,携手同心,共克时艰,情比金坚不是吗~
如果很喜欢魔神跟神女这男女主,那看完肯定心里不适,所以超前预警!!!!!!请赶紧退出,这个超级大反派,在我这里,她当定了!
——提示我已经写了。如果硬是要看,然后不舒服了,然后要来找我对线,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那就是你明知山有“屎”,偏向“屎”山行硬要吃一口了。)
(剧情私设……???根据扫了几眼的谣传剧本内容,以及在各种视频下看见的原著男女主粉科普内容(剧本只看了她出现的内容+原著没看,因为不想自虐),杂糅随性书写,剧本与原著干的坏事不重合的、矛盾的地方,本文不进行二选一,而是,两个坏事都得干啊!否则简直有愧自己反派身份……)
(内容大概就是,叶冰裳死后魂穿异世界——也就是咱们这儿的世界,不过只是作为孤魂野鬼游荡。冰裳的世界观在这里重塑,然后她带着外挂回去了。
写文的初心是,看完越想越气,但凡扮演者造型丑一点,我都不会这么意难平~所有的角色,就算是跟翩然、叶啥宇、庞宜之这些配角中的配角比起来,她的外挂都跟个路人甲npc似的垃圾劣质!我都不知道是该同情她的外挂居然这么垃圾这么劣质,还是该觉得她外挂这么垃圾,居然还能担起了第一反派的重大责任而夸她真牛逼了!
——(前排提醒,我从来都是写男频都市打怪升级的,没有写言情的天赋,因此感情剧情肯定写不细腻写不好,当然写小说的天赋大概也不怎么好,大家将就看哈~这里要小小批评一声产粮大佬们,随着时间的推移,冰裳每日新文越来越少,要是大佬们勤奋产粮,卑微如我,哪里用得着在这里班门弄斧嘤我真的好饿啊~哭唧唧哭T﹏T)
(主线呢,就是顺应历史走向,但是是胖揍男女主,成就他们的爱情️的历史走向,让他们谈个够,“歌颂”他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爱情,阿门……没有逻辑,全是bug,莫要深究,能爽就行。)
楔子前言
华清大学的教室里,学识渊博、举止儒雅的白发老教授,正在对面前的天骄学子们讲授着——马克思主义哲学。
在这容纳了数十个人的阶梯教室里,风华正茂少年时的莘莘学子们正聚精会神的听着课,聚精会神的做着笔记。
在老教授的讲台旁,端坐着一个极为娇美乖巧的女学生,她也正在认认真真的做着笔记,聚精会神的听课。
学得比谁都要认真!
只是,没有人能看得见她。
无论是正面向讲堂的学生们,还是坐在她旁边的老教授。
因为,她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这是叶冰裳的游魂到这个异世界的第9个年头。
她很喜欢这个世界。
她曾经在写给娘亲与小慧的信中(虽然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写完只能压箱底),试图介绍这个世界的她曾写道:
这个世界,没有男尊女卑,夫为妻纲,女孩子也能像男人一样建功立业,入学读书,自由行走于世间;
而非被束缚于三从四德的女诫、闺阁,与男尊女卑、夫唱妇随的奴性;
这个世界,没有嫡庶之分,开明的铁血律法下,实行一夫一妻制,女子独立自主,不合格的夫君,不喜欢的夫君,可以凭着自己的意愿,你若无情我便休,甚至于要不要生孩子,也全凭自己的意愿决断;
在这个世界,没有神。
没有神有资格藐视众生!
在这里,卑微的众生才是世界的主人!
这里的众生,不信神!
若神胆敢欺凌,他们便弑神!
哪怕尸山血海,他们也势要与神死战到底,绝不妥协!
就像是,在这个世界的话本里,被称为“科幻小说”的那种话本里。
无论再强大的神明降世,这个世界的众生,从来都是奋起反抗,决不投降!
哪怕真的有远超他们认知的强大神明、超出他们抵抗力量的神明,他们也绝不会匍匐于“神灵”面前,任由宰割,而是哪怕明知必死,也要亮剑的不屈精神!
众生更不屑神的庇佑!
因为在他们的理论认知里,所有高高在上,妄图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存在,都该死!
高高在上,凌驾于他们之上的神,才是人一切苦难的根源!
至于魔,那更是笑话。
……
知识渊博的老教授,此刻正滔滔不绝的讲授着“历史唯物主义”,即唯物史观!
铁打的大学,流水的学生,每年的学生来来去去,这门课程,老教授已经讲了无数年,而叶冰裳则是已经听了整整九年。
但是老教授学识非常渊博,以至于叶冰裳哪怕每年都在听,却是有常听常新之感,每次都会有新的收获。
她最喜欢的,也是最受启发的,便是这——唯物史观。
老教授高声道:“唯物史观从不否认个人在推动历史前进过程中的作用,但是,认为凭借一人之力就可以改变历史进程,缔造光辉历史这种观念,是英雄史观,非我们的唯物史观……”
“就拿我们浩瀚的历史来说……”
“秦朝末年农民起义,到最后,汉朝建立,刘邦称帝,那假如过程中,刘邦意外死了呢?历史会走向何方?”
“假如起义过程中,斩白蛇的时候,刘邦被狡猾装死的白蛇咬了一口,当场毒发身亡;
假如鸿门宴之后,刘邦逃跑的过程中摔下了山崖,当场暴毙;
假如刘邦的宠妾戚夫人背着他乱搞,导致他染上花柳病,早早躺平了呢;”
“如此种种假如之下,没有了刘邦,历史,会走向何方呢……”
“老师的答案是:历史依旧会一往无前,按照原来的大方向轨迹走。秦朝动乱、覆灭,新的王朝建立!差别顶多也就只是这个全新的王朝可能叫朱朝、紫朝……而不叫汉朝!”
“这,就是唯物史观。”
“没有了刘邦,死了刘邦,还会有张邦,李邦,王邦,赵邦,钱邦等等,来完成历史上这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农民起义,来推翻当时超出了时代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秦朝制度,来建立一个全新的王朝,为秦朝的覆灭画上一个句号……死掉一个人,或者活了一个人,并不会扭转历史的走向……”
“所以,现在,老师可以回答本堂课开始之前,同学们提出的那个问题了。”
“假如一个人穿越百年时光回到过去,是否能凭借他一人之力改变历史,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叶冰裳很擅长活学活用,脑海中思绪活跃起来。
心想:
“所以,其实,那个从500年后穿越而来,想要杀掉魔神改变历史的神女,看起来她改变了历史,其实并没有。”
“因为穿越了时空,最后的走向,还是神女用爱感化了魔神,魔神杀杀杀,同悲道重启,死去的人复生。”
“但其实,哪怕她不穿越回五百年前,而是在五百年后的当时,就对魔神进行所谓爱的感化,也差不多会是一样的结局,魔神杀杀杀,同悲道重启,死去的人复生。”
“天道命定的走向……嗯……即老教授说的历史,所要求的是屠杀仙门,仙门凋零,因为在历史的进程中,一切自有其定律,繁茂强盛,与枯萎凋零,凋零后再繁茂这个周期过程中,仙门已经走了前半段,后半段的凋零走向,无可更改。”
“天道可不关心她爱不爱他,他爱不爱她,她爱他了,可是他却恨她,他爱她了,可她又恨他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了,她捅他了,他吐血,她怀孕了,她吐血……这种狗屁倒灶的烂事。”
“也就是神女没有真的杀死魔神,如果神女真的成功干掉了魔神,那么,也还会有东方烬,百里烬,轩辕烬这个魔神降世,屠戮仙门,迫使走向凋零,然后走一遍大致相同的历史……”
不过……
叶冰裳反向思考了一下,既然个人的死活,无法扭转历史,那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假如重活一世,原本该死却想办法活下来后,对历史也没什么影响,那所谓的“天道”,会不会没兴趣管我死活了呢。
甚至于,我应该反其道而行之,推动历史走向天道的命定,只要历史走向达成了,天道才不会管我死还是活呢。
假如能重活一世,我不应该想着屈服魔神,为奴魔神,而应该强大自己成为魔神!
又或者注定都要死,那比起一开始的谁都可以踩上自己一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如蝼蚁般憋屈的死,还不如一直杀到最后,成为最大的反派,死个痛快!
反正我也不是那种能评选一个《感动x国》十大人物的那种真正好人,我不过只是一个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很乐意做个好人的灰色人。
只可惜,按照这个世界通俗易懂妙趣横生的说法,即便重活一世,我一个普通人,身处一群挂逼之中,他们是魔,是神,是仙门弟子,是妖,全都是对我形成降维打击的挂壁……最不济的叶清宇也是将门虎子,一个男尊女卑时代里的宠儿。
我一个庶出之女,爹不疼,长辈不爱,视若草芥、不问生死的庶女普通人,如何能是对手。
更不用妄想能够变强,将他们全都踩在脚下。
更何况,重活一世又如何,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一个思想与生产力皆是落后的世界,在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铁律下;
不带着前世以及如今在异世界做游魂的记忆,她一个庶出之女,存在着无可抗衡的时代局限性,眼界浅薄,最大的想象,也不过是成为皇后,坐拥这个勉强能算得上是封建时代“最独立自主”女性的位置。
再加上统治阶级的思想统治与灌输,哪怕她饱读诗书,但被列入必读书目的,也不过是女子之书。
诸如《女诫》这样,主要阐述女子在夫家要对丈夫敬顺;对小姑子屈从;对妯娌和顺;对公婆奴从这样被国中女子认可,被争相传抄,奉为经典的书籍。
以及《贞洁经》这种闺阁经典书籍,书籍内容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便是:
《获得贞节牌坊的寡妇列传以及她们被人称颂的故事》;
《男人可以打你骂你女人无数,但是你一定要爱他,因为你爱男人,是女人最大的荣耀,是你唯一的价值》;
《没有男人爱的女人,最可悲》
《假如你不守女德,比如跟夫君顶嘴咒骂他或者未出阁时多看了俊郎小郎君一眼,轻则会被全世界唾弃,被进行古代版“网暴”流言蜚语攻击,重则被浸猪笼、被律法的枷锁下狱腰斩而亡》
她的眼界,宽不到哪里去,依旧会重蹈覆辙……
……
而且,就算带着前世以及异世界的记忆与思想又如何,也不可能改变太大。
因为,多思虑的她,哪怕是没有得到这个异世界思想的洗礼前,就已经在反复阅读之后,反思现实中,从最开始的信以为真,奉为圭木,到最后,看出了这些书籍的虚伪与恶心!
所以,她会做出不守女德的,新丧立嫁。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可笑的!
更何况,她有得选吗?
她不过是为了活着!
魔神以战争威胁景国送她和亲,她有选择的资格?
如果拒绝了,那么,景国权贵们眼见谋生不能,能让她好活,能不以杀她性命威胁她服从?
或者说,她其实也的确有选择。
而这唯一的选择,就是为了贞洁,为了她死去的丈夫萧凛,自杀,与他共赴黄泉!
可是,她为什么要为萧凛死!
她想活着!
她早已不信《女诫》与《贞洁经》里贞洁烈女殉情那套!
纵然,最开始,因为人自身无法超出时代全部的原因,她心里也有一丝也觉得自己新丧立嫁、不为萧凛自杀、随他而去这种行为有些不耻,但是当她在这个异世界呆得久了,连这一丝不耻感都没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改嫁的那么多,难不成她们的丈夫死了之后他们就得自杀共赴黄泉吗。
不!这个世界不仅不鼓励这种行为,甚至于严厉制止、劝说这种不珍惜自己生命的行为!
她们的丧偶改嫁,并不会受到指指点点,甚至于还会被鼓励为继续活着,开始新的人生。
而且这还是在她们那已死的丈夫对她们也很好的情况下,甚至于比萧凛对她还要好;
因为萧凛的心中最重要的是天下是万民,是责任,而她们大多数已逝的丈夫心中最重要的是她们;
但是她们的丧偶改嫁,也并不会受指指点点。
这个世界,无声的告诉了叶冰裳,她不信那些《女诫》、《贞洁经》,是对的,是无比正确的!
她其实已经超出了当时与她同时代的女人太多。
但这个世界也在无声的告诉她,这是她的可喜可赞叹之处,却也是她的最大可悲之处。
因为纵然她已经超出了与她同时代的女人太多,看出了《女诫》《贞洁经》等的虚伪恶心,
可她还是不得不遵从《女诫》《贞洁经》的准则;她也依旧不得不依附于男人而活!
因为时代,并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改变。
不会因为她这个没有神力的庶出之女认识到了《女认识到了《女诫》与《贞洁经》的虚伪,而让女人拥有与男人平等的地位,能够建功立业,提升自己实力的机会!
不会因为她意识到了这些,就没有了嫡庶之分,得到同样的对待得到同样好的强大资源,得到同样的成长机遇与可能!
……
依旧是她如果不依附于男人而活,那么,她只有死。
只因为那里女人没有独活的权利。那里不会允许女人到一定年龄而不出嫁,娘家也不会分资产。
最重要的是,没有在外谋生的工作可能。
或者说,也的确有工作的机会——比如,迎来送往的青楼!
而选择嫁人,也不过是换个地方重复男尊女卑的生活;
至于想着嫁个不如自己身份地位的人,好操控,逆转身份地位徐徐图谋,那更是妄想!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谁,都是由家里决定,你只能选择嫁门当户对的,或者有本事嫁更好的;
而别妄想嫁给不如自家的,因为这对于自家而言,是折损,故而毫无可能;
又或者,是所谓的逃出生天,逃离那个家族,自力更生则更是柏拉图的理想国。
在那个世界里,这如同这个异世界中,一个七岁孩童不堪家庭父母折磨,于是选择离家出走自谋生路一般。
死亡,才是归宿,而不是出路。
问身处那个世界的她为何不逃离那个家族,远走高飞,自力更生,就像是问这个异世界中,一个7岁孩童不堪父母责骂,为什么不离家出走,一去不回一般!
因为会死!
留下,还有可能忍辱着苟且偷生;
离开,98.999999%的可能是死;
要么死在盗匪的手中,毕竟盗匪山贼猖獗;
要么死在青楼的床上,毕竟恶人从不会放过剥夺他人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的机会;
要么饿死于荒野,毕竟贫者无立锥之地,山林广袤,却都是有主人的;
要么成为野兽的果脯之鲜肉,毕竟野兽毒蛇出没;
要么被抓回去,打死,毕竟出了这样胆敢逃跑的女子,会被视为家族的耻辱,被宣扬家教不好,会败坏家族嫡女们的名声,导致她们日后不好嫁;
哪怕是死了曝尸荒野,都有可能还要被人榨干最后的一丝价值,拿去配阴婚;
……
所以,带着在异世界游荡的记忆重活一世,也不太可能改变更多。
她大概率还是会过上类似封建女性的人生。
就算是她折下尊严去抱她最讨厌的神女的大腿,不与她为敌,但是众所周知,“主角”总是要献祭一些亲人好友来推动觉醒的。
叶夕雾+神女献祭了祖母等人;
桑酒献祭了父兄族人等等。
可以没有永远当反派的人!
但永远都会有反派!
善恶相生相克,矛盾对立又共存。
没了她叶冰裳当反派,那肯定要有别人来当反派。
否则魔神与神女平平淡淡的就爱在一起了,那多没面子不是。
所以,按照主角的献祭觉醒规律,她就算抱了神女的大腿,成为了神女的亲近之人,也不定在哪一天就被献祭了。
还不是一样的短命憋屈。
……
所以,无论如何,她的命运注定,便是这般。
哪怕重活一世,悲凉的结局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所以,她喜欢眼下这个异世界。
她喜欢自己死后意外来到的这个异世界。
她喜欢这个世界里,女子,竟然能以这样的姿态,傲然立于天地之间!
她甘愿永远停留在这个异世界。
哪怕仅仅只是作为孤魂野鬼存在。
直到,灵魂消散覆灭。
至于曾经的那个世界,那是她的噩梦。
哪怕是能重回一世,甚至于是强大到可以把那些伤她的人踩在脚下,可如果是回去了便再也无法回到这个异世界,那她,宁愿放弃回去重活一世的机会。
她喜欢这里。
此生不渝的那般喜欢。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死了。
惨烈的死了。
一切,早已经没有了如果。
她,也不喜欢如果。
下课铃声敲响,听得意犹未尽的叶冰裳正想飘走,等下一次再来听这位老教授的课。
而且她马上要去赶下一位老教授的课了。
一个年华老去但是依旧风雅无比的老太太教授。她的心理学课,她最喜欢听。
最近正好讲到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以及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成因解读课题呢。
她收拾好自己的笔记,抬起眼眸,想要起身,可是抬眸的瞬间,她惊愕的愣住了。
明明不过是眨眼之间,为什么眼前的一切,全都变了!
头发花白的博学老教授不见了!
勾肩搭背谈笑风生正收拾书包商量着待会儿去哪儿吃饭的学生们不见了!
她最喜欢的人们,她此生不渝喜欢的世界,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古色古香的奢华亭台楼阁,大红灯笼高高挂。
她自己一袭红色嫁衣,此刻正瘫坐在地上,手心捧着一片泛着光芒的鳞片。
它散发出一层光罩,将她笼罩其中,以至于正在庭院里肆虐伤人的血鸦,无法伤到她。
叶冰裳瞬间怅然若失。
大婚!
这是她跟萧凛的大婚当日情景。
这是梦境,幻觉,还是……如同那位神女一样,莫名被赋予了,穿越时空的力量,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我的大婚当日。
回到了我还未死之时。
叶冰裳怅然若失的垂下手。
却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她下意识垂眸,就看见一个泛着紫光的圆环黑洞。
而她的手指,正好有部分落在这黑洞中。
她壮着胆子,一把握住那个触感冰凉坚硬的东西,大力一掏!
一个大家伙瞬间蹦出来了!
她瞬间惊讶。
以她游荡那个异世界9年的经历,她绝对不会认错的!
这是那个异世界的军用武器——军用火焰喷枪!
曾经游荡到军营里的她,亲眼看到过火焰喷射兵是怎么操作它,然后喷出长达数百米的火焰,温度更是高达1109度的高温!将一切焚为灰烬!
她看着那个紫色的黑洞,再度伸手进去。
果然又摸到了东西。
同样的冰冷坚硬。
利落掏出来。
竟然是装备了穿甲弹的穿甲手枪FN97!
正在叶冰裳想看看还能掏出什么好东西的时候,一道长身玉立却神情阴鸷的身影徐徐走进来。
血鸦在他的驱使下,呼啸而过,遮天蔽日!
他一眼便看见了瘫坐在地的叶冰裳。
眼里是玩味的嗜血杀意,手一挥,数百只血鸦,便朝着叶冰裳飞来,要将她撕成成千上万块碎肉,吞入腹中!
就在数百只血鸦逼近叶冰裳之时,一道白色的光罩骤然显现,光芒万丈!
眨眼之间,数百只血鸦全数毙命,漆黑的眼睛与黄色的嘴里流淌出鲜血,血腥四溢!
澹台烬看着那白色的光罩,眼里多了一丝玩味。
“护心鳞?有趣。”
他步态生姿的走近叶冰裳,一举一动,都是令女人心动的俊郎沉醉。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笑得阴森冷然。
“就当做是你跟我的秘密,好吗。”
原本叶冰裳见了他隐藏的实力,知道了他是操控血鸦杀人的背后真凶,为了继续卧薪尝胆,隐忍着厚积薄发,他自然要杀她灭口!
只是,眼下,他暂时杀不了她,只得如此。
他笃定,以叶冰裳这种软弱的性格,无能的弱者,尤其还是个贪生怕死,为了活着,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定是不敢不从。
可是,他的话音甚至于还未落下,一道冲天火光骤然喷薄而出,难以承受的高温瞬间朝他席卷,势要将他吞没,燃烧为灰烬!
若非他反应迅速,颇有修为,动作敏捷,一边施法聚成防护盾,一边迅速后退出百米远,那么后果难以想象。
澹台烬心中暴怒。
这个软弱无能还如此贪生怕死的女人,居然胆敢对他下手!
暴怒的他正欲出手还击,可是,他甚至于还没来得及出手,而是连连后退挡住了如海浪般的滔天烈焰的烈火,然后迅速切换没有火焰的角度逼近叶冰裳,还没来得及讲这个电光火石间心中生了这个念头付诸实践,就听见!
“嘭!”
“嘭!”
“嘭!”
“嘭!”
四声震耳欲聋,如钢铁嘶鸣的响声炸开!
与响声几乎是同时诞生的,是他身上席卷而来的剧痛!
双膝与双臂皆是炸开了血花!
如同钢刀刮骨的剧痛!
最开始仅仅只是在双膝与双臂发疼。
眨眼之间,便已席卷全身!
叶冰裳冷傲的站起身,俯视着因两个膝盖中枪而无法支撑住身体的澹台烬。
她想走过去,走到澹台烬的面前。
但是护心鳞的光罩却像是无形的屏障,将她拦住。
她突然间回想起,萧凛在去杀血鸦护卫众宾客之前对她说过,护心鳞启动之后,功效甚大。
唯一的缺陷,就是启动之后,她就不能移动。
不懂仙术道法的她,又不懂得怎么自我解除。
于是,叶冰裳随手就往那紫色的黑洞里一淘,想看看有什么其他好用的大宝贝可以用。
随手一掏!
看清掏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物品后,叶冰裳瞬间满意。
她举起绿色苍蝇拍,对着澹台烬那烧得焦黑的脸,“啪”一声就直接呼他脸上!
绿色苍蝇拍代替了她的手掌,弥补了她不能亲手掌捆澹台烬的遗憾!
啪!
这一苍蝇拍,是报他刚才欲杀她之愤!
啪!
这一苍蝇拍,是泄他曾将她做成人彘之恨!
啪!
这一苍蝇拍,她想打就打了,难道还要挑原因找理由不成!
三个响亮的苍蝇拍耳光打在澹台烬的脸上,顿时澹台烬的脸两侧全都是苍蝇拍留下的鲜红格子印!
对上澹台烬怒意汹涌的眼神,她冷声讥讽。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就你这种人渣败类偏执神经病反社会人格障碍,也配跟我有共同的秘密?”
她正想挥起绿色苍蝇拍,再来几个响亮的苍蝇拍耳光。
可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最后放弃了,转而收了手,把可可爱爱的绿色苍蝇拍扔进紫色的黑洞里。
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因为她突然想起,根据那个老太太教授前几节课说的相似案例,这魔神跟神女一样,八成都是有隐藏的个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属性的啊。
叶冰裳有些烦。
“啧,真烦人,他这种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人,我都怕我打他打多了,他会爱上我!”
“看来以后不能多打了,或者说,再想动手打他,那也不能顶着自己这张脸啊,得易个容啊!”
“否则打多了这个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他爱上了我怎么办!”
想到这种可能性,叶冰裳不仅没有产生被强大魔神爱上的光荣感,反而只觉得一阵恶心。
毕竟,她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爱好者。
借用一下话剧梗~
双向暗恋前提下的凡涛,希珅是老夫老妻模式,人物可能有ooc。其它人没出场只是因为人设没那么清析,画出来可能不对劲🥲🥲🥲之后会多试试找找感觉
希望我的小学生字体没有影响阅读。。。
忙起来了。。。之后更新就只能随缘了≡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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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德沃凭借一己之力帮助哈利波特纠正夜游恶习(误)
从此可怜的小波特再也不夜游了(只是暂时不敢了)
预言家日报头条:《邓布利多拒绝还帐 连夜逃离霍格沃兹》
(⁄ ⁄•⁄ω⁄•⁄ ⁄)准备开一个稍微长一点的坑啦!
因为希望能给大家带来更多质量更高的作品(小小声)
这个系列画的应该会更加精致认真(?)一些(视线漂移)
※私设au!ooc算我的!就是,这个世界线完全没坏人,全员无伤亡,
霍格沃茨互动的一些可爱日常(*/∇\*)🌸
※au内各个时间线以后应该都会画到!ggad双教授设定啦!
(总之,莫名其妙的画了个大饼,大概还是...
格林德沃凭借一己之力帮助哈利波特纠正夜游恶习(误)
从此可怜的小波特再也不夜游了(只是暂时不敢了)
预言家日报头条:《邓布利多拒绝还帐 连夜逃离霍格沃兹》
(⁄ ⁄•⁄ω⁄•⁄ ⁄)准备开一个稍微长一点的坑啦!
因为希望能给大家带来更多质量更高的作品(小小声)
这个系列画的应该会更加精致认真(?)一些(视线漂移)
※私设au!ooc算我的!就是,这个世界线完全没坏人,全员无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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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莫名其妙的画了个大饼,大概还是会很快更新(?)
最后最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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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get到一个虐点,1899年夏天,18岁空有一腔抱负却无法施展的ad碰到16岁的gg,让他的才华就此得到认可与展现。1945年,已经步入中年的ad打败了黑魔王gg,让他被世人所知,名垂青史,在魔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64岁的ad实现了18岁时的雄心壮志,但却是以打败自己曾经的恋人作为前提条件。
突然get到一个虐点,1899年夏天,18岁空有一腔抱负却无法施展的ad碰到16岁的gg,让他的才华就此得到认可与展现。1945年,已经步入中年的ad打败了黑魔王gg,让他被世人所知,名垂青史,在魔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64岁的ad实现了18岁时的雄心壮志,但却是以打败自己曾经的恋人作为前提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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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德尔教授的课上划水,哈利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大难不死了| ू•ૅω•́)ᵎᵎ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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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里德尔是黑魔法(防御)课老师!没有人比黑魔王更懂黑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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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两个月时间,两位百年一遇的天才相遇,互相产生了情愫,建立了血盟。
黑白巫师的故事也让我经常幻想过。
如果阿里安娜不是默默然也没有死。
会怎么样?
起初,我认为:会原谅吧, 他们应该会一起去寻找伟大的利益吧。
但这都是表面上,事实上就像罗琳所说:这个人深深的伤害了世界,也深深的伤害了邓布利多。
我们作为旁观者当然知道,格林格沃口中最伟大的利益是表面上的辉煌,因此即使再辉煌,背后依然有黑暗。...
盛夏的两个月时间,两位百年一遇的天才相遇,互相产生了情愫,建立了血盟。
黑白巫师的故事也让我经常幻想过。
如果阿里安娜不是默默然也没有死。
会怎么样?
起初,我认为:会原谅吧, 他们应该会一起去寻找伟大的利益吧。
但这都是表面上,事实上就像罗琳所说:这个人深深的伤害了世界,也深深的伤害了邓布利多。
我们作为旁观者当然知道,格林格沃口中最伟大的利益是表面上的辉煌,因此即使再辉煌,背后依然有黑暗。
邓布利多也知道。
无论他多么爱格林德沃,某些时刻,他爱的盖尔依然会显露出来的偏执,疯狂等。
时间长了,格林德沃也一定会意识到,阿不思对于自己的“背叛”。
最终,依旧在对立面……
【祺鑫】泡澡试探下属是否是直男
公司新员工表面直男祺X公司总裁早年出柜0鑫
3.7K
丁程鑫是个富二代,毕业之后就接管了父亲手下的一家工作当老总,可谓要钱有钱要颜有颜,人生顺风顺水。
他早年出柜,全公司都知道他们总裁不喜欢美女,偏爱男的。
按理说丁程鑫长得也标致,笑起来甜美可爱,是个比女爱豆还漂亮的甜心总裁,应该会有1喜欢吧?
但丁程鑫眼光很挑,下属也有不少想利用他的癖好网上爬的,无......
公司新员工表面直男祺X公司总裁早年出柜0鑫
3.7K
丁程鑫是个富二代,毕业之后就接管了父亲手下的一家工作当老总,可谓要钱有钱要颜有颜,人生顺风顺水。
他早年出柜,全公司都知道他们总裁不喜欢美女,偏爱男的。
按理说丁程鑫长得也标致,笑起来甜美可爱,是个比女爱豆还漂亮的甜心总裁,应该会有1喜欢吧?
但丁程鑫眼光很挑,下属也有不少想利用他的癖好网上爬的,无一都被拒绝了。
直到马嘉祺出现。
马嘉祺是个入职还没两个月的新员工,从实习转正之后就被调到总裁身边当贴身助理。
助理和秘书不一样,秘书需要业务熟练,帮总裁处理各种工作,但助理嘛……只要会开车会泡咖啡就行了。
马嘉祺这种一步登天的晋升模式让同事们不禁浮想联翩,也有人暗戳戳提醒他:升的太快不一定是好事,咱们老总喜欢男人,你懂吗?
这意思多明显啊,就是丁程鑫看上马嘉祺了。
马嘉祺以前在别的公司也听说过潜规则,但这事儿落在自己头上,不免有些紧张。
马嘉祺成为助理一周,每天替丁程鑫开开车,买东西跑腿,其他方面倒也相安无事。
正当他以为同事们猜错的时候,这天下午,丁程鑫把马嘉祺叫到办公室里谈话。
“马哥,来坐啊!”
马嘉祺有些不自在:“丁总,您叫我哥折煞我了,叫我小马就行了。”
丁程鑫不以为然:“也是,让同事们听了怪不合适的。”
“嗯。”
“那我叫你嘉祺好了。”
马嘉祺:“……”
马嘉祺:“丁总,您太会开玩笑了。”
丁程鑫托着腮,玩味地说:“这怎么是开玩笑呢~先不说这个了,说说你最近的表现情况吧。”
一听开始谈工作了,马嘉祺立即坐得笔直。
丁程鑫:“我觉得你工作这段时间很努力,我很欣赏你,所以我想问……”
马嘉祺心想,这是打算长期让他担任助理职位了吗?
“丁总您问。”
丁程鑫:“你有女朋友了吗?”
马嘉祺:“……”
工作做得好跟有没有女朋友有联系吗?!
虽然心里很无语,但马嘉祺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丁程鑫很满意地笑了笑,又问:“那男朋友呢?”
马嘉祺彻底尬住了。
为什么总裁老问他一些跟工作无关的问题啊!
难道这是在试探他?
想起同事们的猜测,马嘉祺立即义正言辞地回答:“丁总,我是个直男。”
言外之意,我跟你没可能的,死了这条心吧。
但丁程鑫似乎不相信,说:“是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他的语气好像是在聊天,其实是在对马嘉祺试探。
马嘉祺无话可说。
他确实不是直男,而且是个1,只不过没有出柜。
可现在明知道上司对你虎视眈眈,明摆着打算跟你玩潜规则呢,他能直接说自己是1吗?
马嘉祺可不想当那种靠床上位的小白脸,于是再次严肃重申:“丁总,我真的不是你想得那种人……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出去工作了。”
马嘉祺站起来,礼貌地离开了办公室。
丁程鑫并不失望,而是直勾勾盯着马嘉祺的屁股,呢喃说:“夹得这么紧,肯定不是直男……”
不行,他要再试探试探!
终于到周五,明天就迎来了双休。
马嘉祺感觉自己可以松口气了,每天在活0活现的总裁面前装直男真是累坏人。
就在下班前,秘书叫住了他。
“马哥,丁总说这个周末要去温泉山庄度假,让你回家收拾一下东西,晚上八点钟开车去别墅接他。”
马嘉祺懵了:“什么?周末度假……可是我周末应该休息啊。”
和领导一起去,不管在哪都是上班。
秘书向他挑了挑眉,“去温泉山庄还不好?我倒是想跟着去,但是我明天还得来公司处理工作,你就知足吧。”
马嘉祺心里默默想,他宁愿留在公司加班,跟老总度假更难受。
而且还是温泉山庄……丁程鑫不会想跟他来个坦诚相见吧?
想到这,马嘉祺连当场辞职的心都有了,可是转念一想现在工作不好找,他可不想回家当啃老族。
但是他也不想吃软饭啊!
只能祈祷,丁程鑫是跟朋友或者父母一起去度假的,千万不要让他俩两个人单独相处!
上天大概是听到了马嘉祺的祈祷,于是,这趟温泉之旅果然只有他和丁程鑫两个人。
马嘉祺感受到了无尽的绝望。
这一趟旅行真是鸿门宴。
开车大约三个小时,两个人到达了著名的温泉山庄。
现在是夏末秋初,这时候来泡温泉的人非常少,丁程鑫更加满意。
“马哥,现在正是淡季,很清净啊,你觉得怎么样?”
马嘉祺尴尬地笑了笑:“丁总,说了不用叫我马哥。”
丁程鑫顿了顿,立即笑逐颜开:“对,你让我叫你嘉祺的,瞧我这记性~”他说完还顽皮的吐了吐舌。
马嘉祺内心咆哮:我可没让你叫我嘉祺!!!
总裁怎么这样?
竟然还朝他吐舌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个总裁啊!
两个人去到前台登记,马嘉祺二话不说要了两间房。他可不想跟丁程鑫住在一起,以免自己贞洁不保。
不过丁程鑫倒也没在这事上要求,反而像个天真的少女,对即将开始的度假充满了期待和憧憬。
定好了房间,两个人分别回到房里收拾东西,没过一会儿丁程鑫就来敲门。
“嘉祺,咱们去泡夜场吧!”
马嘉祺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这时候已经很累了,但架不住上司一直要求,只好硬着头皮跟丁程鑫去泡夜场。
温泉和泳池的规格差不多,也是进去先换衣服,穿着泳衣或者裹着毛巾才可以进入温泉汤。
两个人进更衣室换衣服,马嘉祺立即找了个角落的柜子,跟丁程鑫隔了好远的距离。
他把脱好的衣服叠整齐放在柜子里,等到该脱内裤了,忍不住偷偷回眸去看丁程鑫。
丁程鑫果然正在一脸痴笑地看着他。
马嘉祺:……
马嘉祺感觉很绝望,但表面上还要装作毫不知情地继续,他怼在储物柜的夹角,先把浴巾缠在系在腰部,然后再浴巾的遮掩下脱换泳裤。
等他换好了,丁程鑫还没脱完,估计是光顾着欣赏马嘉祺的身材了。
马嘉祺见状,一本正经说:“丁总,我先进去了。”
“哎,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丁程鑫说完开始加速脱。
马嘉祺故意往前走了两步,把背后留给他,根本不去看他换衣服。
“哎呀。”
突然身后传来叫声,马嘉祺下意识回头:“怎么了?”
然后他就看见丁程鑫白花花的身子,漂亮的锁骨窝很深,肩膀和手臂的线条很紧实。听说0都很注重身材,丁程鑫肯定有健身。
马嘉祺只是扫了一眼,立即转移视线。
丁程鑫可怜巴巴说:“我忘记带泳裤了~”
马嘉祺:……
这种事至于大呼小叫的吗?
丁程鑫怕不是故意的吧?
想归这么想,马嘉祺还是一本正经说:“我去前台帮你买一套。”
他说完,立即去前台帮丁程鑫买了一条泳裤。
等马嘉祺回到更衣室,把泳裤递给丁程鑫,丁程鑫开心收下。
他一边穿一边撒娇地说:“麻烦你了嘉祺,回头我把这个钱转给你。”
“不用了。”马嘉祺说完又立即背对他,不去看丁程鑫换衣服。
他表现的这么冷淡,换做一般人早就该知难而退了,但丁程鑫可不是一般人。
他看着马嘉祺清高的背影,偷偷窃喜,又闲聊般说:“哎嘉祺……”
“嗯?”马嘉祺已经无奈地默认这个称呼了。
丁程鑫:“你看我皮肤是不是挺白的呀。”
马嘉祺:……
啊啊啊啊!
丁程鑫为什么要跟他讨论这种问题!
这已经算是上司性骚扰了。
马嘉祺无话可说,他只后悔为什么跟丁程鑫来泡温泉。
正在这时候,背后一个热乎乎的身子贴上来,丁程鑫独特的香水味钻入马嘉祺鼻腔。
“我换好了,咱们去洗温泉吧~”
后背的触感能清楚地感知到丁程鑫把整个上身都贴过来,马嘉祺整个人都僵了,连忙逃跑似的往浴场去。
这次马嘉祺走得很快,也不管丁程鑫在后面叫他,直接进入温泉池。
他毕竟不是直男,有个这么可爱娇俏的0倒贴过来,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但马嘉祺还是理智的,他不想吃软饭,更不想跟上司扯不清。所以连忙跳入温泉里面,遮挡自己的生理反应。
等丁程鑫也泡进来,埋怨地问:“你干嘛不等我,叫你也不搭理。”
马嘉祺在温泉里缓了一会儿,决定跟丁程鑫说清楚。
“丁总……我只是来上班的,多余的其他方面我真的没有想法,也请你不要……”
马嘉祺看着丁程鑫闪烁的大眼睛,后面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除去丁程鑫是他上司这件事,丁程鑫长得还是很漂亮的,在0里面属于极品。
要马嘉祺亲口拒绝这样一个极品小0,他确实难以开口。
丁程鑫认真地盯着他,追问:“我不要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在浴池里朝着马嘉祺走过来。
眼看两个人要面对面贴近了,马嘉祺连忙撇开目光:“请你不要像这样,离我太近。”
丁程鑫盯着他看了会儿,“噗嗤”笑出来,指了指远处池子里的几个男人说:“男的哪个不是勾肩搭背的,这有什么?”
马嘉祺辩解:“但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毕竟……”
他欲言又止。
丁程鑫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于是开口:“毕竟我是个同,你是想这样说吗?”
“……”马嘉祺不说话,其实也默认了。
丁程鑫说:“我是同,你又不是,要是有反应也是我有反应,你怕什么?”
马嘉祺还是不敢看他,偏着头说:“我哪里怕了?”
丁程鑫笑了笑,没说话,却慢慢向他走近。
马嘉祺下意识想要躲开,可是想起刚才的话,要是自己现在躲开了,岂不是证明自己就是心虚?
他只好强忍着站定不动,心跳却越发加快,丁程鑫走过来时,一波波水流也朝他涌过来,叫人根本无法镇静。
丁程鑫的肩膀雪白,两个人身上也只有一层薄薄的泳裤,马嘉祺不由自主地呼吸急促,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
等到丁程鑫的发丝已经快贴在他眼睫毛的时候,马嘉祺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人搂入怀。
温泉水被搅得浪花四溅,急促的喘息被远处的嬉笑聊天声遮盖,一股股蒸腾的热气挡住了暧昧香艳的画面……
隐藏结局:
“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
耗时两个多月终于完成了!以防万一先说一下,这套图是以姐漂为原型进行的二次创作,每一个都与单主讨论修改了很多个版本(不能全部放出来实在很可惜!)所以会与原版相差很大可以当ooc看,希望大家喜欢!不喜欢的可以滑走希望不要骂得太难听!阿里嘎多!
另外我本人仅发在小🍠,🧣和lof三个地方,不允许除我本人和单主以外的任何人发布和转载,谢谢理解。
“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
耗时两个多月终于完成了!以防万一先说一下,这套图是以姐漂为原型进行的二次创作,每一个都与单主讨论修改了很多个版本(不能全部放出来实在很可惜!)所以会与原版相差很大可以当ooc看,希望大家喜欢!不喜欢的可以滑走希望不要骂得太难听!阿里嘎多!
另外我本人仅发在小🍠,🧣和lof三个地方,不允许除我本人和单主以外的任何人发布和转载,谢谢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