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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上花下

【藕光】玉攀骨 (中上)


有原创角色,和敖光就是很老很老的老朋友。

藕光纯爱,ooc致歉




3.

寒风刺骨,海面已被全部冻结,除了来往尖锐的风声,无任何鸟鸣鱼游。这片天地像是自创世起就被神明遗忘,只剩永恒的空寂与萧条。


哪吒与敖光从空中飞下,落在一望无际的寒冰上。哪吒跳下风火轮,赤脚踩在冰面上,冰块嘶嘶冒着热气。“嘿,粘脚,真有意思。”哪吒跳来跳去,一边招呼身边飘着的敖光:“这里啥都没有,咱们是要下去吗?”


敖光点头后,哪吒直接一把火烧出一个大洞,露出冰面下深幽的海水。


一人一龙跳进海里,哪吒回头望去,四周是灰蓝色的,很暗,只有破开的那道口子处有些微的光洒落,但越往下游去,那点光也...


有原创角色,和敖光就是很老很老的老朋友。

藕光纯爱,ooc致歉




3.

寒风刺骨,海面已被全部冻结,除了来往尖锐的风声,无任何鸟鸣鱼游。这片天地像是自创世起就被神明遗忘,只剩永恒的空寂与萧条。


哪吒与敖光从空中飞下,落在一望无际的寒冰上。哪吒跳下风火轮,赤脚踩在冰面上,冰块嘶嘶冒着热气。“嘿,粘脚,真有意思。”哪吒跳来跳去,一边招呼身边飘着的敖光:“这里啥都没有,咱们是要下去吗?”


敖光点头后,哪吒直接一把火烧出一个大洞,露出冰面下深幽的海水。


一人一龙跳进海里,哪吒回头望去,四周是灰蓝色的,很暗,只有破开的那道口子处有些微的光洒落,但越往下游去,那点光也看不见了。


越往下越冷,也越黑,好在二人都能在黑暗中视物。敖光抬了抬手,哪吒突然感到周身水压一减,冰冷的海水对他的挤压也淡去了不少。“避水术,快些走吧。”哪吒嘿嘿笑了,脚下风火轮一登,直直的向下方冲去。


下方逐渐浮现一座巨大的宫殿,一眼望不到头,但修建并不精致,打扫的也不勤勉,不少建筑落满了墨绿的水藻,在深海漂浮着。哪吒落于海底时,海底激起不少尘泥。


“有人吗?有——人——吗?不是人也行啊!”哪吒边走边大声喊,可惜没有一人回应,敖光已经重新回到了鳞片中。


一阵破水声传来,从宫殿大门内不知什么地方射出一只箭,受了水的阻力,最后只插在哪吒前方十几步的泥土里。哪吒两步上前,把箭拔出,确实只是一只十分普通的箭。正奇怪着,心念电转间,他迅速闪身到一旁,再回头一看,刚刚站立的地方,赫然多了一只黑色的长条状东西,一头扎在泥里,酷似一只黑色的箭。那箭扎进土里后,坚硬的身体一下又变软,像蛇又像鱼一般游走了,游动时悄无声息。


哪吒正觉好奇,下一瞬,无数这般的黑箭寂静无声的落下。


只凭躲闪已经来不及,哪吒一咬牙,火尖枪出现在手中,凭借凌冽的刀光将还未近身的黑箭斩落。周围逐渐落满断成几截的血肉,但这还不够。他眉间魔丸印记越发明亮,火焰冲天燃起,就算在海底也烧出了不小的规模,黑箭还未近身,便已经烧成了灰。


“是何方神圣,给小爷出来!”脚下风火轮熊熊燃起,顶着漫天黑箭的压力,哪吒硬是冲破了大门。


锦囊内鳞片轻轻一震,而后一只如玉般的白龙冲破火焰与前赴后继的黑蛇,凛冽龙吟响彻海底,荡出圈圈波纹。在空中转了一圈,白龙冲向海底,将哪吒围在中间,向外侧黑蛇群发出阵阵低吼。哪吒连忙收了周身燃烧的火焰,怕把敖光烫伤。周遭的黑蛇群停止了进攻,只在周围躁动的游动,但对白龙又有所忌惮,犹豫着不敢进一步。


“你的身体不要了?”敖光回头,低声对哪吒道。


“这点程度,小意思。”哪吒搓了搓鼻子,想说点别的,又觉得耳朵有点发烫——坏了,不会刚刚那点火把耳朵烧坏了吧?


“它们为啥怕你?”哪吒好奇的很。敖光言简意赅:“血脉压制,这些应该是海蛇。”


“我还道哪里来的客人,原来是老相识。”一道女声响起,轻轻柔柔的,颇有些柔风弱柳的韵味。黑蛇群散去,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她着一身黑色长裙,一头黑发,一双黑瞳,皮肤却是如雪的白。


“墨漓。”敖光变回人形,即使同为妖的人形态,还是比那女子高上不少。哪吒不禁想,敖光真是不论对谁都用下巴看人啊,看来前面真没故意针对他。


正神游间,他才感觉到敖光在唤他。“哪吒?”


“啊,我在我在,这是要开打吗,小爷正手痒呢!”


“不是,”敖光压低声音,“她叫墨漓,原型是章鱼,看她头上白色的簪子,正是玉攀骨。”


若不是千年前墨漓告诉过他,谁能想到玉攀骨是一只玉白的簪子?


墨漓看着眼前两人眉来眼去,挑了挑眉:“这不是东海龙王敖光大人?怎么千年不见,今日有空来小女子处?”她又把哪吒上下打量了个遍,抿唇轻笑:“这又是哪家的俊郎君?虽被锁了形态,可小女子仍能看出,郎君相貌很是不错呢。”


敖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今日犯了什么病?”




 

殿内。


墨漓伸了个懒腰,靠在铺了厚厚绒垫的石椅上,打了个呵欠:“老娘跟你客气客气,你倒还挑上我的错了?说吧,辛辛苦苦拖着元神跑这么远,总不能真是闲的脑子出问题了吧。”哪吒目瞪口呆,先前那个说一句话柔弱的像要喘三口气的人,一眨眼变得比他还像个魔丸。


敖光早已经习惯,“我想找你借玉攀骨,为我儿敖丙重塑肉身。只要能救我儿性命,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墨漓笑了,他伸手将盘发的玉攀骨取下:“我原先要亲自把这东西送你,你不要,现在又什么条件都能答应——有你这般反复无常的吗?。”


“……这两件事毫无关系。”敖光有些无奈,千年前,墨漓不知是真心还是玩笑,想与他结为伴侣,将玉攀骨作为定情信物赠与他;现下他因为丙儿的事来找墨漓要玉攀骨,无论怎么自我安慰,都有点里外不是龙。


“你们说话能不能清楚一点?小爷我一句都没听懂,这位姐姐,你有什么条件就直说,谈的了就谈,谈不了我们也好考虑一下抢嘛。”哪吒踩着风火轮在大殿到处乱逛,看下面两人磨磨唧唧了半天也毫无进展,只得掺和进他们的哑谜之中。


“姐姐?小郎君嘴真甜,只是我比敖光还大了千岁,那你喊敖光哥哥吗?”墨漓抬手,一条黑色绸缎从袖中飞出,轻轻卷上哪吒的手腕,把人拉到近前。哪吒没有反抗,借力往前飞去:“嘿嘿,那也不是不行——”


“胡闹!”敖光温怒,“哪吒是陈唐关镇守李靖之子,丙儿的朋友,怎可如此乱了辈分?”两个混世魔王凑到一块,可是苦了他。


哪吒心中一动,像被不知哪来的针扎了一下,莫名不喜欢这句话。他想反驳,一时半刻却也想不出道理来,只得先按下不提。


“行了,老娘谁都不认识,现下能看到的就你们两个,提旁人无用。”墨漓撇撇嘴,只觉得敖光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套死板,偏偏长了这样一副皮囊。她思量片刻,忽然计上心头,温婉一笑:“只是这玉攀骨,你若是想要,也不是毫无可能。只要你答应——嫁与我,那这东西便本就是你的。”


敖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墨漓竟能提出如此要求,“不…”驳回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怒呵打断:“不可能!”哪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子还在反复确认,口中已经下意识开始反驳。


“我与敖光的事,你个小儿插什么嘴?”墨漓以袖掩唇,只露出一双眼,似有不悦。敖光忙将哪吒扯向身后,以往要进攻时,墨漓才会做这个动作,都是混世魔王,敖光只怕小的真把大的惹怒了。


哪吒全然不顾,一使巧劲挣脱,一步跃到前方:“是我把敖光带出来的,出来一趟就给敖丙找个后妈,我怎么给他交代?”他想了很多理由,可都模模糊糊的,只清楚的知道绝对不能让敖光点头,最后只能借了敖丙的关系。


一魔一妖无声对视,谁都不肯退让一步,大殿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殿外不知什么在游动的声音,沙沙作响。


最终也没能谈妥。敖光叹了口气:“容我考虑一下。”



 

 

4.

寝殿内。


说是寝殿,也只是个没那么空旷的大殿。石床铺了厚厚的绒毛,没有精巧的装饰,几颗夜明珠幽幽的闪着光,勉强让人能看清寝殿的部分样貌。


从正殿走到这里,一路上哪吒的嘴都没停过,数次想直接冲出去找墨漓打架,都被敖光抓着混天绫拽了回来。


“敖光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你现在是不好动手,但是还有小爷我啊!我就算拼了这副肉身,也不能让你这样受辱!”敖光挥手把门带过,抬眼看了看飘在上方的哪吒。哪吒一顿,随即补充:“小爷我不能对不起兄弟,敖丙不在,我得替他照顾你。”


手中大刀一现,敖光挥手,一个结界悄然展开。


“别念了,耳朵要给你吵聋了。“敖光无奈道,他招手让哪吒坐下,同时解释:”墨漓的要求,我答应不了,但丙儿的命,我也绝不会放弃,为此只有一个办法了。“哪吒眼睛一亮,连忙催促:”什么办法?“


敖光犹豫片刻,很是为难,最终还是艰难开口:“只有偷了。“


知道了敖光的想法,哪吒始终悬着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觉得敖光面皮是真的薄,只是偷就已经让他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一般。哪吒噗嗤一声笑了,一手撑在桌子上,另一手悠闲的摆了两下:“放心,小爷一定手到擒来,别说偷了,抢也要给她抢过来!”



 

 

陈唐关。


李靖与申公豹交流后,申公豹派人亲自买来了救命的草药,药单上罗列的一根不少,解了李靖夫妇心中头等大事。


两人一妖正于楼顶对饮时,却突然感受到远处危险的灵力。


一只狰狞的木龙袭向陈唐关,镇墓兽结界只撑了数秒便溃败,两只结界兽被巨大的灵力冲击震荡,晕了过去,幸好敖闰三兄妹及时挡住了木龙的发难。


然而状况并未好转,龙族三大龙王齐齐反叛,奉无量仙翁之命,屠戮陈唐关。危急时刻,申公豹带走了李靖夫妇和一旁的海夜叉,隐于将塌的房屋内。他让海夜叉将李靖夫妇石化,待事情平息、哪吒回来后再出来。


李靖拉住转身的申公豹:“申道长,那你呢?还有其他百姓该如何?“


“我们三人,如…如果一起消失,只会…生疑,”申公豹低声道:“此次灾难,显而易见!他们想…想要嫁祸龙族,你二人,乃一线…生机。陈唐关百姓,死于…不白之冤,日后,亦会有转机。“他握紧手中神鞭,神色越发坚毅:”魔丸,威力不俗,绝不可被引…引导至自相残杀,我是为龙族,为妖,搏一条出路,二位不用自责。“


话毕,申公豹挥鞭,将前方屋梁打断,闪身离去。李靖四肢已被石化,眼前是申公豹快速离开的身影,远方传来阵阵龙吟,夹杂着人们惊恐的大叫、孩童的啼哭,此情此景,如坠地狱。



 

 

北海墨宫寝殿内。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那簪子一直在她头上带着,只有睡觉才有机会吧?“哪吒有些苦恼,”她这种修为的,晚上真的会睡觉吗?“


“会,“敖光点头:”但是无用,恐我们一靠近她就会察觉。“此等大妖,就算肉身睡着,元神也几乎不可能会处于无意识的状态。“那怎么办?要我说还是直接抢吧,时间紧急,也没有什么好时机再等了!“


敖光有些犹豫,皱了皱眉:“就今天晚上,我找机会和墨漓见面——最好是她取下玉攀骨后,你在远处弄出点动静,我借机拿走玉攀骨,其余的见机行事吧。“

 



夜晚。


没等敖光去找墨漓,墨漓先差人来寻敖光叙旧。哪吒不愿把鳞片交予旁人,只得和来人一起过去,在墨漓寝宫旁厅等待。


在旁厅只能看到寝宫里亮着灯,其他声音一概听不见。哪吒坐在椅子上,心里着急也无处使力,唯一能与他说话的敖光此时不在此处,他只能摩挲着鳞片发呆。


哪吒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小时候爹娘不让做的不让摸的,他一概要做了才会收手。此时他万分好奇敖光与那老相识能续点什么旧?看着本就认识的,还能直接提出让敖光嫁给她,怕是这话题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了——他心里不知怎得就不舒服,开始想敖光会不会太老实,被那女人直接说动了;那以后自己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哪吒再坐不住,从椅子上跳起来,在旁厅来回踱步,一点点靠近挨着寝宫的那面墙。可惜,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鳞片突然闪烁了一次白光,哪吒猛然惊醒。这是他和敖光商量的信号,意味着他该去远处搞点声响,好让那女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来不及多想,哪吒将鳞片藏在一个角落,悄声离开旁厅。


估摸着距离足够后,哪吒唤出火尖枪,魔丸的火焰开始燃烧,搅和着海水冒出大量白雾。先前心里憋的火气被他好好宣泄了一次,硬生生炸掉了一座偏殿。


趁着白雾还未散去,哪吒立刻原路返回,心中惦念着敖光和玉攀骨,他的速度格外快。还没到寝宫,他看到了从远处来的白龙,白龙注意到他,立刻飞速赶来,把鳞片和玉攀骨都丢到哪吒手上,同时低声道:“上我身来,我带你走。“


龙族在水中的速度无与伦比,可惜这是在没有阻碍的情况下——敖光还没跑出多远,四周便源源不断游出无数章鱼,大小不一,触手四处伸展,都不要命的往敖光身上撞,撞上的章鱼喷出漆黑的墨汁,被攻击的龙身显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停下!这些东西有毒!你的体积太大了!“哪吒大喊,风火轮飞出去,被烧焦的章鱼一片片往下掉。但是敖光不是敖丙,不是灵珠,他们的灵力无法相容,敖光也不能避免被完全燃起魔焰的他灼伤!


眼看敖光仍旧往前冲,哪吒纵身跳下龙背,风火轮归位,火尖枪一跃而现,霎时火焰冲天而起!


“你先进来,我带你走!“


敖光回头,对上哪吒的眼睛,那双眼睛也像被点燃了,随着熊熊的火焰燃烧。同样是红眸,但他的眼睛和哪吒的完全不一样。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哪吒在愤怒。


犹豫片刻,一声龙吟后,敖光闪身进入鳞片。


海水的阻力像是不复存在,只剩火焰燃烧后蒸腾出的白雾,魔焰的爪牙撕扯周围怪物的身体。没有了龙吟,四周又开始不断射出黑箭,只是没有一只黑箭能够突破魔焰的屏障。哪吒微微屈膝,风火轮微停后猛地转动,向上方冲去。


两千米,三千米…哪吒一心冲出海底,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条黑色绸缎越过了魔焰屏障,直指他的心脏!


敖光不能确定墨漓是否真的动了杀心,但只要有,哪吒绝无可能躲过这一击。


白光闪过,敖光以长刀护在胸口,跃出鳞片,像黑缎撞去。


“咔擦——“


哪吒一僵,是什么东西碎了。

 



四周源源不断的攻击逐渐停息,比这更漫长的是白雾的散去。哪吒周身火焰熄灭,风火轮还在旋转,时不时冒出几片火花。


他慢慢抬起手,摸上腰间的锦囊。


原先光滑温润的鳞片已经碎成几块,光华不在。


白雾散去后,露出不远处女妖的身影——她一头长发已经有一半变成了黑色绸缎,混在墨发里。


“你杀了他?“哪吒低声问,更像是喃喃自语,他神色间满是困惑,像是真诚的疑惑着敖光跑哪里去了。


 

墨漓神色复杂,盯着哪吒看了半晌,才慢慢的说:“没死。只是元神被打散,又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还省了他跑回去的功夫。本座只是不明——“墨漓往前走了几步:”他确实有些傻,但还不到随便给旁人用元神挡伤的地步。“


听到前两个字,哪吒停滞的心脏猛然一跳,神思反应过来,整个人有些发飘,踉跄了几步,幸好被风火轮接住。“那他去哪里了?“


墨漓有些无奈,这是她一段话,眼前的人就听见了前两个字。“自然是元神归位。这是第一次元神被打回去,问题不大,能跑能跳。“虽然有些永久性创伤,但她懒得再讲述了。


哪吒缓了过来,看了看墨漓,后知后觉蠢蠢欲动的想跑——偷了别人东西还不跑,这是等着被揭发吗,何况他必须要把玉攀骨带回去,无论是为了谁。


看出哪吒的意图,墨漓不禁发笑:“小郎君,别跑了,没人告诉你,你们偷的玉攀骨,是个赝品吗?“


哪吒惊疑不定,如果真的是个假的……他心里一沉。


墨漓手掌一翻,赫然又是一个玉攀骨。下一瞬,墨漓做了一个哪吒做梦也想不到的动作:她直接将玉攀骨丢了过来。哪吒手忙脚乱接住,抓住的一刹,他已经感受到了不同——寒凉,与旺盛的生命力从掌心传来,他甚至有摸到了死物心脏的感觉。


“你你你……“哪吒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墨漓淡然一笑:“小郎君慢走,本座有心相送,只可惜困守此地,难以脱身。光阴难留,去救想救的人吧。“


哪吒站定,问道:“你为什么说困守此地?“


墨漓抬头,久久望着上空昏沉的海水:“妖族难存,大妖更甚。本座自请了天旨,为保我墨族沉眠之地,自愿看守大阵阵眼,至死方休。“


言罢,她微微鞠躬:”若再见敖光,麻烦小郎君帮我带句话,就说:你要东西我何曾不给过?等你儿性命无虞了,便带来让我看看,是否和你,一样好看?“


哪吒深深看她一眼,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多谢。“

 



墨漓看着哪吒离去的方向,直等到以她的目力,也看不到那两尾摇曳的红鱼时才收回目光。她又站了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她眼中满是悲戚,却无力吐露一言。墨漓抬手,手中出现了一张羊皮卷,其上有用灵力刻写的文字,是敖光留给她的。她再次打开书卷,上面的文字还泛着点点荧光:


墨漓,吾此举,实属无奈。冒犯天规数条,此去难归;若有幸得留尸身,可将龙身予汝,还玉攀骨之恩。





柳五

这部剧的女演员的头套呢,小饰品真的很多,但是发型却没有太多变化,徽柔这个发型从一开始几乎穿插到结束,我本来也想看看如果她换个皇后那样的会是什么样呢……然而也一直没有。

小时候一眼惊鸿一瞥的曹评太惊艳,徽柔讨厌张贵妃,但她实在羡慕她,可以得到自己最爱的人的那一份不惧世人评价的专宠,这大宋最尊贵的公主,她自己心里想要的那个平平淡淡的依托终是求不得,于是,她其实一直都不快乐。

这部剧的女演员的头套呢,小饰品真的很多,但是发型却没有太多变化,徽柔这个发型从一开始几乎穿插到结束,我本来也想看看如果她换个皇后那样的会是什么样呢……然而也一直没有。

小时候一眼惊鸿一瞥的曹评太惊艳,徽柔讨厌张贵妃,但她实在羡慕她,可以得到自己最爱的人的那一份不惧世人评价的专宠,这大宋最尊贵的公主,她自己心里想要的那个平平淡淡的依托终是求不得,于是,她其实一直都不快乐。

就凭你这个小精灵

空心人(一)(马杰×徐云峰)

徐云峰有遥远的理想所以对周围一切都不在乎,马杰没有那么远的理想所以对周围一切也不在乎,这让他们两个省去很多麻烦。

搞点马杰×徐云峰,左右有意义。一切设定都只是我为了强行把两个人拉到一起,不用在乎逻辑和道德。再次提醒马杰是左位徐云峰是右位。先写个开头,有后续。一时没想到特别要避雷的点,想到再加。

已完结。后文见(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如无异常他们是不会相遇的。

马杰常常想,这就像如无异常有些人永远隐身。

这意味着也许你曾在电梯里和他们擦肩而过无数次,但是永远不记...

徐云峰有遥远的理想所以对周围一切都不在乎,马杰没有那么远的理想所以对周围一切也不在乎,这让他们两个省去很多麻烦。

搞点马杰×徐云峰,左右有意义。一切设定都只是我为了强行把两个人拉到一起,不用在乎逻辑和道德。再次提醒马杰是左位徐云峰是右位。先写个开头,有后续。一时没想到特别要避雷的点,想到再加。

已完结。后文见(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如无异常他们是不会相遇的。

马杰常常想,这就像如无异常有些人永远隐身。

这意味着也许你曾在电梯里和他们擦肩而过无数次,但是永远不记得他们的名字或岗位,反正没有这种费心的必要,于是最后连面容也模糊可疑,连人事也要翻档案才能确认其存在过的痕迹。这并不是说他们没有能力,相反,他们绝对胜任而且韧性惊人,正是无数个齿轮一样的他们以一种奇迹般的方式彼此咬合,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一切运转下去,偶尔有差错也能在沉默中力挽狂澜,事了拂衣去回工位加班。更令人惊讶的是,你会发现市场上永远不缺少这样好的齿轮,准确来说是应有尽有,这简直像一种病态的繁殖,一个细胞死掉了实在不足为奇,稀奇的是空缺,为此无数预备队员跃跃欲试地等待着。

这没什么可悲的。马杰对此看得很清楚。与他自己简历里写的完全相反,他一向是个悲观的人,但当悲观达到某个峰值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开始逐渐不被外界所扰——反正他只是要吃饭,要吃饭也就是要打工,吃苦扛事赔笑脸,只要按时发钱他又有什么不肯做的呢?生活是一种陷阱,譬如他毕业于某理科院系,但他现在无可选择地做着HR;语言是也一种陷阱,譬如往好听说叫人格尊严,往难听说叫面子,无论怎么称呼这东西,他早就在入职第一天给上交公司了。

这样挺好的,真的——他习惯了在格子间失去性格失去情绪失去面孔。这叫他感到安全,他其实不喜欢别人了解他太多,交朋友的权利属于有闲暇的人,显然他不在此列。出来赚钱留个代号足矣,马杰是谁不重要,Magic是谁也不重要,甚至于万一哪天他走人,这代号就又自动游回备选库里,不知会在哪年哪月被领另一个不幸的小子看上,但那也没什么,说不定那时他也接手了谁的代号去新的地方了。

 

他唯一的心愿是在职期间千万不要有什么异常出现,这有可能影响仲裁。

当然,他一直是个无法得偿所愿的人,正如magic的另一种解释是微乎其微难以实现。

 

有段时间他运气出奇的差,那时他还没转正,只是一块随意让人搬的砖,两个部门的锅推来推去推到他身上,实习期每月一共没几个钱还被扣掉一大半,大城市的物价和房租倒是涨得稳定,老家也需要用钱,一切都快逼得他无法过活。离开是万万不能的,形势艰难,就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实习名额也是投了上百份简历打破脑袋才争来,除了这里他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这也难不倒他,再打份工做补贴就是了,他有手有脚吃苦耐劳模样周正态度诚恳,总不至于活活饿死。但这时盲目乐观的坏处已经体现出来——谁能预料到上司突然像怕他跑路似的把他以一当三的用,加班实在太没规律,连兼职也被迫跟着迟到早退被罚钱。

 

天无绝人之路,他很快找到另一种工作,时间灵活内容轻松,当天结清概不拖欠,算下来时薪比他正经工资还高,需求量也远比他以为的大,唯一的缺点是说出去难听,可还是那话,面子值几个钱?他还年轻,离死尚有距离,学识,能力,人格,身体,没一样不能卖的。马杰自认不算太聪明,但在赚钱打工这方面他有着无限的耐心,其实也不需要学太多,持之以恒的进步可以让绝大部分问题迎刃而解,这一领域也不例外。当然也经常有不顺利的时候,客人心情不好时很容易迁怒他,不给钱还要落顿骂,你看,这和在公司打工受气又有什么区别?

他就是在运气最坏的那天碰到徐云峰的。

 

他迟到了快一个小时,一瘸一拐上去敲门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既联系不上对方也莫名其妙刷不开房卡,看来这场基本是要告吹。买卖不成仁义在,他再次编辑发送道歉,干脆只得到一个红色感叹号。

然而就在这时门开了。 

那是个眉眼异常漂亮的男人,年纪比他大些,但这只是让他漂亮起来更理直气壮。马杰瞄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他敢说那件睡袍至少抵得上他三个月工资,这种事情上他很有自觉,他从不花太多精力和另一个世界的人打交道。

 

马杰马上九十度鞠躬,一边递上写好手机号码的名片一边把他在心里背得烂熟的道歉声情并茂复述了一遍,这流程他已然熟悉,然而那人听完比他还困惑,马杰一头雾水翻看之前的消息,在绝望中发现他记错了一位数字。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您了!我,我看错房号了。真抱歉我不是……”

那个人似笑非笑摇摇头打断他,淡漠望他一眼,眼神往他撕破了一块的裤腿晃。

“哦我来的时候让车撞了,没什么事。”

目光又飘到他手里碎了屏的苹果上。

“我赶时间呢哪顾得上报警,本来就加班太久了。其实赶得及,结果过路口的时候剐蹭了一下……怨不着谁。”

那人挑挑眉,不知道是为他满不在乎的神情讶异还是震撼他的敬业程度,像只豹子挑选食物可不可口似的微微眯起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他,马杰想他当时一定是被这倒霉到头的日子逼疯了,又或者是晚上饭局那些酒精在作祟,总之他好死不死冒冒失失地问:“要不然您需要吗?我打折。”

余光中越来越窄的房门夹角忽然不动了,一只赤着的脚明晃晃横在那里,无意间像蝴蝶扑闪的翅挑衅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过劳出了幻觉,又或者下一秒对方会报警,但就像为他解惑一般,他几乎同时听见那个人说进来。

那是马杰第一次听到徐云峰说话,彼时他尚未察觉自己迷恋上了那种声音——干脆的,锋利的,满布陷阱的,沉沉入梦的。不是人人都有梦可做,不是吗?可他当过三秒钟幸运者。

 

说来可笑,他当时并不知道徐云峰到底什么样子,他这个连金字塔地基都摸不上的实习生没有面见这种级别高层的机会。他唯一能确认的是从天而降的新金主能付给他该得的工钱,这就足够了,叫什么都无所谓。他感激失而复得的机会,于是极尽所能地取悦对方——这并不困难,他足够年轻而且天然条件优秀,无论技术还是态度都无可挑剔,如果这行有个地区绩效测评的话他一定名列前茅,尽管很可惜并不存在这种考核。

徐云峰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但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正舒舒服服半躺半靠在那里刷新闻,还没干透的发梢堪堪扫过靠枕,睡袍遮住了所有还没来得及消退的痕迹——他发誓他咬得很轻——下摆露出一截脚踝,意态风流如云,衬得刚才动情的眼渴痛的心甜蜜的声音全变成错觉,简直像刚被压在底下睡过的是他马杰一样,这真荒谬;只有耳垂依然泛着一点红,他才极尽温柔地吸吮过,留下一剪微不足道的旖旎凭据。徐云峰和表面样子并不相同,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要求他做任何过分的花样,显然他平时不热衷于这种事,更准确来说是不在乎,不在乎也就无所谓好还是不好,一时的欢愉就是全部,这逻辑简单到无可辩驳。

马杰背靠在浴室温暖潮湿的墙边,像靠在江边的风里。小腿的伤口微微有些肿,但是早就不流血了。他才刚刚打开一个人的身体,那样贴近那样亲昵,可转瞬之间又恢复孤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朦朦胧胧中他听到手机响了一声,那是他很久以前特意设置的钱到账的音效。他眼睛被烫得发红,于是抬手扳开淋浴头,泪水混在兜头而来的热水里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不少的一笔钱。

他后来一直想还,因为他一向只要他应得的,但是那个男人删掉了一切,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就像寒冬里的一场春梦。无论如何,那段时间他靠着这笔钱和其他一样难以启齿的进项熬过了最艰难的冬天。天气变暖时他有惊无险地通过考核,正式转正调入人力资源部,终于有了可以维持生活的薪资。

 

这一切本来可以真的像梦一样存在,算不上多好但也绝对不坏,微妙地卡在永远遗忘和铭记终生之间。然而新季度的员工大会上,高层领导们就站在台前,内宣部的人生怕他看不到似的把演讲投上环绕着的四个大屏。

马杰走了一下神,踮脚穿过黑压压的人群望过去。原来那个人就是徐云峰,他们叫他杰弗瑞。话筒里微微失真的声音无法错认,那副眉眼还是那样锐利漂亮难以直视,冷冷扫射过所有人,偶尔泛起笑意也不达眼底。与那时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他更耀眼,更瞩目,意气风发衬得周遭一切黯然失色。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们在微微错愕间对上了目光,但他马上打消了这种荒唐念头,事实应该只是徐云峰无意间往他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就像那天无意间选了他进门一样。这不是命运而是误会。对他来说,那只是一次因祸得福的兼职;对徐云峰来说,也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消遣。谁会在乎呢?

 

他恍惚地躲进走廊尽头和同事们站在一起,尽量叫自己不显眼,这很容易;他心神不宁地望着对面的领导们,他们隔着一长扇玻璃,就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没关系。马杰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出来赚钱吃饭不该带自己的想法,他所要做的只是跟上列车头,小心翼翼保证自己的车厢不脱轨。徐云峰没道理记得他,那是好事。

上午阳光很好,他看徐云峰那样轻巧地踩着人们的影子穿过门厅,真像只穿风衣的猫。这个滑稽的比喻叫他忍不住发笑,然而下一秒钟他的手机响起来。


是另一个号码。

他从不在工作期间用那个号码,只有做兼职的时候才会用,不然岂不是要出大乱子。居安思危,他始终没扔掉那张卡。但他终于记起那个晚上递过去的名片始终没有被还回来。

 

徐云峰冲着他这个方向微微笑起来——尽管现在他有理由相信只是冲他——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徐云峰调情般轻轻点了点屏幕,随即若无其事放下手机,就像结束一通寻常的未接听工作去电。

那微笑一闪而逝,叫刚才一切都像错觉。


安西玛丽
原作里仙洋有对话该多美好。我发...

原作里仙洋有对话该多美好。我发现我会介意洋平和樱木以外湘北球员的配队(比如洋流和洋三),但湘北以外就不介意。

原作里仙洋有对话该多美好。我发现我会介意洋平和樱木以外湘北球员的配队(比如洋流和洋三),但湘北以外就不介意。

许甜不许虐(置顶常年接稿)

【陆寒x张彪】彪哥还觉得我短吗?

  


  京海是南方城市,市局队伍身高普遍在中游,张彪一米八五的身高已经很突出了。


  张彪和李响这种一米八以上的,跟陆寒和安欣这种一米八以下的可谓是攻受分明,平时队里组织打个球什么的,麻雀组和雏鹰组对抗,陆寒和安欣师徒俩凭实力拉低了雏鹰组的平均身高。


  张彪也不是第一回笑话陆寒比他矮了,陆寒刚到安欣手底下的时候张彪就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挺有师门特色。”


  一句话连安欣都嘲笑了一遍,当时陆寒就觉得这人说话真不中听,后来陆寒知道说话不中听是张彪的个人特色,对张彪时不时的毒舌不仅有了抵抗力,甚至还会找机会反击,而陆寒反击的时候基本都是在床上。


  ......


  


  京海是南方城市,市局队伍身高普遍在中游,张彪一米八五的身高已经很突出了。


  张彪和李响这种一米八以上的,跟陆寒和安欣这种一米八以下的可谓是攻受分明,平时队里组织打个球什么的,麻雀组和雏鹰组对抗,陆寒和安欣师徒俩凭实力拉低了雏鹰组的平均身高。


  张彪也不是第一回笑话陆寒比他矮了,陆寒刚到安欣手底下的时候张彪就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挺有师门特色。”


  一句话连安欣都嘲笑了一遍,当时陆寒就觉得这人说话真不中听,后来陆寒知道说话不中听是张彪的个人特色,对张彪时不时的毒舌不仅有了抵抗力,甚至还会找机会反击,而陆寒反击的时候基本都是在床上。


  


  张彪曾经笑陆寒像妈宝,只是这里的妈是安欣,陆寒当时没发作,晚上回了家洗了澡,等张彪从浴室出来,直接把人摔床上,张彪没防备他突然来这一手,当下摔的头晕眼花,幸好床是软的,倒是不疼。


  张彪正要骂人陆寒就从背后骑上来了,动作利落的将他两手反铐在身后,张彪暗骂了一声这操蛋日子,陆寒要搞事情家里头连工具都是现成的,不是网络上卖的那种情-趣用品,用力一挣就会开,而是实打实的警用手铐。


  张彪每次吃亏都是因为被陆寒铐住,久而久之,在这个家里,这张床上,只要陆寒用手铐就意味着他要搞事情了,只是张彪不明白今天又有哪一句又惹了这位小爷,毕竟他每天嘴都很欠啊!


  被铐住之后张彪会先骂人,只是今晚陆寒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张彪被自己的领带封了嘴。


  张彪没有什么正装,仅有的领带也是搭配警服的,陆寒显然有备而来,作案工具很齐全,张彪刚洗完澡,衣服好扒的很,光溜溜的被陆寒压在床上折腾。


  


  陆寒先用手铐铐住张彪的手,再用领带封他的嘴,张彪被压住舌头,就算骂人说话也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陆寒对此很满意,轻轻抽了一下张彪的……【不能说的部分走围脖:lof许星辰,或者爱发电:许星辰】



建议爱发电看,置顶就是,围脖要翻比较久。

但是速度要快,爱发电过几天会上锁。


babykinG🖤

『河道英x全在俊』热潮2

❗️ABO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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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涵疼痛 强////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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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你坏事做尽
看书 看的那一面有字( 发现大...

看书

看的那一面有字(

发现大家喜欢夏日风衣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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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藏冰棍儿

欺负

局里人私下议论,办了这么大的案子,怎么也没见安欣往上升,或者调回刑侦大队呢。在这种纳闷儿的眼光里,小五不紧不慢地走过长廊,推开宣传科的门,在熟悉的位置看到伏案睡着的灰白头顶。

  

小五微笑起来,又叹口气,把门关上,轻轻走回座位,又瞥了他一眼。

  

他不会再去任何其他地方了。


  

安欣隐隐感到有人站在桌子旁边,冰凉的手,挺不客气地搭上自己肩膀。“哎,醒醒哎,大爷。” 


安欣心下烦躁,几乎看到了地上那双一尘不染又价值不菲的皮鞋,他不想让这人碰自己,但似乎不能翻脸,脑子里迷蒙又百转千回地,攒下这口气。

  

谁是你大爷?他抬起头,客气又讥诮的笑已经准备好...


局里人私下议论,办了这么大的案子,怎么也没见安欣往上升,或者调回刑侦大队呢。在这种纳闷儿的眼光里,小五不紧不慢地走过长廊,推开宣传科的门,在熟悉的位置看到伏案睡着的灰白头顶。

  

小五微笑起来,又叹口气,把门关上,轻轻走回座位,又瞥了他一眼。

  

他不会再去任何其他地方了。


  

安欣隐隐感到有人站在桌子旁边,冰凉的手,挺不客气地搭上自己肩膀。“哎,醒醒哎,大爷。” 


安欣心下烦躁,几乎看到了地上那双一尘不染又价值不菲的皮鞋,他不想让这人碰自己,但似乎不能翻脸,脑子里迷蒙又百转千回地,攒下这口气。

  

谁是你大爷?他抬起头,客气又讥诮的笑已经准备好,正要开口,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小五在斜对面抬头看看他,醒啦,她说。

  

哪有人呢,他坐直起来舒展了一下,捋了捋时间。判了,死了。想着,安欣舒了口气,腰又放松地靠上椅背。


他有点松垮下来,一口气顶着走完大半辈子,顶到指导组姗姗来迟,可算将恶龙斩于剑下,他该把自己称为圆满。


他翻来覆去地想这辈子。高启强被连根拔出后,有记者想要采访他,与他商讨大纲,想要写成孤胆英雄智斗强盛集团多年的故事,他吓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真不是。媒体纠缠了小半个月,也销声匿迹了,这事儿一定上面会管控宣传,他悄悄松口气。

  

那个记者在他上班路上堵到他时,手里拿着个录音笔,说,听说您与高启强曾是要好的朋友,直到扫黑前也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是么?

  

安欣愣了下,说,他不是我的朋友。

  

记者追着问,可是他在各种公开场合表示过与安警官是多年的朋友…

  

安欣呵呵笑了一声:他嘛当然会这么说了。然后又连连摆手,对不住对不住,上班真要迟了。而后紧步离开。

  

  


他倒愿当那个孤胆英雄,准备好了铁血丹心赴义,但没那命,偏偏形单影只地活下来,高启强带着愈发浩浩荡荡的兄弟,家人,孩子,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每次见面都笑眯眯地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

  

安欣冷眼看他各种花样,心里总是恐惧地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给了他那盒饺子,就要被他这样惩罚一辈子。


安欣,我现在不配和你握手了吗。

  

安欣,我没有配合吗。

  

你最近很爱我啊。


安警官,你看看别人是怎么求人的。

  

  

每到这时,他会觉得,高启强或许真是恶龙化身,魔鬼降世。他每句话都让安欣一阵恶寒,危险信号闪着红灯在脑子里叫嚣,安欣挺直后背,从面无表情里挤出一个假惺惺的笑。

  

高启强有时嫌弃地啧一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很丑。

  

当他心情好时,则会凑近过来,搂搂他的肩,拍拍他的背。安欣僵硬地挺着,然后凉飕飕地说,高老板,香水很讲究哈。我呢,就觉得闻起脑袋晕。他不动声色地后撤开距离。

  

高启强没因为这个放弃掉那些花里胡哨的男香,安欣皱眉,他就哈哈笑,亲昵地拍拍他,说安警官习惯就好啦。

  


安欣只寥寥几次没被他的香水烦到,其中一次是陈淑婷出意外后不久。唐小虎打电话给他,问强哥在哪儿。安欣莫名其妙,但下意识地,就应下了对方的请求,帮忙找他。

  

他根本不需要找,安安稳稳在办公桌坐到点下班,直接骑车去了旧厂街,在熟悉的摊位停下。鱼档收摊了,摊主不知道去了哪,安欣撩开幕帘进去,果然看到他躺在躺椅上睡着。

  

安欣蹲下看着高启强熟睡的脸。

  

高启强在梦里显然也不安稳,他喃喃着,书婷,垂在一边的手动了动,抓住安欣的衣服。安欣咳了声,伸手轻轻拍他的脸,醒醒,高启强。

  

高启强突然惊醒,睁大眼睛,肉眼可见地进入防御状态,泪浅浅蓄在眼眶里。

  

啊,安警官。

  

安欣看着他红通着眼,眼尾低垂,鼻头也红。说,怎么睡这了。

  

高启强说,在家睡不着。就在这,觉得踏实。

  

安欣几乎下意识地想抓住这个字眼狠狠扎他。但只干笑了一声,转移话题,说,你看你,被高档腌入味了,在这腥气的地方都闻见你香。

  

高启强敷衍地笑了笑,泪水还是滚下来,他掩饰地用手扶着额头遮住,胡乱地擦。

  

安欣蹲在旁边,说,老高,节哀。

  

高启强从躺椅上翻下来抱住他。

  

安欣没挣。



他常分不清最初旧厂街卖鱼的小贩是不是高启强本人。那个小鱼贩被打得鼻青脸肿,在笔录的时候看着安欣,有点惶恐又埋怨地嘟囔,我都说手没事了,拍片的钱,报不报销啊?我弟弟妹妹还在家没有吃饭,警官,我先回去做饭,然后我再回来,我肯定回来行不行。

  

这个人是怎么变成强盛集团总经理,京海半边天的呢?

  

安欣想不通。

  

想不通了太多次,就不想了。安欣给了他手表上倒计时的一分钟,两句踏实,就再没多劝,没用。

  

陈书婷死了,安欣从高启强通红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熟悉的样子,时隔多年,他又看到小鱼贩的影子,安欣不合时宜地想把这个人扯住,你别走,你之前去哪了?那个十足慌张脆弱的残影一晃神就不见,高启强把它变成一个紧贴腰际搂紧的拥抱。


安欣兀自笑笑,又来了,小鱼贩当然不会在高董事长身体里停留太久的,安欣在他的怀抱里轻轻说,我也,觉得很遗憾。

  

高启强哽咽着,我好想她。

  

安欣说,我知道。

  

他脑子里飘过一个想法,如果高启强一直沉浸在这种悲痛里就好了。就像最初他在看守所那个慌张畏惧的样子,如果一直在看守所就好了。抑或是高启盛死时。安欣闭闭眼,如果他一直这样生不如死就好了。

  

高启强把头往安欣肩里埋,哭声噎在喉咙里,哭得浑身颤抖。

  

安欣想,如果你永远这么痛苦,不管有几分真都行,如果那样就好了。


  

命运当然不会遂安欣的意的。


高启强聪明得很,在安欣还对他抱有期待的时候,摆出一副跋扈的样子,趾高气昂地如花孔雀一般开屏。在安欣能沉下气与他虚与委蛇时,又装回那副可怜相。

  

他偏偏要在每一个时刻,都让安欣脸上的笑容僵住,缩回内壳,换上强压住的怒气才行。这件事,安欣很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高启强总是要惹他,像一个幼稚又故意的执念,在他为达到利己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生里,如此不合常理地坚持着。

  

安欣往前捋,捋着到了那天晚上。他讲了两句踏实,高启强没接。在决定放弃高启强的那时,他没意识到自己原来那么生气,而高启强在日后飞黄腾达的人生中,似乎把他这种生气当一颗情趣的糖,非要逼着安欣陪他一起,每每重现,他才心满意足。


  

安欣想通后,在又一次被高启强烦到的时候,直白地提了出来。高启强你有病。

  

高启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说安警官你怎么骂人呐。他像被逗乐了一样,愉悦语气不似作伪。

  

安欣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面无表情,一字一句:我讲真的,你心理有疾病,你要不要去医院去看一看,任由自己这样下去,对你不好。

  

高启强仍然笑眯眯:我的病就是你啦。

  

安欣点点头:我知道。

  

高启强愣了一下,安欣从未如此坦荡地承认。

  

安欣又说,这样下去,没用的。

  

高启强说,怎样下去,为什么没用。

  


安欣不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看着桌子上的菜估算金额。

  

高启强坐在桌子对面,火锅的蒸汽飘起来隔在两人面前,高启强叹气,你干嘛非那样想我?

  

安欣看着手里的四百块钱,拿出两百,肉疼地又看了下桌子上的海参粥,再抽出一百。他把钱放下,把粥转到自己面前,用勺把海参捞进自己碗里。

  

高启强已经食欲全无,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面前的汤,说,我只是想和你吃饭,那你说怎么办。

  

安欣专心喝粥,头也不抬地说,没办法。

  

高启强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高启强又说,你以为你把我看得很明白是不是?

  

安欣心下冷笑,轮到自己戳他痛处一次,就急了。他恢复慢条斯理,也不急着走,又盛了一碗粥,知道高启强坐在对面看,他用勺子在砂锅里搅拌着捞海参。瓷勺刮在锅底发出声音,在沉默的氛围里尤为刺耳。

  

高启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再给你上一份?

  

安欣立刻说,不用,再上我还得再给钱。

  

高启强啧了一声,极为不满地盯着安欣说,我有病?你才有病。

  

安欣说,你急什么。

  

高启强说,你不就是想看我这样么。

  

安欣抬起头,说,是。

  

高启强已经露出那种鹰一样阴鸷又狠戾的表情,他盯着安欣,语速很慢,像是要他仔细听清楚:你有病,但是我不劝你去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药不对症它好不了,没用的,这个才叫没用。

  

安欣把碗放下,咣当一声。

  

高启强抬手指了指自己,你想让我去看病吗,你想让我健康?真好心呐,安警官,你这么善良,全京海怎么专欺负我一个?

  


安欣简直要笑了,何其荒谬,高启兰不久前也说过同样的话。安欣,我是喜欢你,可你不该欺负我。合着恶霸是他,他们高家人,一个个都蒙受天大委屈。


高启强还没说完:安欣。他又叫他,没完没了。安欣几乎坐不住,咬着牙,额头神经嘣嘣地跳。

  

安欣,药不对症,我也好不了。你不让我好啊,我跟你说我早认了。

  

安欣冷笑,你去自首,我就让你好。

  

高启强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忽儿,反而神情放松下来,他眼睛里又盛起最初的那种喜爱,他说,那我给你打电话你会不会接。

  

安欣说,你找狱警叫我,我去。

  

高启强简直出离愉悦起来,把筷子又捡起来,亲热地说,再吃点儿,他家的烧麦一绝,你尝尝。

  

安欣看他恢复得意的样子,心下一片惨淡,高启强是魔鬼,他是与他缠斗一败涂地的人类,但还要继续斗下去,他说得对,药不对症好不了,安欣再次暗暗下决心。


  

决心下多了,老天也听到了安欣的请求,孜孜不倦,孜孜不倦。终于有一天,安欣笃定地把杨建逼在墙角:高启强完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自己?

  

高启强完了。安欣说这句话的时候,意识到这是自己这辈子,也许最风光无两的时候。他已满头银发,眼神黯淡,但这是他最期待的时候。高启强完了。

  

但高启强忍不了他安欣多顺心一秒。

  

于是电话打得催命一般,肉麻又无赖,撒娇扮傻地要安欣请他吃饭。居然是要当场把妹妹托付给他。

  

安欣又摔了碗,咣当一声。

  

高启兰吓了一跳,惴惴地看他,安欣没心情抱歉,隔着桌子瞪高启强,高启强若无其事地说,我有事先走,你们慢慢吃,那个,我吃的东西已经结好单了,小兰,吃什么安欣请你。

  

安欣有点震惊地看他居然就那么站起来,拿起衣服要走,赶紧站起来准备离场措辞,被高启强硬按着肩坐下。

  

她喜欢你二十年,不喜欢你就说清楚。高启强附下身,温柔求情的语气,讲帮帮忙,他凑得近,呼气就打在耳廓:讲清楚,好让人死心,帮帮忙啊。

  

安欣离得很近地瞪他,眼睛里的威胁如有实质,高启强你完了。

  

高启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让人死心,安欣最会。

  

他表了态,高启兰没太诧异,只是幽幽地说,二十年前,是我错意。

  

安欣半睁着眼看桌上的蒸笼,一桌子菜,就高启强走前吃了几块蒸饺,喝了半壶菊花茶。他倒胃口好,大难临头,有吃有喝。

  

安欣出神想着,高启兰看在眼里,叹了口气。二十年前,我们都会错意。

  

安欣扬眉看过去,说谁啊?

  

高启兰皮笑肉不笑,大家呗。

  

她大学开始被两个哥哥宠上天,过上不缺钱也不缺爱的日子,养出富足气质,眉眼柔和面色润泽,很少露出急躁或愤怒神色,此时这么冷冷挑起嘴角一笑,安欣倒看出几分高启强的形容。他突然觉得荒谬滑稽,心中少了愧疚,身子向前探,说,你哥前段时间,跟我吃饭,说我欺负他。

  

他打量着高启兰的脸色。

  

高启兰果然并不觉得意外,垂下眼说,他自然这么觉得。

  

你哥说,全京海,我专门欺负他。

  

高启兰又笑了,面容又温和下来,镜框闪闪,她看起来难过又怀念。

  

安欣再接再厉:讲道理喔,我到底欺负谁了?我是不是从二十年前给他送饺子开始,就叫欺负他了?

  

高启兰抬起头,看回来,轻轻地说,是啊。


  

安欣坐在办公室里,夜深的寒凉侵入裤腿,他脑子里还响着那句大爷,仿佛这人就在身边。别睡了大爷,怎么不回家去睡啊。他的语气大概都揶揄又藏着心疼。

  

什么是会错意,什么又是欺负?是把送饺子当欺负,算会错意?还是把好意当爱意,算欺负?安欣脑子都乱了,高家人惯会偷换概念贼喊抓贼倒打一耙黑白颠倒。

  

高家人惯会欺负人。

  

安欣锤锤僵住的腿,想着,全京海,高家人就欺负他一个人。

  

高启强专欺负他一个人。又欺又负。


只是他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表达爱与恨,怒与恨,不甘与恨罢了。他还有重要的,一生的使命和任务要去办。高启强那天问他,肩上没加星,是我耽误你了。

  

安欣把情绪全藏在僵死的脸上,一个扯出的冷笑里。

  

高启强又啧一声,你这样真丑。


这话说多了,安欣不耐烦,撇撇嘴顶回去:我又不是小姑娘我要漂亮干什么?

  

高启强就无限惆怅地叹气,可是原来你笑起来,可好看。

  

安欣说,这不是还没抓到你么,你进去了我肯定笑得像花儿一样。

  

高启强又长长叹气,说,不会的。然后再抬头仔细看他,说,安欣,是我耽误你。


谁欺负谁,会错什么意,早变做一团乱麻,无序杂乱地纠缠在二十年里,没人说得清。


  

还好他完了。

  

好在乱麻能一枪崩掉,所有绳结,解不开也纷纷落下,变成无人问津的灰色过往。

  

不回忆了,你累了,安欣说。天冷了,给自己加件毛衣,安欣又说。

  

好。高启强点头,还是要问最后一句。如果知道今天,那年春节你还会不会给我送饺子。

  

安欣点点头。

  

我踏实了,你的病是不是会好,不用再吃药了。

  

安欣点头。

  

如果当时出事的是我,血型对得上,你会不会给我输血。

  

安欣点头。

  

你不喜欢小兰,就不要再跟她来往,你不要欺负她。

  

安欣说,好。

  

你不是说,我进来了,你就会笑得好看一点吗?你以后可以开心一点了。

  

安欣说,好。


这些说完,高启强似乎心满意足,又笑眯眯起来,卸了重担似的,一身轻松。

  

安欣,你抓了我二十年,我也对你很坏,我几次想让老默杀了你,他不干,你人气太高。

  

安欣说,哟,还好你完了,不然我是不是还继续提心吊胆啊。

  

高启强笑出声儿来,不会的,我很早之前就放弃杀你了。

  

安欣也笑,我谢谢你哈。

  

高启强摇摇头,很无奈地看着他,杀不掉啊,你把我欺负怕了,杀不掉,心里又不甘,就总想打电话找你,吃个饭,让你花点钱吃点好的。杀不掉,就想着能再见见。

  

安欣缓缓收起笑,说,我知道。

  

高启强清清嗓子,说,你肯定知道的。你都知道的。

  

他慢慢站起来,示意狱警要离开,安欣坐在玻璃外静静看着他。高启强摆摆手,手铐哗啦哗啦响,走了几步,又回头:不要招惹小兰啊,安欣,你不喜欢她,就不要…

  

安欣说,我知道。

  

高启强眼睛里有点闪闪的水光,面容难过又怀念,竟有几分高启兰的形容。

  

安欣说,我不喜欢她,我不欺负她。他的语气像某种安慰和自证。

  

高启强点点头,拖着脚步走了出去。


  

高启强执行后的一个月,高启兰坐上了去非洲志愿的飞机。安欣送她去机场,两人一路无话,高启兰最终也没说什么跟哥哥有关的话题,拎着行李箱在门口与安欣告别。

  

她淡淡地,脸上再没有神色,说自己不会再回来。

  

安欣说,好好照顾自己。


安欣看着她快步走进航站楼,似乎又看到高启强最后时的表情,他皱眉垂眼的时候,才像最初的那个小鱼贩,一脸委屈慌张。

  

安欣叹口气,自顾自地说,我可没有欺负她啊。他转身钻进车里,又自言自语,你好意思讲自己是好哥哥么你。

  



安欣还是被登上报纸,他头皮发麻眯着眼看纸上的字,好在没把他写成什么孤胆英雄奋不顾身勇斗黑恶势力。小五慢吞吞地撇嘴,为什么没这么写,本来就应该这么写。

  

安欣把衣服披上,端着水杯去门口接水,不接她的话,说,小五啊,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单着。

  

小五说,你不也单着么。

  

安欣愣了一下,沉默着拿热水壶倒水,过了会儿,说,我就不欺负别人了。

  

小五没说话。


让人死心,安欣最会,他就只让一个人在他这里讨了些甜头,那人欺骗他辜负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管他叫大爷。


  

  

想到哪写哪的一篇乱糟糟--


  

笑阳电影
她的美丽与战争显得格格不入!
她的美丽与战争显得格格不入!
冬十三

【德哈/授翻】一定要爱魁地奇(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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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我知道你想回威尔特郡,但我需要你待在那里,Cal。”Draco说着捏了捏鼻梁。他不舒服地蹲在书房的炉火前,尝试跟情绪越来越激动的Caleum讲道理。

 

“我不想待在这里。一点儿也不好玩。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在一起?”

 

“Caleum,”Draco严厉地说,“我们已经说过了。你最好还是留在法国,那里不会有经常打扰你的记者。你知道我喜欢你留在庄园里,我不喜欢被迫离开你,但这是为了你好。”

 

Cal的嘴唇颤抖着,孩子气地撅着小嘴,软化了Draco的决心。他知道他看望Caleum的次数太少了,但把他带来英国实在是冒险,他们会有被人发现的风险。

 

“听着,Cal,我今天去你那边吃午饭的时候带上Blaise怎么样?我们可以让家养小精灵打包,去葡萄园里野餐。”

 

Draco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声响,连忙把脑袋从火焰里探出来。Blaise已经走进房间,蹲在他身边。

 

“嘿,Cal!我听说午饭怎么了?”他问,看着Caleum的脸上重展笑颜。

 

“Blaise叔叔!爸爸说我们可以去野餐!我们可以在毯子上吃东西吗?”

 

Draco看着自己儿子一根筋的脑回路,不禁笑了起来。不到两分钟前,他还在苦苦央求着要离开法国,现在只要能在毯子上吃东西就心满意足了。

 

“只要你想都可以,Cal。我让家养小精灵给我们做一些你最喜欢的食物,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去骑马。好吗?”

 

小男孩点点头,不说再见就消失在火焰中。毫无疑问他是去骚扰家养小精灵让他们做他最喜欢的布丁了,Draco干巴巴地想。

 

Draco和Blaise从火焰中退了出来,站起来掸掉长袍上的煤灰。

 

“所以,圆满化解一场危机?”Blaise微笑着问,眼尾挤出几道欢快的皱纹。

 

“看来是这样。你午饭有空吧?”

 

Blaise点点头,在Draco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Caleum显然渴望和Draco一起生活,这让事情变得棘手不少。几个月前他就预想到了。小男孩不再满足于每周几晚或周末晚上才能见到Draco。他希望能和父亲一起外出,住在他应该住的地方——Malfoy庄园。Blaise知道Draco也为此备受煎熬。离开儿子如此之久让他感到痛苦,但与此同时,巫师界若是知道了他是Draco的儿子,Caleum可能会有危险。

 

一直以来,Draco向所有正当的慈善机构捐款,参加所有正当的活动,以各种正当的方式支持魔法部。但归根结底,他还是所有食死徒中最臭名昭著、最恶贯满盈之人的儿子,他自己也被怀疑参与了黑势力的活动。战后,Harry Potter在威森加摩的听证会上为他作证,撤销了对他的所有指控,但Draco在某种程度上依旧受人唾弃,他的相貌与金钱为他赢得了尊重,却依然没有被完全接受。他的父亲几年前在阿兹卡班去世了,Narcissa则住在法国,在安博伊斯的Malfoy庄园里照顾Caleum。Draco是唯一一个留在英国的Malfoy,成为了人们鄙视他家族的唯一众矢之的。

 

Draco的妻子在Caleum两岁时和他离婚了,厌倦了与男孩躲躲藏藏的生活。他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要求她对Caleum的存在守口如瓶。她甚至没有与儿子告别就离开了。

 

Caleum几乎不记得她,但Blaise认为她的离去是这个6岁孩子突然变得黏人的原因。可怜的孩子可能也担心他的父亲会在某个时候再也不回来了,Blaise心想。一想到他可爱的小教子会担心如此荒谬的事情,他的喉咙就一瞬发紧。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错过野餐和骑马的,”Blaise眨了眨眼,“现在野餐非常流行,你知道吗?”

 

Draco白了他一眼,思绪又飘到格兰芬的身上,他也对另一人许下了野餐的承诺。直到今早,他还是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但他相信对方会原谅自己的。他做的荞麦薄饼无人可以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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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8年05月31日 10:26 (星期六)

主题:道歉接受

 

亲爱的斯莱,

 

我本想早点回你,但我刚从吃完美味大餐的昏睡中醒过来。晚餐太惊艳了,可以理解为你被原谅了。

 

我发现你的邮件能让人上瘾,但精心地回复一封机智的邮件会占据我大量的时间。所以,我们速战速决?只要有问题和答案就行。规则不变。

 

蜜糖馅饼

. 史上最好吃的布丁。

 

家养小精灵

. 古怪的生物。(我是麻瓜带大的,记得吗?)我有幸认识的一个最好的朋友就是家养小精灵。他死在了战争中。

 

打飞机

. 非常赞同。虽然不能代替真正的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但我现在非常想念。

 

现在到你了。那就:比比多味豆,推理小说,捆绑。

 

格兰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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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8年06月01日 07:15 (星期日)

主题:越来越火热了,哼?

 

比比多味豆

. 恶心。

 

推理小说

. 最近迷上了James Evans的《傲罗》系列。我想让他给我新买的一本书签名,但排队的人太多了。现在你知道我的小秘密了。

 

捆绑

. 哦哦,是的,请务必。被绑起很性感,把别人绑起来更性感。

 

麻瓜电影,早午餐,孩子。

 

斯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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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8年06月01日 16:32 (星期日)

主题:电影?

 

麻瓜电影

. 麻瓜电影是一种让我有负罪感的乐趣。就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我超级爱浪漫喜剧片。我喜欢坐在黑暗的影院里,吃着黄油爆米花,观看屏幕上传奇般的爱情故事。

 

早午餐

. 不太喜欢。把早餐和午餐混在一起似乎不太对。呃。

 

孩子

. 话题开始变得沉重了。我喜欢孩子,但我自己没有。目前是。

 

孩子,流行音乐,Hugh Grant*。

 

*(Hugh Grant:英国演员,《莫里斯》男主演)

 

格兰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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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8年06月01日 23:26 (星期日)

主题:Hugh该死的Grant?

 

孩子

. 我也喜欢孩子

 

流行音乐

. 我想你指的是麻瓜的流行音乐,而不是巫师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太看得上。

 

Hugh Grant

. 典型的美男子。如果你会偷偷溜出去看他的电影,我想我们可能在某个黑暗的影院碰过面。我会是那个吃麦芽牛奶球的。

 

Polo衫,冰咖啡,Kingsley Shacklebolt。

 

斯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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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ry,如果他发现你就是James Evans,他会为说过的话尴尬死的。”Hermione说,声音含带谴责的意味。

 

这三个星期来,他和那个神秘人交换邮件的频率越来越高,一整天(还有晚上)都在你来我往地问问题,但还是没有透露任何身份信息。Harry了解到另一个人在企业界工作,对麻瓜的袖扣链有不为人知的喜爱,家里有四十多对,但没有任何信息能证明他的身份。Harry也告诉了他很多关于自己的事,同样没有透露自己是谁。到目前为止,他最喜欢的一条信息是,斯莱几周前表示他喜欢James Evans。

 

这不可能是件坏事,对吧?Harry心想,蹙着眉头,想知道斯莱是否觉得这个作家很有魅力。他在自己的宣传照片和宣传新书的活动中都使用了大面积的易容咒,改变了自己的特征。James Evans的体重和身高与他一样,改掉这些可能会造成可怕的后果,但他有一头金发,眼睛是灰色的,相貌出众。有点像Draco Malfoy,Harry看着《预言家日报》头版头条上这位隐世贵族的最新照片,笑着想道。他根本没去看那篇文章——很可能又是在说这个可恶的斯莱特林在和谁交往之类的废话。

 

“你好像真的很喜欢他,Harry,你应该对他坦白自己是谁。”Hermione说,心不在焉地看着她的羊皮纸,用羽毛笔敲了敲纸面。她正在和她带的另一个作家进行一场紧张的合同谈判,Harry怀疑她可能没有真的参与进他们的谈话。

 

“我想你是对的,Hermione。我可以在下一封邮件里给他发几张我的裸照澄清一切。”Harry道,想证实他的猜想。

 

Hermione虽然没有抬头,但Harry立刻就被一道轻度的蛰人咒击中,瞬间跳了起来。这么说,她有在听。

 

“有的人是可以一心多用的。”她责备他道,把合同翻了一页,“我有在听,但我不确定你是否有在听。这两个星期以来,我一直在给你相同的建议,你也一直在问我相同的问题。”

 

这是实话。Harry想了解真正的斯莱,但和他交换邮件和礼物又让人非常愉快,他不想就此结束这一切。如果他们私下里相处不好怎么办?Harry用一只手揉搓着后颈,轻轻地捏了捏,想缓解那处肌肉的紧张。

 

“我知道,抱歉,Hermione。你一定觉得我疯了,一直在表面兜圈子。但我真的觉得这可能是有意义的,我不想搞砸了。你知道的,我过去的经历不怎么好。”他说道,摆弄着Hermione桌子旁的一个镇纸。

 

Hermione抬起头,看合同时紧拧着的眉头松动了。她站起来,用一只手臂搂住Harry结实的肩膀,靠在他身上。

 

“生活就是一场冒险,Harry。你可以搞砸它,也可以遇到此生的挚爱。有些险是必须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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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8年06月20日 02:26 (星期五)

主题:太棒了!

 

斯莱,

 

抱歉,今天早些时候没能给你回邮件,我一整天都和朋友在圣芒戈医院。她难产了几个小时,治疗师们在讨论如果情况再不好转,就要做一个麻瓜的剖腹产手术。

 

我回家换了套衣服,马上又要赶回去。候诊室不是一个舒服的地方,但我想这比手术室里发生的事情要好得多。我希望我能把笔记本电脑一起带去,但医院里各种咒语——更不用说飞路了——肯定会把它烧坏的。

 

哦!她的老公刚刚跟我火焰通讯过。他说快了。我得走了。但走之前:

 

美式橄榄球

. 从来不感兴趣。我知道有些人会抱怨魁地奇比赛会持续好几天,但美式橄榄球更糟糕。虽然三个小时就结束了,但感觉没完没了。

 

足疗

. 说实话,我从来没试过。听起来非常舒服,但我的脚——好吧——很敏感。如果有人轻轻碰一下我的脚,我可以在20秒内跑60公里给你看。

 

Cock Ring

. 我有点怕这东西。卡住了怎么办?

候诊室里有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还在对你最后一个问题偷偷发笑。如果你强烈推荐的话,我想我很乐意尝试一下。你说呢,斯莱?要吗?

 

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复你——取决于我朋友什么时候生下小宝宝。

 

Rimming,迪斯科,结婚。

 

格兰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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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8年06月20日 08:47 (星期五)

主题:祝福你的朋友

 

格兰芬,

 

希望你的朋友已经生完孩子了。据我所知,生孩子很折磨人。这让我庆幸自己是个男的。

 

Rimming

. 让我更加庆幸自己是个男的。如果你真的想尽早见面,这肯定会安排上。

 

迪斯科

. 你现在提起这个可真巧。我正在收购一栋楼,顺利的话,很快它就会改造成一家俱乐部。我自己不太喜欢迪斯科,但我相信我投资的这个人,他心里有数。

 

结婚

. 我犹豫过要不要告诉你,但我想我们的进展很顺利,我想尽快见到你本人。所以,我已经结婚了。(现在我离婚了。)

 

我们下个月见面怎么样?我六月剩下的行程排得非常满,七月的第一个星期我有约,但我非常确定第二个星期我有空。想约会吗?

 

吉尼斯黑啤,歌剧,手铐。

 

斯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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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ry轻轻地敲了敲门,担心Ginny在睡觉。她高兴地应了一声,于是他推门进去,冲到她床边,笑得合不拢嘴。

 

“她真棒,Gin。太厉害了!”Theo在他去病房的路上碰上他,带他去育婴室看他们的女儿Fredricka。Harry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这么小一只。

 

“是不是被Theo抓走了?”她笑着问,面容泛光,“他一直窝在育婴室里面,叫都叫不走。我惊讶的是医生居然没有把他赶出去!”

 

“他说你在休息。我没打扰到你吧?我可以晚点再来。”Harry说,不知道拜访新妈妈有什么规矩。

 

“我很好。Freddie和我们在一起,但我想Theo只是想和她单独呆一会儿。”她一想到丈夫和女儿的亲密,眼睛就闪闪发光,“女儿才刚刚出生,他就急急忙忙跑去参加一个商务会议了,他对此感到非常内疚。”

 

“一切都好吗?”Harry问道,想知道究竟什么事能让Theo在妻子艰难地生产完后离开她身边。

 

Ginny微微一笑,点点头,目光转向打开的门。Theo怀里抱着一个黑头发的小婴儿走了进来,Harry可以看到Ginny几乎喜形于色。

 

“很好。”她心不在焉地说,伸出双臂接过Freddie,“只是签些文件,收购一栋楼。”

眠狼

毒液与埃迪的甜蜜电视之夜!最后3张是彩蛋。

毒液与埃迪的甜蜜电视之夜!最后3张是彩蛋。

六明茶

【温周】当疯批知道自己有后了(中)

生子预警

雨夜预警


周子舒活不久了。


他自己清清楚楚,明白得很,

本来是过了今日没明日的人,可腹中有了孩子,难免从本性中散出一点慈爱来,对着温客行都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情。


故而当叶白衣说他命不久矣时,周子舒不气不恼,只是遗憾。


七窍三秋钉换他一身自由,他觉得不亏。


可如今腹中有了骨肉,身边有了老温,他却平白生出许多不舍之意。


犹记得,当那腹中幼胎第一回轻轻凸动时,周子舒呆坐着,拿惯了剑的手僵直放在腹前,连气息都骤然变得清浅,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连手腕都战战发抖。


那时成岭推门进来,见他如此,便心急地问他出了何事,是不是身上旧伤又犯了。...

生子预警

雨夜预警



周子舒活不久了。


他自己清清楚楚,明白得很,

本来是过了今日没明日的人,可腹中有了孩子,难免从本性中散出一点慈爱来,对着温客行都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情。


故而当叶白衣说他命不久矣时,周子舒不气不恼,只是遗憾。


七窍三秋钉换他一身自由,他觉得不亏。


可如今腹中有了骨肉,身边有了老温,他却平白生出许多不舍之意。



犹记得,当那腹中幼胎第一回轻轻凸动时,周子舒呆坐着,拿惯了剑的手僵直放在腹前,连气息都骤然变得清浅,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连手腕都战战发抖。


那时成岭推门进来,见他如此,便心急地问他出了何事,是不是身上旧伤又犯了。


他抬眼看向成岭身后,摇着折扇跟进来的温客行,眼尾一捻,隐去其中湿意,如常般说道:

“不是旧伤,是好事。”


温客行缠着他问了半天那“好事”到底如何,

周子舒不语,瞧着他开开合合的唇,和眸中绻缱的笑,心中酸涩,只说:


“于我而言是好事,于你,便说不准。”




为着掩饰日渐隆起的孕腹,周子舒有意将身上衣物穿得松垮些,好让那衣衫堆叠之处隐去腹部凸起的异样,不叫旁人看出端倪来。


可这里头穿的衣物弄得松松垮垮,难免在领口露出些许肌肤,近来微微有些胀的地方,显得愈发丰润。




当叶白衣跟温客行在他衣襟处胡乱拉扯时,周子舒那前胸叫他们按得一阵隐痛,腹中也随着不适,肚皮里头的孩儿似是不满地,轻轻踢了他几下。



“行了!”

推开温客行纠缠在他胸前的手,周子舒心里有了决断,不愿再瞒,


不如索性趁这个档口,让温客行知晓他腹中骨肉一事,说不定能叫这疯子收敛些,别再做什么损人不利己的疯事儿。




他娘的,一个个的都欺负他这有了身孕的,像什么样子。


周子舒骂了一句,猛地扯开衣襟,露出那早已钻入血肉的七窍三秋钉。


说来可笑,明明是他有了身孕,是他要死了,可事到如今,他竟直直盯着叶白衣,不敢往温客行那边看一眼。


温客行傻愣愣地看着周子舒身上那些钉子,还有略微起伏的凸起小腹,


方才那天老大他老二的气势如年久腐化的窗纸,只需轻轻一吹,便破得不见踪影。



“老温,三年于我来说,足矣。

废了武功,我便不是我了,活着干什么?

何况,你如今也见了,我腹中幼子已足四月,若是我废了武功,以废人之躯,恐怕难以将他安然产下。

不如趁着这两年,好好陪着这孩子长大…”

周子舒笑着,可细看间,眼中却不见一丝喜意,

他伸手搭上身前隆起的肚腹,朝温客行那边挺了挺腰,使这小腹的弧度愈发不容忽视。



“阿絮,你唬我是不是?

说不定是你近来长胖了些,没事儿,你这小腹再圆润三分,我也不嫌弃…”

温客行也勉强笑着,自顾自地说着打趣儿的话,只是手里的折扇攥得裂了骨,手背绷起青筋来。


他眼角已然泛起浅浅艳红,死死盯着那微隆而润圆的腹部,像是盯着他恨之入骨的死敌。



凭什么,凭什么阿絮舍不得这个孩子,却能舍得了他?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孩子,

要是阿絮的身子好好的,有这孩子,他指不定抱着阿絮在城里绕上两圈儿,等孩子满月了,他再叫鬼谷里那些恶鬼一个个都扮上相儿,来逗孩子的乐。



可如今呢,阿絮宁愿陪这尚未出世的幼子短短两年,也不愿陪他多过些日子。


他还傻乎乎地以为天快要亮了,自己要能摸得着光了,

却没想到,这光是快要燃尽的烛,只许他一场空欢喜,还留了灼人骨肉的烛泪。



温客行觉得好笑,他看着烟雨朦胧里的灯,看着周子舒护住小腹的动作,低声笑了。


周子舒想错了,他本以为孩子是能约束温客行的柔软枷锁,但此时,却是将温客行推下悬崖的又一双手。






I  MISS   YOU

看命!看命!

................:

后面剩下的一丢丢,一个视频放不下,嘿嘿

看命!看命!

................:

后面剩下的一丢丢,一个视频放不下,嘿嘿

陆上帆

【嘎龙/现背】慈悲河

《荒岛回忆录》

上一棒: @Alex. / @一寸抵死纠缠的月光 

 下一棒: @不说破 / @发条包 


警告:勿上升现实!具体警告在文前,请仔细观看

请勿转载


《荒岛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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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棒: @不说破 / @发条包 

 

警告:勿上升现实!具体警告在文前,请仔细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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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锅渴望评论的老鸦汤

【云次方】你成为我的必需品 -8- 【第一年完】

08.

郑云龙对音乐剧的爱是从对阿云嘎的爱开始的,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少年人的爱并不需要多少理由,只是灵光一现,是睡前操场上散步碰面时互相微笑点头示意,只要这一点微小的火星,就能点亮一根火柴:我可以爱他。只需要这一点确信的力量,年轻的心灵就可以将自己相信的一切化作现实,因为它正处于一生中最活泼,最激越的时期,无时无刻不在躁动着,试图改变整个世界。但世界是不受他们的意志左右的,他们虽然知道这个事实,却不愿意或不能真正将它读到心里,于是年轻的心灵便退而求其次,选择改变自己,为自己的眼镜戴上玫瑰色的镜片。这不是虚妄,也不是对他们的讽刺或批评。大部分人只有在这几年里,才能在普通平凡的生活中看到神圣的光...

08.

郑云龙对音乐剧的爱是从对阿云嘎的爱开始的,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少年人的爱并不需要多少理由,只是灵光一现,是睡前操场上散步碰面时互相微笑点头示意,只要这一点微小的火星,就能点亮一根火柴:我可以爱他。只需要这一点确信的力量,年轻的心灵就可以将自己相信的一切化作现实,因为它正处于一生中最活泼,最激越的时期,无时无刻不在躁动着,试图改变整个世界。但世界是不受他们的意志左右的,他们虽然知道这个事实,却不愿意或不能真正将它读到心里,于是年轻的心灵便退而求其次,选择改变自己,为自己的眼镜戴上玫瑰色的镜片。这不是虚妄,也不是对他们的讽刺或批评。大部分人只有在这几年里,才能在普通平凡的生活中看到神圣的光辉,才能稍微接近那传说中的,真正自由的境界——纯粹追求心灵所向往的方向,让生命中的一切微小琐碎的平凡事物都成为不平凡的仪式,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神使。

郑云龙便是这样开始将自己献祭给音乐剧的神灵。音乐剧当时并不需要他,但他需要音乐剧。他一开始是误闯入这个世界的,他的心中充满怀疑——实际上直到现在,他也从来无法确信自己对音乐剧的心意:他总也找不到能够冷静思考的时候。他如今感受到一种醉酒般的迷狂,是新入门者第一次瞥见音乐之美的神光所获得的狂喜。他未曾感受过这种狂喜消退后,必须燃烧自我继续求索的痛苦。他以为自己已经是这世界中的一员了,毕业后——那还是好多年后呢,在大一新生眼中看来,就像下辈子一样遥远——或许还要摸爬滚打,要去五十场一百场面试,才能走进那扇门,拿到一个有名有姓的角色,但如许艰辛,现在的他们是不会知道的。他对音乐剧的感情那样纯粹,那样通透,他所需要完成的任务也那么简单:好好上课,好好练习,把歌唱好,把舞跳好,把戏演好。

到了第二学期的后半,他才终于走进这个纯粹的空间中。他不再苦恼于自己薄弱的基础,他知道自己有自己的长处。他已经可以接受自己糟糕的舞蹈水平,但还有许多音乐剧的重要角色是不怎么需要跳舞的,他轻轻松松就可以数出一大堆。他知道自己可以在舞台上占据一个位置,或许不是在舞台最中央,但戏剧的力量如此强大,只要能站在舞台上,只要能参与到排演之中,只要为一场戏的诞生作出哪怕一点点贡献,就足以令人心潮澎湃。它曾经是沟通人神的仪式,曾经是巫祝的狂舞,而在今日,在所有神灵都退出舞台的现代,在黯淡无趣的标准生活中,它享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它以外的一切都是固定的死物,唯独它享有呼吸。

那排练的日日夜夜,所有人在一起创造艺术的热情,在两端铺着大片镜子的排练室里,一遍又一遍在虚拟的舞台上踏步、歌唱、聆听自己的声音与所有人融在一起,有人有志一同地酝酿一个脆弱的婴儿。那就像是将普通的生活化作战场,他们因共同的目标而融成呼吸相闻的紧密集体,将几十日、一百多日的专注和热情投注到短短两三个小时的内容中去,有朝一日将它细细装扮起来,放到聚光灯下,面对剧场,聆听那光柱以外的黑暗里数百人的呼吸所凝成的剧场的心跳——是梦幻的世界,是理想的世界,是一切。郑云龙愿意站在这样的舞台上,即使他不在台中央——而他知道,阿云嘎会站在那里,在灯光之下。

他爱他,并因此爱上音乐,而他自己并不清楚这先后的顺序。他对阿云嘎的爱与多年后的爱并不相同,它不含任何欲念,不需要肌肤相亲,歌声就是对它最好的抚慰。它为郑云龙将大学的生活一帧一帧地收藏起来,把连续的时间切成一首首歌,一支支舞,一个又一个歌中的角色。它让郑云龙成为自己生活的观众,让他全身心地放在音乐上,因此没有发现这一眼与那一眼之间的不同——它们一样是看着舞台,看着灯光的中央,而灯光下的两个不同的人所带来的巨大差异,也全被归功于音乐的光芒万丈。戏剧的震撼压过了人对他的震撼,将一个人对他的震撼融入艺术的整体。

而阿云嘎总是站在他心中那个空无一物的舞台上,仿佛从内而外地发光,照亮黑暗。他是星辰,是长枪,是风,是草原。他在郑云龙的眼前和心里歌唱,每一个音节都令空气震颤。一个个绝妙的瞬间过去,旋即消失。那是闪电,是无法留存的一个又一个画面。音乐是造神的领域,因为每一次创作的瞬间都在毁灭。这是真正存在于当下的艺术,它把人从对时间的虚假误解中粗暴地扯出来,明明白白地揭露——过去是假的,刚才那个美好的颤音刚刚进入你的心灵就已经逝去,未来是假的,你熟稔于心的那句歌词还没有从歌者口中绽放,你不知道它这一次会受到哪种气息的眷顾。你以全副身心投注在一个音符,一个吐字,一个节奏的微微张弛上。

郑云龙的神是阿云嘎,他的神不完美,不全能,但可以时时将他的心灵化作一眼不止息的趵突泉。他便因此长长久久地注视着他。


北舞09级音乐剧班的第一个正式舞台下个学期就要来临了。经过一年的基本功训练和单个音乐剧曲目的学习与排练,他们的种种技能虽然生涩,却已经到了需要完整作品打磨的关头。肖杰虽然仍对他们对《天边外》的演绎耿耿于怀,甚至把这首歌定成期末考核的必选曲,对待大二的大戏也还是郑重其事。“这个暑假,谁也不许把功课撂下。”期末考后放假前的最后一课上,肖杰凶巴巴地对他们说。或许是本来性格如此,又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比眼前一群学生大几岁,肖杰说到专业总是十分严厉,时不时就将他们骂个狗血淋头,盯他们练习时目光凛凛,就像看羔羊的老鹰。“全剧的谱子都给你们,回去练。剧里的和声和重唱非常多,所有人听好了,每一首都要学。下个学期一开学直接就开始排,根据期末考试成绩分配角色。大家都拿出最大努力,好好准备。我不希望看到有人敷衍了事,明白了吗?”

全班轰然应了一声,站在旁边抱着资料的阿云嘎就下去把谱子都发了。最后一个发到郑云龙,阿云嘎手里拿着自己那一份,顺便站在他旁边。全剧的谱子加剧本沉甸甸地压手,郑云龙低头随便翻了翻,听见阿云嘎低声问道:“你觉得我们能拿到什么角色?”

“不知道。”

“你想要什么角色?”

郑云龙耸了耸肩。“也不是我选了就能有的。”

“不对劲啊龙哥。”阿云嘎歪着头斜眼瞥他:“这么颓?”

郑云龙习惯成自然地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有些无奈。我确实不知道,他想说,我说不定连有名有姓的角色都没有呢。他知道自己期末发挥得还算可以,舞蹈虽然拖后腿,表演却拿了最高分,声乐音准依然堪忧,其他科目不功不过,综合起来是彻底的中不溜。“你肯定可以演山姆。”郑云龙说。他的眼睛也这样对阿云嘎说。山姆是男一号。

阿云嘎眨了眨眼,咬了一下嘴唇。“大龙,我这么说,你别告诉别人啊。”他低声说:“——我也这样想。”

“当然。”郑云龙回答。

阿云嘎很高兴地,悄悄地笑了笑,旋即又觉得不太对劲:“你最近怎么这么好说话?”

“夸你还不乐意了?”

“不是,你这样有点……好像不太对劲。”

“那行,你肯定演不了山姆。”

“我就知道的,你没有这么好说话,你在这里等着呢。”阿云嘎被他呛得翻了个白眼,但笑眯眯地,似乎对这个结局十分满意,不再东拉西扯,低头翻起了谱子。没多久这堂课的时间就到了,肖杰让他们散了回去收拾行李。十来个人一哄而散,练习室里突然变得乱哄哄的,到处是收拾杂物的声音。郑云龙的东西大部分都和阿云嘎的放在一块儿,两人埋头收拾,阿云嘎突然说:“唉我知道暑假之后就要回来了,现在收拾还是,心里有点儿……”

“瞎琢磨什么。”郑云龙说。他把自己藏得很好,阿云嘎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郑云龙同学的心里有个特别的小舞台。他甚至没有多琢磨郑云龙为什么老盯着他看,以至于舞房柜子上那排乱糟糟的东西收拾那么久也没收好。“回内蒙好好游山玩水练练歌,假期一下就过了。”

“我暑假也在北京。”

“你家环境那么好,犯得上在北京过么,热得要死,树又少水又少,我现在就想回青岛泡海。”

“我要攒学费啊。”

郑云龙正把剧本往包里塞呢,东西太大老弄不进去,听到这里忍不住转过头:“攒学费?”

阿云嘎点点头,没有多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收拾完了,拎起包说:“走吧。”

郑云龙把台子上剩余的东西团了团往背包里使劲一塞,剧本抄手一捞,站起来赶上去说:“你等等,等等。你刚才说的怎么回事……”

“郑云龙你的毛巾臭死了,你离我远点!”阿云嘎说,声音已经进了舞房外的走廊。


“真没什么。”阿云嘎说。火车站上太吵了,两个人挤在验票口前面排队,四周人声鼎沸,阿云嘎比平时说话稍低的声音几乎淹没在环境噪音里。“下次吧啊,下次我拉你一块儿去。这次确实来不及打招呼。”

学期结束那天阿云嘎跑得倒是快,但没顶住同寝舍友的穷追猛打——郑云龙也没怎么问,也就是在他对面床上一直瞪着他。当时阿云嘎撑了一会儿,只当作没看见,后来撑不住了,就把自己的情况抖了个底掉。话说清楚倒没有什么,不过是老掉牙的老少边穷地区上进少年的故事,又一个付出一切站到首都学府门前的人。加上几个元素:艺术之路的伤痛,家人的不理解,独自打拼,毫无退路。郑云龙听着这个普通至极的故事,才听前两句就猜出了结局。“没事嘎子。”他说:“你不用和我说这些。”

“你是我好兄弟。”阿云嘎说:“你真心的关心我,我要告诉你。”

郑云龙闭了嘴,安安静静地听。故事一如所料地老套,但陈旧的剧情一旦落在真实的人身上,便鲜活得刺人。班里的人都去聚餐了,叫人的时候看见他俩都黑着脸,也就没有拉他们硬是出席,现在宿舍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正适合说故事。阿云嘎细细地和他说小时候的生活,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和缓的风连羊毛也吹不动,他抱着收音机在一片声音的噪点里听腾格尔,跟着羊群慢慢游荡,羊或许知道它们要去哪儿,但阿云嘎不知道。羊会在水草丰美的地方扎下来,把所有牧草连根吃掉,牧童得看着它们,适时把它们赶走。但阿云嘎十来岁的时候捧上了铁饭碗,可以吃一辈子。跳舞,演出,拿钱,喝酒。内蒙带编制的工作都散发着酒香,他人微言轻,舞蹈出众,长得精致秀丽,祖上显赫无比——正是最好的灌酒对象。阿云嘎喝了两年,酒量渐渐上涨,肝脏渐渐老化,日复一日演出而没有突破。羊会吃掉草根,而他的铁饭碗会吃掉他。塞外草原一望无垠,但他的工作将他框定在铁笼子里。阿云嘎要走了。

家贫的少年要摆脱枷锁,最大的阻挠往往来自家人。不能说他们是错的——他们也曾年少,也曾追求梦想,但他们收获的或许往往是冷眼、挫折、嘲笑、痛苦,他们不愿意最小的弟弟独自到繁华的城市荒原中去,独自披荆斩棘。他们宁愿他在铁笼子里安安稳稳地用酒把自己渍透。再苦,能比没饭吃苦吗?

只有他的大哥说,去吧,我给你钱。那是05年的500块钱,到北京第一天就花光了。阿云嘎住进了地下室。

郑云龙曾经听过这个故事,但只有它最外层的轮廓,讲述者风淡云轻,一切少年追寻理想尝到的苦果都被深藏,只剩下最干燥的事实:阿云嘎辞职来到了北京,在各种场合跳无人关注的舞。但现在,阿云嘎不仅给他听骨骼,也给他听血肉。他想起阿云嘎说“最糟糕的是有人在面前,却没有人看你的演出”。在蒙餐馆跳舞就像耍猴,食客只想看到飞速旋转的裙摆和一个又一个的托举,他们不关心从肩膀到指尖的线条舒展,不关心核心力量带来的干脆的动作。他们在推杯换盏中,对一身蒙装的舞者漫不经心地喝彩:又转圈了,裙摆上的铃铛响个不停;又托举了,一身华服的女舞者飞到空中。阿云嘎腰坏了。他在地下室里害怕得浑身发冷,北京的行人在他房间里唯一一扇窗外川流不息,他的窗户只有十厘米高,中午十二点,屋里也黑得像是子夜,那窄窄的一条光被无数条腿的影子割得支离破碎,在无数人的践踏下照着他布满冷汗的额头。阿云嘎不能再跳舞了。

“这都不是最难过的。”阿云嘎对着郑云龙的脖子说:“最难过的是,我腰最疼的时候,我后悔辞了文工团的位置。只后悔了一小会儿,但我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疼。”

宿舍平时那么窄,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又太宽阔了。郑云龙硬是挤到阿云嘎的床上去,听他说以前的故事。之前阿云嘎说到自己伤了腰,声音哑得很,郑云龙揽住他的肩膀。他想着阿云嘎那块小小的,没有灯却布满光芒的舞台,他希望阿云嘎知道。

“哎呀,我的大龙,你太可爱了。”阿云嘎听他说着那块舞台,笑了笑。

“说完了,以后不说了。”郑云龙说:“好话只说一次。”

“不说了。”阿云嘎说:“难过的事也不说了。暑假之后咱们再见。大龙,你也发光的。我不骗人。我们一起演妈妈咪啊。”

“嗯。”郑云龙说。单人床躺两个一米八几的男生实在很挤,但郑云龙没有走。他们像两只冬天里的企鹅,鼓鼓囊囊地挤在一起。郑云龙悄无声息地算自己的期末成绩,算了一遍又一遍。阿云嘎在旁边睡着了,鼻子依然对着他的脖子。

郑云龙明天就要走了。


“哎呀你别瞪我了。”阿云嘎挤在人堆里说,他从眉毛到嘴角都在微笑。

郑云龙瞪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说:“你至少说说你要在哪里工作。”

“蒙族餐馆……”

“不行。”

“……是不会去了。”

两人互相抢白,话说完有些僵。“我之前认识了一些人,愿意帮我。”阿云嘎说:“他们也知道我腰伤,不会让我做高危动作的。”

郑云龙拧开脸,酝酿了一会儿。

“真不用担心。”阿云嘎说。

“没事。”郑云龙说:“你小心点。”

“一定一定的。”阿云嘎说:“我还要演山姆呢。”

人群在郑云龙身边推挤。这次是他要被人群带走了。郑云龙的行李还是不多,没有寒假时的阿云嘎那么狼狈。人群熙熙攘攘地,他们俩都高身边人一个头。阿云嘎笑眯眯地,在人群里十分出挑。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他的脸上,一米,两米,十米,一百米,他头顶是无垠的晴空,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

“我也会演上角色的。”郑云龙隔着几十个人对阿云嘎喊道:“下学期见!”

“下学期见。”


郑云龙对阿云嘎没有欲念,只是向往,热情,崇拜,因而所有情感都光明正大。

他想站到他身边。他渴望舞台。


-

第一年完结了,过两天开始写大二。

我自己很满意这个结尾。第一年三万字,我想写的其实只有一句话:郑云龙对音乐剧的爱是从对阿云嘎的爱开始的。但这爱并不是恋情,是强烈的认同和向往。对事业的爱和对人的爱,或许都开始于微小的一次心动。但要让这捧火长长久久地燃烧下去,需要不断的付出和成长。大龙会成长的,嘎子也会。他们会变成我们看见的在黑暗里追光的人,他们也会成为黑暗中的光。

我爱他们。这一年的故事我写得很快乐,希望大家也能喜欢。

小查理

【超级制霸】桃色秘闻

*娱乐圈AU,含x交易设定,介意者勿入

*请勿上升真人


陈立农觉得林彦俊这个人挺奇怪。


第一次见到对方是在一场颁奖典礼结束后的酒会上,那天获得了全场最佳着装奖的男人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满室灯光折成阴影落在他沉静的脸上。


范丞丞带他来到男人身边,说以后你就跟着他了。

窗前的男人恍若未闻,和传闻里描述的不太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以前跟过哪些艺人,他如实回答后对方略带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哑然失笑,善意地提醒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当初公司的确给了他不止一个选择,眼前这个人能带来的利益也的确是毫无疑问的,陈立农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他说,我挺喜欢你的。


对方闻言...

*娱乐圈AU,含x交易设定,介意者勿入

*请勿上升真人



陈立农觉得林彦俊这个人挺奇怪。


第一次见到对方是在一场颁奖典礼结束后的酒会上,那天获得了全场最佳着装奖的男人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满室灯光折成阴影落在他沉静的脸上。


范丞丞带他来到男人身边,说以后你就跟着他了。

窗前的男人恍若未闻,和传闻里描述的不太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以前跟过哪些艺人,他如实回答后对方略带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哑然失笑,善意地提醒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当初公司的确给了他不止一个选择,眼前这个人能带来的利益也的确是毫无疑问的,陈立农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他说,我挺喜欢你的。


对方闻言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凑上来亲了他一下。


陈立农读不懂林彦俊,第一次见面是,现在也是。


拼了命想红的小艺人为了任何一个可以露脸的机会抢破头,事业如日中天的当红演员心安理得的把自己关在家里睡大觉,陈立农拉开窗帘,阳光泄进床上时梦中的男人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一个多星期来,林彦俊的生活每日如此,没有踏出门一步,虽然新片下周才开机,但陈立农对林彦俊毫不上进的生活方式仍然不敢苟同。


“今天星期几。”林彦俊半睁开眼问道,睡得太久导致声音有些沙哑。


“周一,晚上跟《赎罪》的出品方有一个饭局。”休息期里为数不多的行程陈立农早已记得滚瓜烂熟,不知道对方公司怎么会对效益最大的艺人如此宽容,还是对方的权力早已到了和公司平起平坐的地步。


“周一……”床上的人顺着他的话嘀咕了一句,摸过手机看了眼,把脸埋进枕头里深吸一口气后才终于舍得从床上下来。


阳光肆意停留在男人未着寸缕的背上,转回身的陈立农猝不及防的看到了这一幕,男人毫无顾忌地背对着他站在衣柜前挑拣着衣服,过了好一会儿陈立农才想起来重新拉上窗帘。


“头疼药带了吗。”林彦俊突然问。


“啊?”陈立农还没回过神来。


林彦俊系着衬衣纽扣,“范丞丞没跟你说吗,出门的时候包里要备着头疼药,饭局除外,比如今天,在包里的话就拿出来。”


“为什么。”陈立农问。


林彦俊瞥了他一眼,“我头疼的时候会下意识依赖药物,有一回我喝醉酒犯了头疼,忍不住吃了头疼药,半夜送到医院洗的胃,不过那时候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你不知道也正常。”


林彦俊这么一提陈立农才想起范丞丞跟他说过这个人的习惯和禁忌,只是这几天除了叫对方起床和吃饭以外什么事也没做,导致他的脑子也跟着迟钝了起来。


“这几天还没跟你好好说过话,”林彦俊说,“你上次说喜欢我,为什么。”


这样的阿谀奉承以对方的身份想必已经听到厌倦了,陈立农没想到这人还记着,思索了片刻,最后干巴巴地憋出一个回答,“你唱歌,挺好听的。”


职业是演员的人听到这个回答也愣了愣,又很快反应过来冲他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你这个人蛮有趣的。”说完便丢下他去了卫生间。


陈立农苦恼地拧起眉头,觉得自己刚才被对方狠狠讽刺了一番。


出品方的饭局陈立农去过不少,只是今天在场的不同以往,国内数一数二的电影公司,其中分量可想而知。


路上堵了会车,到的时候着急的范丞丞在走廊拦下姗姗来迟的人,“就等你一个,你穿这个就来了?”


林彦俊出门的时候随便套了件机车夹克,闻言一边把外套脱给陈立农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穿什么有差吗。”


范丞丞一噎,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把人带了进去。


门推开一瞬间的黑暗过后,兴致恹恹的男人换上了笑容,绅士有礼地和桌上的人打着招呼,陈立农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站在光源外的阴影里看那个人谈笑风生,这时剧组的制片人之一递了支烟上来,陈立农正要上前点火,对方先开了口,“给影帝点烟,我的荣幸。”


男人给他一个眼神,陈立农自觉地退了回去,林彦俊低头凑上去对着火光深吸了一口,眼角挤出两条笑纹,半藏的笑意在弥漫的烟雾里柔软地发着亮。


不施粉黛的脸单纯凭借着眉目风情就足够令人心头震荡,这就是明星和普通人的区别,陈立农远远看着,突然想起出门前两人对话的场景,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神也总让他难以坦然直视。


饭局上还有另一位主演,陈立农跟上一个艺人的时候曾在某些场合和他打过交道,演技差强人意,长相还算出挑,勉强够上三线,不知道这种大制作的电影怎么会找到他。


“现在跟林彦俊了,可以啊。”饭桌上热火朝天的间隙对方的助理走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没多久。”陈立农说着,两人也认识了几年,对方一下就看出他的心思,瞥了眼正兴奋地和人划拳喝酒的男孩,笑道,“睡呗,小艺人够这种资源可不就靠睡。”


陈立农无奈地看他一眼,对方这么多年来口无遮拦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庆幸此刻没有其他人听到。


“你家那位就不一样了吧,这个身价地位,肯定都是抢着要啊,哪用来这套,我就跟我们家这个慢慢混吧,刚才那个点烟的制片人,看到了吧,虽说我们小孩没你家影帝帅吧,不过挺乖的,碰巧赶着人家中意了,看能维持多久吧,反正这个职业我也不打算做长久。”


陈立农摇摇头,示意他这种场合别什么话都说,目光下意识投向喝了不少酒笑眯眯坐在位子上安静抽烟的男人,又细细回味了一遍对方刚才的话。


林彦俊家里的茶几下有很多外卖卡,奶茶店的,咖啡店的,水果店的,面包店的,还有各种快餐店煲汤店的,每次林彦俊说什么他就叫什么,原本他以为一线艺人的饮食应该都有专人负责,不过这个人倒是很随便,一个家常菜一个汤,冰箱里是成箱放进去的果汁和牛奶,这些天来倒是没见他碰过酒。


秋天早晚温差大,饭局散去后已到深夜,外面起了风,林彦俊起身时虚晃了一下,原本去抓椅背的手握到了一节温热的手腕,陈立农把外套披在他身上,低声道,“外面冷。”


林彦俊和众人告别,醉意慢慢上了脸,一旁出品方公司的某位高层揽了揽他的肩膀,手自然地落到腰际,扶着人走到电梯口后按了“上”,陈立农下意识跟进去,却被身后的范丞丞偷偷拽了回来。


“手机。”林彦俊挡在电梯口朝他伸了伸手,陈立农把他的手机递了过去。


“我跟吴总聊会儿工作上的事。”林彦俊一只手靠住身旁男人的肩膀一只手掏出车钥匙丢给了他。


“那我在下面等你。”陈立农说。


话一出口,范丞丞的脸黑了,林彦俊和那个称呼为“吴总“的男人相视一眼却笑了。


“新人?”男人问。


“是啊,可爱吧。”林彦俊懒洋洋地应着,在电梯门关上前陈立农只看到对方那张微醺的笑脸。


电梯的数字灯往上走,是酒店。


陈立农看着手心里的车钥匙,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对方之前“穿什么有差吗”这句话里的真正含义。


身后的范丞丞叹了口气,重新按下电梯键,“这几天太忙没来得及顾到你,但是我没想到你这么不会看眼色。”


要说没有接触过这些确实是虚伪了,但是以往所有的目的都在明面上,彼此心知肚明,而今晚的饭局所有人看上去都正直又克制,即使是刚才那个搂腰的动作也看不出丝毫他意,陈立农又琢磨了一遍那个小助理跟自己说的话,他的确是一下子没有想到,深不可测的才最危险。


“林彦俊现在算是最红的艺人了吧。”陈立农说。


电梯到了。范丞丞一副“你的天真简直可以用愚蠢来代替形容”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规则一直存在,你看不到只是因为它被更高级的道貌岸然包裹在了暗涌之下,爬得越高暗涌越深,这个世界上没有金钱和权力办不到的事情,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罢了,”范丞丞按下电梯键,没注意到身旁人的沉默,“你的职责是照顾好他,记住你签过的保密协议,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是哦,”陈立农跟他笑了笑,“大概这几天太闲脑子也跟着不转了,谢谢提醒。”


范丞丞哼唧了一声,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


陈立农至今仍然不懂林彦俊当时为何突然亲了他一下,不是脸颊,而是蜻蜓点水的碰了碰他的嘴唇。


陈立农在酒店楼下对面的7-11坐了一晚,确认了几遍行程,闲来无事又逛了逛林彦俊的微博。

更新频率不高,刚注册那两年的内容多数是分享私人音乐和生活,到后面全部变成了宣传和广告,粉丝很多,恶意留言也不少,接着又在网上搜了搜林彦俊的名字,也基本都是近年来的绯闻,关联词第一的内容是林彦俊和一个男性英文名字,陈立农犹豫着,手指却已经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去。

林彦俊和这个人所有的新闻报导都只有一张像素不高的照片,是两个人坐在车里的正面照,陈立农觉得男人眼熟,搜了搜,原来是某知名企业家的长子,是个混血,圈内都直接叫他William。

关于林彦俊的感情史他也只是有所耳闻,听说还没大红的那段期间曾经有过一个绯闻女友,某杂志的签约模特,后来不知怎么就退出了这行,两个人的恋爱绯闻也就不了了之了。

林彦俊的性向让他产生了疑惑,但这个圈子的人性向大多是模糊的,所以不足为奇,陈立农关掉手机,望了眼对面的大厦,准备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也许范丞丞说的对,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早上六点多林彦俊打来电话报了房间号叫他过去,到的时候陈立农敲了敲门,门打开的瞬间一具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半梦半醒的人挂在他身上长舒了一口气,陈立农看了眼无人的走廊,进来带上了门,房间里只剩林彦俊一个人,他下意识往垃圾桶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又心虚地收回了目光,心里不安地涌起窥探他人隐私的罪恶感。


“你确实蛮有趣的,”靠在他身上的人突然闷闷笑了一下,“以前那些人会吓到弹开,然后拼命跟我道歉,你没有。”


男人说话时鼻息似有若无地喷洒在他颈间,陈立农这才意识到他们此刻的动作有多逾越,但他想了想,只是说,“能被影帝抱一下,我的荣幸。”学着昨晚那位制片人的口吻。


能这么回答是因为他们的拥抱实在不能算作亲密,对方将全部重量单纯地压在他身上,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这个人的疲惫。


林彦俊笑了笑,拉开距离时脸上已经没了方才浓重的睡意,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戴上口罩,“走吧,这什么?”他不解地看着陈立农递过来的东西。


“梨汁。”陈立农来之前顺便在便利店买的,“热的,解酒。”


林彦俊突然停下来盯着他看,就在陈立农不自在地想反问原因的时候,对方又一下抽走他手里的梨汁,半开玩笑的态度,说你真好。


陈立农带上门郁闷地跟在男人身后走,觉得自己刚才又被对方狠狠讽刺了一番。


“想问什么就问吧。”上车后林彦俊突然说,陈立农不明白,对方只是没有情绪地平视着前方,“我现在心情还不错,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


陈立农思索良久,还是开口,“我只是没想到,你还需要做这些,我以为……”


“你以为到了这个地位就可以有选择的权利?”林彦俊打断他干涩的话,靠在座椅上转过头笑着问他,“你觉得我好看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从那双近在咫尺的笑眼里问出来让陈立农差点躲开这个人的目光,他强装着镇定,“嗯”了一声。


“可我不是唯一。”男人说着,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咬在唇间,淡淡反问,“我今年二十九了,能好看多久,年轻多久,你想过吗,也许我现在是挺红的,但是红到什么程度,红多久,你又想过吗?”


这是个人的选择,他不做评价。陈立农再次“嗯”了一声,汽车发动后松了口气,终于有正当理由可以不去看这个人的眼睛,“我不该问这种问题,你是对的,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林彦俊闻言轻笑了一声,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一声叹息,“你说话真好听,但是没什么真心实意,刚才说荣幸的时候也是,以后在我面前改掉这个习惯,我不喜欢。”


陈立农心里暗自讶异,讶异于对方看人的眼光,也讶异于对方的心思,他分心看了过去,对方却已经掐掉烟开始闭目养神了。


后来陈立农又在很多个早上敲开酒店的门,把宿醉后的人接回家,他发现除了工作时间外林彦俊的私人饭局并不少,有时候甚至直接省略了吃饭的流程,频率几乎填满了他的休息时间,回想起他到这个人身边经历的那几天每日睡到昏天暗地的日子,竟然觉得是自己赶上了奇迹。


有些过火。陈立农最近一次敲响酒店房门的时候男人拖了十几分钟才给他开门,下半身随意地裹着被子,光裸的背上是深深浅浅的吻痕,可想而知这副身体的主人昨夜经历了多么激烈的一场欢爱。

他不知道别的一线艺人是不是也这样,他只知道照这种频率做下去,人会死掉。

他只是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有限的私人时间里林彦俊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爱好,睡觉听歌,偶尔会拍照,车载音乐的风格大多是西海岸和流行说唱乐,夹杂几首Sam Smith和九十年代的粤语情歌,林彦俊有时候会跟着哼唱几句rap,蹩脚的普通话唱得无比真挚,陈立农常常会忍不住笑出来,有一次被林彦俊发现后狠狠瞪了他几眼,那之后他每次就只能把脸转向窗外偷着笑。


“你是哪里人。”睡着的人醒来后一边调电台一边问他。


“高雄。”


“唔,不算远,不过没去过,你多久没回去了。”


“一年多吧。”


林彦俊点头,“是哦,有机会可以过去看看,你会请我去你家吃饭吗。”


陈立农说了句“当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林彦俊突然又问。


与外人谈论私生活不免有些尴尬,陈立农怔了半拍才想起来回答,“高三。”


林彦俊“啧”了一声,又问他感觉好吗。


陈立农红了耳朵,半晌后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听到对方的笑声后羞恼起来,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回了一句,“你呢。”


“我有两个第一次,你指哪个。”


陈立农听完一顿,耳朵更红了。


十字路口转了红灯,陈立农缓缓减速,不远处广场上的骚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楼下围着一大群人,警车和救护车在前方鸣着警笛。


“一个人真的想死,不会这样。”林彦俊突然开口。


陈立农皱了皱眉头,觉得对方的话是对逝者的不敬,便没有接话。


“不会这样,聒噪,嘈杂,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被所有人看笑话。”林彦俊自顾自道。


“他可能只是想让别人挽留他,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给自己希望。”陈立农打断他的话。


“如果是我,我会选在深夜,从一个最高的地方跳下,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我希望我死的时候不要有人来看热闹,你说的也许有道理,但我在看来,一个一心向死的人,比起想要抓住自己最后的希望,会更尽力留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陈立农被对方认真探讨的语气惹笑了,他收回目光,红灯转绿,发动了车子,嘴角仍噙着笑,“还是不要跳了吧,不然你跳之前告诉我一声好了,我在下面接着你。”


林彦俊没有接这个玩笑,沉默片刻后问,“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说要接着我。”


陈立农因为这个人意外的认真有些吃惊,想了想认真回答,“会痛诶。”


林彦俊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倒是陈立农先咋呼起来,“你你你真的想过哦!”


街道两旁的树下堆积着落叶,冬天的气息已经悄然逼近,可是冬天来了,春天也就不远了吧。

林彦俊想着,小声骂了句“白痴。”



-


林彦俊突然决定接了一档综艺,新人制作团队,甚至是档不上星的网综,嘉宾除了他之外都没什么知名度,范丞丞今天到家里跟林彦俊吵了一架,那个人倒是没回嘴,给范丞丞倒了杯果汁,慢吞吞地说合同已经签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陈立农原本无意偷听,只是见林彦俊心情不太好,大有一副果汁喝成酒的架势,所以他多待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却碰到了意外的客人,William。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陈立农及时收回,关门后却没有马上离开。

他很难做到真的对林彦俊的私生活无关心,和外界一样,他也很好奇这两人之间的真正关系。


突然,陈立农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屋里的谈话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咖啡馆还没打烊,陈立农坐在露天区等人,离约定时间还有一阵子,陈立农登上林彦俊的微博账号查看着关于新综艺官宣微博下的评论。


“时隔两年的新综艺,期待。”


“无语,这种话说最后一次,双料影帝不好好拍戏接这种破网综自掉身价,随便吧。”


“操作好迷,嘉宾除了林彦俊一个都不认识,他怎么想的?”


“公司同意林彦俊接这种综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典型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先不评价吧。”


“有些人真好笑,自己没见识就说只认识林彦俊,我还没嫌弃你家那位出道这么多年早就看腻了呢,一堆黑料不知道粉丝优越感在哪里。”


“艺人的智商是不是和红的程度成反比?”


“影帝为啥不能拍综艺啊,不拍说不接地气,拍又骂,不过眼光确实有待改善,这个综艺看着会垮的样子,坐等打脸。”


陈立农看着评论滑动屏幕的动作渐渐急躁起来,直到身旁有人落座,才心烦意乱地关了手机。


“最近怎么样。”Justin把咖啡推了过去。


“还好。”陈立农把U盘递给他,“拍了一张。”


“劲爆吗?”Justin饶有意味地问,恨不得能马上看到。


“不算太差吧,只是他的私生活好像不止……”陈立农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又想起刚才在门外听到的话,摇了摇头,“没什么,有新物料再联系你吧。”


“到时候钱会自动打入你帐户的,”Justin把玩着手里的U盘,见对方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好心安慰,“你心里不用过不去,我们老大一直说媒体和艺人不过是互相给口饭吃罢了,人家一支广告几百上千万,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呢,我们不过是曝光而已,事情是他们自己做出来的,又不是造谣,怪不得谁。”


这些陈立农心里都很清楚,却还是听得有些烦闷。



新综艺预计制作六期,拍摄周期七天,林彦俊跟导演请假的时候对方明显情绪不悦,这个导演一直有个规矩,不喜欢他的演员跨组拍戏,更别说是综艺,奈何林彦俊的面子在这,导演再不高兴也还是同意了。


当时看通告的时候林彦俊的脸色也没表现出太多情绪,陈立农只觉得这是对方短暂逃避的方式,就像当初没日没夜的睡觉一样,不过是换个清静的地方,一直到订机票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略带惊讶地看着男人,不敢轻易确定,“你……”


熬夜拍了两天戏的人瞥了一眼机票,又重新闭上眼睛,声音是疲惫后的沙哑,“很近吧,我不是说有机会会去看看吗,还是你说会请我吃饭是骗人的哦?”


陈立农摇了摇头,思绪还没缓过来,只是低下头呆呆地看着机票上的目的地,台南。


节目的核心是慈善和公益,主要是在山区挑选六位贫困家庭的小孩和明星一对一,期间明星要住在小孩的家里,跟着学习和体验他们每天的生活。


林彦俊带的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走了半小时的山路才到家里,小孩的父母在城市里打工,家里只有一位眼盲的阿嬷,房子条件不好,连个招待客人坐的地方都没有,陈立农看向林彦俊,对方却已经毫不介意地坐在板凳上半搂住小孩和老人聊起了天。


洗漱时摄制组终于关了摄像机,来时光鲜亮丽的男人此刻正毫无形象的挽起裤腿蹲在一条水沟前刷牙,山里的蚊子多,那个人闭上眼睛任由自己从上到下给他喷驱蚊水,奔波了一天,后脑的头发有些毛躁地翘起,陈立农看了有一种想抚平的冲动。


“他们这里什么都没有。”林彦俊突然说。


“嘴巴闭上。”陈立农说,林彦俊又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喷完后陈立农才说,“可以了。”


林彦俊哼唧了一声,没跟他计较,继续道,“电视也没有,今天那个小鬼还夸我好帅,说以后要长成我这样。”


陈立农听着对方末尾上扬的语气也跟着弯起了唇角。


“但是没电视怎么欣赏我这么帅的一张脸。”


“……”


对方认真地苦恼着,陈立农暗自腹诽,这个人只是想间接炫耀自己被小孩夸奖了吧。


“要回家吗。”林彦俊突然问。


“诶?”


“不是说很久没回家了吗,这里到高雄,应该不远吧,”林彦俊边说边闻了闻衣服上沾到的驱蚊水皱起了眉,“明天给你一天的假,我批准的,至于在范丞丞那能不能保密就看你自己了。”


陈立农心里一动,这个人看似漫不经心,却把什么都放进了心里,只是,他不值得这个人这么做。所有的话在这个潇洒的人面前都显得多余,陈立农摸了摸鼻子,笨拙地硬转着话题,“今天要吃头疼药吗?”


林彦俊眨了眨眼睛,眼里的笑意直接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可以直接说谢谢。”


“谢谢。”


“嗯,乖。”


林彦俊听到后满意地笑开,回房前顺带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陈立农手里还拿着驱蚊水,许久后轻叹了声气。


节目采用的是纪实路线,没什么游戏环节,倒也难得的轻松,制作团队基本都是年轻人,流程不太成熟但也算有条不紊,陈立农觉得这样也好,能让这个人放松几天。


“喂,当然要叫哥哥啊,我还没有到要叫叔叔的年纪吧。”镜头里的男人手里握着糖,跟小孩赌气一定要听对方改口叫哥哥才肯给他。


身后有人不小心撞了上来,陈立农收回目光,下意识摸了摸脸,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看着镜头里的人一直在笑。


很久以后陈立农回想起这一切仍然很后悔,他不该任由那时的自己陷进去的。


所有的错误都发生在走之前陈立农千不该万不该多了句嘴,他只是觉得那个人一边等开水变凉一边坐在床上发呆的样子怪可怜的,就突然脑抽地说了一句:要一起吗?


话一出口陈立农的脑子就炸了,现在是晚上八点,他带着一位身价上亿的影帝从山区逃跑到市里,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假如被人发现他连后果都不敢想象,他得弥补这个失误,所以在对方诧异的目光投过来时,舌头打结得补了一句,“不,不是要我请你吃饭哦?”


他到底在说什么?!


当两个人跑到山下钻进早就预约好的车里时陈立农忍不住想,就算我脑子出了问题,林彦俊又有什么毛病?说到底这件事不能算他一个人的过错吧?


林彦俊上车后自言自语地爆了将近半分钟的粗口,陈立农注意到后视镜里司机望过来的眼神后将这位大明星的口罩往上拉了拉。


“陈立农你完蛋了。”林彦俊幸灾乐祸地说着,语气却带着孩子气的雀跃,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眼里的光在黑夜发着透彻的亮,那一刻陈立农竟然鬼迷心窍地觉得这一切挺值得的,完蛋就完蛋了吧。


“我和我妈一起生活,家里还有一条狗,养了五年了。”


“真的吗,什么品种。”


“金毛。”


“唔,宠物随主人。”


“什么?”


“没什么。”


林彦俊拉下帽子,深夜的宵夜市场充斥着浓浓的烟火气,周围是乡音环绕,叫卖声,烧烤摊炭炉里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远处飘荡着露天KTV音响里传来的闽南语歌。


林彦俊有点兴奋,他很久没有这样走在街上了。


“如果被范丞丞知道,你真的会死得很惨。”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幸灾乐祸。”陈立农郁闷地想,为什么这个人骨子里的个性会这么恶劣啊。


“土豆龙卷风,买二送一。”陈立农指着不远处的摊。


为了拍摄林彦俊戒糖戒淀粉了一个月,此刻闻着味道也有些心动,却还是不满地看了陈立农一眼,“说请我吃东西就请买二送一的哦。”


陈立农倒是很大方,“你二,我一。”


摊子的生意很火爆,当陈立农拿着三串龙卷风挤出人群的时候林彦俊突然不见了。

陈立农慌张地找寻着那个人的身影,最后发现那个人正停在一个冰激凌摊位前若有所思,不到两米处有几个女孩指着他窃窃私语,似乎准备上前打招呼。


林彦俊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买一支草莓吧噗,刚付完钱,还没来得及接找零,后脑勺就被人狠狠拍了一下,林彦俊不可置信地抬头,是陈立农焦急的一张脸,“李爱文!怎么讲都不听哦!叫你不要乱跑还乱跑!”接着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抓住了手向人少的地方一路狂奔。


饶是林彦俊再迟钝,听到身后响起的尖叫声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呆呆地看着那家伙的侧脸,反手握紧了对方的手。


“完蛋了啦,死路。”陈立农没头没脑地带着人跑进了一条死路,只有一堵墙,必须得翻过去。


“这不是你的地盘吗!”林彦俊刚说完,身边的人就已经消失了,只听到一墙之外的人焦急地对他喊,“快点林彦俊!”


林彦俊踩着角落里堆着的杂物爬上了墙,却一下子傻眼:靠北哦!这么高这家伙是怎么跳下去的?!


陈立农朝发呆的人伸出手,说跳下来,我接着你。

于是那个人在跳下来前对他说,陈立农,你要接住我。


林彦俊在《赎罪》里饰演的是一位事业有成的白领,突然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拿到诊断结果的那天失魂落魄地坐地铁回家,遇到执意让他让座的老人时情绪终于崩溃了,和老人争吵的视频被路人发上网,接着被人肉,网络暴力,走在街上被路人攻击,最后无处可去的他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等待自己的死亡。


林彦俊为了演出一个绝症病人的病态,一直在节食,原本纤细的人这段日子又瘦了一大圈,因为戒糖过度脸色也很不健康,有一回拍摄时陈立农看他站在风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会随着风一起消失的样子。


回过神来,陈立农收紧双手,情不自禁地把落进怀里的人紧紧抱住。


“我接住你了。”他说。


温热的嘴唇灼伤了男人的耳朵,林彦俊轻轻闭上了眼睛,几秒后拉开距离狠狠弹了弹对方的额头,“你是猪哦!我的龙卷风呢?我的冰激凌呢?还有李爱文又是什么烂名字!”


陈立农捂着额头泪眼汪汪,委屈极了,“你去我家,我下面给你吃。”


林彦俊一噎,这邀请听起来真的很低俗!



“嘘,乖。”翻进院子时狗狗叫了起来,陈立农摸了摸狗狗的头安抚道,黑夜里突兀的声响吓了林彦俊一跳,颤栗透过手臂传来,陈立农拍了拍他的背,又对对方原来是这么容易受惊吓的体质有些意外。


屋子里传来一声“农农?”,陈立农用眼神跟林彦俊示意了一下便去了母亲的卧房,过了十几分钟带上门出来后林彦俊又不见了,陈立农苦恼地叹了口气,出门后发现那个人正坐在院子里,一人一狗面对面傻兮兮地对视着,眼神里想摸不敢摸的欲望让他笑出了声。


陈立农说到做到,真的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


“你妈叫你‘农农’哦?”


“嗯……”


令人害羞的小名从男人嘴里叫出来让陈立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农农?农农。”林彦俊乐此不疲地重复着。


“笑我哦?”陈立农哀怨地看着他。


“没有啊,蛮可爱的,农农。”林彦俊说着还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陈立农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盯这个人吃东西盯了太久,正欲找点话题范丞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陈立农和林彦俊对视了一眼,接起后电话里的人问他在哪里,陈立农心虚地说在拍摄地,林彦俊已经睡了,那头暴躁地低骂了一声,让他上微博自己看看。


“怎么了?”林彦俊也察觉到了不对。


陈立农摇摇头,登上林彦俊的账号后消息仍在疯狂地更新条目数,陈立农心里一惊,隐隐猜测到发生了什么,服务器有些瘫痪,切换了好几次网络后才终于刷出媒体刚曝光的消息。


照片上是林彦俊在休息室换衣服的过程中拍摄的画面,半遮半露的背上能清晰地看到皮肤上斑驳的吻痕。


林彦俊拿走手机看了一眼照片,又还给了他,“范丞丞会处理的。”


陈立农始终不敢看那个人的眼睛,只有手指仍在机械地翻看着底下的评论。


“我刷到了什么……”


“这是林彦俊吧?这真的是林彦俊吧?公司不是一直营造禁欲人设吗,原来私下这么狂野。”


“坐等公关。”


“本路人都不能接受,他不是说没女朋友吗?现在是影帝有逼格了,别忘了也是从偶像走上来的,靠粉丝活过来的人凭什么谈恋爱啊,也太失格了吧。”


“不懂,成年人做个爱也值得上头条吗?难道你们一直喜欢的是个和尚?”


“大明星几年前就开始跟各界大佬睡了,现在去贴吧都可能还找得到扒皮帖,你们不会不知道吧?真这么天真以为这种痕迹是女人可以弄上去的?”


“行吧,继接网综后影帝继续放飞自我。”


“我现在想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公关,今晚能等到后续吗。”


陈立农的手指发麻,点了好几下屏幕才终于关掉微博,小心试探着,“评论……”


“我从来不看评论。”林彦俊知道他要说什么,说完好笑地看他一眼,“我不在意这些的,你看这个干嘛,难道还期待大家一片祥和地说爱我吗。”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啊。


出神间手指被对方微凉的手覆盖住,陈立农才发现自己一直绞着手指,满手心的汗。


“出事的是我,你干嘛一脸见鬼的表情,”林彦俊奇怪地看着他,陈立农不知道如何回答,对方却突然玩世不恭地笑起来,“你这样我真的很感动,放心吧,连这点舆论都忍受不了我还混什么娱乐圈。”


陈立农哽着喉咙,说不出话,却在对方拿开手时下意识紧紧地攥住,力道大到林彦俊皱起了眉头,却没有挣开,盯着神色不正常的人看了几秒后温柔地展颜,放低了声音,“我真的没事。”


“为什么没事。”


“嗯?”


“为什么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陈立农猛地站了起来,看到对方怔住的脸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乱地避开眼神,拿起碗近乎逃离地去了厨房。


他一秒钟也无法直视那个人的眼睛。


两个人赶在天亮前回到了拍摄地,一路无言,林彦俊时不时偷瞄着反常的人忐忑地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心里莫名有点委屈。


他不喜欢不明不白的冷战,上山的路到半程时,林彦俊叹了口气决定先服软,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塞进对方手里,然后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那家伙的下巴。


陈立农看着躺在手心里的奶糖不发一言,也许是熬夜的缘故,眼睛有些酸涩。


半晌,他抬起头对讨好他的男人近乎乞求得开口,“林彦俊,你别对我这么好。”


“喂……”林彦俊看着甩下自己的人闷闷不乐地嘀咕,“少自作多情了……”


情绪过去之后陈立农冷静了下来,深知自己的发泄完全不讲道理,所以录制完节目返程的路上他格外小心注意着那个人的眼色,一有动作就立马凑上去嘘寒问暖。


林彦俊对他的态度转换没有过问,却也有些赌气,直到飞机快起飞前才跟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买点生活用品和零食过去吧,顺便接台电视。”林彦俊没头没脑的开口,陈立农却听懂了。


“记得以节目组的名义,”林彦俊昏昏欲睡地说着,转头朝他挑了挑眉,“我不允许有看不见我脸的地方存在。”


陈立农没有笑出来。


戏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演得动情又认真,因为他要让听他说人话的人相信他就是人,让听他说鬼话的人相信他就是鬼,慢慢的,于他而言再也没有人话鬼话之分,一切只是取决于对方的身份,终于有一天,他忘记了自己是谁。


“陈立农?”


“在。”


“我睡一会儿。”


“好。”


林彦俊很快就睡着了,陈立农关掉头顶的灯,替他掖了掖毯子。

窗外是浓云和无边无际的夜空,飞机巨大的螺旋桨在天空划出一道痕迹又很快在黑夜中隐匿,陈立农拉下帽子挡住自己的眼睛,许久之后呢喃了一句“对不起”,一声叹息过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


林彦俊连夜回了剧组,碰巧赶上收工就去打了招呼,气氛有些怪异,陈立农还来不及细想身边的人就被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William连拖带拽地拉进了楼梯间,一切发生得太快,令人心惊肉跳的巴掌声从楼梯间传来,陈立农震惊地看向工作人员,这些人却只是自顾自整理着器材。


“不是号称零绯闻的大明星吗?嗯?不是清高吗?这种照片都会被人拍到,你怎么答应我的!”


磕到墙壁的脑袋出现了短暂的花白,林彦俊站直身体,迎上男人愤怒的眼睛将他揪着自己领子的手掰了下来,捋了把凌乱的头发,声音里透着疲惫,“还有两个月,我不想跟你吵。”


“两个月?”对方冷笑,“你没遵守约定,还妄想我遵守约定吗,不把你身上的价值榨得一干二净你休想结束这一切!”


“你什么意思。”林彦俊反常地动了怒,死死地瞪住对方,显然对方并不喜欢这种挑衅,眼看一拳就要落下来,却被人从身后一下子扼住了手腕。


“林彦俊先生明天还要拍戏,你再这样会影响他的工作。”陈立农说完礼貌地放开了男人的手腕。


林彦俊垂着头靠在墙边,对陈立农的话恍若未闻,“说好的三年,多一天我都不会做。”


男人愤恨地收回探究陈立农的眼神,替林彦俊正了正衣领,深吸一口气后降低了声音,“你现在是个贬值的商品,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举止绅士,语气体贴,很符合男人的身份。


楼道里阴凉得令人打颤,林彦俊始终低垂着头不发一言,陈立农恨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自己。


身后的门敲了两下,是导演的助理,怯生生道,“俊哥,导演说William难得来一次,等会儿大家一起吃饭。”


林彦俊直起身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说完便撞开眼前的人往外走。


陈立农一把拉住他的手,“你还要去?”


稍稍回过神来的林彦俊推开他的手,“你什么毛病,”接着停顿了一拍,“还有刚才那种事,在我这里没有第二次,你现在应该庆幸他没把你放在眼里。”


陈立农拉着他不放,“在飞机上不是说很累了要早点休息吗。”


他不懂,为什么外面那些人可以像没事人一样,连这个人也是。


“陈立农,记住你自己的身份。”林彦俊的话很严肃,语气却很轻,这家伙拽得并不用力,他很轻松地就挣脱了出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陈立农这么烦,烦到他想流泪。



到场后除了剧组的人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笑得一脸阴险谄媚,陈立农只是看了一眼,就厌恶地移开了目光。


William招呼林彦俊到他身边坐下,给他倒了杯酒,说迟到的人自罚三杯,林彦俊冷冷看了一眼,从推车上拿了瓶未起的红酒,右手边的老男人殷勤地帮忙打开,林彦俊笑着说了声谢谢,对方的手停留在他的背上靠得很近,说别勉强自己,话音刚落林彦俊就握住瓶子仰头灌了起来,一阵欢呼炸开,陈立农逼迫自己看着,却还是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给足了面子,后面William没再给林彦俊难堪,中途独自坐在角落的林彦俊向他要了一支烟,点火的时候他一把按住那个人拿着烟有些颤抖的手,几乎是哀求道,“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林彦俊反握住他的手将打火机抬高,烟雾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时候陈立农产生了一种这个人在对自己微笑的错觉。


林彦俊拍了拍他的脸,说,乖。



“William够痴情的哈,这么多年了还拴着大明星呢,你说前几天那个爆料怎么回事,不会William被绿了吧,要真是这样,打一巴掌真是够温柔了。”


“小姑娘家家一天到晚议论人家做什么,你是看上William还是看上人大明星啊。”


“哎呀王导,我是替人家不值嘛,要不说戏子无义,William都这身价了还出去乱来,你敢说人家这么好看一大明星你天天看着就没一点心思啊。”


“再乱说现在就办了你啊,那种人干不干净另说,我对男人的屁股可没兴趣,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


“行了,你才别乱说……”


高跟鞋的声音远去,半晌后男厕所隔间的门打开了一扇,陈立农把燃尽的烟轻轻按灭在垃圾桶上,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款项到账的查收短信,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的金额,突然发狠似的一拳打在了玻璃上。


陈立农回去时正巧碰到William离开,起身时亲昵地在那个人耳边说了什么,然后笑着和众人告别,William走后大家也不约而同地散了,喝醉的人被搀扶着走出来,从对方嘴里拿走烟深吸了一口,又暧昧地朝着男人的脸吐了出来,然后笑着说你们先唱,我马上就来。


你们。陈立农咬着这两个字将视线落回了林彦俊脸上。


对方深锁着眉头,敛了笑容,头也没抬地朝一直看着这一切的人招了招手,然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陈立农轻轻顺着他的背,将他唇间的烟拿走掐灭,他很对这个人说点什么,然而事实却是,他什么也说不了。


林彦俊的声音沙哑着,“两个小时后我没有打电话给你你就自己回去吧。”


这个人始终不看他一眼,陈立农揽住他的肩膀,他们靠得很近,“林彦俊。”对方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求求你了。”


陈立农的声音是连自己也没想到的轻,他甚至怀疑林彦俊也许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你真好。离开前林彦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立农买了包烟,林彦俊抽的那种,坐在楼下吧台喝着酒,中途范丞丞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了问林彦俊的情况,陈立农如实回答,范丞丞听完说了声好就要挂电话。


“我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吗。”陈立农突然问。


范丞丞却反问他是不是在喝酒。


“听见了为什么说好!听见了为什么不问问他有没有事!为什么所有人都像无事发生一样!为什么连你也这样!为什么!”陈立农咆哮着,酒精烧得他内脏发疼,急需一个发泄口。


那头沉默了几秒,告诫他别喝太多后便挂了电话。


手机发烫,微博的红点瞩目,陈立农才想起自己忘记了切号,打开后私信不断地跳跃更新着,陈立农随手翻了翻,手指停在一条两分钟前的留言上:


——喜欢你五年了,现在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陈立农突然很难过,难过的是他竟然没有资格去为这个人难过,他想,林彦俊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可怜到身边没有一个配得上心疼他的人。


凌晨两点,那个人不会给他打电话了,陈立农关了手机,关机前给Justin发去了短信,简短的几个字:我不做了。



林彦俊回来的时候被阴影里走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原本脆弱的神经一刺激不由得心生烦躁,推开人进门后也不管对方脱了衣服就往浴室走,只想赶紧洗掉身上那些黏腻。


衬衣上沾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林彦俊直接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叫陈立农准备好干净的衣服放在门口,半天没等到回应,林彦俊叹了口气,正忍着恶心准备把留在身体里的东西弄出来时突然有人打开了门。


林彦俊立刻缩起身体爆了句粗口,恶狠狠地瞪着闯入的人,耳朵却在暖灯下泛起可疑的红色。


陈立农的目光流连在对方赤裸的身体上,突然他蹲了下来,慢吞吞地对男人质问起来,“不是很累了吗?”


“什么?”林彦俊觉得莫名其妙。


“不是说要早点睡觉吗,不是不喜欢那样吗,为什么还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陈立农说着对林彦俊上了手,捏住对方的脸颊,力道无意识的很重,林彦俊立刻皱起了眉头,“你活该。”


林彦俊一把挥开他的手,神情严肃,“出去。”


“我不。”陈立农哼唧了一声,林彦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陈立农自顾自说下去,“你很爱他吗,即使他那么对你。”


“他欺负你是不是。”正欲出口的呵斥在陈立农说完这句话后悉数咽了回去,这家伙的脸红红的,目光却出奇的深,他看着自己,声音很轻,“我之前都听到了,什么视频,你有东西在他手里,是你的把柄,对吗?不能公开的把柄。”


陈立农没有用“威胁”这个词,而是用了欺负。


这听起来很奇怪,像学生时代有人为受嘲笑的同学站出来说“你们不能欺负他”这句话一样,带着善意,勇敢和一点天真。天真极了,林彦俊想。


神情渐渐柔软下来,融成一个略带嘲讽的冷笑,林彦俊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的身体,不再顾忌对方是否会看到他的狼狈,“然后呢,现在你打算帮我洗澡还是在旁边欣赏,或者你想亲手替我清理的话我也很乐意,既然说了这些话,就应该让你好好表现一下吧。”


浴缸边的人顿时黑了脸,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后起身摔门离去,连同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也跟着震颤了一下,林彦俊的笑容淡去,长吐一口气后任由自己沉进了水里。


“我靠!”


不到五秒钟门再一次被人暴力推开,林彦俊震惊地看着手里拿着药膏的人闯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将药膏丢到洗手台后重新蹲在了浴缸边上,一只手扣住他的头一只手伸进水里直接探到了他的身后。


“喂……!”林彦俊羞恼地攥住他的衣领,异物刺入还敏感着的身体时,暴躁的话瞬间变成了一句绵软的闷哼。


紧紧包裹着他的柔软并没有使陈立农感到厌恶,反倒在将这个人身体里的东西清理出来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你根本不想说这些话。”


陈立农动了动手指,林彦俊腰一软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整张脸红得像是要滴血,即使是脖子不小心蹭到了一下脸颊,陈立农也能感觉到这个人此刻的皮肤温度到底有多烫。


“别擅自揣摩我。”


“是你叫我在你面前改掉口是心非的习惯,明明你自己才是最口是心非的人。”


“你他妈……”林彦俊气得脑子疼。


“嘶——”陈立农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知是报复还是单纯使不上力气,埋在他颈间的林彦俊狠狠咬住了他的脖子。


“你想死吗。”林彦俊的声音有些颤抖,对方手指突然加重的力道却只能让他将这个人抱得更紧。


陈立农为了缓解疼痛开始哼起了歌,听不清歌词,因为太疼所以咬字也模模糊糊的,林彦俊却听出来了,他从艺以来就唱过这么一首歌,为一部卡通片唱的主题曲,在他出道没多久的时候,之前这个人说觉得他唱歌好听,他一直以为是骗人的。


“你唱错了,笨蛋。”林彦俊忍着腰间的酥软咬牙切齿道。


“我知道,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学。”陈立农的回答仍然是含糊不清的。


林彦俊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人的异样,拉开距离,看见对方红通通的眼睛,“不是吧……”


“林彦俊,我说的是真的,我听过你唱的歌,我没有骗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说的话,好不好?”


陈立农的模样太过恳切,以致于林彦俊一时之间哑口无言,许久,他轻轻点头,说好。



醒来的时候陈立农只觉得头疼欲裂,房间里一片昏暗,仅露出一条缝隙的窗帘透进青灰色的光线,陈立农看了眼挂钟,早上六点。


“醒了?”林彦俊出声,然后展开身体倒在了床上,床头柜的烟灰缸里是满满的烟蒂,身旁的床位是冰凉的,陈立农大胆地猜想这个人也许坐在床边抽了一夜的烟,他迟钝地点头,意识到对方大概看不见后又“嗯”了一声。


“自己干了什么没忘吧。”林彦俊的声音淡淡的,却像记忆开关一样触到了自己脑神经,无数碎片疯狂地回到身体重新组成一段完整的记忆。


陈立农一下掀开被子蹿下了床,尽可能地远离这个人,擅自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还把对方教育了一顿,还……陈立农背在身后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仍旧清晰的温度与触感让他无法直视这个人的脸。


“好啦,我又不吃了你……”林彦俊闭着眼睛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声音懒洋洋的,似乎马上就能睡着的模样。


陈立农乖乖地坐了回来,昏暗的光线里细细打量着对方的睡颜,突然问道,“以前跟你的人也这样照顾你吗。”


陈立农说得隐晦,林彦俊却听得懂,他冷哼了一声,说,“他们胆子没你这么大。”


陈立农又不敢吱声了。


“不会吧……”林彦俊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做的事,这会儿倒是委屈起来了哦。”说着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转了转干涩的眼珠子,又慢悠悠地重新闭上,然后朝那家伙的方向招了招手,“过来,让我亲亲。”


陈立农盯着对方的嘴唇,喉结上下滑动着,却始终没有过去。


林彦俊也不在意,轻轻勾了勾唇角,手在床上胡乱摸索着外套,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我给你吃大白兔,你给我笑一个。”


陈立农握住那只举着奶糖的手,听话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林彦俊没有看到,他沉沉地睡了过去,很单纯的睡颜,没有笑,没有皱眉,没有疲惫。


人间多苦啊,他多希望这个人能一直这样睡下去。


可是他舍不得。



-


故事的开头大多热烈而单纯,年龄相仿的优秀青年,大方地表达想做朋友的欲望,顺其自然的交换联系方式,一起聚会,迎合对方的爱好,人类是情感动物,久而久之总会在对方心里落下好感。

林彦俊说他没喜欢过同性,但如果当时就那么发展下去他不一定不会动心,只是先开始的人最失去了耐心,错误的行为导致后来一切错误的发生,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为了满足所谓的征服欲,却没想到从此被当作对方用来交换利益的工具。这是故事的结尾,终是落入俗套。


“他说好的三年,”烟蒂落在了裤子上,林彦俊呆呆地直视着前方自言自语,“你说他是不是反悔了。”


《赎罪》的拍摄进程进入了尾声,剧组这几天没有开工,一直在等,等一场真正的雪。


为了还原角色最后阶段的状态林彦俊特地断食了三天,原本眉骨突出的人这会儿越发显得眼窝凹陷,陈立农把暖气调高了两度,拿走对方的烟,掰了瓣橘子递给嘴唇干燥的人。


林彦俊问他知不知道他唯一难过的事情是什么,陈立农想了想,说他不爱你,他利用了你。


林彦俊摸了摸他的下巴被他的话逗笑了,那笑容很淡,一瞬间就消失了。


“我难过的是,他说他爱我,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陈立农给林彦俊系上围巾,绕过那人肩膀时私心作祟地拥住了他,短暂的几秒,时间眷顾着他走得很慢。


傻瓜,那不是爱。


“陈立农,我从来没有那么期盼冬天到来。”乖乖靠在他肩膀上的人瓮声瓮气地说着。


过了很久,他说,林彦俊,等春天到了,我们去看樱花吧。



年末是各类大小型盛典的举办期,《赎罪》杀青后的林彦俊也带着上半年的作品跟随剧组跑遍了各大颁奖典礼,嘴上一直说想红得更久的男人上台时却总往角落站,即使被推到台前也只是目露爱惜地看手里的奖杯,简短表达感谢后又退到边缘。


林彦俊上半年只拍了一部小成本犯罪电影,黑色幽默风,算上所有的颁奖典礼这部影片只获得了四次提名,唯一得奖的提名还是近年来创办的新媒体选择奖评选的最佳美术设计。陈立农看过这部电影,典型的小成本电影,风格也很小众,但所有人的演技都能足够及格,唯一不足的是作为犯罪电影情感大过逻辑,故事情节漏洞百出,不够严谨。

新闻一出,网上的舆论一边倒,加上前些日子林彦俊的桃色风波还未平息,原本没看过这部电影的网友也开始在电影官方评分网站上恶意刷起了恶评。


“没看过这部电影的人是幸运的,我现在很后悔当初花了三十块钱在电影睡了一觉。”


“凶手有事吗?为什么现在所有的犯罪片都热衷于把反派写成低智商的傻子。”


“林彦俊是不是换团队了,这两年接的剧本质量成直线下滑,影帝为什么这么糟蹋自己,这部电影我真的没看出丝毫演技……”


“本片观影感受:前二十分钟垂死病中惊坐起,再然后就只有垂死了。”


“影帝可能私生活太忙顾不上工作了吧。”


“观望娱乐圈这么多年,只能说再天赋异禀才华横溢的人都逃不过江郎才尽这四个字吧,演技越好的演员更要拿作品说话,否则停滞不前时间久了也只会让观众厌倦。”


“你们这群在电影院睡着的人是不是没看到片尾字幕,这部电影林彦俊是投了钱的,所以说演员真的不要随便做投资……”


“你在干嘛。”打盹儿的人突然出声,陈立农立刻锁上了屏幕,又不禁暗自庆幸以这人的个性不会去看这些。


“不过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拍那部戏啊。”导演没有名气,成本还得自己投资,剧本也很一般,怎么想公司也不会替他接下这部剧。


休息室的灯光过于明亮,沙发上的人横抬起手臂挡在额头上,声线沙哑,“拍完第一部电视剧后事业一直没有起色,没有人找我拍戏,一年的时间没有任何通告,后来有支运动饮料的广告导演请他推荐合适人选,他提了我的名字,那是我整整一年来的第一笔收入,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不做这行了吧。”


运动饮料。陈立农想着,脑海中突然不合时宜地浮现了某些画面,“我好像……”


话音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范丞丞一脸凝重地走进来,“那个女人又来了。”


女人?陈立农不解地看向林彦俊,那个人慢吞吞地拿下手,眼里没有太多的情绪。


“她拿你当冤大头是不是,你完全可以告她,这算敲诈,她给你灌迷魂药了啊让你纵容她这么多年。”范丞丞烦躁地扯开了领带,插着腰居高临下地等着男人的回复。


林彦俊想了想,说,“你别管了,我等会让陈立农去。”


范丞丞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临走前气急败坏地踢翻了门边的凳子。


“她是谁。”人走后陈立农看向男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委屈。


林彦俊觉得他的反应有趣,侧过身笑眯眯地看着陈立农,“我初恋。”


说初恋只是存心逗陈立农,不过对方的确是他进娱乐圈后第一个交往的女朋友,当时被下药后到事情不可逆转,对方一直在场。


“那天是她的生日聚会,酒还是她亲自挑的。”林彦俊说,“我当时已经快没意识了,William不许她走,强迫她在旁边看着。”


“那不关你的事!”陈立农皱眉。


林彦俊不说话了,沉默许久后才低声道,“不怪她,她当时一定也吓坏了。”


聪明是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

陈立农觉得林彦俊选错了。


出去汇款的时候陈立农终于见到了那个女人,没有做模特时的风采,皮肤比同龄人老态些,妆容淡淡的,挺着大肚子。


“我来吧。”他帮忙拉开了自动取款机的门。


“谢谢。”女人点了点头,不看他。


陈立农一直打量着身边的女人,大概是刚从超市出来,手里还拎着购物袋,里面是水果之类的东西,两只手上都没有戒指。


“你爱过他吗。”


“诶?”


陈立农平和地问,没有多余的情绪,“对不起,这是我私人的问题,你不愿意回答也没关系。”


“我……”女人一边慌乱地按着密码一边闪躲着他的眼神,“他是个很好的人,我知道的,我,”她咬了咬嘴唇,“我很心疼他。”


陈立农笑了,不再多问。


离开时外面下起了雨,陈立农帮忙叫了辆出租车送她离开,亲眼看着车走远后才慢慢收起笑容。


无论多么努力,总会有一个人在他试图遗忘的时候跳出来提醒他,你人生中最屈辱的时刻曾被你的爱人亲眼目睹过。


你看,这个人说心疼他,却又一次次揭开他的伤疤。


“什么事。”电话拉回了陈立农的思绪。


“哥呀,我都问了,人家小孩家里不缺,电视什么都有,就是为了拍节目故意做给观众看的,节目组那边说也没想到俊哥当真了,说谢谢他的好意,不过没必要这么破费了,那现在怎么办啊,东西买都买了。”那头的小助理惨兮兮地说着。


“随便你怎么处置吧,”陈立农想了想,沉默片刻又说,“别让林彦俊知道。”



-


腰身太窄,几个月前定制的西服空了一掌的厚度。


陈立农抬起头,发现林彦俊正似有深意地看着他笑,自觉把手从对方后腰上拿下来,讪讪道,“我是帮你看看大了多少……”


《赎罪》的杀青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林彦俊的体重却还是没见长,之前的衣服都大了一圈,陈立农的手落在林彦俊的肩膀上,甚至不敢太用力。


今天要见的人不同以往,能让林彦俊难得穿上了正装,陈立农不敢问,对方却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在意的报出一个某市高官的名字。


“政客……”林彦俊嗤之以鼻,忍不住向陈立农抱怨,“我最讨厌的就是政治课,政治考试我们可以开卷考诶,你们呢,但我每次都找不到答案,政治考试我就没一次及格过,啊,还有地理,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美国的首都是纽约还是洛杉矶啊。”


“澳大利亚的首都在哪里。”陈立农突然问。


林彦俊眨了眨眼睛,不确定的,“墨尔本……?”


“你哦。”话没说完就被人轻轻弹了一下额头,陈立农无奈看着他,“是堪培拉啦,还有,”说着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美国的首都不是纽约也不是洛杉矶,是华盛顿啊。”


林彦俊震惊,“什么时候换的!”


陈立农看着瞪圆了眼睛的男人,是脸上许久没出现过的生动表情,他低下头,小声说了句“笨蛋”。


对方的胆子很大,地点直接选在了国会中心对面的洲际公馆,到了门口,大堂里只有前台工作人员,电梯两侧站着森严的保镖。


“林先生,请跟我来。”西装革履的助理恭敬地说。


林彦俊扣上西装纽扣,回头看了陈立农一眼,“你先回去吧。”


陈立农攥着他的手,林彦俊看了眼助理说了声“稍等”后重新拉上了车门。


“你刚才说,这些人和以前那些人不过就是真小人和伪君子之间的区别,哪个能让你好受点。”他以为这个人会选前者,对方却回答了后者。


“有时候装一装会让你好受得多。“林彦俊看着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抵上他的额头,“他们都坏,你很可爱,我不想让你看见,乖,回去,范丞丞会过来的。”


林彦俊在他手里放了颗奶糖,推开了他的手。



陈立农心里不安宁,坐在公馆门口的喷泉边没有离开,林彦俊上去没多久,几辆破旧的面包车就停在了酒店门口,车上下来的人大多是农民工的模样,身上穿着某建设公司的蓝色工服,一群人举着纸板和横幅在门口坐下,陈立农瞟了眼内容,写着“杀人偿命,还我公道”,正中间憔悴的女人抱着一副相框,照片上是青年定格住的淡淡微笑。


陈立农掐了烟,凭着记忆搜索了一下林彦俊之前提到的名字,无非是官商勾结诸如此类的报导,他看着那群灰扑扑的和富丽堂皇的大厦格格不入的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最后还是不放心地给范丞丞打了个电话。


对方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有些冷淡,只说让他先别走,他忙完就过来。


透过玻璃看到喷泉旁那个小点的时候林彦俊的脸被一只手粗鲁地扳了回来,烟臭味浓重的嘴欲求不满地吻上他的鼻尖,下巴,粗硬的胡茬狠狠摩擦着他的嘴唇,林彦俊艰难地屏住呼吸,同时响起的电话和敲门声让他喘过一口气。


林彦俊冷眼看着门口的保镖在对方耳边窃窃私语着什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冲淡刚才令人反胃的味道,待对方接完电话走向他时又换上了玩味的笑容,“真遗憾啊。”


“遗憾什么,遗憾不能被我干太久吗,呵呵。”对方黏糊糊地笑起来,抓住林彦俊的皮带把人拉近,混浊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不过也够了。”说着一把扯开了他的衣服。


林彦俊握着领带离开的时候在电梯里照了照自己,脖子上一道浅红色的印子,没忍住骂了句死变态,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玩什么性窒息那套。


“搞什么……”林彦俊看着陈立农突然打过来的电话,刚接起对方就抢先开了口,“别从正门出来。”


“啊?”林彦俊抬头看了眼数字灯,正好到达一楼,“可是我……”话音未落就被冲过来的人暴力地推到了墙角,手机在一群人的踩踏下瞬间四分五裂。


“他在哪儿!那个害死我儿子的魔鬼在哪儿!”伤心欲绝的女人把他按在地上疯狂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林彦俊握着扼住他脖子的手想要挣扎却无力摆脱,因为无法咳嗽而慢慢开始缺氧。


“有人看到今天就只有你们两个进去了!他在哪儿!我要他给我儿子偿命,我儿子才三十岁!他马上就要结婚了!马上就要结婚了啊!”悲痛过度的女人泣不成声,听见身下的人模糊地说出“不知道”的时候失控地扇起了耳光,“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不是人!为了钱什么烂狗的床都上!你们都一样!随便动一动手指就能毁掉一个人!凭什么你这样的人能活着我的儿子却死不瞑目!”


林彦俊握住女人手腕的力道渐渐松了下来,逐渐稀薄的氧气让他眼前开始花白,朦胧中感觉人群打开了一条缝,仿佛一束光撕开了他的世界,还来不及让他抓住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大楼里上演骚动戏码的同时一辆加长宾利从侧面的停车场悄无声息地离去。


短暂的昏迷过后林彦俊终于醒了过来,距离刚才的混乱不堪只过去了五分钟却宛如重生一般。


开车的范丞丞一脸凝重,从上车后就一直不停地打着电话为有可能发生的公关危机做好应对准备,林彦俊的头枕在陈立农的膝上,睁开眼,那个人幽深的目光直直落进自己的眼里。


林彦俊摸了摸脖子,喉头的刺痒让知觉慢慢恢复的他拼命咳嗽个不停,陈立农适时递上来一瓶拧开的水,林彦俊坐了起来,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脸颊长吐了一口气,手机报废,领带断成两截,就连衬衣的扣子也被扯掉了两颗,有够狼狈。

林彦俊皱紧了眉头,面色难看地揉着太阳穴,“头疼药带了吗。”


“没带,马上就到家了。”陈立农说着,范丞丞闻言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头疼让林彦俊有些暴躁,挣开陈立农拉他的手后狠狠踹了脚前面的椅背爆了句粗口。


陈立农剥开手里的奶糖安静地递了过去。


林彦俊狠狠地瞪着他,眼角泛着红,类似愤怒,陈立农更愿意把它理解成这个人对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而产生的痛苦。


所以他把糖轻轻塞进对方嘴里,说,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林彦俊。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林彦俊,当范丞丞把照片扔在茶几上的时候,林彦俊刚洗完澡出来,脖子的红痕颜色开始变深,八成要留下几天的淤青。


“休息室人多,但从这种高度拍的除了你也没别人吧。”范丞丞并不看他,从刚才就一直站在窗边不停地抽烟,照片是前些日子曝光的让林彦俊深陷私生活糜烂传闻的罪证。


陈立农大脑一片空白,手里还攥着没递出去的毛巾。


只是,他早就应该明白,一边给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依靠一边留下这样的照片时,就已经摧毁了那个人对自己的信任,或者说,是他亲手将对方馈赠给自己的柔软和善意践踏得一干二净。


他甚至不敢去看此刻的林彦俊。他脸上的表情,眼里的情绪,悲伤或是愤怒,嘲讽或是麻木,他都无法承受。他早就做好了有一天离开这个人的准备,但不是现在,在他最应该陪在这个人身边的时候。


“我……已经不做这种事了。”指甲深陷进自己的掌心,他艰难地说。


林彦俊擦着头发,闻言拿起茶几上的照片看了一眼,又将它轻飘飘地丢回茶几上。


“一开始就是?”


陈立农不说话。


“那句喜欢也是?”


“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范丞丞不悦地蹙起眉头,正欲说些什么电话就震动了起来,范丞丞看了一眼,“是William,抓紧时间休息会儿吧,出了这种事他肯定要见你。”说完便离开了,关门声震得玻璃颤了两下,只留下一室难捱的寂静。


“你这家伙……”林彦俊嘟囔了一句,声音带着笑,“我说的没错,没有人逼你,事情做完后自己却很委屈的样子,总是这样很犯规诶,我不是没生气嘛,现在在问你问题都不想回答我哦。”


陈立农目光闪烁了一下,哽着喉咙,脑袋沉重得无法抬起,这个人的轻言细语如同绵里藏针,刺得他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


一声轻笑过后,玻璃杯在瓷砖地板上惨烈地炸开。


“你他妈现在跟我装什么死人!我欠你的吗!”


“我不做那种事了!林彦俊……我不做了……”


“那真是谢谢你宽宏大量放过我。”林彦俊的手气得发抖,满脸通红,愈发强烈的头疼让他开始反胃,他平息着呼吸,慢慢闭上了眼睛,“滚吧。”


陈立农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终于抬起头直视着男人,“你说过会相信我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他们的对话结束在林彦俊长久的沉默里,他把干燥的毛巾叠放在那个人的手边,回头看着对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暗下眼神安静地离开了。


关门声落下后沙发上的人冲进卫生间干呕了起来,空荡荡的胃只能吐出咸腥的苦水,冰冷的清水和温热的鲜红色粘稠混合在一起,怎么也洗不干净,鼻腔里的灼热涌上眼底烧得视线模糊。

过了许久,林彦俊才慢慢抬起头,他撩了撩凌乱的头发,目光迟缓而涣散,脸上是如梦初醒的恍惚。



-


陈立农第一次见到林彦俊是在更早的几年前,他负责的艺人和当时还是新人演员的林彦俊是某运动饮料品牌的双代言人。

产品的发布会上那个人面对着媒体镜头和粉丝一直挥手在笑,代言人品尝饮料的环节过后,那个人睁大眼睛,惊喜的笑容上脸颊边的酒窝很明显,然而待镜头从他脸上移开时,立刻忍不住偏过头隐在阴影里露出因为难喝而皱起五官的真实表情,很短的一瞬,现在想来,陈立农觉得那时自己能看见是缘分,他当时一下被对方的表情逗乐了,觉得这个人真有意思。


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交集中距离最近的一次,后来在忙碌中越来越多听到那个人的名字,隐约从谁那里听说这个人拍了什么戏人气大爆,签了哪家公司,跟了哪个金牌经理人,年纪轻轻拿了什么奖。

一切都是道听途说,久而久之,林彦俊就像是他苍白人生里的一抹彩色,绚烂划过,转瞬即逝。

再然后,那个爱笑的人不知何时起有了一双忧郁的眼睛。


陈立农回了高雄的家,他很少对母亲提起工作的事,只知道他的工作因为和娱乐圈沾边所以很忙碌,这次听到他要回来长住的消息倒是很乐意。


他埋头睡了两天,生活并没有因此产生多大改变,外面的世界却已悄悄换了天。


监控清晰地拍到了大楼里发生的一幕,牵扯出高官与建设公司之间的黑色操作和涉及的命案,涉事的高官倒台,检察院和反贪局正在调查他的个人财产,正脸清晰的出现在监控里的林彦俊自然也难逃干系,在结束审讯摆脱参与命案的嫌疑后,网上的舆论全部倒向了他的私生活和人品。


艺人和政治挂钩,这是大忌。

每天都有媒体和粉丝在公司楼下围堵,要求当事人出来给一个说明,为什么会和参与命案的官员扯上关系,是否还参与了其他政治活动,与之牵扯的目的又是什么,极力主张还原事实真相,而林彦俊已经两天没有出现过,事发之后只有公司和工作室对不实谣言发表的严正谴责声明,镜头前捕捉不到半点那个人的痕迹。


陈立农下意识登陆林彦俊的微博账号,提示密码错误,于是他点进这个人的话题相关,即使过了两天热度仍然在前三不退。


“以前就不喜欢他,看来我的感觉是对的,这种人为什么不去死啊。”


“喜欢七年的人,我瞎了眼,就当青春喂了狗。”


“税务局不用调查一下林彦俊吗,他这种情况真的没办法让人不怀疑他有没有钻法律空子。”


“我真的不懂这种片酬几千万上亿的明星怎么想的,好好拍戏不好吗。”


“现在还有粉丝洗吗,可笑,陪睡的黑料几年前就有了,前段时间的吻痕照没处理干净,这次的证据完全就是把自己钉死,大明星真的各界通吃,一群人还为他喊无辜,吻痕是假的吗,陪睡的是他本人吧?你们拿着辛苦挤出来的钱养人家,人家根本不屑,睡一觉够你们活几辈子了。”


“事实证明,追星真情实感的都是傻子。”


“我就不明白了,明星有人设我能理解,但是这位人设崩得是不是太厉害了,之前看综艺我还跟我妈说他个性就跟小孩子一样,特别真实可爱,无语。”


“粉丝把他捧成影帝,自己非要活成男娼。”


“这么大的事工作室就一条声明,要么工作室的人都是废物,要么就是太锤了,没法洗,粉丝认账吧,别自欺欺人了。”


“他知道自己睡出来的钱可能是一条条人命堆出来的吗。”


“视频里那个阿姨说得没错啊,为什么这样的人都能活着……可怜的还不是普通人,他们这种人永远没办法体会的,也根本不会在意。”


陈立农被这些激进愤慨的文字折磨得头痛欲裂,神经鼓鼓跳动着,他忽然有些明白每次林彦俊头痛发作时无法抑制的愤怒与暴躁。


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第一条评论上,那个人的头像还是一颗卡通橘子,右下角写着林彦俊的英文名字,Evan,点进主页后是满满林彦俊的相关,转发内容却都是攻击侮辱的词汇。


——讨厌一个人,就要让他去死吗。


他给对方发去了这样的私信,这已经不是他该管的事,他只是,只是不想有人这么说林彦俊。


这个时代闭眼给一个人的好坏下定义的成本远远低于花费时间去了解一个人,说出去的话不需要负责,博眼球找存在感和恶意散播谣言的人泛滥成灾,披上马甲躲在键盘背后肆意发泄自己的仇恨与负能量,事实的真假不重要,也不需要去了解真相,无论是处心积虑,亦或是一时口快,当事人的感受从来不在这些人的考虑范围里。


“我希望他死有什么用,他不还活得好好的,不过是表达我心里的看法罢了,作为一个公共人物人应该给大家树立正面形象,而不是做了那么多不可见人的事还在娱乐圈继续风生水起,拿着不干净的钱享乐,他既然做了这些事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对方回复得很快,言辞并不激烈,甚至没有任何侮辱的词汇,然后就是这样的轻描淡写,让陈立农更加愤怒。


即使是亲身和林彦俊共处了一段日子的自己也不敢断言了解这个人的全部,这些不过隔着一张屏幕对捕风捉影的片段冷眼旁观的人怎么敢说看透了他。


——你看到的就一定是事实的真相吗。


这个世界上肉眼看不到的真相太多,人们的偏见如此根深蒂固,阴暗的人心永远无法被太阳照亮。


“你是粉丝?粉丝就不要来我这里找不痛快了。如果按你的说法,一定要亲身参与他全部事情的人才有资格评价他的为人,那这个世界上大概不需要互联网和媒体新闻了,任何一个公众人物出了事,我们难道都要先提醒自己:这也许不是真实的,也许真相并不是如此吗?那么在你心里,揭露真相的媒体又成了什么?与所有人为仇,只为曝光虚假的消息?事情出了之后不批评当事人的所作所为反而先质疑媒体的可信度吗?做了错事的人被宽容的体谅,真正为了追求真相而努力的人却要被冠上阴谋论的帽子吗?如果他不是你在意的人,你还会这么请求别人将心比心吗,如果你无法做到对任何如此,那么这种心态的你难道就不是带着自己的偏见了吗?”


陈立农看着这段话发呆了十分钟,最后选择关掉了页面。他只是觉得很累。


没过两天就到了除夕夜,在家里待了几天的陈立农被母亲支去超市买年货,入口的挂式电视上新闻台播着林彦俊的报道,他试图让那个人离开自己的生活,却到处都是对方的影子。


原本打算买完母亲列的清单就回家,走到商场出口时却被一旁正在做新年促销的面包店吸引了注意力。


“送女朋友吗?这款新品慕斯很多女孩子喜欢哦。”导购员走到身旁主动介绍。


陈立农看着橱窗里的蛋糕,装饰女孩裙摆的是一片片淡粉色的樱花,他目光闪烁着,然后直起身歉意地微笑了一下,“随便看看,谢谢。”


台湾的冬天不下雪,相比之下,北京很早就进入了冬天,落叶先把城市褪去一个轮廓,再用雪花装点颜色。

他第一年去北京的时候低估了那里冬天的力量,重感冒了半个月,从此以后便给他留下了入冬后遗症,即使现在回到了家乡,当年那股留在身体里的彻骨的寒却一直留了下来。


陈立农脑子里想着天南地北的事情,久远到刚毕业那一年忙碌燥热的盛夏,近到几天前回家时飞机外无边无际的深沉夜色。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院子的门敞开着一条缝,穿着深蓝色长款大衣的男人坐在凳子上逗狗,线帽遮住他柔软的头发,哈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被舔到掌心后哈哈大笑着扬起了下巴,嘴角咧开一个生动的笑容。


注意到他的存在,逗狗的人停下来看着他,眼睛一如既往的发亮。


林彦俊朝他笑着,“陈立农,我想吃番茄鸡蛋面。”



晚饭过后,林彦俊拿着陈立农准备的干净T恤去了浴室,看了半天眼色的女人把自家儿子拉到身边,“农农,他就是……”


林彦俊的事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就连他不关注娱乐圈的母亲也知道几分,陈立农回头确认正在洗澡的人不会听到后无奈地向母亲解释,“妈,他没有……”


“我就是跟你确认一下啦,儿子选择来往的人妈妈肯定也相信他的。”


陈立农一怔,酸涩的暖意蔓延进心里,他撒娇地从背后抱住女人,忍不住道,“妈,你真好。”


“我是无所谓啦,他又不是我儿子,”女人拍拍他的手,一边向厨房走去一边自言自语,“不过小孩子被这么骂,家里人知道了得多难过哦……”


陈立农没有去问林彦俊为什么会来找他,成年人的世界很多事情不必追问得太清楚,但他很高兴,林彦俊在这个时候选择了他。


他的衣服穿在林彦俊的身上大了将近两号,林彦俊洗完澡后大大方方地盘腿坐在他床上,陈立农看了一眼他长了半截的衣服下摆,脸有些发烫。


“为什么没有空调。”林彦俊双手撑着床,身体半后仰着,环视了一圈房间后突然说道。


“这里不是北京啦。”陈立农好脾气地说,一边在地上铺被子。


林彦俊看着陈立农打地铺的行为冷哼了一声,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陈立农。”


“啊?”


“睡上来,给我暖床。”


“哦,啊?”


客厅里隐隐传来节日晚会的歌声,时间不过晚上九点,陈立农的卧室却已经熄了灯。


这感觉很奇妙,处在风口浪尖让全世界都在追寻踪迹的男人此刻安安静静地睡在他的身旁。


陈立农盯着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触碰到对方的鼻梁,缓缓下滑,落到了他的脸颊上,昏暗的光下依稀可见敞开的领间裸露出的一圈未散的淤痕。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这样把这个人关在屋子里,逃开世界的喧嚣,给他最温暖的拥抱。


“陈立农。”


“嗯?”


被叫到名字的人脸上挂着笑,丝毫没注意身旁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你笑起来好傻。”


“……”


林彦俊轻叹一口气,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冷。”


林彦俊的表情很平常,眼神却湿漉漉的,凌乱垂下的头发看起来也软乎乎的,这个人明明比自己年长几岁,陈立农却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保护欲来,他不敢逾越的情绪熊熊燃烧了一会儿,然后心一横把人搂进了怀里。


“陈立农,你是电暖炉投胎转世的吧。”林彦俊抬头说着,鼻尖蹭到了他的下巴。


陈立农不敢睁眼,哼哼唧唧地不说话,林彦俊又瘦了,手心里肩胛骨薄薄的一片,他忍不住收紧了怀抱的力道。


万籁俱寂,就在陈立农陶醉在一片岁月静好的时候,怀里的人毫不留情地恶狠狠掐住了他的脸。


“为什么会硬啊笨蛋!”



第二天林彦俊心满意足地睡到正午才起来,陈立农就没那么好过了,被当事人发现他的生理反应不说,还只能被迫隔着一扇门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陈立农明显没睡好的目光有些哀怨,林彦俊转了转眼珠子,欠嗖嗖地撑着头看着他狡黠地笑,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你的电话震了很久了。”陈立农说。


林彦俊“哦”了一声,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滑了几下屏幕,然后拔出电话卡掰成两半丢进了垃圾桶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下床时身形虚晃了一下,陈立农及时上前,内心浮现起不安,“怎么了?”

林彦俊轻抵着他摇摇头,“让我靠一会儿。”

陈立农不说话了,情不自禁地摸摸对方的头发抱住了他,林彦俊轻笑一声,没有睁眼,声音哑哑的,“你妈在外面诶。”

笑声里的暧昧让陈立农红了耳朵。

“放心,我不会祸害你妈的好儿子的。”林彦俊拍拍他的脸,转身去卫生间,却被一把抓住了手,回过头是陈立农认真的眼神。


“不是祸害,”陈立农说,“我心甘情愿的,你就放心依靠我吧。”


林彦俊眨着眼睛,展颜摸了摸他的下巴没有说话。


陈立农发现林彦俊总是发呆,说了一大堆话得不到回应后转头看去,对方常常是一副恍惚迷离的表情,大大的眼睛透着呆滞,重新聚焦后才浅浅弯起一点弧度恢复生气。

林彦俊哪里也去不了,在他家里待了三天,傍晚的时候他看着母亲包饺子,然后学着做起来,包了两个就放弃了,那双手很漂亮,做起事却笨手笨脚的,一看就是无法好好照顾自己的类型。

林彦俊心血来潮地提议要在饺子里包硬币,母亲说好,吃到的人整年都有福气。

林彦俊闻言抬头看着他笑,陈立农也陪着他笑。


最后那个人到底是没吃上这顿饺子就离开了,陈立农执意要送他去机场,那个人也不拒绝,去的路上买了张新电话卡插上,给范丞丞打了个电话,不到半分钟就不愉快地挂断了。

陈立农在一旁看着,车窗倒映着那个人呆滞的神情,他伸手摸了摸那人冰凉的侧脸,林彦俊转回头看着他笑了一下,陈立农没忍住把他的手拉进口袋里紧紧牵住。


“陈立农,你生日在什么时候。”


“十月。”


“唉,好久哦。”


陈立农看他一脸苦恼叹气的模样忍不住笑,“日子还很长。”


“是啊,日子怎么那么长。”


陈立农想了想,鼓起勇气道,“我想过两天陪我妈过完春节就回北京,到时候你不要不见我。”


林彦俊“啧”了一声,说真拿你没办法,然后从口袋里掏了把钥匙给他,“你给我暖床,我给你房子住。”说完又遗憾地看着他,“大黄那么可爱,我真的不能带它走吗。”


陈立农模样认真,“它不叫大黄。”说完紧了紧牵着那只手的力道,小声说,“我也挺可爱的,你可以带我走。”


临走前林彦俊又问了他一遍,当初第一次见面你说的喜欢是不是骗我的。

他说,是真的,林彦俊,是真的。


一切仿佛回到起点,听到这句话的人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凑上来蜻蜓点水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他说好多年都没有人单纯地对他说过这两个字了。

他说陈立农你真好。


回家的时候母亲正在摆碗筷,看到他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埋怨道,“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了呀,我看他这几天心情不好,为了哄他开心还特地把包了硬币的饺子盛他碗里了呢。”


陈立农笑了一下,心里不是滋味,“妈,要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好就好了。”


女人疼爱地拍拍他的脸,“我好什么呀,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人会有无缘无故的恨意的,你别担心你朋友了,过段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有的。


这个世界上总有阳光无法照耀到的角落,真相无法宣泄的出口,善意温暖不了的人性。



-


陈立农初六就回了北京,那个人的家里冷冷清清的,有种空寂了很久的样子,他还没来得及知道林彦俊的新号码,一直到晚上也没能等到人。


始终没有出面回应的人在网上引来了越来越多不满的声音,陈立农翻看着林彦俊最后一条微博下不堪入目的评论,最终还是没忍住给范丞丞打去了电话,在第五次被挂断后,对方终于接了起来。


“林彦俊在哪里。”陈立农开门见山。


范丞丞语气凌厉,“他在哪里你想不到吗?”


陈立农还没来得及反问,那头又继续道,“除夕那天原本是William和星河影视老总早早定下的饭局,林彦俊一声招呼没打突然消失了三天三夜,William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到最后索性根本无法打通,你觉得他回来后William会怎么对他,夸他做的好吗?陈立农,你要是聪明就乖乖等他回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你记住都是因为你。”


陈立农笑了,笑得很无力,一瞬间他突然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了,“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现在是在责怪一个原本就不该承受这一切的人吗,你和他们有什么分别?”


范丞丞长久地沉默着,挂断电话前对他说了最后一番话,“陈立农,我也要活着,我不能为了林彦俊搭上自己,你心疼他,他的人生是人生,我的人生就不是了吗。”


陈立农在林彦俊的房子里待了一个星期,范丞丞的话每天在他脑海里重播,屋子里越安静,脑海里的声音就越清晰。

林彦俊去了哪里,会发生什么,William又会怎样惩罚他,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自己还要等待多久。


人在一个安静的空间里待久了,就会格外神经质,偌大的房间,就连水落进玻璃杯里都会发出巨大的回响,陈立农想起那天早上,醒来后身旁冰凉一片的床铺和床头柜上落满烟蒂的烟灰缸,林彦俊是不是总这样一个人待着到天亮。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爱林彦俊。


消失了一个星期的人是在凌晨回来的,沙发上好不容易进入浅眠的人一下子站了起来,陈立农慢慢地走到门口,不敢轻举妄动地盯着有响动的门,生怕这只是一场幻觉。


林彦俊被黑暗里直愣愣站着的人吓得不轻,脆弱的神经受到刺激后躁郁地爆了句粗口,被吓到的委屈后知后觉的在心里四散蔓延,林彦俊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直到那个人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玄关亮起的灯让林彦俊下意识拿手挡住了眼睛,嘴里骂骂咧咧着去茶几下的柜子里找东西,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人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为他掉了眼泪。


确认林彦俊真实存在后连日紧绷的人终于松懈了下来,毫无防备的心却又在看清对方的身体时一击即溃。


这个人的身体如同卷在风中被撕裂的纸片,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开药箱的手在发抖,手腕和脚踝都有锁过的深深痕迹,他尝试着开了几次,却始终无法扳下那个即使是三岁小孩也能轻而易举打开的锁扣。


“你在那站着干什么!”林彦俊恼怒地摔了药箱。


箱子里的药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陈立农没有理会,至始至终看着那个蹲在地上身体止不住战栗的男人,过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公开吧。”


听到这三个字的人身体震了一下。


陈立农蹲下来轻轻触摸他嘴角的伤,艰难道,“你让他公开吧,好不好,这个世界很擅长遗忘不是吗,而且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林彦俊打掉他的手,“陈立农,你别跟我说这些异想天开的话,公开了,然后呢,无论结局是什么,这些东西到死都会跟着我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你就是没种!”陈立农咬牙红着眼看他,“你宁愿听一个出尔反尔的人的话,都不愿意反抗,你是不是跪久了!不是说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既然不在意你还怕什么!你就是没种!再这样下去你会被他们玩死的你知不知道?!”


“我没种……”林彦俊撩起了凌乱垂下的头发冷笑着,“我没种……”他推开陈立农站起来,身体虚晃着撞到了墙才稳住重心,一把抓着陈立农的衣领将人拉到了跟前,眼角染着愤怒的红。


“当初我干这行的时候家里除了我妈没一个人支持我,她说我儿子以后肯定有出息,会赚大钱孝顺妈妈,我没工作接的那年,我妈一个人来看我,大冬天,她没告诉任何人,离开后助理给我一个信封,我才知道原来走之前她偷偷给我留了两万块钱,现在你去告诉她,她花的钱是他儿子跟别人睡出来的!她最骄傲的儿子其实活得跟狗一样!”


林彦俊沉重地喘着粗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妹妹,从小跟我吵到大,一见面不到两句话就闹脾气,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哥哥有什么了不起,对我的作品没任何兴趣,从来不在朋友面前提我,直到有一年休假回家,我去学校接她,听到她跟朋友因为我的绯闻在争执,她说我哥才不是那种人,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背后她是这样维护我,现在你去告诉她,告诉她我是什么人!告诉她她哥哥就是烂人一个根本没她想得那么无辜!你去啊!”


“还有公开……你说得真是轻巧,这件事不用发生我都能想象未来会发生什么,在你以为时间终于淡去一切的时候,总会有人把视频砸在你得意忘形的脸上,说你醒醒吧,真的以为没人记得你的那些事吗,你以为你又有多无辜,少装出一副受害人的姿态了,到我死,到我死后,这些视频都会永远存在!提醒我,提醒我的家人!永远!”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我放好热水,准备好药,不然就给我滚!”


陈立农握住那只发抖的手,静静凝视着眼前嘶吼得满脸通红的人,许久,他轻声道,“我心疼你。”


攥着衣领的手松开了力道,一身狼狈的人环住他的脖子慢慢靠了上来,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后捧住了他的脸,“你真乖……只有你心疼我,只有你舍得心疼我。”


林彦俊在洗澡的时候睡了过去,陈立农细致地给他擦着脸,身上的伤痕有暴力留下的,也有性爱留下的,并且不是一个人留下的,陈立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完的这一切,把人抱起来的时候怀里的人一下就醒了,眼神里下意识的透露出恐惧,确认是熟悉的环境后又变成茫然一片。


尘埃落定后身体里的各项知觉慢慢恢复了过来,林彦俊一直喊疼,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觉得疼,再后来,忍受不了的人开始断断续续地哭出了声,紧紧攥着陈立农的衣服哭到停不下来,直到哭累了,才终于蜷缩在他的怀里睡着。



公司终于决定在一号召开媒体见面会,距离下个月还有不到三天,范丞丞这几天识趣地没有过来打扰,林彦俊不知是不是身体还疼着的原因,沾到床后就不愿意下来了,连睡了两天后才舍得睁开眼睛,醒来后陈立农正在给他上药,脚踝被对方握在掌心里,动作温柔又细致。


药膏接触到皮肤,灼热的伤口覆上一层清凉,指尖擦过后又留下一点刺痒,林彦俊动了动脚趾,下意识要缩回来却没能得逞。


陈立农问林彦俊想吃什么,林彦俊想了想,说想吃甜的,陈立农盖上药膏爬下床剥了颗大白兔递到他嘴边,林彦俊皱着眉,一脸嫌弃,“你刚摸完脚又……给我吃哦。”


“那我喂你。”


“谢谢你的贴心服务,但我没刷牙。”


林彦俊说完看陈立农一脸认真,似乎真的能马上干出这回事的架势只好无奈妥协,就着对方的手咬住了糖。


“其实我不爱吃糖……”林彦俊倒回床上一边机械地咬着糖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瞎掰,桌上明明就有好几盒。”陈立农毫不客气地拆穿。


林彦俊懒洋洋地看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我是用来喂小狗的,小狗生气了我就要给颗糖哄一哄,真麻烦……”说着幽幽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拿起手机照了照自己嘴角的淤青,还有未褪的颜色,“看来明天只能戴口罩了。”


“你可以直接露出来。”巴不得让全天下人知道的陈立农干巴巴地说。


“你又来了,”林彦俊说,“你不懂,我的粉丝都是可爱的小朋友,看到肯定会心疼的,毕竟这么帅的一张脸……”


陈立农听得心烦,擦完药膏后把这人的脚不怎么温柔地从自己腿上拿开,林彦俊“嘶”了一声,注意到那家伙在给自己甩脸色后默默嘀咕了句什么,又开始专注研究起了自己的脸。



媒体见面会那天,楼下聚集了一大批粉丝,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林彦俊被保镖护着从车上下来,消失许久的人终于出现,人群一下子失控了起来,情绪激动的粉丝拼命地往林彦俊面前挤,保镖和大楼的保安眼看就控制不住局面,这时,一个被挤到前面的女孩刚好摆脱了保镖,见她险些摔倒林彦俊下意识伸出手想扶她,女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未愈合的伤传来的疼痛让林彦俊身体本能应激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挣脱的动作在外人眼里却成了奋力甩开,林彦俊还来不及重新去扶就被围过来的保镖一路护送进了大楼。


女孩还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林彦俊的背影慢慢红了眼睛,“你算什么东西啊!我特地请假从学校跑出来看你就是因为担心你!这几天我一个个跟骂你的人解释,觉也没有睡好,你活该在网上被他们骂!我再也不会为了你这么做了!你就是他们说的那种人渣!去死吧你!”


随着电梯一节节上升,楼下那群熙熙攘攘的粉丝一点点离开了视线范围。


每升上一格,就消失一点,再一格,再消失一点。


林彦俊二十三岁出道,演了自己的第一部电视剧,二十六岁一战成名拿下了最年轻影帝的荣誉,从此以后,人生便被置上了漩涡的中心,风口浪尖处任人评说,一丝不挂地将生活裸露在所有人面前,没有人知道众星捧月下的人真正经历过什么。


他说他怕小朋友心疼,所以把一身伤痛藏起来。


那些说喜欢他七年的人却不愿意给他七分钟好好听她们爱的人为自己解释几句话。


其实无法责怪,一切都是等价交换,我用热情,精力,金钱换你的容颜,完美与我无法抵达的梦想,任何一方失衡,天平崩塌瓦解。


陈立农想,也许那个人说得对。很多时候我们并不能知晓绝对真相,而在选择这条路起,他们就已经默认妥协了很多东西,因为是公众人物,因为看上去光芒万丈,因为享受着常人无法享受的待遇,所以好的坏的你得照单全收,侮辱,谩骂,诽谤,误会你得受着,无论别人说什么,他们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允许,因为这是他们应得的。


晨曦透过玻璃落在男人的肩膀上,楼下的人群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遥远。


电梯一步步上升,陈立农却突然觉得,这个人正在一步步掉下来,从粉丝的心里,从大众的眼里,从他自己的人生里,他的心里突然蔓延出一种无边无际的巨大恐慌,他怕这个人掉下去的时候,甚至没有人能接住他。


林彦俊的手突然被用力地握住,他回头看去,是陈立农那双看不透的眼睛,他露出眼角笑意,反手短暂握了握对方的手以示安慰。


电梯马上就要到了,等待他的将是一场盛大的混乱,林彦俊松开陈立农的手,看向前方,目光平静而坚定。


陈立农看着那个人消瘦却笔直的身影朝一幕幕闪光灯走去,他没有跟上去,因为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无法替这个人承受。



-


“正主推粉丝?牛,这下不凉天理难容。”


“澄清发布会戴口罩,公司说感冒了,私生活滥交没染病,这几天这么巧生病了,还是自己也觉得没脸面对大众啊。”


“他现在应该被封杀了吧,反正封不封杀也没什么人想要看他了,史上第一个粉丝站一天之内倒闭一半的一线艺人。”


“你们就别操心了,人家不干这行钱也够花几辈子了,你以为这么多年白睡的。”


“那个被推开的粉丝好惨啊。”


“半个月前的事半个月后澄清,我看公司也不想管这位大明星了。”


“有些人说演员只看演技不用关注人品,问题是这位这两年的戏也没几个能看的。”


“我发现当你开始讨厌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做什么都让你不顺眼,我现在看到他就烦,不管他退不退圈真的求求媒体别放他消息了。”


车门被人拉开,林彦俊及时关掉评论界面切换到了播放器,午后的阳光照射进来,林彦俊抬头朝来人露出一个笑,“买到了?”


“昂。”陈立农不怎么乐意地回答,范丞丞说以前林彦俊睡眠不好,所以这方面他一直控制得很严,发布会过后林彦俊也暂时暂停了工作,作息刚调整好没两天这个人就念叨着要喝美式,还指名一定要哪条街哪家店的。


“哇,”林彦俊喝了一口,皱起五官不可思议地看着陈立农,“我要的美式诶,你要甜死我,你让店家这么放糖不是逼人家破产吗。”


这个人精力恢复后嘴巴就开始不饶人,陈立农看着他吐槽时不自觉挑起的眉毛不小心失了神。


“你干嘛……”半天没等到回应后,林彦俊看过去,却被一脸走神的人轻轻扳过了下巴,朝自己欺身压了过来。


林彦俊很有眼力见的把咖啡举得远远的。


温软的嘴唇相贴的那一秒陈立农顿了一下,抬眸和林彦俊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对方并不抗拒后才放任自己实实在在地压上去,但是林彦俊眼里的笑意却让他觉得被看扁了,一阵羞恼过后报复性地咬了咬对方的下唇,林彦俊的舌尖挑衅地探入了他的口腔,却又故意闪躲着,陈立农眸色一深,固定住对方的后脑,另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喂……!”林彦俊看着自己泼了一座位的咖啡,目露悲痛。


陈立农的吻像小孩子一样缠人,慢慢的一步步深入不给你留一点喘息的空间,见咖啡已经无法挽回的林彦俊任由陈立农握着他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腕轻轻摩挲着,热度混合着残留的疼痛蹭得皮肤酥酥麻麻的,不着痕迹地在身体里荡漾开来。


林彦俊见这人大有一副收不住的架势,捏住陈立农的下巴拉开了距离,饶有意味地看着他,“你胆子这么大了哦。”


陈立农压抑着急促起来的呼吸,耳朵和脖子还染着红,情事方面他的忍耐力自然是比不过这个人,但被对方当成小孩子玩闹也会让他自尊心受挫,陈立农不理人,只是默默拿过纸巾盒收拾着座椅上的残局。


林彦俊点了支烟,头靠在窗边慵懒地眯着眼睛看陈立农擦座椅,然后突然冒了一句,“你有没有跟男孩子上过床啊。”


陈立农一顿,不看他,“没有。”


“真的假的,一次都没试过哦,真可爱。”林彦俊咬着烟,一副流氓姿态。


再次被这人说可爱陈立农索性不回答了,顺便一巴掌打开了对方摸自己下巴的手,被冷落的林彦俊委屈地瘪了瘪嘴。


捡起座椅下还剩三分之一的咖啡杯时林彦俊又突然诚恳地来了一句,“那你到底会不会啊。”


“会。”陈立农诚实地回答,“我看过片。”


“啧!”林彦俊一副小孩子不学好的表情,一边研究着剩下的咖啡还能不能喝一边问,“你没事看那种东西干嘛。”


“我想着你的脸看的,”陈立农说,又毫无意义地补充了一句,“抱着学习的态度。”


林彦俊没想到被反噎了回来,脸一臊,手一抖,脏话还没出口剩下的咖啡就尽数泼在了刚擦完的座椅上。


“……”陈立农抬头,林彦俊立刻睁大眼睛举起双手向他以示无辜。



自从事情发后林彦俊一直没有接到任何剧本邀约,只有时下大热的几档综艺节目试图邀请他作为嘉宾出演,不过是想借着话题和热度哗众取宠或是试图挖出独家爆料,林彦俊不想接,好在公司也没有让他接的打算,暂停工作后林彦俊乐得自在地过上了自己的无业假期。


范丞丞对陈立农的存在没有过问也没有制止,开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模式,除了与William有关的事对林彦俊其他方面一概不过问,只提醒他舆论还未平息,让他少在公众面前露脸。


事实上林彦俊这些年因为工作一直东奔西跑,反倒是更乐意待在家里。


三年已到,William没有遵守约定放过林彦俊,但林彦俊的态度却顺从了许多,见他如此William也没有再过分地为难他。

有一天出门前林彦俊一边穿衣服一边跟陈立农开玩笑,说以前陪睡只是副业,现在没工作之后像变成他主业似的,这种话题陈立农一如既往地不愿意搭腔,这件事上他们两人的态度就从来没有达成过一致。


这是一个很奇怪却保持着诡异平衡的关系,他爱这个人,他的独占欲日益膨胀,却说服自己要放他走,那个人也是如此,他甚至不觉得林彦俊爱他,可每每受伤时,那个人却会回到他身边信赖地依靠自己。

陈立农偶尔会想,或许因为他身边没有别人,或许这么傻的只有自己。这种想法通常只会维持片刻,他不允许让这种想法在自己内心停留太久,他不想让爱林彦俊变成一件会让自己疼痛的事。所以陈立农没有探究林彦俊的态度转换,没有过问消失的那些日子具体发生了什么,也许林彦俊是害怕了,也许是不再有所谓了,而他想陪在这个人身边,即使其中的意义甚至无法说明。

这不是他理想中的爱情,他渴望的是阳光的,健康的,简单的,唯一的,但他无可奈何,因为那个人是林彦俊,也许有些人注定如此,一旦碰上,终身难戒,他除了任由自己陷入毫无办法。


《赎罪》原定今年夏天上映,但由于林彦俊的原因,网友呼吁抵制将会被无限推迟上映,有一次他们两个人在看电视,娱乐新闻正好是《赎罪》导演参加活动时被媒体问道自己的作品因为演员被迫无限搁置这一事件的看法,画面里的人避重就轻地回答着,似乎想极力保持自己的涵养,却在媒体的一再逼问下还是没忍住表达了对林彦俊的不满和自己当初选错人的后悔莫及。

那天林彦俊在沙发上笑成一团,直笑出了眼泪,说陈立农你看他好像一只青蛙哦,陈立农看着笑得夸张的人擦了擦他的眼角,叹了口气,林彦俊你现在才像一只青蛙。他知道这个人为这部作品花费了多少精力。

林彦俊听到后突然敛了笑容,分开腿跨坐在陈立农身上,细细密密地吻起他的脖子。

陈立农推开他,林彦俊像跟谁赌气似的不肯停下,直到最后陈立农轻轻捧住他的脸,说,林彦俊,我和他们不一样。


林彦俊慢吞吞地点了支烟,含一口烟凑上来一下一下轻啄陈立农的嘴唇,烟雾里眉眼冷酷锋利,沙哑地说,我知道,但我只想和你这样。


那天是他们的第一次,第一次把自己的身心完全托付给另一个人,他们做得有些过火,甚至是不知节制,压抑太久的欲望一经燃烧如同熊熊野火,不成灰不罢休。


第二天林彦俊接到了William的电话,陈立农在旁边看着他换衣服,整理头发,始终不发一言,走之前林彦俊在他手心里塞了一颗大白兔,讨好地拍拍他的脸,陈立农抓住他的手,表情严肃,“你别把我当小孩子。”


林彦俊嘴角噙着笑,“我没觉得你昨天那样像个小孩子。”


陈立农并没有接受他的玩笑,顿了顿,“不去好不好。”


“你吃醋哦。”林彦俊故意道。


“嗯,我吃醋。”陈立农的坦诚让林彦俊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不去好不好。”陈立农又说了一遍,“春天到了不是吗,我们还没去看樱花。”


林彦俊对他露出了一个特别的笑容,眉眼情意宛如冰雪消融,那是一个很温柔的笑容,陈立农差点因此哭泣,林彦俊抱住他,亲亲他的脸颊,说,陈立农,我好喜欢你。


那是林彦俊第一次对他说喜欢,在他下一秒就要从他身边离开。

陈立农觉得够了,即使是喜欢也够了。



“刚出道的时候有个出道很多年的女艺人想睡我,大晚上敲我的门,说给我煲了汤,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


“然后呢。”


“你还想要什么然后,”林彦俊闻言斜睨了陈立农一眼,“然后我说谢谢谢谢,收下她的汤,把门关上了,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陈立农点点头,男人示意他靠近点,陈立农听话地刚低下头就被对方揽住脖子亲了一下。


陈立农一点脾气也没有地看着林彦俊孩子气得逞的笑容,他不知道该对这个人说什么,他不能看林彦俊这么过一辈子。

那个怀揣着梦想进入这个行业的人,他不能看他一身狼藉地永远活在泥潭里。


“我不会这么过一辈子的。”林彦俊第一次这么认真,他看着他,像给他什么郑重的诺言的似的。


半年后范丞丞接手了公司新培养的一个歌唱新秀,十八岁的年纪,比起林彦俊更年轻,更有价值,前景更可观,工作重心也慢慢转移了过去,范丞丞签约新艺人的消息一出后,网上都在嘲林彦俊现在孤家寡人了,当事人却与世隔绝一般对这些消息毫不在意。


林彦俊生日前公司和某视频平台合作了一个生日策划,用半演讲半访谈的方式做一期九十分钟的视频,现场会请媒体,粉丝和普通网友作为观众,范丞丞直言林彦俊现在不适合做面对面形式的活动,档期空了半年的林彦俊却已经先应下了。


时隔半年重新出现在镜头里的人出场的第一秒仍然令人心间震荡,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活动请了业界一位知名主持人,访谈环节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到了观众提问环节,尽管问题制作组已经事先打过招呼,陈立农不敢轻易松懈。


“林彦俊先生您好,我是J周刊的记者,从你暂停工作以来其实一直有很多人都非常关心你的生活,但你的微博在半年前就停止了更新,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不再愿意和粉丝分享自己的生活了呢。”


收到问题的男人举起话筒风度翩翩地笑着,“你这其实是两个问题,第一,我从来不是通过社交网络来维系和粉丝之间的感情,我认真对待我的每一份工作,当成果出来时,粉丝会看到,这是我回馈给她们的东西,而这半年只是因为我暂停了工作,所以暂时没有办法呈现一些东西给粉丝,至于第二个问题其实和第一个有相似的地方,除了工作以外我很少把私人的东西分享出来,因为艺人在社交网络上和网友的互动其实是一场豪赌,如果他能理解你,那这是一个惊喜,如果他无法理解你,导致两边都不愉快,这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我尽量不用自己的私生活打扰大家。”


“关于第二点,是不是之前网友在你微博下的留言给你造成了影响才会让你产生这种想法,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是否觉得自己被网络暴力了,你对那些给你恶意留言的网友怎么看呢?”


林彦俊沉默了片刻,直视着镜头慢条斯理道,“他们中有一些是未成年,有一些可能阅历还不够深,所以对很多事情的思考不够成熟,不够全面,我在成长的过程中也经历过这种阶段,所以我可以理解他们言辞里的愤慨和攻击性,我知道他们对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并不是真的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真的要我去死,可能是一时口快,为了发泄,为了爽,很多很简单的理由都可以导致这种行为发生。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不喜欢你的人,这批人老了,会有下一批,永远会有正经历着这个阶段的人,所以这其实是一种必然的发展规律,既然是一种必然的规律,说明没有人可以改变它,如果无法改变别人,那我只能改变自己,我并不是责怪,正是因为永远都会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讨论当事人在不在意这件事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我不会说这样的现象是错误的,但是应该给我忽略它的权利。”


台下诡异的安静了,提问的记者甚至忘了坐下,一旁的主持人连忙笑着说了谢谢,示意下一位观众继续提问。


“你好,我是通过节目组在网上随机抽取的方式受邀参加的这次活动,首先祝你生日快乐。”


林彦俊礼貌地笑了笑,“谢谢。”


“我其实是想代表广大网友对你半年前的风波提一些问题,因为那时候你只开了一场媒体澄清发布会,虽然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是公关手段的一种基本说辞。”提问者说到这里时顿了顿,台下已经一片哗然,陈立农看见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忙乱地小声沟通着,看来这个问题并不在事先打招呼的范围内,想到这里他担忧地看向了台上。


“上次大厦事件后网上很多消息都传出你一直在圈内做性招待的工作,对象都是一些企业高层和官员,对这个传闻你是否……”此话一出全场骚动了起来,保镖也冲上台强制把提问的人带了下去,现场一片混乱,台下的声音越来越多。


“说的是啊,之前那件事根本就没解释怎么回事就带过去了,不过这人胆子真大,你说林彦俊会不会回应……”


“你看林彦俊现在瘦的,不是这半年被榨干了就是碰那种东西了……”


“他刚那段话都给我听愣了,差点绕进去,你说这不是故意安排的啊,估计是想复出了吧,先卖惨,再换个黑红路线。”


录制被迫终止,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保镖上来护送林彦俊离开,舞台中央的人却始终保持着礼貌得体的笑容,转身时颇有气度的朝台下挥了挥手,潇洒的姿态宛如一场优雅的谢幕。


陈立农奇迹般的没有愤怒,他只是在第一时间把离开镜头的人拥进了怀里。


“陈立农,饿了。”


他在黑暗的侧幕亲了亲男人的头发,“我们回家。”


陈立农说我对这世界很失望啊,林彦俊弹弹他的额头说,破天荒地主动抱住他,声音黏乎乎的,说,我觉得蛮好的。

陈立农问为什么,林彦俊挑了挑眉,因为有你啊。


回来的路上在蛋糕店买了蛋糕,回到家后才发现门口放着一个蛋糕快递,贺卡上写着“William”,陈立农委屈地看他一眼,林彦俊似有深意地摸了摸他的下巴,“你看着办吧。”


于是陈立农抱着三层大蛋糕吭哧吭哧地跑到楼下丢进了垃圾桶。


该点蜡烛的时候才想起刚才匆忙之下忘了拿蜡烛,陈立农想了想,拿了三颗大白兔插了上去,然后一脸正经,“三十岁,三颗,刚好。”


林彦俊表示质疑,“那还有个0呢。”


陈立农觉得林彦俊仪式感重的毛病真是要命,他想了想,直起身,越过桌子在对方脸颊上咬了一口。


“0。”


林彦俊嫌恶地摸着脸上蹭到的口水,“你在拔火罐哦。”


那天晚上,林彦俊发了一条微博——


“祝你生日快乐,年年欢喜,岁岁平安。”


配图是昏暗灯光下的一个生日蛋糕,上面格格不入地插着三颗大白兔。


一共就吃了两块蛋糕的人半夜爬起来吐了个一干二净,然后躺在床上要死不活地哼唧着,说这里疼,这里也疼。


陈立农看他哪里都好好的,以为这个人是在故意逗自己,心里一痒没忍住把人压在身下,手伸进对方衣服里开始动手动脚。


酣畅的一场情事后林彦俊点了支烟,想了想,突然问他生日的时候想要什么。


陈立农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跟林彦俊谈论关于William的事八成也不会同意,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说你跟我回高雄吧。


“不是去过了……”林彦俊说到一半才琢磨透其中的意味,差点被一口烟呛过去,故作不在意地说,“你开玩笑的吧。”


“我只有我妈,所以我一定要把你介绍给她,你还欠她一顿饺子诶,你走后我和我妈吃了两天的饺子才消灭干净。”陈立农偏过头看他。


林彦俊安静地抽着烟,过了好久才轻声说,“陈立农,你要和一个好女孩在一起,结婚,生小孩,你把我带回去你妈会气死的。”


“我妈很爱我,所以肯定也会爱我爱的人。”


也许是烟熏的缘故,听完陈立农的话林彦俊的眼睛突然酸涩得发疼,他掐掉烟,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副沉睡的姿态,过了许久,他问,“陈立农,如果有下辈子你想做什么啊。”


“有钱人。”


“呵,多有钱?”


“有钱到可以认识大明星,然后看到有人跟大明星搭讪,就上去把他暴揍一顿,然后扔下一张支票,很拽的说‘吔屎啦!扑街!’,我这句还算标准吧。”


林彦俊把脸往被子里藏了藏,笑得拼命咳嗽起来,陈立农把人搂进怀里给他顺着背,待平静下来后林彦俊才慢慢开口,“那我就做你的邻居吧,有钱人陈立农家隔壁的平凡小孩。”


“这不是灰姑娘的设定吗,你会在我面前掉落一只水晶鞋,然后我满村找你。”


“满村?陈立农你这样很难做一个有钱人,等等,你刚说谁是灰姑娘?”


“……”


台湾还在晚夏的时候北京已经早早进入了秋天,那天录制现场的视频流传到网上后很多人都说问得好,还抨击节目组有什么权利赶人走,William看到后斥责林彦俊为什么做这么掉价的事,安安静静等个一两年直到风波平息不好吗,别以为你心里什么想法我不知道,再擅自作主你知道有什么下场。

林彦俊没吭声,等William走后忍不住对范丞丞抱怨,干嘛,过个生日不行哦。

范丞丞无奈地看他一眼,说你这种状态什么时候是个头。

林彦俊跟他眨了眨眼睛,突然说,我想吃糖。

范丞丞一怔,丢了支烟过去,多大人了……先走了,有事电话。


林彦俊耸了耸肩,点起了烟。


中间林彦俊的前女友又来过一次,肚子已经恢复平坦,穿着宽松着白色棉麻连衣裙,推着一个婴儿车,车里的小孩咬着奶嘴,圆溜溜的眼睛像葡萄一样又黑又亮,惹人喜爱。

陈立农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林彦俊现在的人生又会是什么样。


“这次要多少。”林彦俊问。


“二十万。”陈立农说。


林彦俊想了想,“直接汇两百万吧。”


陈立农一怔,心里浮现出一些想抓却无力抓住的东西,他几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林彦俊最近一直唠唠叨叨地说北京的秋天怎么这么冷,陈立农说秋天到了,冬天就不远了,冬天到了,春天就来了。

林彦俊说可是春天来了还有下一个冬天,下一个,再下一个,没完没了,看不到尽头。


陈立农看着他,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这个人的悲伤在风里无处遁形,明明是微笑的表情,却像是哭泣。

陈立农又想起拍摄《赎罪》时,那个人随时会随着风一同离去的消瘦身影。


他明明早就发现,明明早该知道的。


生日前夕,陈立农一早就订好了机票,睡觉前林彦俊拿着寄到家的机票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然后开始在衣柜里翻箱倒柜,问陈立农穿哪套合适。


陈立农宠溺地看着他笑,随手指了一件外套,林彦俊摸了摸鼻子,“这件哦,以前好多人都说我不适合这个颜色。”


“我觉得好看。”陈立农说。


林彦俊似乎并不真的在意他的看法,又开始找搭配的裤子和鞋袜,临睡前又把机票拿出来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压在了枕头底下。


关灯后,林彦俊摸索着,一巴掌糊上了陈立农的脸,说冷。


陈立农拿下他的手握在手心里,笑嘻嘻地把人搂进怀里说,我知道你不冷,你就是要我抱你。


挡不住睡意的人敷衍地哼哼了几声,没有反驳。


半夜的时候陈立农被电话震醒,迷迷糊糊地接起竟然是林彦俊的声音。


“陈立农,我想跟你说说话。”


那头的声音很平静,陈立农下意识“嗯”了一声,手自然地往身边摸,却只触到一片冰凉,前一秒睡意浓重的人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家里安安静静的,他屏住了呼吸,甚至不敢先开口说话。


“陈立农,我觉得好疼。”林彦俊说,因为隔着电话,变调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委屈。


“哪里疼。”过了很久,陈立农才小心地回答。


林彦俊叹了口气,“不知道,就是这里疼,这里也疼,我上次跟你说,你都不相信。”


陈立农看了一眼,枕头下的机票还在。


“对不起嘛,”陈立农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我真的是白痴诶,你骂我好了。”


林彦俊笑了一声,顿了顿继续开口,“我不骂你,我喜欢你。”


陈立农闻言鼻子一酸,说,我也是。


林彦俊又笑了一下,说,我知道。


“陈立农,我明天不跟你回高雄了好不好,上次我突然走掉,我怕阿姨骂我。”


“笨蛋,她疼你还来不及。”


“盒子里的奶糖我给你放满了,我去买的时候店员小姑娘还笑我,你别不吃,很甜的。”


“我不爱吃糖啊林彦俊,你喂我我才吃的。”


茶几上放着钥匙和银行卡,密码写在纸上压在了下面,陈立农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可怖的寒气却从地上冒出来直渗入骨头。


林彦俊,你别和我开玩笑。


那头又叹了一口气,“陈立农,你乖乖听我说话好不好。”


“谁他妈要被你当成傻子一样耍!”陈立农失控地吼了出来。


林彦俊沉默了一下,“陈立农,你不要这么大声跟我说话,他们都这么对我说话,你不要这么对我说话,我害怕。”


“对不起,对不起……”陈立农拼命地道歉,语气几近乞求,“林彦俊,你在哪里,告诉我好不好,外面很冷的,你不是最怕冷了吗,告诉我,求求你了……”


林彦俊温柔地安慰着他,“你还记得我承诺过的吗,我不会这样过一辈子的,这次我很有种不是吗。”


他平静地说着,继续道,“我对自己很失望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这个世界很好,因为有你,可是我不值得。”


不是的,不是的,是这个世界配不上你啊。


“也许我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吧,我明明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大家会这样恨我呢,虽然很想离开,但是为了你我愿意留得久一点。”


“有时候我也会想,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呢,这一年我过得很开心,谢谢你,陈立农。”


“林彦俊,回答我!”陈立农压抑着哽咽咆哮着。


“陈立农,你别哭,你不要害怕。”


“我只是去了我该去的地方,去了以后就不会痛了,不会总是让你担心了,所以我走了以后,你就忘了我,去爱一个会让你笑的人。”


陈立农握着手机喘不过气,他说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啊林彦俊。


“嘘。”那头小声提醒着,“快到了。”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细微的电流和错杂的呼吸声之后,林彦俊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陈立农,祝你生日快乐,年年欢喜,岁岁平安。”




















番外


1.

林彦俊说,我希望我死的时候不要有人来看热闹。


所以他选在了一个安静的凌晨,不是公司,不是任何和William有关的地方。那天小区里的银杏树开始泛黄了,沾着晨露,从晶莹里望去,一朵冬梅般耀眼的红静静盛开着。


那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儿,穿着他最爱的深蓝色大衣。


陈立农想叫他站起来,却被范丞丞一把推入楼道,咬牙切齿地说,媒体马上就来了,你要是不想让他在死后还要被人议论是同性恋的话现在就立刻从这里消失!


爱一个人有错吗,没有错,但陈立农已经没有机会用漫长的时间陪伴那个人抵挡住整个世界的偏见。


陈立农撑着墙站了起来,恍惚地点头,说好,好,那你记得要叫他醒来,醒来后要马上打电话给我。


范丞丞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最后点了点头。


消息是在清晨公布的,全网哗然,纷纷议论着他的死因,大家疯转着现场照,又在转发中发出一声唏嘘,照片最终还是被公司的人利用关系尽可能的删除了,事情一出,曾经和林彦俊有过交集的人纷纷写小作文发布到网上。


不止是陈立农,就连范丞丞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林彦俊两年就患上了抑郁症的。


“他叫我给他保密,说会回去好好吃药的,我作为医生肯定不会泄密的,但是没想到还是没挺过来,小伙子蛮有礼貌的,没有外界说的那样。”


网友开始攻击那些当初发布不实消息的营销号和新闻号,陈立农麻木地看着,准备关掉页面时突然注意到了私信栏,当初聊过天的记录还没有删除,只是对方一颗橘子的头像已经换成了普通的风景照。


他点进那个人的主页,最新一条微博是林彦俊出事的那天上午——


“生而为人,务必善良。”


追悼会前的两天,范丞丞给他打来了电话。


“我给你留了位子,你要来就来吧,见他最后一面,追悼会过后他就要跟着妈妈回家了,北京的冬天冷,他一直不喜欢。”


陈立农听完,静静挂掉了电话。


他忘了对林彦俊说,冬天来了还会有下一个春天,下一个,再下一个。他忘了说,他应该要说的。


“……我对作为多年好友的我一直没有发现他的病情这件事感到自责,愧疚,林彦俊先生是一位杰出的青年,他为人正直,善良,宽容,对待工作敬业,努力,尽管多年来……”


主持追悼会的人是William,这位在大众眼里一直以为和林彦俊关系亲密的同龄朋友。


陈立农突然感到一阵恶意上来,止不住呕吐感地冲了出去,他控制不住地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陈立农没有再进去,他站在门口远远望着,目光落在那张黑白照片上,柔软干净的笑容,是二十三岁的林彦俊,那时候他一定觉得未来那么美好。


走之前,一位泣不成声的女人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他只看一眼,便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听小范说最后的日子是你照顾他的,是不是……”


陈立农回握住她的手,慢慢点了点头。


“那些说他的坏话都不是真的是不是,我儿子那么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他是乖小孩是不是,是不是……”


他多想说,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事,他多想说,你们看看,求你们看看,这个人活得多辛苦。


“他是乖小孩……”陈立农笑了,“他很乖的,很乖的。”


乖小孩才会把错揽在自己身上,乖小孩才会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林彦俊的最后一部作品《赎罪》得到了春节上映的批准。


网友把电影内容和现实联系在一起又在网上感慨了几天,说欠林彦俊一张电影票。


电影周刊专栏还特地为林彦俊写了一篇文,把他的一生复述了一遍,结尾写道:孤独的艺术家不被人理解,也许这就是年少成名的代价,上天给了他天赋和荣耀,夺走了他健康的心灵和年轻的生命。”


标题印着:《这是一个公平的世界》


《赎罪》上映的那天是大年三十,陈立农吃完饺子后带着母亲一起去了电影院。


入场后座无虚席,林彦俊的脸从大屏幕出来后陈立农笑了一下,母亲推推他的手肘,小声道,你笑什么呀。


陈立农目光舍不得从屏幕上移开,他说,我高兴呀。


你好啊,林彦俊,我们又见面了。


电影结束后的字幕滚动部分,没有一个观众离开,压抑的沉默过后,不知道是谁先叹了一口气,大家僵硬的表情又重新活动了起来,排着队从门口离开,走出虚幻的梦,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唉,其实我以前还是挺喜欢他的,后来大家都说他不好,我就没喜欢了,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离场时,听见有人这样说。


陈立农突然哭了,他替那个人感到难过。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容不下他。







2.

《给你的信》


“林彦俊,没看成的樱花我替你看了,札幌的风太冷,所以我去了温暖的冲绳。


最后我还是将我们的事告知了母亲,她听完只有沉默,大概觉得你已经离开,再说什么都无益。开春的时候,她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眼睛大大的,有一对酒窝,我笑母亲的心思太明显,却同意了和对方见一次面。

她是个很有涵养的女孩,也很漂亮,我想,就这么找一个人过一生,结婚,生子,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吃饭的时候餐厅里在放你的电影,她怜悯地叹了口气,说你太冲动,说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说活着不比什么好呢。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无法和这样的人共度余生。

我不喜欢她那样说你,你很好,是这个世界不好,所以它留不住你。


好想你啊。


爱过你之后我爱不好别人,你叫我去爱别人,却夺走了我爱人的能力。

我就不该听你的话,去找一个可以让我笑的随便什么人,你知道吗,笑之所以珍贵,是因为流过眼泪。


我跟母亲表明了态度,她很不高兴,问我要理由,你知道,很多事情其实是没有理由的,最后在她的一再逼问下我崩溃地说因为大黄不喜欢她,你说得对,在你面前我总像个小孩一样,爱哭,爱生气,需要人哄,那天我哭了,你怎么没有拿着糖来哄我了呢。


对了,大黄现在叫大黄了,它也很想念你。


你还记得范丞丞带的那个新人吗,只有十八岁的那个,他现在对那个小孩很好,上次还打电话跟我抱怨为了不让小孩参加乱七八糟的私人活动还特地跟公司吵了一架,我听完也只能笑笑,我知道,我和他们始终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我偶尔还是和他联系,也许是因为他连结着你的过去,也许是因为他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不至于糟糕得太彻底,是不是?


我决定把每一个城市的樱花都看一遍,现在我已经在日本呆了大半年,转眼又到了冬天,我的日语口音很蹩脚,但是也跌跌撞撞地走了这么久的路,有你在身边的话一定会好一些吧,我知道你会帮我,也一定会跟着一起笑我,只是可惜啊,你不在我的身边。


你走后,这个世界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坏,如你所言,它就按照它的规律发展着,没有人能改变,只有被你留下的我,守着那么一点可怜的回忆独自思念着。


和你的相遇,是我发自内心的欢喜。这是我最近看电视学口语时新学的一句话,我学得很好,下次见面我要说给你听,所以啊,所以……


林彦俊,你不用走得太快,不用走得太急,我也会听你的话好好过我的生活,你就慢慢欣赏今生没能来得及观赏的好风景,直到我们再次重逢的那天。


请你张开双臂跑着迎接我,这次我一定会接住你。


请你等我。”



那天晚上,陈立农再一次见到了林彦俊。


月色和霓虹在背后融成一幕巨大的背景,林彦俊站在落地窗前,满室灯光折成阴影落在他的脸上,他穿着那件深蓝色大衣,衣角在风里轻轻摆动,身影孤伶伶地落在地上,他头也不回,像是要离开的样子,却又突然转身,定住脚步笑吟吟地看着陈立农。


陈立农也看着他,那个人的声音在耳边小声地对他说着话。


他说,我希望我死的时候不要有人来看热闹。


他说,陈立农,你要接住我。


他说,乖,回去。


他说,过来,让我亲亲。


他说,我给你吃大白兔,你给我笑一个。


他说,陈立农,我从来没有那么期盼冬天到来。


他说,不怪她。


他说,他们都坏,你很可爱。


他说,陈立农,我想吃番茄鸡蛋面。


他说,陈立农你真好。


他说,日子怎么那么长。


他说,你真乖,只有你舍得心疼我。


他说,陈立农,你别哭,你不要害怕。


他说,陈立农,祝你生日快乐,年年欢喜,岁岁平安。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可惜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End



注:《赎罪》的梗概直接借用陈凯歌导演的《搜索》。




凉小透cool

【润旭】《娶妻攻略》 (高智冷静温柔隐忍痴情攻X天真直率暴娇美人直男受)

《娶妻攻略》润旭

请相信这是一篇正儿八经的生贺文,谨以此文祝贺清清大宝贝破蛋快乐 @清狂Aling ,希望清清日日夜夜都有润旭的粮食吃,吃成一个大胖子。

背景:封神背景下的香蜜,或者说是香蜜背景下的封神。

预警:本文设定凤凰雌雄同体,涉及生子,作者第一次写润旭,瞎写一通,胡扯八道,相当雷人,不适者海涵,右上点叉,谢谢。

人物关系:基于电视剧,除了彦佑设定为簌离和钱塘君的儿子,为润玉同母异父的兄弟。


【上】报仇

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霜花并不喜欢锦觅这个名字,因为此生她注定不得安宁。自她幼时开始记事起,便知道她的母神梓芬惨死于天后荼姚之手...

《娶妻攻略》润旭

请相信这是一篇正儿八经的生贺文,谨以此文祝贺清清大宝贝破蛋快乐 @清狂Aling ,希望清清日日夜夜都有润旭的粮食吃,吃成一个大胖子。

背景:封神背景下的香蜜,或者说是香蜜背景下的封神。

预警:本文设定凤凰雌雄同体,涉及生子,作者第一次写润旭,瞎写一通,胡扯八道,相当雷人,不适者海涵,右上点叉,谢谢。

人物关系:基于电视剧,除了彦佑设定为簌离和钱塘君的儿子,为润玉同母异父的兄弟。

 

【上】报仇

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霜花并不喜欢锦觅这个名字,因为此生她注定不得安宁。自她幼时开始记事起,便知道她的母神梓芬惨死于天后荼姚之手,荼姚重伤了母神梓芬,逼她跳了临渊台,要她十月怀胎之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与他人成婚,母神梓芬濒死之际耗尽毕生修为才生下自己,而她却香消玉殒,魂飞魄散,此间再不可寻这六界第一的美人。一个自幼想着为母报仇之人,如何能一世安宁,淡云流水的度此生?霜花想着此仇不报枉为人子,在这必定千难万险的复仇道路上,她立誓决不退缩,纵然摆在她眼前的是刀山火海悬崖峭壁,她也甘愿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只要能将母神梓芬所承受的苦难,千倍万倍的奉还给荼姚,要这毒妇也尝一尝绝望痛苦,沉入地狱,生不如死的滋味。

天后荼姚金娇玉贵,身居高位,享受尽荣华富贵,活的自在逍遥,且她性子刚烈,刀枪不入,油盐不进,无所畏惧,这世间还没有谁能伤她一分,更没有谁让她感受到痛苦绝望。但有句话是话糙理不糙,这世间最坚硬的铜墙铁壁也有漏风的地方,金凤一族天生爱子,荼姚更是视子如命,正所谓抓蛇抓七寸,杀人要封喉,荼姚最大的弱点便是她的宝贝儿子旭凤,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报复她的儿子旭凤,便是报复荼姚这毒妇的最佳手段,更何况母债子偿,自古以来是天经地义!霜花怀着为母报仇的信念,装作天真烂漫的懵懂少女,接近了天界的火神殿下旭凤,与其脾性相投,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好不甜蜜。

这日春光明媚,锦觅游戏人间,于凡间的岳阳城赶庙会,旭凤和润玉左右陪伴在侧,晚间三人于岳阳洞庭湖畔的小楼雅苑歇脚,观花赏月,饮酒作乐,霜花亲手酿制的桂花酿甘醇爽口,三人其乐融融,觥筹交错之间,杯盘狼藉,旭凤与润玉架不住锦觅的频频劝酒,已然有了醉意。

岳阳洞庭湖又称云梦泽,水波八千里,月下的云梦,星辰辉映,水天一色,犹如仙境。在洞庭湖与汨罗江的交界处,有一座凤凰山,凤凰山的由来源于洞庭湖畔龙凤呈祥的传说,传说洞庭湖畔历来水患频繁,湖区百姓长期面临洪水的威胁,洞庭湖中有一龙神,可呼风唤雨,控制潮涨潮落,每逢龙神治水之时,这山上便有金凤开道相迎,百姓见凤凰于飞,便知湖中龙神既出,洪水必定得到治理,这一年自然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天平地安,吉祥如意,这便是龙凤呈祥传说的由来。古来能被称为传说的故事大多年代久远,虽说洞庭湖畔龙凤呈祥传说的真实性无从考据,但千万年以前的江河湖海之中确实不乏龙族出没,深山翠林之间亦不缺凤鸟踪迹,这洞庭湖的龙神和凤凰山的金凤,未必是凡间百姓传谣的无稽之谈,有《岳阳郡制》古籍记载可查,这龙凤呈祥传说十有八九是真的。

龙凤两族曾有一段鼎盛时期,子孙遍布六界,奈何如今血脉凋零,竟落得几尽灭种的地步,究其原因不是什么秘事,金凤一族的族长曾与女娲后人有一血战,金凤族大胜却惨遭女娲族人的天咒,自一千万年以前,所出子孙后代皆为女流,再无男辈出生,虽说雄凤因其特殊性,不同于其他物种的雄性,为雌雄同体,有“凤”道和“凰”道两个选择,走“凤道”者便做个男儿,建功立业娶妻生子,走“凰道”着便居于人下,做个女子相夫教子,但雄凤因其数量稀少,身份尊贵的原因,鲜有走凰道者,大多走凤道,是抛头颅洒热血的赤诚好儿郎,是顶天立地雄霸一方的刚勇大丈夫,走“凰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儿育女者,反为金凤族所不耻。说来一个种族的绵延繁衍,若是缺失男女雌雄一方,无论如何难以长远,因凤族千万年以来尽出女子,久而久之,“凤凰”一词也被人为的雌化,提及凤凰,便会想到世间拥有尊贵身份,母仪天下的女子,还有几人记得所谓“凤凰”,是凤为雄,凰为雌,曾经的金凤族是有出了无数雄霸一方枭雄王者的圣族。说来奇怪,如今的天后荼姚竟孕生了一只雄凤,便是天界的火神殿下旭凤,这千万年来的女娲天咒如何能被一朝打破,其中秘辛,便不为人知了。而天龙一族处于种族顶端,为天地间至尊,血脉凋零的原因,在于龙性本(龙凤)淫,毫无节制,从天龙繁衍出海龙、地龙便也罢了,更是龙生九子,个个不成龙,生有龟蛇驹鲤四大龙种体系,杂七杂八的后代子孙不计其数,后代血统不纯,杂上加乱,血脉再无尊贵可言,子孙之中不乏衍生出难以控制的凶兽,例如穷凶极恶的穷奇,残暴贪婪饕餮、有仇必报的睚眦……他们为非作歹,危害六界众生,造成生灵涂炭,一时之间上清天的大罗金仙不得不行天道,领天命,下至九重天,对龙族进行一场血洗肃清,这场肃清持续了数百年,最后只留下九天天帝一支龙脉尚存,并关闭四大龙种可升天龙的三道龙门,自此龙鱼不可跃龙门而化龙,蛟蛇不可修炼千年渡劫而化龙。天家帝王仅存的一支龙脉,独木难成林,不可避免的日益衰落,血脉越发稀薄,与狐生狐,与蛇生蛇,与鱼生鱼,与鸟生鸟,难以成龙……已然落到龙嗣难求的地步。天帝太微与龙鱼公主簌离生下的夜神润玉,是一条应龙,亏得洞庭笠泽龙鱼一族,本就是洞庭湖龙神后裔,乃龟蛇驹鲤四大龙种的一支,体内流淌着祖辈的龙血,否则这夜神殿下如何能造化成一条龙。

细细想来,恐怕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不好教这龙凤灭了种。

此时一渔夫在云梦湖畔垂钓,钓了大半时辰也不见有一条小鱼小虾上钩,都说数千年以前,天帝太微和天后荼姚灭杀了洞庭湖的数十万水族生灵,洞庭湖经历了几千年休养生息,也没能回到过去的鱼戏虾嬉,穿梭游弋,龟蟹湖中随处可见的盛况。此时渔夫终于钓到了一尾小鱼,想着今日的晚饭好歹是有了着落,欣喜收杆之时,只见一龙一凤腾空湖上,游龙戏凤,衔尾环飞,水上映出五彩霞光,照耀千里,苍穹群星荟萃,熠熠生辉。观此奇景,渔人惊愕的鱼竿掉入湖中,湖畔的百姓也已纷纷赶来观看,嚷嚷着“定是神仙下凡了,快看龙凤呈祥……”人群中只有一道士看着这龙凤是衔尾环飞,作为修仙的内行人,看出了门道,心想着这分明是龙凤在灵修魂交,他劝说百姓离开未果,害怕冒犯天威,有损自身道行,于是御剑速速逃离了。

直到夜幕隐藏星月,乌云密布,烟雨来急,湖面起大雾,此景如海市蜃楼,迷迷蒙蒙,再看不真切,湖边的百姓们才在夜风中裹紧了衣衫,躲雨离开,三三两两的散去。一只鱼雁在哄闹的人群离散后,才大着胆子从树上飞下掠过水面,在湖中捉了一条鱼,活着将其吞之入腹,饱餐了一顿,而另一只鱼雁不知死活的欺负起了岸边歇息的水龟,这水龟先是缩头缩尾的任由鱼雁啄咬龟壳,其后趁其不备的探出脖子,竟是迅雷不及掩耳,将鱼雁的脖子“咔嚓”一声咬断。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便是天道法则。

湖边的小楼雅苑,桂花酿甘甜的酒气,伴随着屋内的熏香,在鼻息之间升腾氤氲,屋中润玉与旭凤二人是醉上加醉,翻滚缠(龙凤)绵在床笫之间,簌簌的红色纱帐,映着一室的灯火摇曳,亦是映着一室的人影交(龙凤)缠,旖旎摇晃。旭凤扇着背后的一对翅膀,醉醺醺的眯着那双凤目,下意识的在张翅逃离,却被一声龙啸震撼到浑身动弹不得,任由润玉拿捏。若拼战力,润玉绝不是他的对手,但大醉之下毫无理智可言,只剩下最为原始的物竞天择,龙是至尊高位,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凤凰居于下,难以抵抗,旭凤就像方才那湖中被吞之入腹的鱼,湖岸被咬断脖子的鱼雁,在劫难逃,双翅闪着金色流光,铺展在床榻之上,像华丽的锦被铺就,柔软光亮,盈耀着醉酒醺红的脸庞。润玉迷蒙的盯着这张脸,目不转睛,化出龙尾,盘缠住他的右腿,向外拉开,方便化出的龙器真身穿游凤穴,雄凤皆为雌雄同体,自然这凤穴有二处,化成真身龙形的原始龙器乃庞然大物,且有两(龙凤)根,这也是天龙性强,好(龙凤)淫(龙凤)欲的原因,龙器非同一般,饶是旭凤这等战力超然的金凤,两处凤穴(龙凤)被双(龙凤)根齐下,共同进击,亦只是勉强受的住,没有化出真身鸟的原型。他皱起了眉头,眯着眼睛,醉醺醺的挠人脊背,他越是抓挠,两个龙器越凶,器上有骨结,将他定住了捣腾。这平日里向来温润体贴的夜神殿下也不知吃了什么冲药,将人用尾巴缠住了肆意纵(龙凤)情。凡间不算结实的木板床,摇摇晃晃的竟是经不住激烈,断裂塌陷,大红纱帐铺天落了一地,盖住了二人,随之起(龙凤)伏着翻起了红浪。旭凤闷哼一声,因被折腾的更深,他这做鸟的是“小肚鸡肠”,腰身短窄,双腿细长,腹肠沟道已是吃不住两(龙凤)根(龙凤)龙器,堂堂战神醉酒之下,竟是迷迷糊糊辗转扭动着猫叫了一声“饶了我……”润玉深受父帝太微花心霍乱,由于上一辈情感纠葛带来的伤害,自幼有着心理阴影,向来厌恶生而为龙的(龙凤)淫(龙凤)乱天性,从未在人前展现龙尾龙器,就连他自己都厌弃这下半身骇人的两(龙凤)根玩意儿,觉得它们低级粗俗,丑陋不堪,醉酒之下倒是不嫌弃它们低级了,深入凤穴恣意驰骋放纵,像被快要热(龙凤)化了一般,舒服的一塌糊涂。二人就在这狼藉的木墟之中,红浪之下,毫无身份可言,做尽了风流事,情至浓处,更是情不自禁的灵修魂交起来,教洞庭湖畔的凡人看了一场衔尾环飞的“龙凤呈祥”。

门外院中的石亭处,海棠花正开的娇红,只是这场风雨来的急,娇花被雨打的残了一些,也被雨水浸润的更艳丽了一重,随着屋内一声粗(龙凤)喘,一朵花瓣飘落在泥土之中,落了尘埃。锦觅卷起木帘,坐在桌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被倒吊着绑在树上的彦佑嘴巴里塞着布条,支支吾吾的显然有话要说,左右木已成舟,锦觅也不怕他冲进来还能坏了自己的好事,指间划过一片柳叶,将捆着他的绳子割断,彦佑掉落在地,淋湿的绿色衣衫翻滚了一身的泥,他无暇顾及被捆绑到已经发麻的手脚,取掉口中布条,连滚带爬踉踉跄跄的冲到了那醉酒行事二人的门口,听着屋中动静,犹如水浪拍岸,激烈不绝,水泽声、拍(龙凤)击声、喘(龙凤)息声、声声入耳,接连不断。彦佑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心中一片慌乱而又无可奈何,气恼而又失落的走到石亭,拿起一个空酒瓶闻了闻,桂花的香气夹杂着其他莫名的香气,懂得医理的他断定这酒中掺杂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气愤的摔烂了酒瓶子,质问锦觅“你真是疯了!你为何要如此做。”锦觅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张的依然端坐如初,“我为何要如此做?荼姚残忍的杀害了我的母神梓芬,母债子偿,天经地义。你混迹天界,也不是为了替你的母亲簌离报仇,为了洞庭万千水族雪恨?你我既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做了同谋,如今又何必质问我?彦佑,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天帝太微做出的荒唐事,上一辈人的恩怨情仇,无法避免的转嫁到后辈们的身上。

彦佑看着这个平日里在旭凤面前装蠢卖傻,天真浪漫的少女,此刻理智冷漠的判若两人,“聪明?不敢当。你整日与旭凤在一处有说有笑,卿卿我我,我以为你是真心喜欢上了他。”锦觅有着惊讶,“他是我的杀母仇人之子,但凡我有一点脑子和理智,懂得一些礼义廉耻,便不会喜欢上他,更何况水神爹爹早已为我和润玉定下婚约,我为何要喜欢旭凤,我喜欢的自然是夜神殿下。”闻言,彦佑心中惊骇,不能理解锦觅的思维,像看个怪物看着她,“你既然喜欢润玉,如何能在酒中下药,将他送到旭凤的床上!”锦觅亦是不解,“这有何妨?我只是想为母神报仇而已,更何况润玉神妃无数,还会计较这些?他待我如此好,事事顺从我,这点小事,他自会谅解我,不会放在心上。”彦佑后退了两步,眼前这个女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更不懂何为情爱,她若一直是在蓄意欺骗旭凤的感情,对旭凤毫无情义,那平日里连欢喜的眼神也是骗人的?若如她所言,她喜欢润玉,但凡她对润玉有一丝真心,便不会看着他与旁人翻(龙凤)云覆(龙凤)雨而内心毫无波澜。

“兄长……”彦佑这一刻有着挫败,他终是来迟了,当他赶来时,这二人已在屋中被翻红(龙凤)浪,木已成了舟,彦佑站在润玉与旭凤的门口,不由握紧了拳。

这场源于报复的荒唐事,直到后半夜才结束,屋中渐渐没了动静。旭凤半醉半醒之时,借着雨后霁月的光辉,看见推门而入的锦觅,凉风随门而入,吹散了房中的酒气,迷蒙之中他有了几分清醒,睁大眼睛看着锦觅,又看了一眼身上人,顿时从三分清醒变成了八分清醒,“锦觅!”旭凤看着锦觅转身离开,一掌挥开身上的润玉,这一掌情急之下自是没有轻重,润玉被震飞到墙上,当场吐出一口血来,门外的彦佑惊呼一声“兄长!”便冲上来前欲要搀扶,润玉伸出手掌表示不必,掸了掸乱了的衣衫,自行站了起来,旭凤瞧他一副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的禁欲高洁样子,便觉得虚伪做作,凌厉的吊起丹凤眼梢,恶狠狠的剜了润玉一眼,便夺门而出,追随锦觅而去。反观润玉平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披上外衫,坐在桌前,听着彦佑娓娓道来,“兄长,是锦觅为母报仇心切,在桂花酿中加了催动欲念的迷魂香。”润玉很平静,拿起一支简簪,别在理顺的发间,一举一动,堪称优雅,感叹一句,“这天界之中,还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发生。”彦佑沉思了一下,继续言道,“锦觅既是你定有婚约未过门的妻子,她这样做,你不生气?你会原谅她?”润玉在桌上幻出一壶蜜茶,沏了一杯,饮下解酒,对着彦佑笑了笑,“她既是我心爱之人,我自然需要百般体谅她。”彦佑小声嘀咕埋汰一声,“兄长和锦觅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表面夫妻做的真是不错,说到底他同锦觅是一种人,皆是没有真情实感的无爱之人,嘴上说着,“觅儿,我喜欢你,小鱼仙倌,我亦喜欢你。”做出的事情,不是锦觅看着她的小鱼仙倌和旭凤红鸾帐暖,不为所动的坐在门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有闲情逸致喝了几口薄酒。便是润玉看着他的未婚妻觅儿和旭凤整日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的绿到他头上发光,也毫无怨言,大方的表示体谅。

互戴绿帽的恩爱夫妻?天界确实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发生。

说来,锦觅的无爱在于不懂,润玉无爱在于滥情。润玉身边却从来不乏美人,龙之天性如此,不足为奇。俗话说相信男人的话,母猪都能上树,这后半句是相信母猪能上树,也不能相信天龙能洁身自好,天帝太微就是这活生生的例子。璇玑宫中男男女女的诸多神妃,起初是天后荼姚送来的莺莺燕燕,再来便是天界仙家大臣送来的美侍娇妾,润玉从来不拒绝的一律收下,满满养了一宫殿的各色美人。看似日日夜夜过着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浪荡子生活,偏安于一隅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夜神殿下,更是在政事上毫无建树的碌碌无为。殊不知他从未碰过任何一个人,对一宫殿的美人兴趣寥寥,皆是好生对待,锦衣玉食的养着,像养他的小魇兽一般,纯粹图个热闹。天后和大臣送来的美人,说是顾及他的龙之本性,好意送来排解,只怕个个皆是眼线,润玉也不好真的干晾着,于是夜间故作宠幸的施展了桃色幻梦,伪造成夜夜笙歌的模样出来。那些莺莺燕燕娇妻美妾,虽然三天两头的侍寝,却是在美梦中与夜神殿下翻(龙凤)云覆(龙凤)雨,自然没有一个有孕的。听黄岐医仙诊断推测,定是这大殿下不懂节制,坏了身子,伤了龙元,璇玑宫中自是不可能有孕事。无法拥有子嗣,这事几乎是给润玉定了不可能坐上天帝之位的死刑,至此荼姚才开始消停,没有再给璇玑宫新安排一些新的莺莺燕燕。润玉的身子本就生的单薄,幼时更是遭过拔鳞剥骨的大罪,长身体的年岁又是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导致一副颀长身躯摇摇欲坠,一阵风能刮跑的瘦弱样子。他贪恋美色,放浪形骸,毫无节制,伤了根基的流言一经传开,不免引人非议,一些神仙总是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充耳未闻的一概一笑而过。只不过当这事情传到二殿下旭凤耳中时,润玉便这位战神弟弟狠狠教训了一顿,润玉一边挨打一边挨骂,“我怎会是你这种人的弟弟,你不知廉耻!罔做君子!”这是火神殿下的反常状态,他并不如荼姚一般性子泼辣,而是从不骂人,也鲜少生气,没有架子,和颜悦色,天界谁人不夸二殿下品性随和。

大殿与二殿的关系,起初也并不是这样水火不容,旭凤幼时有个乳名唤作鸦鸦,五六岁的鸦鸦整天跟在润玉身后,“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像只猫一样乖巧听话,同润玉玩在一处,吃在一处,睡在一处,形影不离。十三四岁年少时的鸦鸦,少年最是雌雄难辨的时候,个头比润玉矮了半头,对润玉这位兄长是毕恭毕敬,端的是兄友弟恭,同气连枝,休戚与共。他一身红衣潋滟,发如泼墨,肤若凝脂,面若桃红,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发间戴着寰帝凤翎化成的金羽,不折不扣像个画里走出来的妖孽,他若按照“凰道”的路线成长,没准现在已经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是润玉的小娇妻。天界但凡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便算不得违背人伦,皆可通婚,一来是为了财富权势不外流,二来是为了巩固天家已经稀薄的血脉纯正性。奈何鸦鸦最后选择了“凤道”,决定建功立业娶妻生子,随着年龄增长,人比润玉高了半头不说,战力亦是非凡的远超润玉,一改从前的装束和模样,娇俏变成了帅气,乖巧变成了桀骜,如今的旭凤竟看不出有一丁半点属于鸦鸦的乖顺可人,活泼可爱。

随着年龄渐长,两人的关系在逐渐恶化中。成年后的润玉变成了不学无术碌碌无为的浪(龙凤)荡子,旭凤在润玉面前的脾气也见长,话不投机半句多,能动手绝不废话,搞得像有深仇大恨一般,一言不合就开打,毕生的脾气和刁蛮,全撒在润玉身上。偏偏润玉是个软棉花,任由弟弟骑上头的打骂,捏圆搓方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照旧是云淡风轻的温润模样,依然是闲云野鹤文雅笑着的谦和做派,末了还话语轻柔的安慰旭凤别气坏了身子,亲手奉上一碗清火润肺的银耳莲子八宝汤。旭凤是硬拳头打在润玉这团软棉花上,再大的力也枉然,吃力不讨好的被气得更厉害。旁人是见到这位秋水为神玉为骨的温润大殿下,皆是如沐春风一般的心情大好,唯有旭凤见到这位兄长像吃了炮仗一样,暴跳如雷的次次能火气冲天掀翻了璇玑宫的屋顶,真不愧是五岁便气吞山河的战神殿下,时常让润玉见到他像见到了阎王一样,逃命似的躲着走,兄弟二人年少时的温暖情义不复存在,闹到反目快成仇的地步。

这其中原因估计源于旭凤的有眼无珠,他自幼崇拜仰望并尊重着的兄长润玉,竟真的变成扶不上墙的一摊烂泥,是自己年少时眼瞎,错看了他。久而久之,旭凤懒得过问润玉的事情,更不会因润玉的荒唐再生气,由着这烂泥一般的兄长随心去了。在天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瞧见润玉时,不痛不痒不温不火的打声招呼,便算是全了这天家兄弟的情义,更多的瓜葛也不会再有,是眼不见心不烦。

便在方才,润玉在小楼雅苑的房间里,被旭凤的杀气震到吐血。润玉想着发生这种酒后错事,旭凤没有跳起来将他一剑砍了,已是算自己命大,如今他们怕是真的要反目成了仇。

彦佑侧立在旁,看着他端着碧玉的茶杯只是端详,并未饮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打断他的思绪,“兄长,你可知锦觅的报仇之策?我们既然与她同在复仇的一条船,她却连你也算计在内。”彦佑百思不得其解,她报仇就报仇,闹出今晚这一出是为何?润旭这二人春风一度,便是为她母亲梓芬报仇了?左右两个大男人,就当互相犯错咬了一口罢了,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这和报仇有何干系?简直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闻言,润玉喝了口茶,抿了抿缺水干裂的唇,轻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他亦是不清楚,接着便收了杯子,站起身来,说道“此地了然无趣,值此良辰美景,你且随我去洞庭湖边走走,如何?”彦佑附和,于是两人离开小楼雅苑,一前一后的走在洞庭湖畔,月影西移,清辉洒满人间,彦佑看着一身白衣走在前头的润玉,而自己着一身绿衫,不由想到西子湖畔的白蛇青蛇两姐妹,可惜这里是洞庭湖,不是有着断桥的西湖,润玉是白龙,不是拘泥于一方水泽的白蛇,做不了他的白蛇哥哥。两人漫步片刻,便化出一叶扁舟于洞庭湖上随波逐流,润玉是醉后不知天在水,疑是满船清梦压星河,坐在船边,左手撑着脸庞闭目凝神,在湖水中怡然自得的泡着龙尾巴,彦佑看着这龙尾巴完全沉入水中不给人看,想着这湖水清澈何必这般掩耳盗铃,不给看便看不得了?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银色的龙尾巴是何等的无与伦比,一边白了润玉一眼,一边于他的身旁坐下,在水中现出了蛇尾拨弄了水波,润玉保持着一个姿势应是睡着了,彦佑伸抬头看了看苍穹夜幕的璀璨星河,低头又看了看润玉,他宛若清扬,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似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姿态,实在不像是一条龙该有的风流模样,越是这般看上去清心寡欲,越是引人遐想……彦佑有着小心思,壮着胆子靠近了润玉,用蛇尾巴尖儿碰了碰银色的龙尾巴。

晚风习习,水中开始传来悠扬的歌声,是为召唤,彦佑欣喜,“是母亲来了!”润玉听着龙鱼公主的歌声,“母亲既唤你,你还不快些去看看她。”彦佑急忙入湖,站在船头问道,“难道兄长不与我同去?”润玉笑了笑,“不必了,今夜我未曾布星,已是擅离职守,需要尽快赶回去天界才是。”彦佑看着他干净的模样,那双眼睛星辰映入其中,充满着无限柔情,一时之间晃神,久久应了一声才告辞离去。彦佑前脚刚走,润玉想起今日在岳阳城隍庙为鲤儿弟弟买的小玩具,今日母亲簌离应是带着这小不点一同前来才是,看着袖中的小玩具,润玉改变了主意,去往洞庭君府。此时簌离见到彦佑自是喜不自禁,抚摸着他的脸庞,又喜又悲的说他瘦了些,拉着彦佑仔细的瞧,“莫非润玉苛刻你了不成,这劣子……”

“没有,兄长待我极好。”

“那是最好不过,我将你遣到他身边,是为里外照应,方便水神与我们的复仇大计,神妃只是你进入璇玑宫的伪装身份,可不是教你真的给他做妾,这一点你可要千万记清楚了。”

彦佑听不下去,“娘亲,你说的这么话,兄长待我只有兄弟之情,他每日应付璇玑宫中的美人都应付不过来,哪有闲工夫打我的主意。”我倒是想让他打我的主意……

“你年幼不懂,这天龙最会花言巧语的骗人,他同他那个爹太微一样的劣性卑鄙,不得不防,为娘最后悔的便是当年着了太微的道,并生下了那个孽障,竟落得家破人亡,搭上洞庭数十万生灵的无辜性命,连你外祖和舅舅也……”簌离提及笠泽死亡的水族,不由流泪掩面。

彦佑安慰她,“娘亲莫要伤心,总有一天,我会替笠泽生灵报仇,杀了荼姚和太微,届时兄长润玉登帝,娘亲便是这六界最为尊贵的女人。”

簌离破涕为笑,“如若这多年绸缪一举成功,倒是有些便宜了你那混吝的兄长,为娘不要权利财富这些身外之物,只想你和鲤儿兄弟二人,平安喜乐,无忧无虑,我们一家人和乐美满,我便心满意足了。”

“对了,娘亲,不知我父亲的身体近来如何?”彦佑问起了钱塘君。

“你父亲身体安好,临行前还嘱咐我给你带了不少好宝贝,一会我再同你清点,为娘方才亲手做了你爱吃的,你弟弟更是一直嚷嚷着要见你,早就迫不及待,你且随我来。”说着前往里屋,鲤儿正趴在桌边,早饿了的盯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彦佑敲了鲤儿的小脑袋,鲤儿扑到他怀里,母子三人笑着围坐一桌吃饭,是母慈子孝,一派温馨,润玉站在暗处,由始至终 似个多余之人,与这一家人,格格不入,只得知趣的无声离开。

待他回至九重天的天庭时,正好撞见天后荼姚,说是不巧撞见,怕是荼姚有备而来,润玉走上前去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母神,反被荼姚二话不说怒扇了一个耳光,“旭凤回来便悲愤不已,你同他一道出去时,我便不放心,你果然又激怒他,惹得他不痛快!”润玉面对荼姚的指责,一言不发,他深知越是顶嘴越是讨打,何况这次荼姚没有冤枉他,他确实对旭凤做了不该做的事,他该感谢旭凤没有说出实情,否则荼姚给他的就不是一巴掌,而是直接琉璃净火将他这条皮包骨头的小白龙烤来当下酒菜。

“身为夜神,夜间不布星,玩忽职守,明日到天刑司自领三十道天雷。”

“是,孩儿知错,多谢母神体恤。”润玉跪下谢恩,恭送荼姚离开。

之后,润玉独自一人坐在安静的璇玑宫门口,门内是灯火辉煌,歌舞不断,喧嚣未停,他对这门内的热闹没有丝毫感知,只感到这璇玑宫真是冷,冷到了骨子里,如同洞庭湖底,簌离用来关押他的最深黑暗处,没有光,没有热,他陷入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直到小魇兽打破润玉的思绪,蜷成一团缩在他身边叫了一声,润玉轻笑着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面上已是释然。

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食不食,非醴泉不饮,品性高洁,不容丝毫污秽,所以金凤族奉行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皆说天后荼姚是妒妇,容不下太微的小妾,其实太微又岂不知金凤族的礼制风俗,他为了安稳超纲,巩固帝位,贪图鸟族的权势,娶了一只凤凰为妻,偏偏还要明知故犯的招惹路边的野花野草。旭凤正在栖梧宫的清泉瀑布下冲洗,起初只当洞庭与润玉的一场共赴巫山,是酒后被咬了一口,不甚在意,一旦想到璇玑宫中润玉成群的娇妻美妾,属于金凤高傲的精神洁癖症便发作起来,觉得自己需要多洗几遍。旭凤一边泡着池子,一边想到锦觅,连连叹气三声,这傻丫头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坚定不移的认为他心仪着兄长润玉,任由自己口干舌燥解释这只是酒后糊涂,说了多少句心系于她,她通通一句“我不听!”将旭凤堵了回去,她振振有词的拿出证据来,拉着旭凤来到陈列室,房中的橱窗内摆着的皆是旭凤的战利品,有梼杌的角,睚眦的牙……个个惊悚骇人,唯有最下面的一个不起眼的破旧小橱柜落了锁,旭凤都不记得里面放了什么东西,钥匙旭凤也早早找不到了,不想锦觅开了锁,里面塞着一个破皮箱子,打开来全是孩子的小玩意儿,拨浪鼓,小木剑,核桃球,燕雀风筝……一只手工的机械鸟已经生了锈,癫着破损的翅膀围着旭凤飞舞,鸣叫着“鸦鸦,鸦鸦,哥哥,哥哥……”旭凤终于想起来这一箱子是什么东西,不觉好笑的对锦觅解释,“这不过是我幼时与兄长一道玩过的玩具罢了,能说明什么?我对你的心意,你如何能不明白,居然对我心存怀疑。”竟是怀疑他与润玉,真是匪夷所思,异想天开,东拉西扯,毫无根据,这六界的女子皆死绝了,他也不会对润玉多看一眼,因为他压根不喜欢男人。锦觅继而从这箱子中拿出了一个木盒子,打开来霎时满屋银光,木盒中是一个立体的透明千机锁,锁着一片银色龙鳞,“如果我没说错,这是润玉的龙鳞,而你的寰帝凤翎亦是在他的手中,谁人不知寰帝凤翎是何物?凤凰只会将寰帝凤翎交给此生不换的心爱之人,你们既已交换龙鳞凤翎作为信物,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旭凤不免有些慌张了,他从背后拥住了锦觅,“并非如此,你听我说,今晚只是醉酒闹得错事,寰帝凤翎亦是我年少无知时,与兄长打赌输于他的,并不是什么信物,你相信我可好,我对你的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鉴,山河可证。”旭凤也知道事到如今,自己的话说出来有多无力,但他和润玉真的不是锦觅想的那样,只是兄弟之情,别无其他,这荒唐误会真是让他百口莫辩。锦觅更是不相信他,再未多言的离开了栖梧宫。想到这里,旭凤有着恼火,他十三四岁时懵懂天真,无知无畏,曾与润玉打赌吹嘘定能解开这千机锁,取出锁中龙鳞,打赌自然有抵金,他听信润玉的提议,小孩子家家的没有多想,就以寰帝凤翎为抵押,待取出龙鳞那日再将其换回。那时的自己骄傲自信,较真的不相信解不开这锁,没想到他真的解不开,十天半个月之后便没了耐性,将其丢到一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将这事完全抛之脑后。

旭凤出了池子,更衣坐在桌前,又研究起了这把锁,十四岁他解不开,一万四千岁他依然解不开,研究一宿未眠,直到天将明,他召出赤霄剑对着这锁噼啦啪啦乱砍一通,锁身毫无破损。他弃剑用琉璃净火烧炼,试图将其烤化,不想这玩意比真金还不怕火,他不死心的开始用牙齿咬,结果磕到牙,疼得捂着脸。此时天已大亮,燎原君前来等候旭凤下令练兵,进门就看见自家主子孩子一般的酸到了牙捂着脸,“练什么练,我都火烧眉毛了,改日再练。”说完,旭凤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将桌子上的千机锁拿走,气势汹汹的向着璇玑宫的方向去了。燎原君见状唤来栖梧宫的仙侍,迅速将宫中摆着的值贵重宝贝全收起来。

为何?这战神殿下每次去璇玑宫,有哪次回来不是将栖梧宫摔了个底朝天,这夜神大殿也是奇了,平日里温润如水沉默寡言的一个人,笑面迎春风,和谁都不曾起过争执,有过口角,独独和他们二殿下不对付,经常将其气到七窍生烟,怼到怀疑人生。

旭凤到了璇玑宫,先行传达一声,好教这宫里的莺莺燕燕都躲得远一些,别一身脂粉味的触了他的霉头,待璇玑宫中人听到传达,瞬间鸦雀无声安静了下来,除了几个仙侍再无其他人影时,他才从大门而入,“大殿何在?”仙侍回道,“今晨天刚亮,殿下去天刑司领了三十道雷刑,此刻正在寝殿修养。”

旭凤驻足,微皱了眉头,“天后的命令?”仙侍未出声,他已是明白了,步入正殿,瞧着润玉脸色苍白,眼睛泛红,准备一肚子的气话一句也没说出来,坐在桌边看着仙侍将他扶着下了床,披上衣衫,坐在了自己对面,旭凤不便打扰他休息,开门见山的有话直说,“我是来取回寰帝凤翎。”说着将千机锁置于桌上。润玉瞧着一眼,有着惊讶,“难为你还记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火神殿下,以磊落坦荡著称,想不到如今竟是要食言反悔不成?”

“明明是当年你欺我年少无知,诓走凤翎护身周全,这锁根本就打不开,是把死锁,怎能算我食言。”

润玉没有说话,拿起桌上那把锁,十指纤长灵巧,竟是三下五除二的将这复杂的机关锁破解,取出了那片龙鳞捏在指尖,旭凤不可置信的站起,无奈他小手短短,就在他快要摸到龙鳞时,润玉已将其放回千机锁重新锁好。

“战神是想以武力取胜,伸手抢夺?”

“我没有。”

“既没有,还请战神信守诺言,解开锁,拿出龙鳞换取寰帝凤翎。”

“既是赌约,赌金应该相当,寰帝凤翎,一只凤凰仅此一支,独一二无,何等稀罕,其用途自不必我多说,你身上龙鳞千千万,这片又能有何奇特之处和用途?首先赌金便不对等,这赌约该作无效,不算数。”

“我这龙鳞大有用处,是何用处,你打开千机锁便知。”

他要是能打开还需要多此一举!

“我不想知道它有何用处,我也不稀罕这劳什子的龙鳞,寰帝凤翎我今天必须取回,按照传统,它理应赠于我心爱之人,焉能在兄长手中。”

“心爱之人?你要将它送给我的未婚妻觅儿,我为何要还你,我倒要问问二殿,你追着嫂子不放,是何道理?也不怕六界苍生耻笑。”

“住口!她是我哪门子的嫂子?是我与锦觅相遇相知相爱在前,我与她情投意合,两厢情愿,你与她不过是长辈定下的一纸婚约,兄长扪心自问,你这一宫殿的男男女女争风吃醋有伤风化,还有你伤了龙元根基的身子,能给锦觅什么幸福?你不是非她不可,而我只要她!旭凤此生别无所求,只要兄长愿意放手,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旭凤说的是实情,一个伤了身子没有生育能力,且一群神妃美妾在侧的人,谁嫁给他做正妻,下场皆是可想而知。璇玑宫是个火坑,没有任何一个仙家愿意把女儿往这火坑里推,偏偏水神殿下不知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连天帝太微都松了口,只有这当亲爹的,如论如何不愿意取消润玉与锦觅的婚事。

听这一席言,润玉瞪着旭凤,蓦然红了眼睛,微弱声音拔高了音调,“我伤了身子骨,我中看不中用,难道你今天来就为了讽刺自己的兄长是一个无用之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甭管他是不是被挑起言论,有没有这个意思,润玉已是双目通红,委屈至极,眼泪如珠,啪嗒啪嗒直掉,他的眼泪随了生母簌离龙鱼族的特征,掉下来尽是珠子,旭凤看着这玉珠子,先是手足无措,然后不知怎么想的,竟弯腰捡了起来。

润玉有些被他惊到,“你这是作何?”

“怎么,不行么?你就是这般委屈可怜的引起锦觅的同情心的?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掉多少眼泪,够我串几个手串。”

“你……你今天是来气我的。”

“兄长说错了吧,我向来是硬拳头打在你这团软棉花上,吃力不讨好的找气受,今日前来,自然是来受你的气,明明是我年幼无知时你诓我的凤翎,我长大后你抢我的锦觅,昨日酒后更是你占尽我的便宜,我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你倒是恶人装可怜,先哭起来了,好一朵清新白莲花,又白又香人人夸,你这双龙眼,又大又亮的又是哭给谁看?左右房间里就我一人,而我不吃你这一套,省省力气。”

妙语连珠,堪比润玉落于盘的眼泪珠子。润玉闻言登时噎住了一般止住了眼泪。

“再哭三颗,尚且串不成一串手珠。”

“你倒是继续哭啊。”

“一个大男人,掉眼泪,也不害臊。”

“……”润玉捂住胸口,他受了伤,五脏六腑翻涌疼痛,差点吐血,心中想着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厉害了,也不知是谁幼时,整日娇气的跟在我这个兄长身后,奶声奶气叫哥哥,哭哭唧唧要抱抱。

有生以来,火神殿下第一次绝地反杀,气的夜神殿下半死不活,捂着胸口,红着眼睛,哭都哭不出来。

旭凤是开心满足的回到栖梧宫的,回到宫中还在回味润玉哭泣的模样,噎住的表情……燎原君刚想着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主子回来竟然没有雷霆大怒反是有着愉悦。只是好景不长,璇玑宫仙侍将千机锁送回后,火神殿下表情变了,他是去璇玑宫做什么的?不是去要回寰帝凤翎的么?如何将润玉气哭后,就欢天喜地的回来了?

璇玑宫中,润玉在旭凤走后,面容平静的去了书房看书,浑然没有哭过的样子,彦佑已在房中磨墨,“他走了?”

“走了。”

“没闹没气没掀了璇玑宫?”彦佑一连串的疑问。

“风风火火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小弟弟一个,好哄。”此时邝露从书架上抽出润玉早间没看完的古籍,铺展在书桌。

彦佑磨墨的手停了下来,“小弟弟一个,怎么也没看你哄过我……”这小声嘀咕被书卷展开翻动的声音掩盖。

“兄长,锦觅为何会认定旭凤喜欢你?这丫头是真的失心疯了?”

润玉如常的摇了摇头,笑着表示自己并不清楚,邝露端着空的茶壶出去添茶,心中想着那个锁在旭凤陈列柜子里的旧皮箱和龙鳞凤翎之事,分明是自家主子故意在谈笑间透露给锦觅仙子的,类似的还有二殿下旭凤少年时穿的贴身隐私之物还收在璇玑宫中,姻缘宫月老丹朱还给他们这对兄弟捆过红线……诸如此类,言语中有意无意的引导锦觅产生误会,至于润玉为何这么做,邝露想着这是主子的事,她能做的便是添好茶,闭好嘴。

一盏茶的功夫,待润玉看完整个书卷后,他便造访花界,将旭凤的那支寰帝凤翎交给了锦觅,“这凤翎确实稀罕,我留着无用,觅儿戴着它,百毒不侵,水火无害,定能一世周全。”锦觅摸着发上的凤翎,“你愿意将它给我?”润玉笑了,“旭凤从前虽然钟情于我,但他性子多少有些荼姚的傲气和蛮横,我对他避之不及,怎会同他有双宿双飞之意?荼姚知他心思,便赏了无数美人安排在璇玑宫中,凤凰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此举自然断了他的念想,那是他年少荒唐胡闹,也是当不得真的,想来他如今是真心喜欢你。”

锦觅想了想,“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的局面,无论他喜欢谁,已不算重要,我在意的只有复仇之计能否成功,喜欢你我有何区别,左右你我二人是要成婚的。”

润玉含蓄内敛的颔了下首,“觅儿,只有你与水神仙上,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得你厚爱,承蒙不弃,若大计成功,我便不再受制于任何人,到时候得以遣散宫中的莺莺燕燕,你我二人,便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恩爱眷侣,如何?”

两人拉起手,相视而笑。

旭凤再见锦觅时,两人很快冰释前嫌,毫无芥蒂,看着锦觅发上的凤翎,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旭凤总觉得有些对不住润玉,以为润玉是松口,愿意放手锦觅,成全于他,遂亲手做了点心,吩咐仙侍送到了璇玑宫,润玉也不膈应,将点心尽数收下,空食盒还了回来。彦佑送晚膳时,便瞧见润玉窝在书房,一边仓鼠似的鼓囊囊的吃着点心,一边慢条斯理的翻着书卷,送来的点心是三天的量,已经被他吃了大半还多。

彦佑走上前去,“我以为战神殿下的小胖手只耍的了神剑,拉的开神弓,没想到还有这等手艺。”说着走上前去拿起盘中的一块酥,不想入口即化,十分美味。润玉听着这句“小胖手”忍不住的笑了一下,“说来你不信,他还是十三四岁,允许别人唤他鸦鸦时,并不喜欢舞枪弄剑,鲜少抛头露面,常居于内室,专长音律,弹得一手凤首箜篌,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更是做的一手好菜,煲的一手好汤,尤其是荷叶包的叫花鸡,馋的叔父丹朱化出狐狸真身,我隔着几座宫殿,都能闻到那香,可惜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彦佑急忙附和,“叫花鸡,我做于你吃啊。”

此时一阵大风吹开了窗,窗外狂风大作,邝露快步上前关上了窗。

“彦佑,起风了。”彦佑心中咯噔一下,握紧了拳头。

山雨欲来风满楼,多年筹谋,成败在此一举。

 

天后荼姚几日后便锒铛入狱,罪名是骄奢跋扈,残害生灵,滥杀无辜,陷害衷良。天帝太微下令,将其关入毗娑牢狱,永世不得翻身。这导火线便是太微知晓花神梓芬当年是被荼姚残害致死,水神拿出如山的铁证。说来好笑,到头来天帝竟装作一副痴情种的模样出来,冲冠一怒,终于不再维护这品行不端的毒后。但明眼人都明白不过是天后这些年来,一直逼着天帝立旭凤为太子,且愈演愈烈,鸟族如日中天,势力逐渐大到脱离天界控制的地步,荼姚若做一个无欲无求,专心辅佐太微,唯他马首是瞻的天后,定然不会落得这个下场,说到底是她动摇了太微的权势地位,太微从来不是什么痴情种,他只是多情人,祸害无数女子,处处留情,却最是绝情,自己绝情,还要美言曰“天家无情。”他若有意退位,早立下名正言顺的嫡子旭凤为太子,何必一直悬而不决的以润玉做挡箭牌,表现的对长子润玉寄予厚望,来对付荼姚,转移火线,激化这对养母子的矛盾,变成二子相争的假象,说到底二子相争的局面,是他一手推波助澜树立起来的,实际上是他贪恋天帝之位,想着千秋万代坐享这六界至尊之位,从来没想过,也不愿意退位让给任何一个儿子。

荼姚失势不久,润玉与锦觅开始举办大婚典礼,旭凤带领鸟族将领冲上大殿,太微质问旭凤是要为了母神荼姚,借机造反吗!旭凤战力无双,功高盖主,太微早已心怀忌惮,二话不说,借机下令天兵围剿,捉拿旭凤,遂两方厮杀起来,殊不知旭凤根本无心造反,一心想着美人,他拉着锦觅要离开时,锦觅手中的冰刃竟狠狠刺入他的脊背……他等的是与锦觅双宿双飞,而锦觅等的就是杀了他的这个时刻!

此时水神带领花界,彦佑带领钱塘洞庭水族一齐攻上天界,在旭凤与太微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时,坐享这渔翁之利。太微暴戾多年,荼姚骄奢专横,天家威严尽扫,仙家大臣大多早被润玉水神策反,多年筹划,这一战终是来临,经过激烈厮杀,以彦佑手刃了太微为结束,他终于为外祖舅舅以及洞庭其他的几十万生灵,为这六界的无数冤魂报了仇。

旭凤重伤之下,被几方势力逼至临渊台,别无选择的跳了下去。

临渊台,是最初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的深渊台,当年花神梓芬跳下去,便坠落在花界。旭凤醒来时,看着天上的绿色极光,无暇去想自己为何会坠落在魔界,背后被锦觅的冰刃对穿的一个窟窿,鲜血直流,战甲浴血,他踉跄从地上爬起来,伤口刺痛到几近扯裂他的元魂,每走一步,扯到伤口,元魂便涣散一分,如坠阿鼻地狱,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锦觅的狠毒和恨意,他强撑着寻至卞城王的王府,昏倒摔在门口。何其好笑,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疑他叛变,自己的红颜挚爱,竟要杀他,最后他居然要魔族来救。

卞城王请了大夫,除了诊断出他伤了魂魄,命不久矣以外,还诊断出他已有了身孕。

卞城公主鎏英不能相信,“这不可能!你这庸医,做不到救死扶伤,居然胆敢在此信口胡说!”说着便要扬鞭教训,还是卞城王拦下鎏英,用银子打发了这人,又重金重新请了一个名医,其诊断结果是一样的。

旭凤昏睡了几日才转醒,鎏英旁敲侧击他有孕一事,显然他自身并不知道,浑浑噩噩的听不出鎏英的话外音,直到他腹部大了些,胃口变了些,感受到腹中胎动,才情绪激动的一直说着“他是不中用的,他明明是不中用的……”鎏英不知他在说什么,点了他的昏穴,他受了无法治愈的重伤,情绪激动只会加快元神涣散。

旭凤再醒来时,已经平静了许多,也想通了许多。

凤族与外族通婚,欲要有孕,需要食用一种叫“灵犀果”的仙果,食用当晚,与所爱之人共赴巫(龙凤)山,即可有孕。灵犀果,顾名思义,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只是这灵犀果在花神梓芬神殒后,花界为了报复,便禁断了此种仙果,世间再找不到一颗灵犀。润玉是龙,属于外族,自身有孕必定食用了灵犀果,细细想来,那日洞庭湖畔锦觅的桂花酒,异常的甘甜,其中必是加了什么,锦觅是花神之女,六界之中除了她,还有谁能种出已经灭绝的奇品花木灵犀果?今时今日他落得的下场,与当年的花神梓芬何其相似,梓芬被母神荼姚重伤之后,被逼无奈跳了临渊台,之后她怀着孩子,看着心爱之人水神洛霖与他人成了婚,在痛苦绝望之下,于濒死之际耗尽毕生修为,生下了锦觅。

锦觅一直误会自己心仪兄长润玉,她要自己怀着“心爱之人”润玉的孩子,然后她要同润玉成婚,好教自己看着“心爱之人”与旁人完婚,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将旧事重演,将痛苦加倍重现,拐着弯的费尽心机,为她的母神梓芬报仇雪恨。

她的母神梓芬是如何被自己的母神荼姚害死的,她报复的便要自己如何的去死。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那些欢喜落了空,那些喜欢成了假,他以为他与锦觅的爱,已经湮灭了仇恨,跨越了一切,可笑锦觅从一开始便是为复仇而来,从未爱过他,从未!她也不相信或者不愿相信自己是真心爱着她的,竟宁愿相信自己对兄长润玉心有欢喜。她最初的接近是为了报仇,所有的恩爱是为了方便杀了自己。事已至此,若他连这一点也未勘破,那他旭凤就是一个到死都浑浑噩噩被“爱”蒙蔽的傻子。

他怎会甘愿如此被设计,按照她的设计走下去,和她心意!旭凤决定落掉腹中胎,几次端起落胎的汤药,几次送到嘴边却又放下,金凤族天生爱子,视子如命,天性使他做不得这件事,她连这一点也算计到了,认定自己不会落胎……旭凤身心俱碎,除了母神荼姚,他已是这世间最后一只金凤,他若就这么死了,凤凰便灭了种,他若将这孩子生下来,它极可能是一只凤凰。人之将死,对生命才会前所未有的产生敬畏之心,腹中是一个鲜活的新生命,而自己重伤濒死,已是苟延残喘。未久,旭凤收到一封起誓信,彻底掐死了他的选择之路。起誓信类似于契约,写信人若有违反信上内容,必遭天谴。信上有言:“本座伤了根基,此子来之不易,想来必是天赐,战神若将腹中孩儿生下来,本座便保你的母神荼姚不被杀害,且饶她一命。”落款盖着新帝润玉的玉章,以示身份。旭凤握紧了这封信,团的稀巴烂之后,又好生铺展开来,他母神的救命符,终究是撕不得,时至今日,他只觉得自己不孝,辜负了母神的抚育和教导。

毗娑牢狱中,阶下囚的荼姚纵然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眼中的骄傲却丝毫未减,她望着新帝润玉,冷笑一声,“自你幼时养在我身边起,我便知道你绝非纯良之辈,如今你坐拥六界,为这天上天下至尊的君父,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便来看我这个阶下囚的笑话。”

润玉面色平静,笑的柔和,“母神说的好像这天帝之位,六界至尊的荣耀是我想要的一般,我既非纯良之辈,这区区的天帝之位,又如何满足的了我,我想要的可比这天帝之位贵重的多。”

“事到如今,你究竟意欲何为?”这六界尽在你手中,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来,只是为了告知母神,你的宝贝儿子旭凤,就快要死了。”

“你胡说!我的旭儿,我的旭儿,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这个伪善之徒,丧心病狂的奸诈小人!旭凤唤你兄长,从未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他何其无辜?”润玉任由辱骂,无视她,振袖离开,荼姚看着润玉离去的笔挺背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瘫坐在地,瞬间崩溃到如同一个老妇。

几个月后,旭凤在魔界生下一婴孩,润玉只把孩子给他看了一眼,便命邝露抱走,他扶起奄奄一息的旭凤靠在怀中,“是只小龙,不是小凤凰,可怜这处处高人一等的凤凰一族,竟是到你这里,灭族了。”旭凤登时涌出一口血来,润玉笑了笑,温柔的为他拭去嘴角的鲜血,“你放心,我定会将它带回天界,好生抚养,他将视天后锦觅为生母,一生一世不知道你的存在,无忧无虑的快活一生,你觉得可好?”旭凤的气息微弱到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他看着润玉缓缓俯下身子,在他脸颊轻吻了一下,流连之间,变成唇(龙凤)上深印,旭凤的眼睛随着这一吻睁大了些,他抓紧了润玉的衣袖,听着一声温柔逗乐,“我在你心中既是白莲一朵,是假善虚伪之人,那我便做一回白莲,与你亲兄弟明算账,你从我手上夺锦觅,这夺妻之恨,你该以身抵身偿还给我,方能解我心头之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是么?”说着他拿起一张龙凤婚约书,拉起旭凤的手,咬破的他的手指,强硬的在婚书上印下手印,继而满意的看着婚书,勾起嘴角,轻笑一声,“如此火神殿下,生是本座的人,死也是本座的魂。”旭凤胸口起伏剧烈,吊着的一口气,本是要待他元魂一点一点的散尽才会痛苦致死,此时竟是睁着那双凤眸,对着润玉厉声一句“你!”

一字气绝,却也没遭受多大的罪,就这般忽然没了命。

论手上功夫,大殿从来不是二殿的对手,若论起这嘴上功夫,二殿从来不是大殿的对手。

润玉看他一眼,“本座早就告诉过你,当弟弟的要听话,你看你偏要不听我的话,活该被锦觅害死了。”说完他轻轻放下旭凤,仿佛旭凤还是一个活物,替他掖好了被子,走出门外,看着属于凤凰的元魂如一束璀璨的花火,直飞冲天,在星辰之间灿烂绚丽的燃烧至消散,告知着六界,一只凤凰迎来了最终的死亡。他驻足许久,自言一句“方死方生,有舍有得。”

未多时,天界来报,说是天后锦觅看着夜空中灿烂燃烧的凤凰火焰,竟是痛不欲生的忽然呕血,吐出一颗珠丹,便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PS:【上】铺垫太长太长,【中】待续

浮茶先生
Day18: 记录日常小事,蓝...

Day18:

记录日常小事,蓝色的3。

Day18:

记录日常小事,蓝色的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