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谭]同性恋会传染吗
5000+
“Spiking!”又是一记重扣。
球网对面的几个人说着葡萄牙语,气势高涨。
谭又明听不太懂他们说的什么,只知道自己这边又输了一局。不过倒也不是自己这边技不如人,而是对手实力逆天。虽说两方都是业余爱好者,可对面主攻位是个高个子的混血,天生棕色人种优势加持,臂展惊人,力气也大,一记又一记凶猛的重扣下来,谭又明他们这边根本没法招架,几乎次次吃瘪。
但输赢不重要,谭又明依旧兴致高涨。碧蓝的海湾、柔软的沙滩、棕榈树下热情的拉丁舞曲……还有几根破木杆子搭起来的球网,一切都恰到好处,谭又明喜欢这儿。
谭又明喜欢亚热带季风带来的湿润气候,喜欢阳光炙烤后空气中弥漫的特...
5000+
“Spiking!”又是一记重扣。
球网对面的几个人说着葡萄牙语,气势高涨。
谭又明听不太懂他们说的什么,只知道自己这边又输了一局。不过倒也不是自己这边技不如人,而是对手实力逆天。虽说两方都是业余爱好者,可对面主攻位是个高个子的混血,天生棕色人种优势加持,臂展惊人,力气也大,一记又一记凶猛的重扣下来,谭又明他们这边根本没法招架,几乎次次吃瘪。
但输赢不重要,谭又明依旧兴致高涨。碧蓝的海湾、柔软的沙滩、棕榈树下热情的拉丁舞曲……还有几根破木杆子搭起来的球网,一切都恰到好处,谭又明喜欢这儿。
谭又明喜欢亚热带季风带来的湿润气候,喜欢阳光炙烤后空气中弥漫的特殊甜味。他一直都认为当年能忍受西伯利亚的冰雪,不过是因为那里有沈宗年。
不过现在,擅长滑雪的沈宗年也被他拐带到这个热带小岛,只不过对方对沙排并不感兴趣,各方面不合群,现在正戴着黑超躲在棕榈树下打盹。
谭又明却不知道,沈宗年墨镜后的那双眼睛始终是明亮的。他悄无声息的追逐着沙滩上的谭又明,看着对方修长的胳膊和腿上沾上细细的沙,混合着汗液,在海岛的阳光下闪烁出细碎的光芒,一张脸被阳光炙烤得通红,笑容却比热带的阳光还要耀眼。
这样的谭又明热烈而充满生命力,让沈宗年移不开眼睛,他就这样保持同一个姿势,看了整整一个小时。
眼看着球要落到后方,谭又明立刻后退着去救球,但这儿毕竟不是专业场地,沙滩无人打理,大小坑洞随处可见,谭又明的脚后跟陷进沙坑里,很快就摔倒在地上。
不疼,但是很狼狈。
脸和沙滩来了个贴面礼,口腔鼻腔里全是沙子,眼睛又痛又痒,根本睁不开,谭又明刚爬起来就下意识求助,“沈宗……”
“别动。”
沈宗年的声音近在咫尺,谭又明刚要碰上眼皮的那只手已经被对方抓住了。
顾不得沈宗年是什么时候醒的,又是怎么这么快就走到他跟前的,谭又明眼睛难受的厉害,皱着眉道:“进沙子了。”
“我知道。”沈宗年轻声,“抬头。”
闻言,谭又明乖乖抬起脸来,沈宗年紧抿着唇,伸手小心翼翼的翻开对方的眼皮。
眼球上很多细沙,眼睑周围和眼角上也都是。
“得冲一下。”
纯净水被拧开,沈宗年伸手轻按住谭又明的后颈,“试着睁眼,忍一忍。”
眼球本就敏感又脆弱,此时进了异物,再加上水流的刺激,谭又明只能遵从本能的闭眼,很快就变得有点烦躁,“睁不开。”
沈宗年只好又凑近了许多,整只手掌都贴在谭又明左脸上,食指和拇指将他的眼皮撑开,小心翼翼的冲洗。
呼吸打在对方脸上,早已超出安全距离,暧昧横生。
谭又明微微后仰,而沈宗年俯身凑近,宽阔的脊背几乎将人整个控住,当事人忙着解决眼球里恼人的沙砾,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个动作在别人看来有多么引人误会。
“Are they kissing?So sweet!”性感的混血女郎佩姬难掩惊讶,她虽然对沈宗年有好感,但如今见到二人“接吻”,眼神里却是兴奋的光彩。
卓智轩和陈挽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好了。”沈宗年将手放下来。
两只眼睛都冲洗干净,谭又明眨了眨眼睛,终于好受了,他冲沈宗年点点头,没说什么。
谭又明和沈宗年的关系,是不必说什么谢谢的,客套的话会让人觉得矫情别扭,主要是谭又明觉得别扭,所以没什么必要。
眼看谭又明转身就要去捞地上的球,沈宗年拉了一下对方的胳膊,“先休息一下再玩,眼睛还有点红。”
“哦。”谭又明没有异议,冲另一边的卓智轩喊,“智轩,休息会吧。”
几人躲到树荫下,谭又明十分自然的拿起沈宗年喝了一半的气泡水,就着吸管小口小口喝着。
沈宗年的目光锐利了几分,递到一半的水收了回来,往赵声阁所在的方向去了。
生于热带的美女们和这里的阳光如出一辙,热情奔放,直白又大胆,她们往心仪的男士泳裤边上塞联系方式,更有甚者,捧住脸就给你一个Kiss。
卓智轩看起来最受欢迎,他被姑娘们缠住,半天才得以脱身。
“智轩,你怎么这么受欢迎,这儿的女士都喜欢你这种类型?就连赵声阁的二助也被摸了好几下胳膊。”
谭又明酸溜溜,“我也没那么差吧,为什么她们都不来撩我?”
“嗯……可能她们认为你不是她们的受众群体。”卓智轩说得委婉。
谭又明没听懂,“嗯?有什么说法吗?”
卓智轩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她们都觉得你和沈宗年是一对啊。”
陈挽也笑了一下,说,“佩姬小姐刚才就误会了,还特意去问了沈先生。”
谭又明十分不解,“哈?我们哪里像了?!”
卓智轩头都没抬,“哦,不像。”
“你哦是什么意思?我看起来很gay吗?”
“当然不,是她们误会了。”卓智轩挑挑眉,看向陈挽,像在无声说着什么。
谭又明睨他一眼,“少来,有话就说。”
既然非要听,那卓智轩就说给他听。
“刚才你一过来就让沈宗年给你抹防晒霜,还往沈宗年裤兜里摸手机。”
“你摔倒了他就紧张的跑过来关心你,你知道刚才你们的动作有多亲密吗?”
“你现在还在喝他喝过的水。”
“所以咯,她们理所当然的把你们当成了一对。”
其实还有更多的卓智轩没说。
比如,就连你身上穿的泳裤也是沈宗年的吧?
又比如,你每回出了什么事想的不是怎么解决,而是找沈宗年,你对人家颐指气使,人家还心甘情愿“当牛做马”。
再比如,你喝醉后躺在沈宗年怀里把他当成美女调戏,对方那种压抑克制而又挣扎的情绪满的都快溢出来,看一眼都觉得震撼。
沈宗年喜欢谭又明,这几年表现得越来越明显,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但谭又明却不知道。
“他只是我的……”
没等谭又明说完,卓智轩就点点头,“他只是你的好朋友,是你十多年的挚友。”
一旁的陈挽没说话,却低头轻笑。
谭又明总觉得他俩话里有话,自顾自解释起来。
“他只帮我抹了后背,而且还敷衍的要命。”
“让他帮我拿手机是因为我总忘记,不知道丢了多少回……”
“还有,那只是冲眼睛。而且我俩上学的时候就喝一瓶水了,这能证明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谭又明眼盲心瞎,卓智轩又能说什么呢。
可怜的沈宗年。
“嗯,所以说我们知道你是直男,是她们误会了。”卓智轩也不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下一场开始了。”
谭又明自觉问心无愧,但为了不让人误会,他还是刻意避开沈宗年,原本下午和沈宗年约好的潜水也不去了,执意要去冲浪。
已经换上脚蹼的沈宗年去而复返,回来盯着谭又明。冲浪本来就不安全,他得看着。
今天的浪差点意思,谭又明兴致缺缺,没多久就上了岸,看到沈宗年时他也没太惊讶,只是在对方递水过来时说了一句,“这不是你的水吗?”
沈宗年收回胳膊,道:“等着,给你重新拿一瓶去。”
“……算了。”谭又明又觉得自己避嫌看起来太古怪,接过水仰头一饮而尽。
晚上,一行人受邀去参加佩姬小姐的派对,她是酒店大王的女儿,在南美人缘也相当好,为人热情没有架子,就连派对也是别具一格的篝火晚会。
女士们在火堆旁跳舞,气氛热烈时开始邀请心仪的男士共舞。
卓智轩早早就被人牵走,而谭又明被自动划归为非单身人士,怨气满满的看了眼同样孤零零站在对面的沈宗年。
沈宗年常年冰山脸,一副好皮囊也难敌周身的南极冰川气场,谭又明觉得并不是因为女士们误会才没有邀请沈宗年,而是生长于热带的姑娘们根本没人敢靠近他这座冰山。
那家伙总是这样,很难牵动起什么情绪。当初在新西兰从卡瓦劳大桥上一跃而下的时候,那家伙半秒钟都没犹豫。谭又明硬着头皮跳下去,上来的时候两腿发抖,蹦完极后整整一晚上的都在做失重的噩梦。
沈宗年情绪这么平淡的人,爱起人来会是什么样呢?谭又明有点好奇。
南极冰川虽冷,但也有大胆往上撞的。佩姬果然对沈宗年感兴趣。
当各家攻要在受里面呆一晚上
ooc致歉!
自习
周自珩衡量了许久,才说出了这番话。
“好吗,习清?”周自珩扶着夏习清的腰,温柔贴在他面庞耳语。
“...混蛋…”夏习清一时说不出来话,他的学历不留一丝空隙
“嗯?行?还是—不行也得行”
“你,周自珩!啊—”
夏习清被周自珩的突然变脸震惊到,抿唇用力去推他。周自珩勾了勾唇角,轻而易举的将他的手给扣在背后,开始兑现自己的诺言......
祁炀
“啊?我、我...队长—别这样—”于炀咬住嘴唇,眼神不知所措的乱飘。祁醉捏着他的下巴停了几秒,故作遗憾道:“没事儿,那就以后吧”祁醉假装完事儿,正准备起来,却不出意...
ooc致歉!
自习
周自珩衡量了许久,才说出了这番话。
“好吗,习清?”周自珩扶着夏习清的腰,温柔贴在他面庞耳语。
“...混蛋…”夏习清一时说不出来话,他的学历不留一丝空隙
“嗯?行?还是—不行也得行”
“你,周自珩!啊—”
夏习清被周自珩的突然变脸震惊到,抿唇用力去推他。周自珩勾了勾唇角,轻而易举的将他的手给扣在背后,开始兑现自己的诺言......
祁炀
“啊?我、我...队长—别这样—”于炀咬住嘴唇,眼神不知所措的乱飘。祁醉捏着他的下巴停了几秒,故作遗憾道:“没事儿,那就以后吧”祁醉假装完事儿,正准备起来,却不出意外被他扯住了衣角——
“队,队长”于炀脸红得像要滴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别走队长”
祁醉强压下勾起的嘴角,手抚上于炀绯红的脸,似乎一点都不舍得。
“队长...”
残留银水在两人“胶着”中浸湿床单,于炀实在受不住,眯眼试图躲过祁醉的视线,伸手主动。
祁醉眼神一沉,“于炀...”
茶泡饭
“别,给我停下”他们前天才do99%,喻繁现在还心有余悸,于是语气有些凶。
陈景深刚好被喻繁推了一下,有些委屈道,“你推我?如果我没有那么快跟你谈 好好追你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喻繁愣了一下,随即不可置信的说,“怎么可能,我,我是这样的人吗—”
陈景深打断他“假如我好好追你,你应该就不会拒绝我了吧”
“不是,我没有”喻繁说着,身体力行的体现他对陈景深的在意
......
翌日清晨,喻繁狠狠揪了一把陈景深的胳膊,“我恨你陈景深,你玩我.....滚出去”
彩蛋是究惑,添望和朝俞
【炎尘】第二十八章 无心插柳
预警见合集第一篇。
药尘外出几年归来后,第一次参加无尽火域高层会议时,他不敢说是不是他看错了,众人都是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情,并且对此事接受良好。想来,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发生,只是不知道何时会发生。
也不知无尽火域暗地里,有没有开赌局的习惯。要是有的话,太上长老何时出山,高低要引得众人下上两注。
对于管理宗门一事,药尘谈不上多喜爱,但是,好歹曾在斗气大陆做了那么多年的天府联盟盟主,对此事经验颇深。圆滑的处事风格和雷厉风行的治下手段,加之这些年的耳濡目染,使他很清楚无尽火域的运转规则,很快就上手管得服服帖帖。就是有时候事多起来,累是真累。
药尘......
预警见合集第一篇。
药尘外出几年归来后,第一次参加无尽火域高层会议时,他不敢说是不是他看错了,众人都是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情,并且对此事接受良好。想来,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发生,只是不知道何时会发生。
也不知无尽火域暗地里,有没有开赌局的习惯。要是有的话,太上长老何时出山,高低要引得众人下上两注。
对于管理宗门一事,药尘谈不上多喜爱,但是,好歹曾在斗气大陆做了那么多年的天府联盟盟主,对此事经验颇深。圆滑的处事风格和雷厉风行的治下手段,加之这些年的耳濡目染,使他很清楚无尽火域的运转规则,很快就上手管得服服帖帖。就是有时候事多起来,累是真累。
药尘与高层长老们共事一段时间之后,后知后觉地琢磨出一丝不对。
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他在这些人的态度中,察觉到了那种真实的,对他发自内心的尊重。可是,明明他们还没有相处多长时间,他如今的实力,也还没有到会让人真实敬重的层次。虽然这样想有点不太好,但是自从有了这丝怪异感,就怎么也无法消除。
于是,一次办公闲聊时。
药尘同萧炎提起:“那些元老都挺不错,就是我怎么感觉……”
萧炎轻飘飘接过他的话,手上写字的动作没有停歇:“感觉他们转变的太快了?”
药尘点头。以前那种表面维持的尊敬或许与萧炎有关,但是这种真实的好感,可是萧炎都管不到的东西。
萧炎轻轻一笑:“老师不知道?”
“嗯?”药尘不明白萧炎在同他打什么哑谜,发自内心地疑惑,“我应该知道什么?”
萧炎抬头,看见药尘那一脸不解的神情,挑了挑眉,念头转过几转,下巴向前隔空点了点砚台,似笑非笑道:“老师帮我磨墨,我就告诉老师。”
“还学会使唤你老师了。”药尘嘴上这样说着,手中的笔却放了下去,缓步到萧炎桌案前,向砚台中加入些许清水,拿起墨条,急缓适中地开始磨墨。
萧炎见好就收,含笑为老师解惑:“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老师的恩惠。”
药尘更不解了:“什么时候?”
“老师这些年外出游历,时不时送回域内的珍宝和神丹,他们可是有目共睹,不少人去域库兑换时,可还得了好处。”
“这些东西无尽火域中多如繁星,可稀奇不到哪里去,而且,东西送回来充盈域库,入库就是充公,怎么还管是谁送回来的?”药尘说完,旋即看向萧炎,心中了然,笑问,“是你做的?”
“嗯哼。”尾音还略微上扬。
听起来欠兮兮的,药尘不由轻笑:“那你还帮我做了件好事,夸夸你?”
萧炎赶忙推辞,讨饶般笑道:“弟子可不敢,我充其量就是让他们知道是老师的手笔,其他的,还都是老师自己的本事。”
“怎么说?”
“老师送回域内的丹药,量又多,品质又好,还有不少自创的神丹,要不是老师送回来的时候附带丹方,我都搞不懂这个丹药是个什么功效。”萧炎由衷感叹,“我都怀疑老师在外面,是不是每天只顾着痴迷炼丹了。”
“那可没有,只是产量高。”
萧炎忍不住乐了两声,又慢慢说:“老师也知道,无尽火域有个习俗,逢年过节会给大家免费发放一些丹药。有一次节后,时青大清早就来寻我,说他昨天无意间扫了一眼发放的丹药,发现丹药品质之高他从未见过,再一细看,发现这个神丹也是从未见过。长老嘛,一般发放的丹药品阶要高些,那个神丹老师应该记得,九转灵元丹。”
“记得,九凝九成,涤净轻灵,在我这些年研究的丹方中,品阶只能算中上,但是在去疾涤灵这方面,效果顶尖。”药尘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发展。
“是啊。时青也是个炼丹痴,对着丹药研究半天没有个结果,直接吃了感受药性,想以此琢磨出丹药的奥秘。”
药尘轻笑:“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就是……”
“就是太过粗糙急躁了些。”萧炎笑着补全老师的未尽之语,“丹药效果确实极好,好到把时青体内淤藏许久,无可奈何的顽疾根除的一干二净。就是感受神丹奥秘还是差点意思。他第二天急匆匆找到我,很是激动地和我讲述这丹药的神奇,还和我讨要丹方。”
说到此处,萧炎却是停顿下来,放落手中的笔。
药尘久久等不来下文,抬头对上萧炎的眼睛,心说小孩子心性,依着小徒儿问:“你给他了吗?”
萧炎语气中是满满的自傲:“当然没给。我说这是家师大人独创的丹方,师门传承,不便外传。”
药尘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话虽如此,炎帝大人,你还记得这是你的地盘吗?给你的宗门中人看看丹方也没什么关系吧?”
“那不行。”萧炎说完这句,察觉到老师的眼神,连忙找补道,“好吧,时青当时听完也不好意思再要,可是后来,他又求知若渴地找我要了一次。我就和他说,家师大人还在外游历,等家师回来以后,可以问问家师。”
药尘点头,紧接着就是疑问:“他也没找过我啊。”
萧炎想到什么,禁不住笑:“死撑着吧,估计快了。当时我说完这些,他还和我打听老师在哪游历,差点就去找老师了。”
炎帝死忠粉,时青绝对算一个。当初药尘飞升上来后,以他为代表的那堆人表示,炎帝的眼珠子就是我的眼珠子。但是,药尘第一次参加炼丹大会,竟然敢越过炎帝位居最高位,事后郁闷的时青整整三天没睡觉。
“那你和他说了吗?”
“当然没有,我说,我也不知道家师如今游历到哪片大陆了。”
他当然知道。
老师的所有动态。去了哪,见了谁,做了什么。他的分身始终隐匿着,随行在老师身旁保护老师。不过,他怎么可能把老师的行踪告诉旁的人?
除去分身,老师体内的帝炎本源子火与他的帝炎密切相连,他随时可以破碎虚空,去到老师的身边。只不过,老师游历的这些年并未遇到过非他不可解的困境,他便也没有机会去寻找老师。
药尘低头,双眸微敛,视线没有落到具体的实处,手中下意识地继续磨墨,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萧炎微微垂下眼眸,瞥见砚台中央浓稠的墨色,漆黑的墨条规律地打转磨碾,带出墨汁山峰般漾起的层层波纹,幽黑墨条上覆盖着葱白如玉的手指,骨节分明,微微用力按压墨条的指尖泛着细嫩的粉红。
“其实不止是他……”
这意味不明的一句话,打断药尘的神思,抬头疑惑问:“什么?”
萧炎如梦初醒,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语调中显得几分漫不经心:“我是说,想向老师讨教炼丹术的,不止时青一个人。”
药尘听懂了萧炎的意思,方才他就想到了这一点。这些年药尘所创的丹药有很多流通在无尽火域,遇上这种事情的应该不止时青,还有很多好奇却未曾表露过的人。
这倒是省了药尘的事,等日后真正接触起来,和大家熟络的也能更快些。
神丹的事情也算是给众人打了个预防针。先前药尘初飞升上来,实力不够被看轻,也是在所难免的一件事。但是在此基础上,众人好像都忽略了一个事实:一个能教出一位圣品炼丹大宗师的人,其自身,怎会平凡?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成长罢了。
炼丹大宗师,一手炼丹术出神入化,一丹难求,放在任何宗门中,都是要被供起来的人物。
这样的炼丹大宗师,他们无尽火域已经有了一个。如今,第二个可能在未来达到炼丹大宗师境界的人,出现在他们无尽火域,并且和无尽火域深度绑定。这已经足够所有人正眼相看,乃至,获得众人真正的尊敬。
事情好像一下子变得简单起来。
药尘不免会心一笑:“这样看来,外出几年还有额外的收获,当初真是做了个不错的决定。”
“何止这些。”萧炎勾唇浅浅笑了笑,起身离开座位,点了点桌案上的纸张,“老师看看这个。”
药尘放下墨条,踱步到萧炎座位坐下,看清楚桌案上的纸张后,不由沉默片刻,真诚发问:“这什么东西……?”
不能怪他看不懂。实在是,这好像鬼画符一样的玩意儿,不是常人能看懂的。
萧炎丝毫不为自己惊天地泣鬼神的画工感到羞耻,指着其中一个最大型的,奇形怪状的圆圈,大言不惭:“这是无尽火域。”
药尘嘴角轻微抽了抽。
原来这是一张地图吗?大千世界的地形繁复,大陆多如星斗。记载大千世界完整地图的灵图,最次的都得是个灵器。
药尘没说什么打击人的话,指尖点了点纸张上除去大圆圈——也就是无尽火域外,旁边星星点点的墨渍,很给面子地问:“这些呢?附属归顺的势力?”
“老师真聪明。”萧炎微笑着夸完这句,点了点其中不少墨点,轻声问,“老师看看,这些地方,眼熟不?”
药尘蹙着眉,仔细看了许久,没看出半点所以然来,抬头看向萧炎,颇为无奈:“好了,别卖关子了。”
萧炎见老师尚未完全舒展的眉眼,声音放得轻轻的:“这些都是老师这些年游历途中,到过的地方。弟子本以为老师外出游历是走走散心,看看风景,没想到是提前上岗,为我们无尽火域添砖添瓦。”
药尘摇头一笑:“我可没有做过这些事,最多到过地方,有过一两交情。”
“这些已经足够了。牵上线后,剩下的可不用老师出面,对于有那个心思的宗门来说,老师可是他们的贵人。”
无尽火域这种人人敬畏,传说中的庞然大物,想要见到都难,更别说妄想与之搭上关系。药尘的到来,可谓是给他们开了一条通天的坦途。
药尘从萧炎的话中隐约听出些什么——他这些年的行踪,萧炎怕是了如指掌。
想来也是,萧炎怎么可能放心,让他这种实力就一个人到处乱跑。
惭愧啊,他的这个徒弟倒是比他这个老师操的心还多。
药尘几乎是肯定的语气,带有一丝微不可闻的轻叹:“又是你做的?”
萧炎不置可否,转身靠坐上桌沿:“和我可没有关系,都是老师自己的功劳。”
药尘见小徒儿一副散漫放松的姿态。他们师徒俩私底下相处,向来没有那许多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他忍不住道:“小家伙……”
话还没说,就被萧炎打断:“老师与我还要分的这么清楚吗?”
药尘对上那双漆黑如渊的墨色眼眸,其中泛滥的熨帖暖意,直暖到人心里去。于是,那些莫名的心绪被扫荡一空,只剩下澄澈清明的融融暖意。心中松快,药尘脸上不由泛开一个如春水般温柔的笑,那些不合时宜的话,也都被悉数咽回肚中。
萧炎只觉得,能看到老师这般神色,无论让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片刻后,萧炎将目光转向桌案,顿了一会儿,若有所思,他斟酌片刻,语气中尽是商量的意味:“老师在这方面确实很有一手,如果老师愿意,以后无尽火域外交这方面,还要有劳老师费心。”
药尘轻轻微笑:“听凭域主差遣。”
“老师。”萧炎满是无奈。他竟然从老师揶揄的语气中听出了半分认真,这种隐约的距离感他实在不喜,哪怕可能只是他的错觉。
他离开靠坐的桌沿,站直身子,作势就要弯膝,“不如我给老师跪一个?老师可不要说这种话来折腾弟子。”
药尘被他吓到,连忙架住他,但凡晚一秒萧炎就要跪地上去了,“做什么这是!多大点事?我不说就是了,你先起来!”
萧炎不依他,“老师可要记住自己说的话。”
“好好。”药尘无有不应,自是满口同意。
得了允诺,萧炎心中稍安,微微笑着,慢悠悠站起来,转身重新靠坐上桌沿。
药尘颇为无可奈何,也不知道他们师徒俩谁拿捏对方更多一些。
见小徒弟又是没个正型的散漫样子,药尘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些许抱怨的意味,听从内心,极其小声地发出一句感叹:“到底是谁折腾谁啊。”
【欲言难止】许医生今天又加班
最近医院的事比较多,导致许则几乎天天加班,从而引发了某位陆上校的不满。
“许医生,今晚几点下班?”
陆赫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慵懒又磁性,许则觉得陆赫扬有种魔力,光是听见陆赫扬的声音他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呆了几秒,他才开口道,
“可能得晚点,最近事情有点多。”
话音刚落,他听见陆赫扬在电话那边“啧”了一声,像是不满,“许医生今天又加班?”
实在不怪陆赫扬抱怨,许则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在加班,回到家里又困又累,头刚沾枕头没几秒就睡着了。陆赫扬看着许则疲惫的面容和眼下的黑眼圈,心疼的不行,只能盼望这该死的加班早点结束,让许则好好休息一下。
...
最近医院的事比较多,导致许则几乎天天加班,从而引发了某位陆上校的不满。
“许医生,今晚几点下班?”
陆赫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慵懒又磁性,许则觉得陆赫扬有种魔力,光是听见陆赫扬的声音他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呆了几秒,他才开口道,
“可能得晚点,最近事情有点多。”
话音刚落,他听见陆赫扬在电话那边“啧”了一声,像是不满,“许医生今天又加班?”
实在不怪陆赫扬抱怨,许则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在加班,回到家里又困又累,头刚沾枕头没几秒就睡着了。陆赫扬看着许则疲惫的面容和眼下的黑眼圈,心疼的不行,只能盼望这该死的加班早点结束,让许则好好休息一下。
许则听出陆赫扬的不满,可又无可奈何,医院这些病人离不开人,他也绝不可能提前走,小声的抱歉,“对不起,上校。”
接着电话那边安静下来了,就在许则以为陆赫扬是不是没听见他说的话时,电话那边的人终于开口了,
“许医生,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是自己的错就不要道歉,以后再不许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许则点点头,想起来陆赫扬看不见,他又补充了一句。
“真乖,”陆赫扬满意了,问出来他今天打电话的目的,“我们小则,快下班了给我发个消息,我来接你,不许拒绝。”
许则刚想说不用了,就被陆赫扬提前预测了,并给他留下唯一的一个答案,所有他有顾虑的 ,陆赫扬都知道,他会在许则之前就替他解决好。
挂了电话后,许则觉得他更想陆赫扬了,想立刻感到他身边,可理智又告诉他不允许。听了刚刚陆赫扬在电话中说的那些,从挂断电话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无比期待今天晚上,不是因为陆赫扬来接他,而是他可以早点见到陆赫扬。
同事都跟他比较熟,看到他这么认真工作,就算是连续几日的加班也丝毫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疲惫感,不由得一个个都佩服他。对此许则毫不知情,他现在只想抓紧工作,快点下班,早点见到陆赫扬。
可事与愿违,许则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比他前几天还晚一些,他急忙掏出手机,发消息的时候听见几声喇叭声,许则抬眼望去,那是陆赫扬的车。
他赶忙快步走下楼梯,车里的人已经下来,双手交叉,靠在车门口笑着看他,
“许医生,终于下班了。”
接着等到许则走到他面前,由着抱了一会儿,陆赫扬牵起许则的手,拉着他走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亲自给他系好安全带,看许则有些发呆,摸了摸许则的头,在许则面前打了个响指,提醒他——
“许医生,回神。”
“我们回家了。”
【某某阅读体】此去经年2
人物属于木苏里老师,ooc属于我。
(……
他把自己面前的单人桌往左挪了一些,跟整排对齐,又把书包塞进桌肚。刚坐下来,高天扬用笔头在他桌上敲了敲,扭头低声叨逼叨:“诶,哥们儿。”
“嗯?”盛小少爷不爽的时候针对性很强,不会对着无关人士乱拉脸。
高天扬用手掩着嘴,用更低的声音说:“你别往心里去,他平时不这样。这两天可能是遇上什么事了,心情不太好。”
盛望出于礼貌“哦”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关我屁事。
比起后面那位冰雕瘟神,他更关心教室里的其他人。)
一群人大多已经猜到了实情,此刻正想着该说不该说。
最终还是高天扬这...
人物属于木苏里老师,ooc属于我。
(……
他把自己面前的单人桌往左挪了一些,跟整排对齐,又把书包塞进桌肚。刚坐下来,高天扬用笔头在他桌上敲了敲,扭头低声叨逼叨:“诶,哥们儿。”
“嗯?”盛小少爷不爽的时候针对性很强,不会对着无关人士乱拉脸。
高天扬用手掩着嘴,用更低的声音说:“你别往心里去,他平时不这样。这两天可能是遇上什么事了,心情不太好。”
盛望出于礼貌“哦”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关我屁事。
比起后面那位冰雕瘟神,他更关心教室里的其他人。)
一群人大多已经猜到了实情,此刻正想着该说不该说。
最终还是高天扬这位一向不怕死的勇士开了口:“盛望……我猜那个时候让你俩不爽的原因就是对方吧?”
所以说那句“关我屁事”可否打脸?
盛望也有点儿尴尬,心想怎么把自己的心理活动写得那么详细,干咳了两声:“毕竟我那时候不知情哈哈。”
小鲤鱼掩唇笑了笑,腼腆的班长和当初变化实在不大:“高天扬这还无意识给俩人牵红线呢。”
小辣椒此刻翻了个白眼儿:“这人就是什么事都要参一脚。”
A班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去拍高天扬的肩膀,这人一脸的痛不欲生,刚才起哄起的欢,结果死都没有想到能引火烧身。
赵曦笑得毫无顾虑,不像A班那群人怕死,敢当面开江添他们的玩笑:“盛望,冰雕瘟神,这外号取得还挺形象的。”
盛小少爷当年吐槽一时爽,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无奈的耸了耸肩,也不知该怎么作答,转头带着讨好:“哥---”
却见江添轻轻用手敲了敲他的脑门儿,以示惩戒。
盛望笑了笑,也知道他哥应当是不会把这些事放心上。
(……
他扫视一圈,还没来得及把疑惑问出口,高天扬这位贴心小棉袄就主动开口了:“今天周六,又是补课期间,一天都是自习。你……没带点卷子啊?”
盛望没好气地提醒他:“我今天刚来。”
“哦,那你拿什么复习啊?”高天扬戳了戳崭新的教材,说:“课本啊?”
“复习?”盛望重复了一下,“你说复习?”
“对啊。”
盛望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干巴巴地问:“为什么要复习?”
高天扬说:“因为明天考试啊。”
盛望:“???”
“明天干什么?”
“考试。”
盛望用一种你在说什么梦话的目光看着他:“考什么?高一的内容?”
“那是上一次期末考试的事,现在考什么高一的内容啊。”高天扬指着盛望今天刚领到的教材说:“考这个。”
盛望:“……”
你再说一遍?)
这下众人憋不住了,尤其是A班那群人,想着这位当年崩溃的心情,毫不厚道的笑喷了。
高天扬这家伙一下子笑翻了过去,要不是小辣椒给扶了一把着直接得摔到地上去:“哈哈哈我还真是个补刀小能手呢哈哈哈”
连杨菁此刻也咧开嘴角笑得开心,转头对着表情管理失控的盛望道:“真是通过文字都能感受到你当时崩溃的心态呀。”
彭榭作为通过微信聊天浅浅知道当年故事的人如今见了真章,也是感叹:“啧啧啧,你们的教学制度还真是变态级了,把我们学校当年的学神都给逼疯了。”
江添也忍不住用手去揉了揉盛望的头,虽说面上没多大表情变化,但盛望感觉的到这家伙也带了笑意,因此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身为男朋友还看他笑话!
史雨作为室友想起当年宿舍两位刻苦学习的样子,此刻倒是感叹了一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谁能想到这位课本都刚摸到的人之后是全校进步最快的黑马呢……”
齐嘉豪愣愣神,他自从来到这个空间后就悄悄地躲在角落,A班那群人也不是没发现他,只是根本懒得理他,他本以为不公平,凭什么他努力也不过万人唾,盛望却毫不费力地得到了众人的喜爱。
他看着眼前欢声笑语的众人,明明相隔不远,却与他好像隔了一个世界。
盛望像一个光源,周围都充满了明媚的阳光。
真的……是因为不公平吗?
(……
盛望一阵窒息:“所以我明天要考五门完全没学过的东西?”
“是。”
“我能请假么?”
“应该不能。”高天扬故作沧桑地说:“朋友,任重道远,好自为之。等毕业了,找人打徐大嘴一顿就对了。”
这件事过于刺激,以至于一天下来,盛望同学始终处于精神上微醺的状态,简称很醉。
还是司机小陈叔叔打他手机,他才反应过来自习已经结束了,教室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高天扬临走前似乎还跟他打了声招呼,后面那位讨人嫌也没了踪影。
他在半路接到了他爸盛明阳的电话。亲爹毕竟是亲爹,一个“嗯”字就听出了不对劲。
“怎么?碰上事了?”盛明阳问。
盛望脑袋抵着车窗,懒叽叽地瘫在后座,麻木地说:“有个需求麻烦满足一下。”
“说?”
“我想退个学。”
“……”)
徐大嘴瞪了一眼正欲逃跑,却被众人逮住的高天扬,明明眼珠子瞪大挺吓人的,却看不到半分怒气,甚至能感觉到语气里的玩笑之意:“所以说?高天扬同学,毕业了以后打我一顿是什么意思?”
徐小嘴性格一向内敛,此刻却也笑得很开心,把高天扬摁回了座位上。
高天扬心虚的咧开嘴:“徐主任,徐老师,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我当年年纪小不懂事呗……”
徐大嘴“哼”了一声,心里头知道这小子说话一套一套的也没几句真话,但也没再追究。
盛明阳现在看着当年自家儿子活泼开朗的样子,怀念的紧,笑着说道:“当年我家这小子可算是碰上了硬茬了,得埋头苦学了。”
盛望笑答:“老同志,您可别忘了您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啊。”
盛明阳顿了顿,恍然间竟看到当年那个小子和现在这个儿子缓缓重合。
是因为什么让他重新变回这样的呢?
他又看了一眼盛望,无意瞥见儿子身旁始终带着笑意的江添,好像懂了什么。
赵曦开玩笑道:“哎呀,退学可不行,退学就遇不上命中注定了。”
盛望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悄悄握住了旁边人的手:“曦哥说的有道理。”
高天扬极其夸张地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以示对盛望撒狗粮的控诉,同时悄悄的秀出了手上闪亮的戒指。
小辣椒笑着去打他,手上的钻戒闪闪发光。
在场的单身人士同时受到了暴击,眼含热泪的互相拍了拍肩膀:“怎么还带成双成对的撒狗粮的呢?”
【姑苏亲情向】明月照我(60)
开始胡编(……
【篇二七】双负箫心与剑名(1)
晨钟似从九霄外来,余音里夹着云板的清响,一声声传得极远。
天光未明,灯烛不着。他依稀觉出一只手抚上额头,掌心微凉,而后是熟悉的人声叹道:“如何还不退热。”
虽说没有再烧得高,但低热不退,磨了一日一夜,蓝忘机只觉睡过比不睡还要累。蓝曦臣扶他起来,又兑了些蜜水喂他喝。晕眩久久不退,他咬牙熬过半晌,终于勉强出得了声:“夜间……清闻来过?”
蓝曦臣不欲多讲,此下见人问,只叹了口气,...
开始胡编(……
【篇二七】双负箫心与剑名(1)
晨钟似从九霄外来,余音里夹着云板的清响,一声声传得极远。
天光未明,灯烛不着。他依稀觉出一只手抚上额头,掌心微凉,而后是熟悉的人声叹道:“如何还不退热。”
虽说没有再烧得高,但低热不退,磨了一日一夜,蓝忘机只觉睡过比不睡还要累。蓝曦臣扶他起来,又兑了些蜜水喂他喝。晕眩久久不退,他咬牙熬过半晌,终于勉强出得了声:“夜间……清闻来过?”
蓝曦臣不欲多讲,此下见人问,只叹了口气,道:“睡都睡不实,伤何时能见好?改日给你再寻些安息香来。”
不想榻上人闷声回了一句:“倘是如此,兄长更难见好。”
“年纪越长,越不知规矩。”银箸子一敲他指节,蓝曦臣音声却无愠意,“多少盼我些好。”
蓝忘机抿了抿唇,默默将手缩回锦衾里。记挂他手上有剑伤,蓝曦臣那一下压根没使力,见人却像挨了先生训的稚子,只觉有趣,笑道:“你惯来好与我争。少时是习琴习剑,而今连睡得浅都要争一争?含光君明察善断,如何不知争些更有用的!”
无心细想那“更有用的”是何物,蓝忘机阖了眼,不应声,只将脸颊贴向蓝曦臣襟袖。锦衣冰凉,其上犹有薄霜,着衣者该是早行人。
蓝曦臣没有再说话。半晌,终于抬手抚了抚他长发,动作间带起一连串玉声玎玲:“倘是起得来,记着辰时去家祠。”
他辨出是宗主玉令,心下微微一沉。片刻又听人道:“起不来,我便带你去。”
这是无论如何都得去的意思。几日前被人一路抱回静室,他太清楚蓝曦臣的“带你去”是如何带,咬牙道:“我自己能走。”
忽而眼前多了光,似是灯烛点起。蓝忘机支撑着起身,未及摸到枕边簪,又闻玉声清响。原是蓝曦臣移了案上明镜来,就榻边为他冠发。
镜中映出两张眉目神似的脸。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
他默然不语,任由蓝曦臣动作,忽又听人道:“内清质以昭明。光辉象夫日月。”
蓝忘机微微一怔,觉出蓝曦臣该是在念镜上铭文。尚未应声,却听身后人很轻地笑了一下。
“清质昭明。”蓝曦臣重复过一回,手上依旧为人簪发着冠,“唯昭质其犹未亏……虽九死其犹未悔!我姑苏蓝氏当真多出如是人。”
那双执箫握剑的手掠过后颈,落在肩头,手下是狰狞的旧伤口。
隔着重重衣衫,仍掩不住指掌冷如冰。
白石山径积了层薄薄的秋霜。蓝枢晨间司钟,自认是云深不知处第一早行人,行经寒室,见里间无灯,庭下积霜上却已有人迹。他不知蓝曦臣是醒得更早,又或一夜未眠,在阶前默然立了片刻,沿小道下去了。
转过一方山石,却见蓝翚长发披散,被数人押过山径。缚仙索穿过琵琶骨,白衣上不见血,却轻易制住一人的肌骨灵力。
少年不忍直视,立时转了眼去。
白衣反在身前停了。纵是形容狼狈,仍掩不住一双锐利的眼。
“蓝玉衡。”蓝翚缓声道,“昔时我携君共事。今朝君见我,何以不敢视?何以不敢言?”
酸楚猛地漫上来。他一时竟无言以对,只退了半步,持子弟礼,朝人深深地拜下去。
“……非我不言。”少年颤声道,“无可复言。”
蓝翚不错眼地看他,片刻后,终是一笑。黑发遮了面,他又被缚仙索牢牢制住,无法动作,只微微昂首,任北风吹开长发。
“也好。”他道,“既认了他,便勿作我。”
除家主外,姑苏蓝氏中人入家祠,不得带刀兵,是以门生子弟只握锡杖护法。锡环交撞,沿白石山径远去了,蓝枢却仍不抬头,脸颊早被寒风吹得麻木,只见得一滴泪落在身前积霜上。
几日间乍暖又寒,终于在日出前开始落雪。蓝枢换过一回衣裳,方朝家祠行去。远远地就看到琴剑层累,寡淡天光下犹似一座乱枝横生的枯冢。近了又见其间一张琴,弦色朱殷,正是蓝翚的灵器“凤鸣”,便知这一众琴剑该是原属蓝翚诸人。而今见灵器被随意弃于堂下,如弃敝履,心下无端哀戚,遂俯身去理。
沉闷风声砸下,腕上忽而一凉。他急撤手。
锡杖重重落在面前青砖上,碎石四溅,杖首数枚锡环当啷作响。倘这一下在手上砸实了,他此生怕是无法再握剑拨弦。
冷汗当即透了一身。少年颤声道:“清……”
一只手按上他肩膀,不轻不重地一压,他半句话当即咽了回去。
蓝柯手握锡杖,朝他微微摇头,示意不可。蓝枢见他今日耳上戴了一枚青螺,知是聚众音声之用,未及再言,已听人低低道:“勿轻动。勿妄言。勿失仪。”
他不知蓝柯曾在此见过何等景象,竟至有几分噤若寒蝉之意,不由得一并心生颤栗。
风雪渐烈,甚至听得清雪粒砸在檐角的声音,铮铮然,像是刀鸣匣中。
蓝曦臣行至祠堂时,天光早已大亮。堂下一众衣冠如雪,见家主至,纷纷敛衣俯首作礼,只蓝翚不礼,昂首视之。而蓝曦臣一概不应,只朝高堂上家主位去。
蓝忘机到得更早,静坐在家主位下首,雪光天光照出面色如纸。蓝曦臣知他站不起来,叹道:“坐着罢。”
他微一点头,示意听见,却没有应声。耳边玉声清响,锦衣曳过,是蓝曦臣在上位坐了。
戒鞭横陈堂下,风雪掩不去陈旧的血味。三年前鞭下受罚的正是他自己,而今这长鞭将落在另一人身上。
“行鞭杀。”他最后听见蓝曦臣如是说,“先生执罚。”
那是姑苏家主的声音,平稳而无一丝波澜。
云深不知处师长同罚,自子弟蓝忘机剑向族人后,蓝启仁一并被收去尊号罚权,至今未复。现下宗主令人执罚,便是昭示亲厚,兼着起复之意。家主座侧是蓝忘机,明摆着既往无咎,日后门墙之内,将再无人敢轻慢此二人。
蓝启仁却未动,缓声道:“家主复言之。”
蓝曦臣神情不变,只道:“需得我讲第二回?”
蓝启仁肃然道:“生死事,如何不三思!”
长风过处,不闻人声,唯有堂下一众白衣萧萧作响。年轻的家主端坐高堂,锦衣玉冠,赫然一座无情像。
“姑苏蓝翚,剑向家主,叛我门墙,伤我族属。”蓝曦臣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自我掌宗承族,未见有大逆如此者,非死不足以戒诸人。我今将杀人于堂前。”
忽而一声轻笑,竟是蓝翚。
立时有锡杖抵上他喉咙,制住人以防暴起。蓝翚却不动,亦不低头,只端坐原处,音声漠然:“万望手下勿容情。”
“我今不成事,便成仁。”言及此竟是转了眼去,径直看向家主座侧,冷声道,“苟活人。”
长鞭呼啸而落,人血飞溅白衣。
蓝启仁手下极重,一道鞭声,就是一泼血肉直落阶前。昔时蓝忘机于此处受鞭罚,一鞭落则计一数,此时却只闻鞭声,不闻计数。盖因鞭杀不需有数,何时人死,何时方休!
蓝枢早不敢视,腿脚战战,只低眼去看足尖。又一声凄厉尖啸,眼见一道飞红泼了自己满襟,他几乎要惊呼出声,立时退了一步,腿一软,险些直接倒下去。
一柄锡杖横生眼下,架了他一把,正是蓝柯。他立得更近,雪白襟前早是一片血色斑驳,唇咬得发白,面上几无颜色。蓝枢抖得几乎站不住,再顾不得什么规矩仪态,只紧紧抓了他手臂,如遇救命稻草,再不放手。
鞭声震骨,整副血肉都似在隐隐颤栗。蓝忘机死死攥着案沿,只觉难以喘息。纵是看不见,他也能觉出堂下血泊里,那双眼睛是看向自己的。耳边一阵阵的尖锐蜂鸣,好半晌后,才辨出蓝曦臣似是在与他讲话。
“……琴剑起事,而同谋人无一内反。起事不成,落得如是,而不闻哀声。”
轻轻的一声叹,意味不甚分明。“真丈夫。”
“不恨丈夫我不见,恨丈夫不与我同道耳。”
十数鞭后,众人只闻一声哀鸣,凄厉如啼血,随即是一连串的弦断声。
灵器与修士气脉相接。凤鸣琴朱弦尽断,琴主金丹碎,灵脉绝,从此修为尽毁,只如常人。
蓝曦臣忽而道:“先生且住。”
他从高堂上走下,踏过一地淋漓的血,最后停在倒伏的族人身前。
“蓝斯飞。”
不闻人应,他静静立在原处等,锦衣曳在血里,艳色浸透云纹。
片刻后终有微声如游丝,蓝翚神识竟还清明。只一开口,就是更多的血涌出来,落入身下血泊:“尔……欲……留我命……?”
蓝曦臣静静看了他片刻,道:“我作家主,姑苏蓝氏任一人性命,自然都是落我身上的。”
他自蓝启仁手中取过戒鞭。长鞭入手,鞭梢沉沉坠下去,浸在一地横流的鲜/血里。
“记着今日是我蓝涣取你性命。倘有不甘不平怨艾恨怒之气,但寻我来!”
风声呼啸,长鞭重重砸在人的后颈。一声微不可闻的骨断,蓝翚头颅当即歪去。
一鞭取性命,再无多余的苦痛。
长鞭落地,又溅新血。
他将家主锦衣掷在脚边尸/身上,踏着一地同族的血,转朝那高堂最高的位置去,一步一个淋漓足迹。
座下诸人看不到他的眼泪,他的眼泪独向一人而流。只那本该看到的人却看不见。
TBC.
镜铭梗from西汉昭明铜镜。
哎……总之终于瞎几把搞完这个梗了,先吐魂【。
激情艾特养冰的美人 @阿刀 ,云深不知处禁止不给妇女留评论~嗷!
《风起云深》02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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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惊魂赤金谷(二)
魏无羡循着金凌的方向追了半晌,才看到金凌蹲在一棵树下,目光呆滞,失魂落魄。
其实魏无羡一开始刚问完就发现了不对——金凌的剑鞘是空的。想是两人御剑救人时出了什么意外,金凌的剑掉了,而蓝思追只顾着救人,就没顾上那把剑,说不定还阻止了金凌回头去找。修士丢失佩剑,本就是丢脸的事,更何况那把剑是金子轩留给金凌唯一的念想,岁华。没有人比魏无羡更了解金凌此刻的心痛,即使当年的惨剧是因金光瑶故意设计而阴差阳错造成的,他也永远难辞其咎。
魏无羡跑到金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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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惊魂赤金谷(二)
魏无羡循着金凌的方向追了半晌,才看到金凌蹲在一棵树下,目光呆滞,失魂落魄。
其实魏无羡一开始刚问完就发现了不对——金凌的剑鞘是空的。想是两人御剑救人时出了什么意外,金凌的剑掉了,而蓝思追只顾着救人,就没顾上那把剑,说不定还阻止了金凌回头去找。修士丢失佩剑,本就是丢脸的事,更何况那把剑是金子轩留给金凌唯一的念想,岁华。没有人比魏无羡更了解金凌此刻的心痛,即使当年的惨剧是因金光瑶故意设计而阴差阳错造成的,他也永远难辞其咎。
魏无羡跑到金凌面前,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金凌吓了一大跳:“你……你……你要干什么?”魏无羡邪魅一笑:“你怎么回回都问我这个问题?”
金凌把自己抱住:“你别乱来,我……我要告诉我舅舅,我告诉含光君!”
魏无羡笑道:“含光君呢,肯定是不会听你的了,至于云梦的江宗主嘛,你一个兰陵的金宗主怎么能事事都去劳烦他呢?”
金凌气得脸通红:“仙子就在山下,你要敢,我就唤它。”
魏无羡哼了一声:“次次都叫狗,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金凌满脸不屑,一副“怕狗的人还跟我说男子汉大丈夫,更何况你是个断袖“的表情。
魏无羡道:“算了不逗你了,是不是要下水找剑?不脱衣服怎么下水,现在刚掉下去还能找,明日就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
金凌撇撇嘴,闷闷地道:“那剑没掉水里,卡在那怪物鳞片里了。我自会去把它找回来,不用你帮。”
魏无羡道:“金宗主,我好说也占了个金氏的血统,为宗主您效个力还是可以的。”
金凌抬眼看他,气哼哼地道:“你还好意思说,用着我兰陵金氏后人的身体,云梦江氏教出来的本领,偏偏要在姑苏蓝氏赖着,每次都帮着蓝思追,现在又肯帮我了?”
魏无羡蹲下身看他,笑道:“干嘛,吃醋了?”
金凌一副吃了屎的样子:“谁吃醋了?你有病吗?再说你现在灵力低微,鬼将军也没来,你那剑还搁在我舅舅那里,你如何帮我?不行你就叫……叫上些人一起。”
魏无羡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是关心我还是瞧不起我?你刚才不是自己单枪匹马就要去,加我一个你又觉得不行了?想着要叫别人了?再说人家蓝思追都被你骂哭了,谁愿跟你来?”
金凌睁大眼睛:“他哭了?”
魏无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啊,景仪安慰着他下山了呢。思追从小到大在姑苏蓝氏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含光君的得意弟子。人家好心以你性命为先,你还这么凶。现在好了,思追怕是以后都不理你了。”
金凌揉了揉鼻子道:“不理就不理,也不差他一个。”
魏无羡哼了一声:“你也够了,也就蓝思追能受的了你这臭脾气。我让你多交些朋友,你也没个长进。”
金凌道:“谁说没有,要不然今日哪来这么多人?”
魏无羡无奈了:“好小子,原来是你,差点被这群毛小子搞死。你下次可别一次叫这么多人,都是家里的宝贝,少一个我也交不了差。”
金凌站起来,翻个白眼:“叫来也是你,不叫来也是你,我还以为你比我舅高明到哪去,你俩都一个样!”
魏无羡拉住他:“哎哎哎,臭小子,你去哪?”
金凌白眼翻得飞起:“不是要给我找剑吗,废话这么多,走啊!”
魏无羡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走什么走?既然卡在那怪物身上,就等天亮了那些鸟飞走了再说吧,省的它们互相帮衬。”
金凌气得无语:“又来,走也是你,不走也是你,戏弄我有意思吗?还有,把你的衣服穿好,真不知道云梦江氏怎么出了你这种人。”
魏无羡把衣服穿好,两手抱头,跟金凌靠在同一棵树下,笑道:“我以前在莲花坞的时候,你舅舅也这么说我,不还是和我一起偷鸡打枣,祸害众生。”
金凌顿了顿,忽然道:“魏无羡,你干嘛不回云梦去找我舅舅?”
魏无羡不假思索道:“没钱。”
金凌斜着眼睛看他,满脸写满了“我信你才有鬼“。
魏无羡笑道:“你别不信啊,你那死去的祖父对莫玄羽太不上心了,想我一身本事,现在御个剑二里地到头了,云梦那么远,一路上吃喝拉撒你给我银子啊?”
看金凌还要说什么,魏无羡打断他,说:“我现下要节省灵力,好明日去帮你找剑,劳烦金宗主给生个火呗。”
金凌嘴上哼了一声,身体却自觉地行动了起来,使了一个咒,将附近的干枝树叶聚拢一处。魏无羡看他难得乖觉,嘴上又闲不住了:“哎,你看我自愿留下来帮你,怎么报答我啊,不如你叫我一声大舅舅吧?”
金凌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想得美,我只有一个舅舅。”
魏无羡笑道:“那叔叔也行,莫玄羽也算是你叔叔吧?这样更好,小叔叔比舅舅更亲!”
金凌用符纸生了火,低低道:“我也只有一个叔叔。”
魏无羡无奈了,道:“我在你心里连金光瑶也比不上吗?”
金凌低低道:“他……对我一直都很好。”过一会,他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树枝往火堆里一扔:“你们一个二个,怎么都那么多破事,最终害人害己,不得善终。”
魏无羡搂住金凌的肩膀拍了拍:“你要多拜拜你母亲,求她保佑你千万别遇到这些破事。””
金凌看了他一眼,突然问:“我母亲……以前怎么叫你?”
魏无羡道:“那可多了,比如阿羡啊,羡羡啊,羡宝宝啊,羡三岁啊……”
金凌无语:“幼稚!有人说你喜欢过我母亲,是不是真的?”
魏无羡的脸在火光里半明半暗,眼神里都是温柔:“我喜欢她做的莲藕排骨汤,喜欢她在云梦等着我和江澄回家,盼着她嫁一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觉得师姐值得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
金凌道:“哼,水性杨花!”
魏无羡揉了揉金凌脑袋,道:“那不一样。以前你母亲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人,那个时候的我比你现在还大些,但散漫自由惯了,没对谁也懒得对谁生那种心思。总觉得人一旦被感情所困,必然束手束脚,诸多忌讳,人生就失了趣味。如今才明白,和你心悦的人在一起朝朝暮暮,旁的那些算得了什么。”
魏无羡边说边抓了旁边的长草,开始扎草燕子。一连扎了十几个燕子,又从乾坤袋里面拿出一小堆他刚才捡的煞羽鬼鸮的羽毛,手里揉出一团幽幽的绿色鬼火,将那一堆燕子和羽毛混在一起烤了又烤,直到所有羽毛融成黑汁,把那些草燕子都染成了黑色。
金凌被吸引了目光,忘了自己刚才想问什么,伸手想碰那草燕子,被魏无羡打开了手:“别碰,让你舅舅知道砍断你的手。”
金凌不屑道:“他哪次是真的要砍我的手脚,我就服了他。”
魏无羡道:“你的手脚不怕,我的手脚怕。”
金凌道:“还夷陵老祖呢,你和我们金家那些老古董也没啥区别,我舅舅口头禅就是卸人手脚,你们还真相信呢。”
魏无羡道:“让我想想啊,砍过刺过我的剑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吧,属三毒最痛,你要不要我和你舅舅说说,给你试炼试炼,提前感受下你将来夫人分娩时承受的疼痛?”
金凌羞得大叫:“你……你说的什么浑话!”
魏无羡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是真的。当年你外祖问你舅舅,要一把什么样的剑,他说要一把剑伤最疼的。结果你外祖找的那个铸剑师刚好是个女子,便说这世上最大的痛为分娩之痛,随后就打了这把剑。你舅舅知道之后打死不要那把剑,后来我拿那把剑试了试,果真剑伤痛入骨髓,连喝了最强效的镇痛药都压不住呢。”
“你又瞎编!我舅舅说过,三毒意为佛经中的贪、嗔、痴!”
“哈哈哈,他这么跟你说的?你若是被三毒刺中,伤口会胀痛然后撕裂最后全身酸痛,此为女子分娩前中后之三感。你舅舅觉得自己跟个拿着产钳的稳婆似的,必须要和尚才能压得住,匆匆给改成了三毒而已哈哈哈。”
魏无羡边笑边将那些燕子收进乾坤袋,又道:“啊对了,金光瑶的东西你别扔了,整理整理有空送到泽芜君那里去吧。”
金凌道:“泽芜君要那些东西干嘛?“
魏无羡道:“物归原主啊。”
金凌道:“也不全是泽芜君送的啊?”
魏无羡道:“放在你那里干嘛,留着过年吗?”
两人商量好第二日的计划,守到天亮,又回到前晚夜猎的地方,那些煞羽鬼鸮已经飞走了。魏无羡刚举起陈情,又回头问金凌:“真不叫舅舅?”
金凌不耐烦:“你有完没完?我舅舅只有一个,你去莲花坞商量一下?”
魏无羡假装十分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将袖笼中的草燕子撒将出去,双手结咒,大喝一声:“借羽凌空!”那些草燕子突然活了一般,扑腾了几下翅膀,飞了起来,越长越大,直至长到和煞羽鬼鸮一般模样。随后,他唇抵陈情,一曲尖锐的笛声瞬间响彻山谷。那巨大的怪鱼听到笛声,果然又冲了出来。
那怪鱼一出来,便被面前毫无章法的假鬼鸮给弄糊涂了。魏无羡变换笛声轻重,指挥“假”的煞羽鬼鸮飞来飞去,迷惑那怪物左右调转身体,方便金凌找寻岁华掉落的位置。
当冥鱼将身体完全背过来,魏无羡看清楚了——这怪物是条身生双翼的冥鱼。不过此鱼有残,其双翅可能在幼时遭受重创无法发育完整,不能长成鲲鹏翔于天际,只能勉力跃出水面悬空。那鱼长期此潭中蜗居将养,身形日益庞大,里面的活物怕是都给吃尽了。所以冥鱼释放煞气,吸引了那些煞气鬼枭在此筑巢,为它镇守和觅食,又以煞气滋养鸟卵,两者得以互助共生。
那冥鱼被魏无羡做的假鸟引得转了好几圈,烦躁地张开满口獠牙,冲天一吼,如惊天响雷,轰得魏无羡和金凌心脏仿似要从胸口炸裂开来。魏无羡心叫不妙,这冥鱼怕是有些修行,他二人绝不可在此恋战。
忽听金凌大喊:“剑在左侧!”按照之前商议好的,一旦确定了岁华的方位,便换金凌掠阵。金凌将一把定身符甩出,定住冥鱼无法左右摇摆。
魏无羡笛声突然降低,那些草燕们得令迅速返回,在魏无羡脚边结成竹排状,托着他飞到那冥鱼左翅之下。魏无羡将手腕绑带解开,套住剑柄,使劲往外一拉。那冥鱼吃痛,全身鳞片倒立,数道雷煞射出!
那圈定身符被雷煞击中,迅速燃尽。魏无羡敏捷避过,但脚下草燕被击落大半,托将不住,直直下坠。金凌几个翻身躲过雷煞,回头却看见魏无羡掉落山崖,大惊失色。
“金凌快跑,谷外见!”魏无羡一边喊,一边凝全身灵力充于岁华之上,心中暗暗祷告这副身体能被逼出些潜力,好让他御剑逃离,否则和那冥鱼在水里缠斗,才真的胜负难测。
这时,那冥鱼已经挣脱定身符,一头撞向金凌刚所在的山头。金凌一边闪身避过,一边抛洒符纸,阻那冥鱼继续靠近,心中焦急万分,不知该进该退。
眼看就要落水,那岁华突然一亮,魏无羡眼疾手快一个漂亮的翻身站上剑身,那剑一个俯冲终于挺直飞了起来。魏无羡未敢冒进,提着一口气低低地御剑滑过水面抵达潭水另一头。
岁华不是魏无羡的佩剑,他必须用更多灵力来控剑飞行。几乎在最后一丝灵力燃尽的同时,他将将滑到岸边,跌在浅水中。魏无羡忍住丹田刺痛,从水里爬起来,背上岁华奔跑上岸,一边回头确认金凌是否已经逃离,这一看,气得他差点叫娘。
不仅金凌没走,其他小的也跑回来了!这群少年修士看到金凌独自对抗冥鱼,也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二话不说就全员加入战斗,要与那冥鱼一决高下。一时,射箭的射箭,扔符的扔符,魏无羡远远地看到法术爆炸劈里啪啦一片,简直恨不得马上回去打这群熊孩子屁股,他们这点修为,怎可能是这冥鱼对手!奈何他灵力耗尽,无法御剑返回,魏无羡摸出陈情放置唇边,心里连续闪过几套方案,皆不是最佳。
忽然,这冥鱼高举头颅,低低呻吟,似在酝酿着什么,魏无羡远远看见冥鱼后脊至脖颈之处,有岩浆一般的东西在白色鳞片下若隐若现,心道要遭,这东西怕是能喷火!他果断吹响陈情,一阵高亢尖锐的笛声响彻潭底。可他刚进谷便知,这赤金谷附近的腐尸怕是都被煞羽鬼鸮翻出来喂了那冥鱼,什么也召不来,此举只是暂时调虎离山罢了。
那冥鱼听见这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它的笛声,果然迅速调转头来,气势汹汹向他冲过来。魏无羡转身就往岸边的树林里跑。那冥鱼口中哇地吐出一颗巨大的火球,整片树林顿时一片火海,魏无羡感觉后背突然灼了一下,头发都烧起来了。他赶紧将岁华身旁峭壁上一扔,迅速折回岸边,扑通跳到了水里。那冥鱼看到他掉进自己的地盘,兴奋得长啸一声,纵身扎进潭水,张开大嘴就游了过来。这边,魏无羡已将身上的风邪盘解下,默念口诀,手一松,那风邪盘就被那冥鱼身上的煞气吸附过去,刚好被那冥鱼一口吞到嗓子里。
魏无羡改良的风邪盘还加了一个厉害符咒——自爆。妖煞之物自身带了多大怨气煞气,便能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
那冥鱼吞下一个异物,微微一愣,马上就发现不对劲,在潭水中翻腾起来。魏无羡被搅得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似乎被它尾巴击中,飞出老远。他顾不得全身剧痛,只奋力往远处游。还没游到岸边,丹田已至极度虚空,忽觉胸中一滞,耳鸣气短,浑身力气尽失,四肢无法控制,立时就呛了几口水,他心道不好,人已经快速下沉。水中轰鸣一声,他只觉得被一股很强的水流拖进无尽的黑暗,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当他稍有知觉的时候,两耳还轰鸣不已,只觉得有人紧紧地抱住了他,好像在说什么,他听不清楚,头疼欲裂,浑身似乎放在火上碳烤。他被那人箍得生痛,忍不住喃喃地说了一句:“轻点,疼啊。”又再睡过去。再后来,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好像之前十三年间不停做着的噩梦……一剑穿心……百箭钉骨……群鬼反噬……
说不上来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他想对一个人说声对不起,又怕他斥责。后来他想起来那个人是谁,便说出了口。
“蓝湛,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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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516更新:关于叫大舅舅,不要ky了,羡羡就是开个玩笑,不是真的要争个什么大舅舅。而且我后面设计的对话,是指羡羡占着莫玄羽的身子,还想口头上占个便宜,让金凌喊小叔叔呢。结果金凌说舅舅和叔叔都只有一个。
为啥不叫师叔呢?就……挺正式的,不是很反映羡羡那种喜欢口头逞一时之快,专门撩别人玩的性格。尤其江厌离在百凤山时候那句我的弟弟,就是很戳我。不用说他们小时候如姐弟般长大,在江氏夫妇去世后,云梦三人相依为命,感情应该更加深厚了。
如果让金凌喊师叔,也许他会,让他喊大舅舅,反而他就会扭捏甚至排斥,然后羡羡就可以一直逗他。就是这种长辈逗小孩的趣味,让我觉得舅舅比师叔放在这里开玩笑更合适。
仅限此同人文,不代表原著观点,也不代表对原著的解读。
【少歌】若从头来过(二十)
过渡章,略水
本章姐弟相认了
涉及天启旧事的部分有挺多私设,建议先翻合集前面看过天启副本和设定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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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宣与司空长风二人从楼上雅间下来,到了几人面前。说是与众人有缘,要分别送他们一本书。
给千落与叶若依的都是秘籍,到了雷无桀这却成了个话本子。
雷无桀拿着书疑惑道:“《晚来雪》?这个...不是城中书铺就能买到吗?”
“哎”,谢宣神秘道:“这个可是未删减版,只此一份,你呀,好好看看,以后必有大用。”
雷无桀一头雾水地收下了书。
谢宣最后看向萧瑟:“萧瑟,这个名字还挺有诗意的。”
萧瑟十分诚恳:“确实就是从诗句里抠出来的词。”
谢宣:“.........
过渡章,略水
本章姐弟相认了
涉及天启旧事的部分有挺多私设,建议先翻合集前面看过天启副本和设定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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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宣与司空长风二人从楼上雅间下来,到了几人面前。说是与众人有缘,要分别送他们一本书。
给千落与叶若依的都是秘籍,到了雷无桀这却成了个话本子。
雷无桀拿着书疑惑道:“《晚来雪》?这个...不是城中书铺就能买到吗?”
“哎”,谢宣神秘道:“这个可是未删减版,只此一份,你呀,好好看看,以后必有大用。”
雷无桀一头雾水地收下了书。
谢宣最后看向萧瑟:“萧瑟,这个名字还挺有诗意的。”
萧瑟十分诚恳:“确实就是从诗句里抠出来的词。”
谢宣:“......”
数年不见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会说话了呢。
谢宣心里默念着我不能跟孩子一般见识,轻咳一声从书箱里取出一本书:“久别重逢,亦是缘分,这本书是送给你的。”
雷无桀好奇地扯扯萧瑟衣袖:“你们认识啊?”
“我年少时,谢宣先生在我就读的学堂任教。”
“哦哦。”
谢宣和蔼一笑,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感觉到一个人逐渐逼近此处,他立刻收拾好书箱,飞快地跑了。
他刚一走,李寒衣就到了,冲着他离去的方向骂了一句“死书生!”
风中远远传来一句:“凶女人!”
雷无桀一见李寒衣,忙不迭地躲到了萧瑟和唐莲身后。
李寒衣转身看过去,略微晃神了片刻,就见萧瑟和唐莲二人默契地向两侧迈出一步,毫不犹豫地把雷无桀卖了。
雷无桀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看着她:“那个....师父...晚上好啊。”
李寒衣走到他面前:“我方才在苍山上忽然望见一道剑气。这一剑——”
雷无桀都已经下意识抱头躲闪了,却听李寒衣说:“不错。”
“啊?”雷无桀一愣:“师父你夸我呢?”
“但是”,李寒衣猛地一拔剑,一道剑气将雷无桀震飞,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是谁允许你下山的?”
=================.
百花会一别,便又有两个多月没能见到雷无桀。
这天司空千落提着银月枪跃上房顶,走到萧瑟旁边,先是一怔:“头一次见你穿红衣,猛一看我还以为雷无桀下山来了。”
萧瑟懒懒应道:“因为你认识我的时间还不长,我其实也很爱穿这个颜色的。”
千落歪头打量了一下:“还挺好看的。”
“那当然,我这衣服是天启城......”“停!别说了,我耳朵起茧子了。”
千落揉了揉耳朵,顺着萧瑟目光看去:“你每天坐在这里看,到底在看什么啊?”
萧瑟没回答,千落又看了看,忽然福至心灵:“那是苍山的方向,你莫不是在看雷无桀啊?早就觉得你们不对劲。啧啧。”
萧瑟轻笑了一声,仍是未答,片刻后忽然抬头望向天空:“雪月城的夏季快要来了吧。”
千落点头:“是啊。雪月城的夏天跟别处不同,气候宜人,到时候很多人都会到下关城游玩,特别热闹,还会有很多新奇东西在集市上出售,我最喜欢这个时候了。”
萧瑟站起身:“等雷无桀下山,到时候叫上大师兄一起去逛逛?”
千落翻了个白眼:“你们自己去吧,我要和叶姐姐逛,跟你们几个大男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
又过了数日,唐莲从外面执行任务回来,见司空长风和萧瑟都站在院中。
“三师尊,萧瑟,你们这是?”
“等你呢”,萧瑟指了指苍山的方向:“今日是雷无桀与雪月剑仙约定的试剑之日,去不去看?”
唐莲一笑:“那自然要看了。”
------------.
三人行至苍山顶峰时,雷无桀已向李寒衣出过两剑。
李寒衣负手而立看着雷无桀:“你还有一剑的机会,若是没有更强的剑......”
话未说完,却见雷无桀将杀怖剑和听雨剑都插在了地上,随后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
李寒衣一怔。
雷无桀拿着树枝转身,向李寒衣平静地递出了毫无杀伤力的一剑:“第三剑,我姐姐所传,三才剑法,平刺。”
李寒衣沉默不语,良久,伸手取下了脸上常年戴着的面具。
“你......早就知道了?”
雷无桀眼眶泛红,泪水克制不住地滑落,脸上却还努力挤了个笑容出来:“阿姐。”
李寒衣的眼睛顿时也红了:“小桀,这些年你受苦了。”
“对不起,你当年太小,我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个姐姐,这么多年都没去雷家堡看过你。”
他们后方不远处,司空长风颇有几分失望地摇了摇头。
萧瑟看了看他,小声道:“师父,您不会是觉得能看见他俩抱在一起痛哭吧?”
司空长风瞪他一眼,摆摆手:“行了行了,走吧,别打扰他们姐弟俩叙旧了。”
--------------.
回去的路上唐莲好奇地打听他们姐弟的事。
司空长风回忆道:“寒衣虽然入门比我早一个月,实际比我小四岁,她父亲是雷梦杀,母亲是李心月。”
“当年,先帝病危,天启爆发了八王之乱,最终七皇子琅琊王联合几位江湖高手护着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明德帝杀到了平清殿前,最终拥立明德帝即位。”
“明德帝登基后封琅琊王为北离大都护,而其他参与护卫的武林人士,雷梦杀接受了官职,受封柱国大将军,剩余四人不愿入朝堂,便领了个天启四守护的虚职,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圣兽之名为代号。李心月便是其中的青龙守护。”
“天启动乱平息后,李心月和雷梦杀留在天启,过了两年,雷无桀出生,寒衣便暂离雪月城又去天启住了几年。”
“后来,因为不愿让自己的儿女沾染朝堂纷争,雷无桀在将将四岁之时被送去了雷家堡,寒衣也离开天启,与我和大师兄一同闯荡了一番江湖。”
“五年前,雷梦杀出征南决战死,李心月大病一场,此后便一直未能恢复,于三年前也离开了天启。”
唐莲听罢感叹道:“想不到雷无桀有这样的身世。”
司空长风看了一眼山顶的方向:“当年天启四守护有约定,将来守护令的传人要辅佐最受看好的六皇子萧楚河,雷无桀继承了他母亲的守护剑意,他便是新一代的青龙守护了。”
唐莲闻言忽然又想起怜月师父当初意味不明的话,忙问道:“怜月师父当初说要我在雪月城等一个人,是否说的就是六皇子萧楚河?他也是当年的四守护之一?”
“这个你下次回唐门的时候问唐怜月去。”
司空长风一摆手,直接扬长而去。
唐莲一头雾水,忽然想起旁边还站着一个出身天启世家名门的公子哥,于是又转向萧瑟:“你知道当年的天启四守护都有谁吗?”
“大师兄”,萧瑟满脸写着真诚:“八王之乱那年我刚出生。”
唐莲:“......”
唐莲:“啊,你今天穿红衣了,还挺好看的。”
萧瑟:“大师兄你眼神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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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见到红衣瑟瑟的第一反应:你穿红色真好看。(赞)
下章弟控二哥返场
彩蛋是天启童年往事。
对象出轨之后,我和他老板好上了(番外1)
此篇又名《龚总的那些小浪漫》
可能有些是我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甜梗,然后突然在我脑海里冒出来了,我就写下来了,切勿较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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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某天张哲瀚和龚俊窝在家里看电影,放的是张哲瀚很喜欢的《爱在日落黄昏时》。
张哲瀚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评两句,与龚俊一同分享自己的观点,可龚俊却始终很沉默,像是在静静倾听,也像是在回忆什么。
“即便已经时过境迁,你说女主和男女兜兜转转还能相遇,是不是也是一种幸运?”
“对。”
“你就不能多说两句?”张哲瀚有些不满,“你在想什么?”...
此篇又名《龚总的那些小浪漫》
可能有些是我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甜梗,然后突然在我脑海里冒出来了,我就写下来了,切勿较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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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某天张哲瀚和龚俊窝在家里看电影,放的是张哲瀚很喜欢的《爱在日落黄昏时》。
张哲瀚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评两句,与龚俊一同分享自己的观点,可龚俊却始终很沉默,像是在静静倾听,也像是在回忆什么。
“即便已经时过境迁,你说女主和男女兜兜转转还能相遇,是不是也是一种幸运?”
“对。”
“你就不能多说两句?”张哲瀚有些不满,“你在想什么?”
龚俊低头,半分钟以后才开口:“我以前喜欢的人也喜欢看这部电影。”
张哲瀚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很不是滋味,虽然知道那不过是龚俊的前尘往事,可是当他意识到曾经还有其他人拥有过身边这个男人,心里就不由得发酸。
很快张哲瀚就没了看电影的兴致,眼睛盯着画面一帧一帧地过。
龚俊却凑到张哲瀚耳边轻声说:“我以前喜欢的人和现在喜欢的人是同一个。”
我以前喜欢你,现在喜欢你,未来也喜欢你。明明是这么恶俗的套路,但张哲瀚却瞬间红了耳朵。
02
晴天生病了,连着好几天吃不下东西,吃了也会吐出来,整个猫瘦了一大圈,雨天似乎也能感应到晴天的难受,一直寸步不离,发展到最后竟然陪着晴天一起不吃东西。
一猫一狗同时绝食,把文曼急得团团转,龚俊特地给文曼批了两天假,让文曼守在宠物医院。
待晴天和雨天好转被文曼接回家后,张哲瀚和龚俊特地去探望了两个小家伙,这一猫一狗和他们之间缘分匪浅,看着它们消瘦的模样,张哲瀚也十分心疼。
“你说,不如我们把它们接回家照顾吧?”张哲瀚提议道。
龚俊却摇摇头说:“文曼舍不得。”
张哲瀚心道也是,这个时候接走的确是夺人所爱,不太仁义。
“而且,我只想用我所有的精力来照顾你这一只猫,实在没有办法再分给其他的了。”龚俊看着张哲瀚,笑着说。
03
某天张哲瀚收到龚俊发来的一个测试问卷———《测一测你到底有多爱我》,说实话张哲瀚觉得很无聊,但恰好他就是个无聊的人,于是十分无聊地点了进去。
———“我最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
———“我最不喜欢吃的食物是?”
———“不挑食。”
———“我最喜欢的歌手是?”
———“周杰伦。”
———“我最喜欢的宠物是?”
———“一只叫晴天的猫,其次是一只叫雨天的狗。”
———“我最不擅长的事是?”
———“唱歌。”
———“我最擅长的事是?”
———“赚钱!”
输入错误。
张哲瀚???
———“收购别人的公司。”
输入错误。
———“挖其他公司的艺人。”
输入错误。
……
五分钟后,龚俊发来微信,他说:“我最擅长的事是爱张哲瀚。”
04
两人都太忙了,再加上张哲瀚的工作性质,他们平时总是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在情人节的时候,挤出三天时间相聚,便约定一起去旅行。
可是张哲瀚却临时接到通知要补拍戏份,飞机刚在中转站落地,他就要转去另一个城市,虽然让人遗憾又郁闷,可又无可奈何。
“请各位乘客带感您的贵重物品下机,祝您旅途愉快!”
张哲瀚拿起背包往飞机外走,没多一会儿,龚俊就追了上来,揽着张哲瀚的肩膀说:“走吧!我的贵重物品。”
如果你不能陪我去我们想去的城市,那我就陪你去有你的城市。
05
某天吃晚饭的时候,龚俊强烈要求放一首歌增加气氛,最后两人选定一首老歌———《我愿意为你》。
可是放着放着张哲瀚却觉得走向不太对,因为龚俊全程跟着哼曲调,时不时还唱上两句,虽然依旧没有一个字在调子上,本着怕自己消化不良的原因,张哲瀚本有心阻止,但看见对方乐此不疲的模样,他只得笑笑摇头。
“啊!”龚俊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张哲瀚嘴边。
“干什么?”对于龚俊的举动,张哲瀚不解。
“喂你。”
“干嘛突然喂我?我能自己吃。”
“因为……”龚俊挑眉,又开口道,“我愿意喂你~~~”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喂你……原来这首歌还有这种用处。
06
又是某天吃晚饭的时候,龚俊要求摆烛光晚餐,浪漫是生活的添加剂,张哲瀚自然没有异议,当所有准备就绪,两人落坐。
烛光落到龚俊的眼眸上,说实话,张哲瀚觉得自己简直是捡到宝了,长这么帅,还能当自己男朋友,张哲瀚决定下一次龚俊说莫名其妙的话的时候,他可以少怼他三秒钟。
龚俊切了一块牛排放到张哲瀚盘子里,说道:“来,把我最爱的给你。”
“你不是说你最爱的是我吗?怎么变成牛排了?俊俊,你变了,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
龚俊却一脸坦荡,只见他笑着说:“我在跟牛排说话,哲瀚你为什么要回答?”
我最爱的是你,牛排是给我最爱的你吃。
07
张哲瀚最终是进了郑玮硕的剧组,虽然是男二,但男一却是好莱坞大咖,女主也是整个亚太地区的知名影后,张哲瀚这一步也算是跨阶级登月了,事业顺利让他喜上眉梢,可却要进组小半年,长期两地分居,可以说是让他对龚俊相思成疾。
片场人多,开视频不方便,张哲瀚总是会借着拍戏的间隙,悄悄给龚俊打电话,说的问的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问题,两个人却谁也不会感到厌烦。
“你吃饭了吗?”张哲瀚问。
电话那头马上回答:“很快就去吃,你拍戏太辛苦了,也要好好吃饭。”
“哎呀!我知道,不用你啰嗦。”
“好好好。”
“你说我今天该吃什么?你不在,没人给我做饭。”
“那我直接点好,送到你那里,你别饿着。”
“好。”
沉默了三秒,张哲瀚轻轻叹了口气:“俊俊,我好想你做的饭,你可以过来找我么?”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久到张哲瀚都沉不住气了,问道:“你在干什么?要是没时间就算了。”
“啊?我刚才在点头。”
张哲瀚……
然后当天晚上张哲瀚回到酒店,推开房门,第一眼就见到了那个正坐在沙发上给他削苹果的男人。
08
爱情会让人变得幼稚,张哲瀚和龚俊在一起后,深深体会到了这个道理,以前嗤之以鼻的笨蛋问题,他发现如今自己也能够信手拈来了,虽然无聊,但还非要在龚俊那里寻找到确定的答案。
某天晚上他们躺在床上,龚俊已经睡得迷迷迷糊糊,张哲瀚却依旧拍了一下他的胸膛问:“如果你突然失忆了,并且只能记住三个人,你会记住谁?”
“我爸我妈还有你。”虽然满是困意,但龚俊还是下意识回答。
“那如果只能记住两个人呢?”
“那就把我自己忘了,把你们都记住。”
张哲瀚轻轻笑着,也好,有个人宁愿忘记自己,也不愿意忘记你。
09
梁宇一直是张哲瀚和龚俊之间尽力避免的话题,但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张哲瀚觉得没有意义提,而龚俊恰好也不想听。
直到某天张哲瀚刷微博的时候又看见梁宇的消息,说他竟当街和一个男孩亲吻,据报道男孩的身份还不太正经,张哲瀚心里没有太大的波动,反倒是旁边的龚俊皱了皱眉头。
张哲瀚靠在龚俊的肩膀上,用近乎哄小朋友的语气说:“俊俊,俊俊,你怎么不高兴?”
“他是我公司的艺人,又出丑闻,我在想要找他陪违约金。”龚俊没好气地回答。
张哲瀚勾着嘴角:“你不是早就雪藏他了吗?我记得上次文曼跟我说,你禁止耀华的公关团队帮他处理问题。”
“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怎么?龚总敢做不敢认啊?”想了想,张哲瀚决定趁此机会问出那个自己好奇了很久的问题,“话说,虽然他是个烂人,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当初是怎么让他一次就中招的啊?我看那天在ktv里那个男孩姿色也没多惊人啊!”
“咳咳,跟你比当然是差得远。”
“别转移话题,快说!”
“就我让文曼提前给他暗示,说公司有几个资源打算给他,然后他就很高兴,你知道的人一旦太高兴,就会迷失自己。”
张哲瀚一愣,随即一巴掌拍在龚俊的肩膀上,大声道:“原来你在捧杀他啊!”
龚俊正色,对上张哲瀚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不,我只是太爱你。”
行……反正龚俊无论做了什么都可以用这个理由解释,关键是他张哲瀚还真特么吃这一套!
10
当初说完摘星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如果不提,张哲瀚甚至都已经忘了这件事,直到有一天龚俊拿了一个证书摆到张哲瀚面前。
龚俊的眼睛里有光,他的目光永远温柔,对着张哲瀚说:“从今以后天上有一颗星星是只属于你的,名字叫做———俊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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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打赏的朋友:小夏今天搬砖了么、风烛、豌豆豆、姗姗来迟、摇不醒的铃、Cяo Ляo、不洗头、尼尼、Claire、涵一涵二涵三、沧海浮灯、易Feather、一页莫寒、small、ZYE、初十、手可摘星辰、半盏孤茶、宝宝、湘仔、烟卿韶、庄清、不休的卡卡、Joyce又又、向北而居、4kskr~、zh—】
【俊哲】下落不明
伪现背/主俊子视角/HE。
非典型双向暗恋的爱情故事。
算是给《山河令》演唱会的纪念篇。
01
在2021年的春天到来之前,娱乐圈查无此人的十八线小明星龚俊,拥有过三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第一个秘密,是在《天涯客》拍摄结束时候,他和同组另一位演员张哲瀚,曾经有过一个吻。
九月份的横店还是热,到处残留是哪怕夏日过境也无法完全消逝的炎炎暑气,扑到人身上像粘稠不消的雾。后来断断续续下过几场雨,雨水连成线从四季山庄的屋檐落下来,滴滴答答沾湿青石与沟壑,被风卷着飘散,空气里一瞬间也盈满了潮湿水汽。
张哲瀚捏着剧本站在廊下仰起头看雨,单薄里衣裹着瘦削骨骼,夜色下仿佛...
伪现背/主俊子视角/HE。
非典型双向暗恋的爱情故事。
算是给《山河令》演唱会的纪念篇。
01
在2021年的春天到来之前,娱乐圈查无此人的十八线小明星龚俊,拥有过三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第一个秘密,是在《天涯客》拍摄结束时候,他和同组另一位演员张哲瀚,曾经有过一个吻。
九月份的横店还是热,到处残留是哪怕夏日过境也无法完全消逝的炎炎暑气,扑到人身上像粘稠不消的雾。后来断断续续下过几场雨,雨水连成线从四季山庄的屋檐落下来,滴滴答答沾湿青石与沟壑,被风卷着飘散,空气里一瞬间也盈满了潮湿水汽。
张哲瀚捏着剧本站在廊下仰起头看雨,单薄里衣裹着瘦削骨骼,夜色下仿佛肩头也变得透明。龚俊歪着头任造型师为他束好披散后背的长发,也走过去和他并肩站立。
张哲瀚感觉到他过来了,朝着他的方向斜着身子歪头,高马尾在脑后一荡一荡,让龚俊错觉下一秒他们就要挨在一起,对方后脑的发冠会直直靠上他胸膛,像海鸥在浪尖落脚,一艘小船飘摇着与一座孤岛相撞。
可张哲瀚停了下来,拿着剧本的手向外指了个方向,让他看半轮残缺不全的月亮。
“下雨天也会有月亮吗?“龚俊朝着他的方向弓起身子,也跟着他一起看出去,双手撑着大腿张望。
“有啊,你认真看就能看到。”
张哲瀚动了动,发梢扫在他手臂上,转过头看向他时候眼尾上挑着,眸光像是也混进雨水般湿淋淋地透亮,伸出根手指指进夜色里,语调很温柔,手腕抬得高高,气息挨着他潮落潮涨。
龚俊的目光与他半路相对,恍惚整个人都要溶在里面,痴缠着沉进去,化作一段被对方短暂青睐过的月光。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对方的肩膀,侧过胸膛垫在下方,从后头看起来像是抱着张哲瀚的后背。潇潇雨声延绵不绝,周遭人声嘈嘈,他探出头去,与张哲瀚看见了同一轮像是洇开在黑夜里的月亮,边缘晦暗不明,像一滴被雨水浇融得消散成雾的光。
“张老师,”他们相互倚靠着站了好一会儿,龚俊问他:“戏里戏外连看了几个月的月亮了,还没看够呢?”
“这不一样,”张哲瀚站直了,把整个人的重心换到右腿,抱着手臂摇摇头,一脸的高深莫测:“下雨天的月亮很难见到的。”
“这都快看不清啦。”龚俊抬手指了指空中,天地混沌成一片,剧组的灯打下来亮若白昼,倒显得那影子一样的月不再稀有,苍白可怜,出处不详。张哲瀚笑了笑,骂他不懂风雅情趣。
细碎水滴斜斜自檐下飞进来,呼吸声也被沾湿,吞吐间闻见青草地芬芳。清风凉雨一同沾在两人身上,连带着张哲瀚的刘海也晃个不停,挠在脖子上很痒。龚俊抬起手来想帮他拨到两边,指尖刚捏起半缕,张哲瀚就拿剧本拍掉了他的手,绕过他回房间里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龚俊愣了一下,手腕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掌心虚握着被晾在明亮惨白的灯光里,听见对方在身后喊他准备开工的声音。天上半弯月亮在越来越轻的雨幕下变成画一样的浅淡一层,他仰着头最后看一眼,雨水从檐角坠下来,猝不及防砸在他鼻梁。
像砸断一只蝴蝶翩翩欲飞的翅膀。
那天过后龚俊一直很想再看一次下雨天的月亮,可惜盼了两周多盼到剧组杀青,横店也没能再落过一场雨。
02
杀青宴结束时候他记得是喝了很多,人声滚落在耳朵里的环节都被无限拉长,轰隆隆每个字砸下来都像伴着春雷轰响。他低下头给助理发短信,告饶先离场时候鬓边两抹红晕,出了门领口短袖灌进来好大一阵风,纯色T的衣摆猎猎勾勒出身型,抬起头望见一颗路灯,恍惚觉得是天上昭昭清明的月亮。
他和张哲瀚的楼层不一样,他记得对方的房间在走廊很里面,房间很大,带一个放了些健身器材和瑜伽垫的小阳台,傍晚时候晚霞余晖会被栏杆切割后温柔地铺开。
张哲瀚是和他一起杀青的,从宴会现场前后脚告离,龚俊固执地在对方楼层的电梯口等了几分钟,如愿见到楼层到达闪烁红光,张哲瀚一只脚从里面迈出来,然后是戴着帽子的脸,斜挎包,还有跟在身后的小雨。
“龚俊?”
张哲瀚看到他时候很惊讶,屈着指碰了碰他的手背,喊他姓名时候尾音拖长,看起来酒也喝的不轻。龚俊低着头,垂眼看见他渔夫帽下的眸子又黑又亮,光影绰约,像湖面上潋潋泛起的波光,于是他斜着身子往下倒,顺势就靠在了张哲瀚的身上,耳垂压着他半边肩膀。
“张哲瀚,”他声音收得很小,几乎是冲着对方的耳边在说话,本就低沉的嗓音含糊不清,听起来很像是在撒娇,带着川渝独有的味道。他说:“我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
张哲瀚手忙脚乱扶住他,动作很慌忙,龚俊甚至能感受到他原本捏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啪地拍在自己后背上。酒意翻滚着往上蒸腾时候他闭上眼什么也不愿想,狭而长的走廊在脚下变成软绵绵踩不稳的河,而张哲瀚变成他唯一可攀扶的磐礁。
工作室的小姑娘好像一直在身后给对方道歉,小雨想来把他拉开,张哲瀚因为他把重量压在自己左肩而微不可闻地皱了眉头。再睁眼时这一切却又好像都不曾存在过,电梯一路下行,小雨和助理都不见了,张哲瀚揽着他的手臂,低着头轻轻说:“俊俊,你迈腿啊。”
走廊里声控灯似有所感地亮起来,落在眼睑上变成一团团晕开的光,龚俊后知后觉整层楼此刻只剩了他们两个人,脑子里走马灯一样过了很多画面,张哲瀚搂着他,抬头和他四目相对,倏忽间仿佛电流穿过全身。龚俊跌跌撞撞从他肩头直起身来,张哲瀚抱着他手臂的掌随他动作往下落,最后指尖虚虚扣着他的腕。
“算你好心。”张哲瀚拉着他走在前面,把手机揣进兜里,头也不回地讲:“要来就快点跟上。”
在过去的四个月里,龚俊来过这个房间很多次。
比如现在他坐在小茶几旁的一张单人沙发上,仰起头的同时抬起手臂遮住脸,直照而下的一小圈圆形氛围灯像泄露的天光。他听见冰箱门开阖,知道张哲瀚是在给他拿水,从冰箱门走到他面前有十多步路,途中要经过一张很宽的床,床头柜上放着几本没被看完的书;一个电视柜,张哲瀚习惯在上面放很多茶包和胖大海;还有一个立式衣柜,里面塞满最多的是短裤和运动装。
然后张哲瀚穿过这些种种站到他身边,弯腰放水时候衣袖擦过他的手肘,单手撑着茶几。龚俊以为他会坐在他对面,但张哲瀚没有,放好水后又起身离开了,临走前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歪着头眼神盯着前方放空。
“也不是很烫。”张哲瀚说,随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别缩着了,坐起来喝点水。”
水是冰过的,掌心摸着瓶底不一会儿都能握出满手水珠,张哲瀚是真的很不会照顾人。龚俊坐起来拧开了瓶盖,仰着头灌进去一大口,觉得很热,又或者根本只是喉咙烧得厉害。他在进门时候脱了鞋,此刻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软塌塌粘在脚背上让人觉得难受,干脆盘着腿坐在沙发里,抱着水瓶看向张哲瀚。
张哲瀚打开了衣柜的门,趿拉着拖鞋在叠衣服,收拾明天离组时候要带的东西。龚俊猜想原本应该要是小雨进来和他一起收拾的,因为张哲瀚整理物品时候显得很手足无措,衣服叠得十分难看,一点儿也不方正。
龚俊盯人时候很让人招架不住,瞳孔漆得跟发色一样深,让过白皮肤衬着,喝过酒之后目光无遮无拦无躲。张哲瀚很快便被他望到慌张,房间里很安静,龚俊不说话,呼吸声也宛若起伏波浪。他歪着头朝龚俊转过身,站在原地和他面对面,想问问他究竟要怎样,可龚俊反应很慢,也不回答,只慢吞吞跟他朝着一个方向歪头,显得很可爱的样子。
于是张哲瀚就拿他没办法,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频道,把遥控器扔给他,让他自己找喜欢的看。
龚俊大概真是喝了很多,遥控器掉到他脚后跟,他还低下头看了一眼,又瞄了瞄手里的矿泉水瓶,抉择一下后才用右手拿起来,很无聊地换着台。节目声音填进来以后也就听不到龚俊的呼吸声了,张哲瀚觉得自在了些,胡乱折了几件衣服后发现自己确实没天分,只好都塞进行李箱里,在床尾坐下来和他一起看。
“好点了吗?”他转头看向龚俊。
龚俊点点头,侧身面朝着他喝完了剩下半瓶矿泉水,半张脸贴在沙发靠背上,很认真在看节目,看起来执拗又孤独,像一只始终在等待他人抚摸头顶的小动物。张哲瀚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无意间被翻找出来的天文频道,听见纪录片的旁白在讲,人类在夜晚能看到的闪光,除了极少数行星之外,几乎都是恒星。
“你喜欢看这种?”张哲瀚也开了瓶水,感到很意外,仰着头喝掉大半瓶后双手往后撑着坐在床/上,腰背绷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边看边问他。
龚俊看着他,一眼不眨,偏着脸时候嘴唇忍不住嘟起来一些,电视屏幕里的光浮在他眼底,五颜六色旋转不停,像是把整个银河都合拢掉落在他眉心。电视里旁白还在讲,天地浩渺无穷,宇宙包罗万象,银河系统内共约3000亿颗恒星中,能被人类观测到的只是很小一部分。这些恒星被分成一个个星座和星群,天文学家用各种方式来为他们命名。
有那么一瞬间,龚俊看着张哲瀚被荧光照亮的脸,猜想如果他不是一名演员,而是个天文学家,哪怕要仰着头把一生奉献给黑夜与苍穹,也一定要找到一颗新的亘古不变的恒星,拍下它跨越无数光年来到面前闪闪发亮的每一刻,以张哲瀚的名字为他命名。
因为张哲瀚真的很亮,亮过雨夜里被拉扯得朦胧不清的月明,也亮过头顶璀璨一片闪烁不停的星星,亮过他往前二十八年里途径过的每一盏路灯与穹顶。
龚俊慢慢直起身来望着张哲瀚想,趋光好像是世上所有生物的本能行为。人类千百年来都在攀登星球外的光,温客行伸出手去抓周子舒身上的光,而他现在也很想抓一把属于张哲瀚身上的光。
他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这么做了,慢慢起身朝着张哲瀚走过去,像一只飞蛾靠近自己命中注定的火炬。张哲瀚双手向后撑着还在看纪录片,头也不回地喋喋不休,讲围绕水星的飞行器,围绕木星的木卫三和木卫四,还有离地球最近的,那颗名叫太阳的恒星。
龚俊来到他面前,一条腿跪在他身旁,张哲瀚愣了一下,抬起脸来看向他,眼睛往上看时候睁出微弯的弧度,眼尾往两边拉得很长,龚俊拥着他摔下去,以爱的名义,天旋地转间与他靠的很近。
电视里旁白还在讲,木卫四是离木星最远一颗卫星,直径是木星的99%,与它最为接近,却只能绕着他环游以往。
“龚俊,”张哲瀚压着怒气喊他,眉头皱得很深,“你发什么疯。”
他第一时间想伸手把人推开,可龚俊望向他的眼睛悲伤到无望,湿漉漉像是被小鹿望住了一样。
“张哲瀚。”像是不满意他分心,龚俊用手拨了一下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两个人重新对视,他很慢地念他的名字。
“别发酒疯。”张哲瀚低声警告他。
可龚俊不听,力气突然间变得很大,扳着不要他躲开,目光从他的眼睛一路巡游。
“张哲瀚。”他又叫了他一次。
下一秒龚俊突然阖起眼睛,睫毛颤抖着,俯下身吻住他的唇,虔诚至极让张哲瀚也不由得大脑放空片刻。两边嘴唇相碰,孤舟撞上孤岛,天边月色西沉。
龚俊闭着眼睛,吻住张哲瀚时候像吻了一朵花,一片云,一段皎皎渴望已久的月光。一个吻结束,他还是单腿跪着,张哲瀚的唇慢慢变得很红,像刚从春水里打捞上来的山茶,而龚俊变成被椿花诱惑的山鬼,低下头想要再一次靠近月光,或是继续刚才那个有点差劲又有些亲密过甚的吻。
“龚俊,你到底在干什么?”而张哲瀚开口了,目光灼灼,克制又冷静。龚俊在被叫住的瞬间清醒过来,像是灵魂也被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张哲瀚的眼睛一如既往的亮,望向他时候让他觉得羞愧难当。龚俊速度很快地站起来,垂着手臂立在那部语速和缓的纪录片与张哲瀚之间,脸涨得通红。张哲瀚在他面前缓缓坐直,用手背擦了一把脸,抬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对不起。”沉默很久之后,龚俊也只垂头丧气挤出来这么一句。张哲瀚仰着脸看人时候温柔又包容,龚俊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多看一眼就多一种慌张,闭上眼感觉连不够坦荡的灵魂都无处遁形,惶惶然今夜夏花吞噬厉鬼,他是被明月抛弃的山岗。
“是我的错。”他干巴巴又补充一句。
刚才被认真对待过的唇/颊还是热的,饱满像初春时候只待一阵风就要展开来的花苞。张哲瀚呆呆坐着,没再看眼前垂着头像是闯了弥天大祸的龚俊,刘海从额前掉下来,他抬手摸了摸,像是都不在意了。
“滚出去。”
03
再次见到有关张哲瀚的动态,是龚俊有天下午睡到天光渐敛时候慢悠悠醒过来,睡眼朦胧拿起手机刷新朋友圈,看见了张哲瀚在云南旅游时候发的照片。
他捏着手机犹豫不决,拇指叩在屏幕上停留过久后变成周围晕开的淡淡一层热气,而后他下定决心点开了,看见那个一周前还日夜相对秉烛夜游的人换了一身不属于热夏的卫衣长裤,渔夫帽下的长发贴着后颈被吹乱,敞着怀坐在山水云影之间,平和又轻松地偏着半个侧脸。
龚俊曾听他说起过,很想去一次周子舒的家乡。
而今他坐在云南早秋的湖光山色里,闭眼是苍山上滚滚落下的风,低头是洱海旁微风荡漾的波,日升月落间仿佛四季山庄的四时风物都在他脑海里花开花落。龚俊摒着呼吸看他的游客照,看他划船弄浆,看他攀寺庙拜神佛,一瞬间在思考云南的佛家派系是出自哪个分支,藏传还是外来,与海南的菩萨会不会有些相像。
如果这样算的话,可不可以说张哲瀚不仅是为活着的周子舒重新回了一次故地旧乡,也与相隔千里的龚俊前后脚踏进过同一般佛堂大殿,远远地,各自虔诚祈求过一次漫天诸佛。
他不懂张哲瀚是为什么而求,就像他也不清楚几天前风尘仆仆赶到海南许的那个愿望,到底能不能得上天护佑。
十八线小明星龚俊的第二个秘密,是在剧组杀青宴的第二个清晨、赶到海南拜佛还愿的那天,头一次许了一个不是发财的奢想。
头天晚上他是自己从对方的房间里走出去的。张哲瀚坐在原位一直没有动,他握住门把的手颤颤,自转身开始用力眨着眼睛要自己别分神,直到把床尾到门口的距离最后一次用步伐丈量,直到张哲瀚的侧影夹在不停合拢的门缝里变成极缓慢的一帧,那人始终没有回头,而龚俊看着他恋恋不舍,明白这可能就是他与张哲瀚能够独处的最后一个晚上。
关上门后他立在门口静默许久,变成一尊不能挪动也无法言语的雕像。过往四个月里的回忆扑面而来,就是这个房间,同一扇门,他曾怀揣着期待无数次敲响。
张哲瀚打着斗地主来给他开门,桌上是刚刚让人买回来的爆辣米粉,盛夏烈日暴晒将阳台栏杆上的白漆都溶到脱皮,地上摆着的两盆花草总是奄奄一息模样。龚俊偶尔过来时候会给他们浇水,张哲瀚就懒洋洋坐在他身后,说你知不知道花让艳阳烤过后再浇水会死,他吹着风说他胡诌,花花草草没有人浇水才会死,转过身时候头发被风吹起来,影子落到张哲瀚身上。
龚俊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走回房间的,只知道宿醉难熬,而他硬生生睁着眼睛看了一晚的天花板,直至天光破晓。第二天他起的很早,沉默着把要带走的行李都打包,眼眶红得像刚哭过,比起收工回家更像是在逃。九月里天亮的还是很快,他戴上口罩一路靠着车窗,想起八千里路云和月,不辞辛苦走一遭。
可惜天边只有大片流云,没有那轮他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月亮。
往海南的航班上他难得睡着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全是乱七八糟的梦。他梦见19年时候自己第一次去拜海南的菩萨,站在阶梯下抬头而望,莲花底座清幽,菩萨宝相庄严,立在云里像浓雾裹住关山月。卖香火给他的老人说,菩萨要连拜三年才有效,应运了的话,要记得来还愿。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临要走时候对方突然又喊住他,说小伙子,记得求姻缘,很灵的。
他记得自己当初好像是很礼貌地笑了笑,挥挥手说不在意,趿拉着刚在集市上买的印花人字拖就去了。海南天气很好,风大浪叠,扑面而来的水汽都热,他的花衬衫上是棕榈树和展翅逐浪的海鸥,热带里的阔叶草木在胸前舒展重叠,映衬幽深底色如孔雀尾羽,白色花朵里有淡绯的芯,交织于他身上变成一场迷离梦境。
飞机扶摇而上三万里高空,梦里他身上的棕榈树却突然摇晃着生长起来,长出礁石,长出岛屿,长出拍打不歇的海水与浪花。他踩在软绵绵炙如流金一般的沙滩上,仰起头看见菩萨被拦腰遮挡住大半,阔叶自头顶卷曲着垂落下来,上头长长短短系满了红绸,风一吹树影摇晃,带动满枝嚣嚣红尘也跟着荡漾。
那个早已面目不清的老人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身后,朝着他说一模一样的话:小伙子,求个姻缘吧,很灵的。
龚俊从他手里接过一根红绸带,捏在手里转过头,看见南海的菩萨低眉敛目,天地一瞬间寂静无声,那棵极具海南色彩与浪漫朋克主义的姻缘树就立在他脚边。
龚俊上前一步,想起来张哲瀚的脸。
想起张哲瀚坐在晚风轻拂的阳台上看一本粉丝送的书,霞光在他脚下铺了万丈;想起倏然狂风大作时候张哲瀚冒着雨坐在他身旁,胸膛裹着衣衫起伏如山峦;想起昨天晚上他倾身时候遮挡住大部分灯光,张哲瀚把他的脸倒着眶进眼眸里,嘴唇柔软像一块缓缓融化的棉花糖。
而后龚俊踮起脚,在梦里把红绸系到最高一叶枝桠上。
飞机在下午抵达海口,龚俊从机场走出来,踩了满腿的潮湿热流,旅游城市掺杂了海水咸腥味道的风直直往他领口灌溉,像是有意无意间浇灌一株早已生根发芽的痴心妄想。他在车上往外去望不停拍岸的海水,像是港岛电影里坐上尾班车环游高楼城街的浪漫一刻,痴男怨女隔着玻璃想一想压在心上永远无法得到的梦幻情人。
直到远远望去观音像像是立在云霞里,海与天连成一片,阶梯下往来拜颂的游人不绝。他拾阶而上,每走一步便说服自己一分:姻缘旧梦多困扰,但求功名误良宵,漫天罗汉观音坐下每天来去万万人,香火鼎盛红烛明灭,求神志诚重在不贪。
于是他又一次虔诚折腰,求家人平安,望事业顺遂,祝自己早日前程似锦,余生中也有日进斗金。
夕阳挂在海面上熟透似禁忌红灯,他立在佛前捏紧香线,风从背后阵阵翻涌而来,似天意催促他莫停留,动情谨慎再谨慎,贪嗔痴念莫回头。他扬起头看见天高云远,菩萨掐指还是菩萨,凡人立在脚下一眼此生望不见全。
第一眼,他双腿直立。
第二眼,他黯然垂首。
直到第三眼过后,他朝着香案再次折腰,烟火袅袅,他连拜三次不抬头。红烛蜡滴坠落在他手背上,热度滚滚烫得人心头都要留疤。龚俊郑重再郑重,把香束全都插进香炉里,烛泪凝聚成蜡,沾染满手红尘。
上天啊,他想,我不求良缘天赐,也不要心想事成,红尘翻波十丈我不贪了,情海万般风月我不敢想,我求他好好的。
求张哲瀚好好的。
我求他千山暮雪不再孤影,求他半生都有昭昭月明,求他从今往后无病无灾,求他情路通畅锦绣花开。
哪怕“山河不足重 重在遇知己”的知己不是我,“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的君子不是我,陪他“执子之手 坐看云舒”的人也不是我。
我还是求他好好的,一定好好的。
残阳滚进海水里碎裂成来回涤荡的一片片,龚俊低着头跑下台阶,衣袖里兜满了风,拇指叩在手背上慢慢把那滴红烛泪搓揉了个干净,最后只剩下圆圆一个红点,盖在手背上像一个烙印,一个转瞬即逝地、关于不能说的秘密的烙印。
04
北京十月的秋来得毫不留情,枝头翠色像是一夜间黄了半棵树,风吹过时候沙尘漫天纷飞,枯叶摇掉满地,天幕被洗刷成苍苍无遮无拦的一片。龚俊在干燥秋日榨干最后一丝水汽前回了成都,拎着行李箱走在机场的自动扶梯上,与其说是回家,不如说是逃亡。
原因只是某天午后天朗气清,张哲瀚给他打来的一个不足五分钟的通讯。
对方要筹备开个人首唱会的消息是龚俊在拍戏时候早就知晓的,为此还在很多个等待拍摄的夜晚间隙里和他讨要过一只耳机,听那些还未发行的半成品歌曲。张哲瀚的声音很清澈,像一瓶冒着泡的汽水,未加过多修饰的新曲显得有些单薄而粗糙,但龚俊很喜欢,甚至曾经妄图朝他讨要过音轨。
他觉得张哲瀚这样唱的歌很好,有一种春生般朦胧的少年罗曼蒂克味道,闭上眼仿佛能够被他的歌声扯进十八岁时候奔过的街道和淋过的雨,衣袖里裹满阳光芬芳与草籽香气,让人想要大笑着在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愉快抬手,为张哲瀚折一枝春光满盈的花寄送到身旁。
首唱会日期定下来那天对方就曾透露过消息,在那个最初由龚俊一手建起来的五人小群,张哲瀚往里甩了一个链接与红包,让大家有空的话多来捧场。马闻远最先祝他演出顺利,接着是周也,然后是他的好徒弟成岭,大字表情包刷了很多,屏幕上不断掉下礼花和烟火,而张哲瀚回复得简短,龚俊隔着屏幕猜想他应该是一连发给了很多个群,此刻正在忙着应付别人的恭喜。
于是他斟酌再三,也跟着回复了一句“祝张老师演出顺利”。
张哲瀚的电话时隔半个多小时打过来,龚俊抱着靠枕横躺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正准备进入游戏的选英雄页面,抬眼对着悬浮框上熟悉的“张哲瀚”三个字思考良久,眼睁睁看着花木兰与阿轲双双被对面ban下,想也不想地按下接听。
“张老师,什么事儿啊?”
他开口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不自然,手心下意识摩擦裤腿,过去几个月的记忆好似突然间就混乱了,变成席卷而过的一场龙卷风。他曾经也把张哲瀚叫做“张老师”吗?龚俊想不起来,也分不清,就像七月夜色中坐在房车里分不清拍打到窗户上的是风还是雨,喝多了走出庆功宴的那天抬头分不清是月亮还是路灯,站在海南岛上远远望去分不清糊作一团的是海还是天。
“龚俊?”而张哲瀚好似混不介意,叫了他一声之后停顿一下,又问他:“你最近在忙吗?”
他说话时候语调很平,但龚俊就是听出了几丝慌张意味,好似张哲瀚此刻不是在问他最近工作忙不忙,而是欲言又止地询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两个人同处北京不同南北,隔着东西几条街道尴尬对话,好似突然间心意相通的达成了某种默契,揭过一个不为人知的夜晚像等待一场风雨后的雨过天晴。
“最近还好,也不是很忙。”龚俊回答他的问题时候说话一直习惯性地半拍,捏着裤缝儿漫不经心扯谎。实际上他根本没什么工作,青黄不接像夹杂在春夏之交的翻滚麦浪,他清了清嗓子,听见手机那头飘过来隐隐绰绰的音乐声,张哲瀚身旁似是有人来回走动。
“你呢张老师?”他反问道。
“有点忙,今天在准备几套硬照的拍摄。”张哲瀚实话实说:“最近都在宣传首唱会的事情。”
“噢,我刚刚还在群里祝你演出顺利,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龚俊回答时候显得很乖,尾音轻轻软下去,像一片扬在阳光里又慢慢往下坠落的羽毛。
“我看到了。”张哲瀚舔了舔嘴唇,弄花一角化妆师刚刚涂好的唇膏,像不小心吻落玫瑰的一片花瓣,舌尖抵着腮帮转了小半圈,仰起头看见顶上一束繁盛枝桠般的白炽灯盏,浅米色墙壁被印出几个圆润的阴影。
“谢谢。”他说。
“不客气的,”龚俊答他:“祝你演出成功。”
“其实我是想问问你,”造型师拿着配套的首饰来给他挑选佩戴时候张哲瀚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人造莫桑钻和天然粉水晶在光照下盈盈生辉,五彩斑斓的细碎亮光旋转开来仿佛一颗不小心坠落在前的冷焰火。他曲起指节任戒圈扣紧,偏过头想起龚俊与他十指相扣时候掌心滚烫,汗津津如同揉碎一个夜晚在交错生长的指纹中央。
他说:“如果你18号不怎么忙的话,可以来做我演唱会的嘉宾,我留了个位置等你。”
游戏倒计时开始后队友跑出水晶,龚俊因为挂机太久而被刷了满屏问号。张哲瀚的邀请砸在耳边像鲁班七号开大招时候在脚边砸掉半管血的火箭炮,龚俊捏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抬头望见窗外弥天盖地的秋光,仿佛洒在横店张哲瀚房间里小阳台上的灿烂日色,七月底没能滚下来的夜雨惊雷终于在此刻滚落他心上。
“好啊,”他听见自己答应得很爽快:“要是那天晚上没工作,我又正好能留在北京的话,一定去给你捧场。”
最后电话挂断在背景中工作人员询问张哲瀚有没有准备好、能不能开始拍摄的催促里,龚俊和他说“再见”,又说有空一定再见面,后知后觉意识到张哲瀚好像真的很忙。屏幕自动切回游戏界面,对战刚开始不到四分钟,龚俊知道如果在此刻进场,那么结果也不算完全无可救药,但他就是突然间放弃了,锁住屏把手机扔在一旁看着窗外发呆,像落花接受顺着流水腐朽没落的命运,林夕接受富士山无法被一瞬私有的朝夕。
美满秋光泛滥只一瞬,龚俊呆坐在原地像一只只能踏步无法直立行走的动物,睁着眼盯住烂漫天光由窗外缓慢爬上房顶,仿若用目光拨动时光轨迹,看见张哲瀚落满了金灿灿暖阳的脸一点点淹没进黑夜的阴影里。
然后他捞起来手机,订了一张几小时后即刻飞回蜀中的机票。天气预报说成都今日有雨,气候潮湿闷热,龚俊在航班起飞前滑行的过程中最后透过舷窗看了一眼青山后缠绵悱恻的霞光,逃离北京像匆匆忙忙逃离一颗始终无法靠近的璀璨恒星,一缕水中难捞的清光,一个微濛雨水中早已错过的半湾月亮。
关于张哲瀚突然朝他示好的原因有很多,龚俊虽然入行晚又性子直,此刻也能明白“对方真的已经既往不咎”是无数原由与借口里可能性最小的一个。最大可能是为了刚杀青不久的《天涯客》着想,剧方与公司希望他们能表现得亲密过甚一些,好为这部一路走来都不曾被人看好的剧提前走一个宣传过场;又或者只是张哲瀚这个人单纯的对朋友好习惯了,请他做嘉宾以感谢彼此相识一场,甚至对方可能也只是随口一讲。
龚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空再聚等于再也不聚这种类似公式在过去二十几年里也曾亲身推导过很多个,半个多月前被海风推搡着在菩萨面前许的愿承的诺还历历在目,香线烧断半面烟,热灰落打手沾尘,他答应了不要红鸾星动,因此张哲瀚便只能是他的关山月与天上星,无法再做他想。
十八号那天他早早给张哲瀚订了花,又点开对话框发过去那条斟酌再三的短讯,只说工作原因不在北京,很遗憾无法到场。张哲瀚隔了很久才发来回复,简简单单一句“好的”,龚俊拎着手机盯着看了很久,判断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情绪,觉得倒是很符合他老干部的风格。
那天成都的天气格外好,傍晚时候日头歪斜着泼洒余晖,天边让红云烧成灿烂辉煌的一片。龚俊在阳台的藤椅上坐了很久,一直坐到残阳西沉天幕暗透,路灯由远及近一盏接一盏亮起,夜风荡过来吹着他的脚踝,残存的蚊子在他小腿上零星叮了几个包,楼下大妈们跳广场舞的音乐清晰分明到有些聒噪。
然后他想,隔着几千公里以外的北京,张哲瀚的首唱会应该也已经开场。
据说城市高楼间原本也是能看到星星的,只是人类习惯了夜里始终明亮的大片灯光,市区光污染又过于严重,所以无法看见星球发出的光芒。那天晚上龚俊睁着眼睛看了很久很久,肌肉酸痛似乎要淌下泪来,眨了眨眼执拗又不甘地张望,终于看见了自天幕中浮现而出的点点星光。他想起那天晚上在张哲瀚房间里看的半部纪录片,银河系中超过3000亿颗恒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颗能跨越浩瀚光年来到人类面前。
龚俊挠着被蚊子咬出来的包笑起来,想到张哲瀚像想到一颗亘古万年间明亮璀璨的不变恒星,而他只是路过对方一段存在轨迹的无名飞行器,在过往时光里曾与他一同环游过片刻宇宙,某一刻他们一起抬头,看见了同一轮被浸湿晕开的月亮。
但龚俊还是觉得,看到张哲瀚的每一眼,都值得他铭记万年,哪怕最终宇宙崩塌摧毁星系,哪怕最终他和他都下落不明。
“妈,”他在零星闪烁的星球照耀下擦一把眼角溢出来的生理性眼泪,回过头对着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父母讲:“我突然想吃红糖醪糟汤圆。”
因为汤圆圆圆满满,红糖很甜很甜。
05
那次过后他们很长时间不再有联系,彼此变成两条一瞬相交后再难重遇的延长线,工作日程也南辕北辙。空闲时间里龚俊陪着家人旅游,又独自去了一趟丹东,坐在半山腰清风徐来的木质长椅上独自想了很多,抬起头眺望远处一茬一茬儿的青草地,天空中偶尔划过的展翅飞禽,还有一只挂在树梢上断了线的风筝。
而后是新剧播出,他配合着剧方开始频繁营业,踏进新的剧组,从此和张哲瀚背对背奔走在不同的剧情动线。生日到来时候他陆陆续续收到很多朋友寄来的礼物,对着早就架好的相机镜头一件件拆开,仿佛划破礼盒与惊喜的过程都变成单调重复的无聊过程。看到张哲瀚的名字出现在快递外壳时候他愣了很久,打开发现是一个乐高的古罗马斗兽场,没有祝福,没有贺卡,甚至没有署名。
龚俊抱着那个很沉很沉的外包装,最终也没有拆开。
而后是2021年的冬天露了尾声,新年在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匆匆划过,早已从《天涯客》改名《山河令》的剧集被提上开播日程,一切宣传活动重新确认对接档期,龚俊在与张哲瀚互相不闻不问尽力忽略了四个多月后,终于要面临再一次重逢。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想过来得这么快。
第一次重合的工作是优酷录制,龚俊记得很清楚,春寒料峭时节里风扑到面上仍旧有些刺痒,厚外套还没那么容易脱下去,沿途光景却早已经冒头了几分春意。他在坐车去往录制地点的路上数到几朵凌枝打了花苞的白玉兰,平白生出来种只身打马过草原的孤单荒唐感,而张哲瀚就是他的草原另一头,是他念念难忘里不敢期盼的回响。
短短路程里龚俊思考了很多,关于这次见面到底是久别重逢还是孽缘难断,到最后也没能给出个准备定义,只知道天色还早,日程很长,录影棚灯光全束落到肩背上时候会把五官照得立体又漂亮,强光直照却再怎么也不会比得过去年夏天横店的艳阳。
张哲瀚是从剧组赶过来的,到得比他要晚,推门走进时候龚俊正被造型师按着肩膀喷发胶,雾丝沸沸扬扬像北京城内春日翻天覆地的柳絮一样。他正对着镜子无法拧转过身,只听见对方熟稔地与工作人员打招呼,从镜面反射里看见张哲瀚坐下后的半边肩膀。张哲瀚坐下后一直偏着头在跟小雨说话,声音混在音响里流淌而出的歌声里听不真切,断续模糊仿佛隔着条马路从街道另一边飘过来的歌剧咏叹调。
于是龚俊就猜想,大概张哲瀚心里也和他一样尴尬,并且认为镜头之外的多余对话没有必要。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对方,像在冬日干燥泥土里沉寂了四个多月的种子渴望着想去尝一尝春雨的馈赏,龚俊几乎是在发型固定好后的下一秒立刻转过头,目光一路追寻,还未爬至张哲瀚的化妆椅就先与对方在半路相撞。
他没想到张哲瀚也在看他,而且似乎已经一言不发地看了很久。那人双手交叠盖在身前,好整以暇地仰着头任化妆师往脸上喷化妆水,眸子被一圈镜前灯照得闪闪发亮,龚俊甚至错觉被他望住的同时像是也被恒星光辉短暂照耀,灵魂都因他的青睐而发烫。
“张老师,”他磕磕巴巴地先开口,“好久不见。”
“嗯,”张哲瀚这声单字应得意味深长,望着他的眼睛眨了眨,把脸扭回去上粉底时候意有所指:“的确是很久没见面了。”
龚俊呆呆看住他,一时间竟然忘了该怎样作答。好像只要是挨近张哲瀚的每一刻他都会不自觉被打回原形,变成刚入行工作时候笨口拙舌又不懂眼色的懵懂年纪,只懂得盯住对方永远清灵透亮的眼睛,重新做回一颗暗淡无光的飞行器。张哲瀚看起来比记忆里壮实了很多,水蓝色衬衫被肌肉勾勒出澎湃线条,头发理得过短变为寸头,眉眼还是精致,只侧着脸时候像一只竖起来防卫的小小刺猬球。
“可能是因为大家最近都很忙吧,哈哈。”龚俊回答过后不敢再瞄他,怕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停留太久。房间里的人声在他尾音结束时候也跟着落下去,不再有人说话,便携音响的电源键闪烁不停,周杰伦一首歌唱到动情难得破音,伴奏突然间高亢而起似烟花拍进珊瑚海,龚俊操作失误按到切歌,音乐戛然而止搁浅岸边,前奏改换变成《爱的飞行日记》。
剩速度回应 向银河逼近/ 我对着流星祈祷时专心
为爱飞行 脱离地心引力的热情/ 找一颗星只为了你命名
张哲瀚跟着轻哼,闭上眼睛任刷头扫过眼尾,面朝正前方不咸不淡地开口说:“既然龚老师一直说很忙,看来最近通告的确很多,应该不久就会发财。”
“没有没有,但愿吧哈哈哈。”龚俊笑得很大声,甚至双手也跟随着抬起来挥动,笑容荡在四面白墙上如浪打浪,很难让人忽略。张哲瀚勾了勾嘴角,附和着却不像真心在笑,龚俊忍不住又看了他好几眼,推断不出张哲瀚到底是生气还是根本不在意。
很快对方工作室的助理就拎着三四袋奶茶走进来,小雨轻车熟路替张哲瀚感谢大家辛苦,又帮着把饮料分到各组老师手中。两人前后脚拎着袋子去了别的房间,张哲瀚拿了一杯戳开,没直接喝,左手卡着盖子边缘伸长手臂递过来,连带着也转头看向龚俊。
“谢谢张老师,下次换我请。”
龚俊伸手去接时候垂眼捏住了挂满水珠的底座,像很久之前的某次深夜,他缩着肩膀接过一瓶张哲瀚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矿泉水。不同以往的是张哲瀚这次没有立刻松手,彼此双臂舒展着横亘在两个化妆椅之间,连接起来像一条往下弯曲的桥,水珠自张哲瀚掌心流淌到龚俊的指尖,又或者只隔半寸距离就要牵手。
龚俊不解地抬头,又一次和他对住双眼。
“龚俊,”张哲瀚看着他问:“你是不是在躲我?”
如果可以,龚俊很想要时间倒流回到杀青宴那个晚上告诫自己别喝酒,不要在电梯口等待张哲瀚上楼,又或者干脆让酒精一直烧到此刻今宵,让栽倒过无数豪杰英雄的烈酒借他一点勇,一点就够,够他撑过张哲瀚单刀直入的问句,够他能在对方的眸光里多几分钟别躲避。
“怎么会呢张老师,”他很努力地牵动着不愿配合的面部肌肉,虚握着放在腿边的另一只手沁出薄汗,和张哲瀚对视时候像是遥遥站在相对而出的两岸青山:“我不是在这儿呢吗。”
张哲瀚眼神扫过他刚刚吹好造型的发,浓得像泼墨勾勒而成的眉,还没来得及打唇膏的嘴唇薄薄两片开合,颜色浅淡,唇峰边缘晕开像化在春水里的凹凸冰缘。他看见张哲瀚眼睛眨的很慢,睫羽垂落似漂浮水中的藻荇,手掌轻飘飘张开,奶茶一瞬便掉进龚俊掌心,张哲瀚收回手拉扯袖口,垂着头搓了搓潮湿冰凉的指尖。
“不好意思龚老师,”张哲瀚戳开另一杯奶茶,挑挑拣拣像是故意找了杯和他不同种类:“我也就是开个玩笑。”
录制开始前他们并肩站在镜头外候场,龚俊穿了自己的牛仔外套,把收声器别在领口,张哲瀚身上还是那件蓝色衬衫,皮革背带绕过腋下在后方交错,显得他最近为了拍戏而刻意加强健身而来的胸肌更为壮硕。龚俊站在他背后,看见他弯腰整理袖口时候绷紧的脊背沟壑,狭长如埋葬月光的沟渠,目光不由得往上,落在那两片原本可以隔着外袍清楚感受到的蝴蝶骨。
现场调试还没结束,收声器还没开始工作,主持人坐在灯光下等待各式灯光,面上妆容显得有些浓重太过。张哲瀚整理完衣服站到他身旁,双腿分立,肩背挺拔如白杨。
“龚俊。”他偏过头喊了龚俊的名字示意对方靠过来,眼睛还是一直一直目视前方。龚俊在他身旁弯着腰,把耳朵贴过去的动作熟练到变成本能反应,像在组里时候乐此不疲地贴过去听张哲瀚讲那些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笑话,却又依然每次都心甘情愿为他折腰。
可这次不是冷笑话,张哲瀚很谨慎地用手掌盖住胸前的收声器,语气淡淡地讲:“如果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都理解,你不用介意。”
现场执行导演已经喊了录制开始,灯光镜头一瞬间就位,主持人坐姿端正,正对着台本按照既定流程念开场白,提词器在身后滚动起来,为了不影响现场收声所有人都行动得小心,空调风也不再转个不停。
龚俊与张哲瀚错着脸,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赶在临上场前说这种话,是在担心待会儿的节目效果还是不愿再与他废话假惺惺客套。大脑空白前的一瞬龚俊在心里默默摁下上场倒计时的秒表,张哲瀚的眼睛完全睁开看人时候很大,圆润而黑白分明,像一只足够聪明却懒得狡猾的猫。
他拍了拍龚俊的后背,唇瓣好似是由初春的樱花做成,轻轻又补充一句: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正午太阳酷晒时候龚俊钻到他伞下大笑着摩擦过的衣袖;端坐在木桌前互相捏着小风扇打闹间隙握住的指尖;等戏无聊时分龚俊充当狗头军师害他输掉的大半欢乐豆;龚俊忍着嘴唇通红涕泗横流陪他一起吃过的爆辣江西米粉;还有纪录片里那个孤零零绕着水星环游的飞行器,张哲瀚与他十指相扣的手心,他吻住张哲瀚吻到呼吸都断绝,那一秒种世界按下暂停。
而从这一刻起,张哲瀚说这些都没发生过。
06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在春风里从十八线艺人荣升为17.5线的小明星龚俊,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惴惴不安怀揣已久的第三个秘密,最终也会和前两个一起悄无声息地下落不明。
再次录制的头天晚上他落地很晚,飞机伸着钢铁羽翼划破静谧夜空,冷风与星宿一齐浮沉,在肉眼无法观测到的时刻留下长长尾迹,仿佛也曾一瞬撞到过漫天触不可及的恒星。龚俊在落地时分侧着脸透过舷窗看向整座被辉煌灯火框住的城市,恍惚闪烁不停的信号指示灯也都是归家的信号,而纵横交错的霓虹是每座城市流淌不息的脉络。
他在倚着窗汇进车水马龙后闭上眼,奔忙劳碌的漫漫长路里难得放松一刻,想起明日又要面对镜头扮属于温客行的长发与妆,偏着头透过周子舒看见对方仿若镌刻在心底一般的长相。持续好几日连轴转的工作没能让他变得疲乏,反倒是在想起张哲瀚的一瞬间突然感觉困倦,情绪翻搅着涌上来时候难受又恶心,像那杯加多了糖之后又冷掉的奶茶,甜腻腻叫人张不开嗓。
与张哲瀚不断重逢又再次分别的这段时间不长不短,却足够叫龚俊把想起对方变成一种难以脱敏的自动机制,似乎闭上眼过后也期盼着能有与营业时如一的闪光灯照亮四面八方,让他也由此得以沾光,正大光明碰一碰张哲瀚的肩膀。
到达酒店时候已经凌晨过半,龚俊很诚恳地和每个人说辛苦,独自拎着行李箱走在前方,运动服的裤脚落拓,肩背宽阔平直如无法被浪花拍折的一线海平面。办完入住电梯上行,负责对接明日活动流程的小姑娘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握着还未熄灭的手机屏幕看向龚俊,凑过去告诉他张老师也住的这家酒店,房间和他处在同一层。
“都是节目组安排的住宿,很正常。”龚俊甚至没有低头,目光平直望向缓慢合拢的电梯门,从反光镜面里看见自己口罩上的眉与眼锋利如泼墨国画里的山峰,没能被发胶定住的几缕短发掉下来覆在额头。右上角楼层开始跳动,他隔着口罩边缘捏了捏鼻梁,想到喝多了站在楼梯口的晚上夜凉如水,硌在他后背的按键屏泛出金属制冷光。
“太晚了,别去打扰人家了,有事明天早上起来再说。”龚俊垂眼朝她叮嘱,目光落在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背上,分不清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对方。电梯门深夜大开,走廊灯光喧哗着涌进来,助理在身后告诉他明早起床的时间,他捏着房卡认真核对房间号,脚步声都被地毯收藏,挥挥手告别时候不记得听没听到。
等到终于能够完全放空倒进被褥里,龚俊抬手遮住眼睛思考,是不是应该跟张哲瀚道个歉。
优酷那天的追剧畅聊会录制了很久,中场休息加上补妆准备的空隙,前前后后消磨掉两个多小时。录制结束后他和张哲瀚在一旁稍作休息,接下来就是各式各样的双人采访与游戏环节,镜头一刻不停地扫过来,恍惚让人觉得困囿于补光灯与摄像机圈出来的方寸,同时也困囿于无法再与恒星一同环游的昼夜,与盔甲片片脱落后不得章法的隐秘爱恨。
龚俊举着答题板绞尽脑汁想着正确答案,却又似乎怎么作答都摸不到得分窍门。
张哲瀚在片刻休息时间里短暂挣出口生气,尝试着跟他搭话,话题无非是些生活近况的随口闲聊,问他最近睡眠好不好,又接了哪些新戏,对于往后的宣传期有没有什么明确规划。龚俊抿着唇不敢看他的眼睛,讲出口的回答十句里八句半都不自然,身体防备般侧朝外,像是预备要随时逃离这场尴尬,往后余生面对张哲瀚时候永远以沉默作答。
到后来张哲瀚也放弃再与他交流,偏过脸朝向另一边,像是彻底被他惹毛了开始发起脾气。于是龚俊站得又与他远了半步,让开走上来为对方固定妆发的造型老师。负责化妆的姐姐为龚俊修补眼影,他睫毛颤抖着闭上眼,在化妆刷敲打着戳上来时候想起那滴自四季山庄廊檐坠下来砸在鼻梁上的雨水,觉得自己终于在今日被折断另一根纤细翅骨,奄奄一息成为再也无法为别人扇动翅膀的蝴蝶标本。
两个小时后一切终于落幕,他和张哲瀚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笑到僵硬的嘴角粉饰太平一样接着挂住变成荡啊荡的桥。龚俊拍着手对大家说辛苦,微微弯腰鞠躬庆祝终于收工。而后他急急忙忙自镜头中抽身,混进人群里随波逐流,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张哲瀚想拉住他身影却最终只能与他半片衣角相擦而过的、滞留在半空中久久未能收回去的手。
龚俊捧着一颗破碎的心从他身旁溜走,逃离演播厅像四个月前匆匆忙忙收拾行李逃离有张哲瀚在的北京。张哲瀚说“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时候他没点头也没摇头,表情凝固在脸上像一个盛大演出时效已过却仍惦念着马戏团昔日荣光不肯罢休的、滑稽又不合时宜的小丑。
张哲瀚在他差一点就要能完全踏出化妆间之前跑过来拉住了他,不管不顾扯着他走进隔壁空无一人的换衣间,周遭各式浮夸廉价的演出服堆叠起来像是即将压垮承重的衣架,龚俊与他被簇拥着面对面挤在一起。张哲瀚在进来的同时用脚带上门,没有开灯,窗户洒进半扇外头演播厅透出来的光,一半踩在脚底,一半被龚俊阻挡,只漏出斑驳几缕照亮张哲瀚的眼睛,恍惚像是白月光落在他们身上。
“龚俊,”张哲瀚放开他后抬手松了领口,颈边动脉若隐若现,语气来者不善,看起来很有些气急败坏。他说,“我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你了。”
龚俊低着头看向他,虽然高出半个头却仍旧显得很乖,像是只要张哲瀚抬手摸一摸他的头发就会立刻变得很听话,尾音撒娇一样地翘起来,整个人变成一颗又香又软的大白兔奶糖。可他如今眼睑半阖沉默着,半张没来得及卸妆的脸藏在口罩下,目光同唇齿一齐静默,像一艘沉进阿拉斯加海湾下落不明的货轮。
他说:“你没有惹到我。”
张哲瀚眼神往上,踩着灯光的身影焦躁不安般前后晃了晃,稍微理顺一口气,用指尖扯扯他的袖口:“如果我有哪里做错的地方,你告诉我。”
龚俊顿了顿没说话,只是用力摇头。直到张哲瀚失去耐心般锤了他一拳,他才干巴巴重新张嘴,诚恳地朝着张哲瀚说,“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犯病啊?“而张哲瀚为此更为火大,很明显地烦躁起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都说了我不介意,你还要我怎样?“
“可是我介意。”龚俊突然抬起眼来对住他,眼神很执拗。张哲瀚在他的眼睛里短暂停顿了一瞬,感觉龚俊说话时坚定到让人觉得难过。
他说,“我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只是那个好像谁都没有率先躲开的吻。暴雨过境一瞬砸在身上的雨,戏服边角处溅上的泥,被风吹着变凉的茶,不小心撕坏扇面后干脆用来遮阳的扇子,小火煲了一整个下午的冰镇绿豆汤,放了切块番茄与蔬菜煮出来的渔粉,水池边被长脚蚊子叮出来的包和张哲瀚阳台上仰仗着他照顾而得以野蛮生长的盆栽。
一桩桩一件件,龚俊全都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07
他在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以后注意到手机屏幕一直闪着光亮到发烫,工作群里寥寥几个人一遍遍提醒他明日早起的时间,而龚俊只匆匆瞄一眼就尽数跳过了,被新消息顶到最上面一格的联系人备注栏里只有三个字,头像是一只歪着头的小猫。
张哲瀚两分钟前给他发消息,措辞很简短,只有两个字:开门。
龚俊捏着手机矗立当场,半干发梢里粘着的水珠顺地心引力坠落,砸在屏幕上像溅开一朵赏味期限短暂的花,后知后觉自己摒着呼吸心脏狂跳,世界在张哲瀚这两个字里丢失一秒,飞行器不管不顾偏离了既定轨道。
他在屏幕光亮暗下去之前给对方拨过去电话,信息时效性已过,他不确定张哲瀚是不是还想见他,只晓得在对方面前变成一只永远冲动而不自知的小动物,一个受引力波影响无法脱离对方独自环游的专属卫星。
“张老师,”他在通讯接通后拐弯抹角地问:“您还没睡啊?”
而张哲瀚沉默片刻,很显然不打算再跟他废话:“开门。”
龚俊顶着毛巾打开门时候有自己都没能意识到的慌乱,不合脚的棉质拖鞋甚至左右都穿反。走廊灯光延绵昌盛,张哲瀚倚靠着他房间旁的墙壁弯着腿,只穿宽松短裤和柔软简单的纯色T,横抱双手等待着,在房门逐渐拉开的过程中抬起脸来捕捉龚俊的眼睛,因为角度问题很可爱地歪着头,下巴上一圈刚刚露了青色的胡茬。
“张老师。”龚俊右手搭在把手上忘了放开,左手忍不住弯着指节揉了揉鼻尖。
张哲瀚不发问也不回答,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向他,面上小痣让灯光涤荡若朱砂,瞳仁清透明亮,双眼皮褶皱扑落的阴影清晰可闻。龚俊低下头感觉被他看到周身滚烫,继而觉得羞愧难当,忍不住又屈着食指揉一揉鼻子。张哲瀚在城池外,而他在围城里,中间隔着一扇厚厚木门半开,彼此相对间时光哗啦啦无声流淌。
“你就让我站在外面说话吗?”后来还是张哲瀚先问了他。
龚俊没有开窗,刚洗过澡的房间里温度有些潮,黑夜过半万籁寂静,连灯都只浅浅开了一半。沙发是靠墙摆放的长条形,张哲瀚踩着地毯坐在一边,龚俊给他拿了瓶水递过来,隔着足以容纳一个人的身位坐到他旁边。
张哲瀚捏着水瓶没拧开,轻轻皱着眉头,心想两个人独处时候似乎还没和对方离得那么远过,余光瞄见龚俊膝盖撑在腿上目不斜视,水珠滴滴淌淌溅落在耳畔,又被他捏着毛巾一角尽数擦去了,像一棵被雨水浸泡过后枝叶湿润的阔叶芭蕉。
于是他把矿泉水放在茶几上,没有立刻开口。
“我以为你从剧组赶过来,早都已经休息了,所以没有打扰你。”龚俊舔了舔嘴唇,很明显不怎么会撒谎,一句话思考到夜色过半也还是讲得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张哲瀚只觉得好笑,继而不想再逗他,吞下去那句“不会发个消息问问吗,你又不是不会打字”像吞下一朵言语不详的玫瑰花。
龚俊接着说,回避他的意愿急迫:“张老师,那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明天的流程安排我已经都看过了,如果有什么要改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以前你天天往我房间里跑的时候我可没管过那么多。张哲瀚不动声色挑起眉,沉默着听他继续掰扯。
“上次节目录制完是我态度不好,你别生气张老师。”龚俊说到后面愈发喋喋不休起来,从明天扯到前几天,说来说去又开始朝着他道歉,“我当时情绪太冲动,扔下你直接就走了也不是故意的,是第二天早上还有个活动,晚上的航班需要赶时间……”
好家伙,张哲瀚快要忍不住在心里为他鼓起掌来,为龚俊这时候还能编出谎话敷衍。
“龚俊,”他开口打断对方那些越来越底气不足的谎话,停顿过后很有耐心地看着龚俊,直到对方也被他喊过来侧着脸朝向他。
“我想过了,”他看着龚俊的眼睛说,“和你在一起,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龚俊举着矿泉水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半瓶水波晃荡,他却在张哲瀚面前立刻变成一尊动弹不得表情滑稽的石膏塑像。张哲瀚像是终于得逞,心情很好地撑着脸欣赏他此刻的窘迫,看见龚俊依旧淋漓的发尾杂乱交错,眼睛倏地睁大了,继而唇齿也跟着半张。
“你说什么?”龚俊反问的声音颤颤巍巍变成一块柔软的火山熔岩蛋糕,似乎是不敢确信这句话会从张哲瀚口中说出来,可怜又可爱地生怕自己听错。
“你不是喜欢我吗?”张哲瀚眨着眼睛看向他,“还是说我猜错了?”
“没有。”龚俊紧随其后地否认了,下一秒还是没能回过神,像一台数据延迟慢得不能再慢的老式电脑,烧掉主板时候连带着也短暂丧失语言功能:“可是你,不对,是我,我从没有跟别人讲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哲瀚叹了口气,伸手帮他把那个攥了很久的塑料瓶拿下来放到桌上,双手撑在两侧,扬起下巴仰躺在沙发靠背上不言语。龚俊盯住他不敢眨眼,用目光描摹他此刻缠绕朦胧灯影的睫毛与眼睛,害怕只要闭上眼张哲瀚就会立刻消失不见,方才的对话也只是睡梦里期待已久的渴望。
由渴而望,他因张哲瀚而生出渴望。
“你猜?“张哲瀚看着他说。
龚俊让他问住,终于忍不住眨了眼,重新睁开时候想起杀青宴那天晚上张哲瀚也是这么撑着坐在床沿,整个人坦荡荡的挺直,是他走过去扯着张哲瀚的手叫他坠落,也是他覆上去十指相扣,卑劣不堪又不够磊落地,从他唇边偷来了一个吻。
“也对,”他曲膝坐在张哲瀚身边,愧疚地垂头丧气道:“我喝多了那天那么不像样,你也应该知道了。”
“我应该知道什么?“张哲瀚反问他。
还能知道什么?知道同组的演员不仅跟你拍耽改,还真的拍到一半喜欢上你?知道他像是故意非要缠着你不放,耍赖一样和你亲吻然后被你赶出去?知道对方根本什么都忘不掉,在你想修补关系时刻还毫无立场地发脾气?还是知道他从始至终都还喜欢着你?
这话龚俊说不出口,只好赌气般又重复一遍:“你就是知道。”
“我又知道了?”张哲瀚说。
“对,”龚俊吸吸了鼻子,红着眼眶朝他贴过来,跟他离的无限近,说话时候呼吸都直直喷到张哲瀚脸上:“你就是知道。”
张哲瀚没有躲,停在原地不动的姿态无形中甚至还透出些宠溺,很早以前他就发现了,龚俊认真盯着人时候,目光是很容易让人招架不住的。
“好,很好,龚俊。”
眼看着再这么说下去两个人又得和上次一样吵架,张哲瀚眨了眨眼睛,抬手把那块滑稽的吸水毛巾从龚俊头上扯下来,没等对方再开口,抢先一步道:“那我们来讲一讲,我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顿了一顿,垂眼发现呼吸和对方交错着混在一起,正对着望向龚俊优越的鼻梁,继续说:“杀青宴那天晚上你喝多了要和我呆在一起,我让你进门了,结果你什么也不说就和我接吻,亲完了也不解释,我问你在干什么又不回答,只会道歉和认错。你说,我该怎么想?我能知道什么?”
他说到这里时候扯着嘴角,自嘲般很轻地笑了一下,没给龚俊解释的机会,接着又说:“后来我觉得那天我们都喝了酒,也不算你的错,故意问了你那边的工作人员你的档期,打电话邀请你来我的首唱会。结果呢?你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临了送来两束花就说不好意思来不了了,我在后台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你觉得我该怎么想?我又该知道什么?“
“我以为……”龚俊没想到原来所有事情在张哲瀚眼里是这个样子,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的脸,更不敢和他对视:“我以为你当时那么生气,不会再想见我。”
“你以为,你以为个头啊!”张哲瀚气得要死,声音也不由得大了些,把龚俊一把推开:“你自己都随随便便以为了,还想要我怎么想?”
龚俊说不出话来了。
张哲瀚深呼吸稳住情绪,起身站到他面前,灯光一瞬间倾斜如瀑,浇灌在他肩膀头顶像盈盈因他而生的明亮。
“后来我觉得,可能你对我真的没那个意思,只是入戏太深犯了个错,走出来就好了。”张哲瀚慢慢说:“所以我找到你,让你不要介意,我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你又不同意了,说你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龚俊,你那个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我不知道。”龚俊垂首坐在他面前,抬头不是不抬头也不是,平生第一次被天降好运砸中的喜悦感还没来得及让他开心起来,张哲瀚的影子投在他身上,又让他绞着手指越发手足无措。
他抬手拉住了张哲瀚垂在身旁的掌,吸了吸鼻子觉得眼前模糊一片,眨着眼睛望住张哲瀚说:“我没想过你也会喜欢我。”
爱上张哲瀚时候没有人告诉过他太多,他也无人可讲,惴惴不安揣着一份爱情茫然无措,只知道在沉闷酷热的天气里为他遮一遮阳;于繁重拍摄间多窃取分秒能与对方呆在一起的时光;在鬼迷心窍不问自取了一个吻后第一时间认错;风尘仆仆跑到海南大风翻涌的观音像前,郑重又虔诚地为他拜一拜佛;又在自觉张哲瀚不愿与他再见的日子里,心甘情愿退避到西南另一方。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还能为张哲瀚做更多。
“我问你,”张哲瀚看着他,“我要是没猜出来你喜欢我,你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龚俊慢吞吞回答:“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喜欢我。“
与张哲瀚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都觉得对方热烈而璀璨,像一颗明亮不息存在了好久好久的不朽恒星,千万年间与他这只无名飞行器短暂打过个照面,彼此重合了一段命运般的环游轨迹,抬起头一同无意间沐浴过月明。他从不认为有一天张哲瀚这颗恒星也会爱上这只名叫龚俊的小小飞行器,并且与他拥抱般相撞,两个人一同偏航。
哪怕最终宇宙崩塌摧毁星系,哪怕未知前程里他和他会一起下落不明。
张哲瀚的掌扶住他两边肩膀时候温柔又可靠,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感,龚俊被他推着陷进沙发里,仰面朝天看见对方单膝跪倒在沙发坐垫的边缘,另一条腿也跟着迈上来,俯下身朝着他暧昧到无可救药般贴近。
张哲瀚看着他的眼睛,无限温柔地说:“那你现在开始想。”
龚俊用湿漉漉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眼睛看向他的脸,所有轮廓都氤氲成模糊一片,只有张哲瀚的眼睛闪烁明亮,月牙一样不知疲倦地发光。天地顷刻倒转,巫山袅袅烟云,世界从这一秒开始在他心头下起大雨,张哲瀚就是那半弯被雨水打湿的稀有月明。
他终于再一次看见了曾经与张哲瀚一同看过的雨天月光。
十八线小明星龚俊的第三个秘密,是他喜欢上了同剧组另一位演员张哲瀚,很喜欢很喜欢。
“我想好了,”龚俊说:“张哲瀚,我喜欢你,你得和我在一起。”
而后他把手抬起来包裹住张哲瀚的手掌,闭上眼与他再度十指相扣,不同胸腔里的心脏亲密共振,情人于凌晨中闭着眼深深拥吻。
有关龚俊的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至此再也不曾下落不明。
【完】
【温周】囚妻记(二)
★【重生梗/微囚禁/无竹马线】
★假如上一世周子舒没能得救最终死了,温客行从疯批晋升为疯批plus,重生到天窗还没创立时期,把刚当上庄主没几年的青涩阿絮强行掳回鬼谷囚禁了起来……
——————正文——————
(二)
周子舒虽说常年待在四季山庄,没怎么跟江湖上的大人物打过交道,但或多或少也听说过这鬼主的传闻。
都说这青崖山鬼谷诡秘莫测,向来只进不出,世上真正见过鬼谷谷主的,除了他那一众恶鬼属下外,还活着的怕是寥寥无几。...
★【重生梗/微囚禁/无竹马线】
★假如上一世周子舒没能得救最终死了,温客行从疯批晋升为疯批plus,重生到天窗还没创立时期,把刚当上庄主没几年的青涩阿絮强行掳回鬼谷囚禁了起来……
——————正文——————
(二)
周子舒虽说常年待在四季山庄,没怎么跟江湖上的大人物打过交道,但或多或少也听说过这鬼主的传闻。
都说这青崖山鬼谷诡秘莫测,向来只进不出,世上真正见过鬼谷谷主的,除了他那一众恶鬼属下外,还活着的怕是寥寥无几。
但相传鬼谷谷主凶神恶煞,面目可憎,手段极其残忍狠厉,杀人如麻。仅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凭一己之力血洗鬼谷,将老谷主抽筋扒皮取而代之,如今也才当了新任谷主不到三年,堪堪十八岁出头就已有令江湖闻风丧胆之势。
但实际上……好像和传言所说不太一样?
别的不谈,单凭他这长相就确切称得上风华无双,跟“凶神恶煞面目可憎”八个字简直南辕北辙,沾不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
若非要挑出点毛病来,大概……就是太邪气了些,时不时瞧着阴恻恻的,不易接近。
但仔细想想,身为鬼谷谷主若是没有这股邪气,又怎能压得住那一众恶鬼?
周子舒就这么想得出了神,短暂地忘记了他还被温客行抱在怀里,前前后后思索起诸多有关青崖山鬼谷的事,却从未听谁提起过这谷主好男色而且是个情种……
年纪轻轻就为情所困痛失所爱不说,那旧情人偏偏还和自己这鲜少外出的四季山庄新庄主撞了模样,找哪儿说理去?
周子舒自出生至今活了快二十年,从来没有这般苦恼过。
而在他兀自走神的这段时间里,抱着他的温客行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除了心还在跳动以外,几乎跟一具凝固的雕像没有任何分别,仿佛他抱着的是个珍贵脆弱的瓷器,轻轻一碰,就碎了。
是以等周子舒从沉思中回过神后,差点以为这人是已经睡着了,遂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直愣愣对上了他的视线。
周子舒浑身一颤,他不知道温客行看了他多久,或者说从把他揽到怀里开始就一直这么看着他。只是那眼神……专注得像是要飞蛾扑火般钻进他的血肉里,温柔缱绻地,一寸一寸抚摸他的骨头,再细嚼慢咽地舔舐,融化进胸腔。
周子舒有点头皮发麻,略显匆忙地转移视线,温客行就笑起来,唇瓣抵上他的耳朵,轻声道:“阿絮,是想找我讨酒了么?”
灼热的吐息全数喷洒进他耳中,周子舒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却根本没办法躲开,只能咬着牙点了个头。
温客行总算是把他给松开,起身走到一旁,倒了杯刚温好的酒端给他,目光时时刻刻都透露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温柔。
可周子舒却觉得……那眼神莫名瘆得慌,一刻也不想看见。
他接过酒杯,这时候哪有什么心情品酒,只象征性喝了一口,便换上一副自以为能打动人的笑脸,提议道:“那个……老温啊,我也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屋子里吧?人总是要到外面去晒晒太阳的,不然憋出病来怎么办?”
周子舒生怕温客行冒出一句“你要是病死了我给你殉情”之类的话,却见他眸中肉眼可见地涌起一股激烈的情绪,眼眶周围又隐隐开始泛红,随后垂下头去,极轻极缓地笑了一声:“……你一直、一直都喜欢晒太阳。”
那话似是在问,又似是肯定,周子舒拿捏不清楚,还是应付着答了句:“是啊,对身体好。”
温客行笑意更深了,突然就蹲下身去,摸出袖中的钥匙打开了周子舒脚上的锁链,喃喃道:“只要你想……以后我天天都陪你去……”
周子舒心下一惊,完全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让这阎王爷给他开了锁,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完,就眼睁睁看着温客行走到房间角落的木桩旁,再次用钥匙打开了绑在上面的冰晶锁链,然后……将连接着周子舒手腕的另一头,拴在了自己手上。
“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出门。”温客行回过头来,眉宇间满是柔情地注视着他。
……周子舒瞬间失语了。
这是在把我当狗拴吗??
他堂堂四季山庄少庄主,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可事已至此,周子舒也只能被温客行用锁链牵着出了房间,一言不发地跟他散了好久的步,之后又在一方亭子里坐下,继续一言不发地往嘴里灌酒。
他现在心里着实堵得慌,一句话都不想跟温客行说,好在对方暂时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而是悠然自得地享受着跟他这表面和谐的安宁,目光一刻都不曾从他脸上移开。
“老温你……不来一口吗?”整顿稍许,周子舒总是将心情平复了些,勉强调整好语气,准备接着跟温客行周旋。
“不了……我想清醒着,不喜欢醉。”温客行摇摇头。
他怕醉了,就看不清眼前这个人了……
他舍不得。
片刻都舍不得。
周子舒没再多劝,斟酌着措辞开口:“老温你想啊,我到这鬼谷来……总要跟自己的师兄弟们说一声吧?不然他们四处都寻不到我,怕是会忧心忡忡,茶不思饭不想,显得我太没良心。”
周子舒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对温客行有用,只是尽可能地搜刮着能想到的理由,而温客行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面色如常道:“你是想见四季山庄的那些人?”
周子舒顿了顿,冒着把温客行惹怒的风险,“嗯”了一声。
“那我便去把整个山庄都搬到鬼谷来,让他们在这儿住下,时常带你去见见不就好了么?”
若是换作其他人,周子舒听了这话估计会前仰后合地放声大笑,可面前人偏是温客行这疯得不轻的鬼谷谷主……他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玩笑和打趣,字字句句都是认真在表达自己的想法,听得周子舒差点没拿稳手里的酒壶给他泼过去。
他毫不怀疑这疯子是真会去把“四季山庄”收入门下变“鬼季山庄”……
“哈哈,那倒不必。”周子舒干笑一声,正要另寻话头,就察觉到温客行的谷主阁外有人在传音唤他。
“是阿湘来了。”温客行站起身,对周子舒道,“走吧,你跟我一起去见见她。”
“……谁?”周子舒问。
温客行居然还愿意带他去见鬼谷里的其他人?
“我十来岁的时候捡到的一个小女孩儿,叫顾湘。”
话毕,温客行就握着链子走到周子舒身前,不由分说地搂起他的腰往外飞去。
“哎你,我自己会……嘶……”
不等他把话说完,温客行就忽地抽出了垫在他手腕上的软绸,锁链冰凉的触感一下子将他刺得抖了抖,寒意瞬间贯满全身。
他抿住唇,可算是见识到了这冰晶链的厉害。
“阿絮你放心,这锁链被我改造过,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伤害,仅仅会产生些许疼痛,让你记点教训罢了。”
温客行的语气仍是平静又温和,忽而偏过头,在周子舒耳垂上慢慢舔了一下,“别怕,只要阿絮你乖乖听话,我会对你很好,比这世间的任何人……都要好。”
周子舒的身体猛地一阵瑟缩,一时分不清是因为这链子带来的寒冷痛感……还是温客行的舌尖在他皮肤上舔过的濡湿感。
他紧紧攥住拳头,温客行很快抱着他落了地,随即重新在他手腕上缠上软绸,推开了谷主阁的大门。
周子舒体内的寒气还未完全消退,勉力稳住身形,长长吐出压在肺里的一口闷气。
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意识到……这鬼谷谷主除了长相外,别的地方应当是与传闻相差无几。
而他要想逃出去,只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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