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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宁

Children and Aching Souls: 关于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的一点小想法



前几天写了一篇小文章,《铭记夏日光辉》。总结了我一段时间来,对他们二人关系的思考。

这些思考,一句话总结:真让人脑子疼....

在这篇里,我试图概括他们之间主要的议题:阿莉安娜之死,野心,统治,权柄,the greater good,死亡,爱。

写得并不如何,力度弱,语无伦次。很多话说不出来,可能也好。也不需要再说了。

对邓布利多。

他是我最可爱的、最可爱的美人。

这是我对于“好”的最初印象。这是一切的宽和,沉宁,古潭般的慈悲;这是这所有高尚背后嘶吼着百年不能平息的痛悔。这是痛悔和个人的悲哀之上对生活的始终的热情;这是天真与岁月锻造出的美;这是从一开始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的、如蓝宝石的纯粹。

邓布利多在回光...




前几天写了一篇小文章,《铭记夏日光辉》。总结了我一段时间来,对他们二人关系的思考。

这些思考,一句话总结:真让人脑子疼....



在这篇里,我试图概括他们之间主要的议题:阿莉安娜之死,野心,统治,权柄,the greater good,死亡,爱。


写得并不如何,力度弱,语无伦次。很多话说不出来,可能也好。也不需要再说了。




对邓布利多。


他是我最可爱的、最可爱的美人。

这是我对于“好”的最初印象。这是一切的宽和,沉宁,古潭般的慈悲;这是这所有高尚背后嘶吼着百年不能平息的痛悔。这是痛悔和个人的悲哀之上对生活的始终的热情;这是天真与岁月锻造出的美;这是从一开始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的、如蓝宝石的纯粹。



邓布利多在回光返照的时刻里,浑身充满了力量,于是他选择让自己贡献最有意义的、他的痛苦。

【使用我吧。我聪明,我有力量,我也卑鄙。我不配有。使用我吧。你应该在这一步使用我。我为你精心设计好了,你看,你比我有价值得多,使用我。】



所有关于邓布利多的描述里,这一句最最戳我:“他还伏在我母亲膝头时就学会了保密。”



“他高兴地看着陀螺,看了好几秒钟。”这是哈利对于生平一次份来自朋友(罗恩)的生日礼物的反应。看着极度心酸。想到邓布利多应该是把哈利当成儿子(和棋子)在养,他的童年也许和哈利挺有共鸣。虽有家人,但邓布利多得到的关注无疑很少。年少的他大概以为,格林德沃是他这辈子能拥有的最好的东西了。

“人本能地羡慕自己的反面。” 哈利有母亲的深爱加持保护得以生存,而邓布利多却导致了自己家人的死亡还必须面对爱人的背叛。他关于爱这种东西的经历从来惨痛,然而他也从此意识到爱的力量。这力量不存在向量,它能造成好也能造成伤害。他是一个清醒的可怜的强大的好人。



在国王十字谈心时,邓布利多说希望格林德沃晚年有反省,有忏悔的;哈利说格林德沃说谎,约莫是为了防止伏地魔进入你的坟墓?邓布利多擦擦眼睛。他根本没(敢/想/能)把【他心里还有一点点爱我】的这个他会觉得特别别扭的想法,在哈利面前坦诚出来。

怎么能说呢?这是少年心事,是一点点隐秘的酸甜,又被迫被时间冲垮;最终谁都不能说。我想见到我的爱,却又怕见到。



一个正常人,在正常的日常活动中,会有多少时间去回忆旧爱?个人以为大概一年能想起两三次...不是说回忆不重要,那种感觉是绝对私人、极度撩拨情绪的,但是它绝不是你生活的主要部分,也不会在漫长的人生里左右你世俗的各种决策。无论是格林德沃还是邓布利多,本质上毕竟不是恋爱脑,即使旧伤太惨痛。



“我?我看见自己拿着一叠厚厚的羊毛袜。”


一个人的聪颖,高傲,天性里的好与善良,最终在岁月里酝酿成的对他人的慈悲,对生活的一点热爱,最深处对自己的极端不宽恕和渐渐长了皱纹的存在在那里的痛苦。只有在关于格林德沃的问题上,一向睿智深沉大棋党的邓布利多,说了他一生中最多次不确定的、忐忑的“我希望......”那是一种卑微,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


邓布利多在年少那场混战中最后说的是,“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冲我来。”

这是在一切魔法对抗都失去作用、悲剧已经不可收拾、冲动已经无法回头的时候,他最后的一招——我指望你的爱。我指望你爱我。我指望你能因为这样的感情,放低一寸魔杖——可惜你没有。

所以。

我将亲手温柔地炸掉我的爱情,你的野心,和我们的梦想。所有磅礴的规划,最后一句情欲缱绻的少年郎,我都再不想起。把它们扔进冥想盆;我见你时不带冥想盆;于是那些重聚时刻就根本不会想到任何过往,你也不要惊讶。





对格林德沃。


“我站在那里,满眼对你的渴求。”


格林德沃其人,首先是一位革命家。

就罗琳文里文外(跟任何影视版本没有任何关系)透露的信息和由此发展出的理解,我可以说:我赞同盖勒特·格林德沃理想的本质;我不赞成他的整体实际操作,我厌恶他某些可能的做法,我欣赏他最终的人生态度。


对【爱】的定义问题。对于格林德沃,尤其是少不经事的格林德沃来说,爱是绝对的强大、力量与美,足以让他下跪和颤栗的力量的威压;他在十七岁的邓布利多身上也感受到了这东西。对于邓布利多而言,爱是厚厚的羊毛袜,是栗子树下睫毛微颤的轻吻,是把对方作为人类的一切平凡善恶都温柔接纳。

最开始十七岁那年的树下,戈德里克山谷的微风里,邓布利多爱格林德沃。格林德沃爱邓布利多吗?



他可能当时并不明了。他以为他不,然后他花五十年的时间知道他错了。

当时邓布利多知道格林德沃不爱他吗?

我的一位男性朋友,问我少年邓布利多当时会不会读心。我说我希望他不会,他说,如果邓布利多会的话:



“不觉得很温柔么?你在想什么他都知道,结果还是侧着头等你说。”




事实层面上,对于格林德沃来说,邓布利多也以唯一的姿态,在他的生命里站成了永恒。

【你爱我的力量,而我爱你。】【当我舍弃对你的爱,冷静地捡拾起自己的力量后,你却爱了我这个人。】 这种设定是多么地可怕啊。


这种十六岁上你,六十岁爱上你,一百一十六岁才敢说爱你的这种戏码,来一次就够了。



我这一生爱过很多美丽而强大的东西。但在那唯一的爱人的位置上,我一开始就谨慎地刻上了你的姓名,然后在漫长的一百年岁月里,将那刻痕一点点加深。



有一种情人,这辈子见了两次。有一次我忙着抚摸你的头发,有很多比爱语更有意义的交谈;我在忙着吸收。第二次我在魔咒的强光之后,只一双肉眼,甚至看不见你的脸。你长了胡须和白发也是一件新鲜事。我能回忆起的居然只有草木汁液的气息。一种好死法:我坐在这里给你写信,羽毛笔就这样掉下来。






关于两人的关系。


我一直坚持GGAD的本质,是一种灵魂伴侣,soul mate;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一个眼神就都明了。


最深切的心意相通和步调一致,才能获得最聪慧的人的爱。这种同调是方方面面的标量式的同调,他们只不过方向不同。


一个日常发问:Rowling是读了多少遍sonnets,才能写的得这样的GGAD?

盖勒特·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邓布利多,是JK Rowling在Harry Potter系列这部少儿文学里,唯一的、也是最大的莎翁式野心。他们的整个生命轨迹,高昂,古典又纠缠痛苦,一种宿命式的绝对悲剧。

他们的痛点在于:如果格林德沃没有成为黑巫师格林德沃的野性潜质;如果邓布利多没有成为白巫师邓布利多的慈悲天性;他们最终不会对立相杀,但最开始也不会心心相印。那使得他们曾经疯狂相爱的也是导致他们最终分道扬镳的;那最终导致他们分道扬镳的却让他们注定彼此相爱。



邓布利多这样的人,只求灵魂伴侣。但是那个跟他灵魂相契的人,最终没能成为他的伴侣。

两个才华横溢有能力有野心有漂亮面孔的年轻人相爱是不刺激的;这很自然,并不超出常识范围内。但是其后一辈子的情感状态变化就非常有趣了。我大概的确是因为夕阳红而研究他们的。



曾有某位朋友说,hp的一个潜在问题在于“非黑即白”,现在觉得这个观点很对。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需要服务于儿童和青少年的儿童文学;当然有更深刻、可以更深刻、已经更深刻的东西在里头,但是还是止于“非黑即白”这一点。这个问题的答案,意外地,却毫不“非黑即白”;也算是文学的魅力之一。


他们的爱让他们生与死;他们的分离成就他们。


山中之间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连就连,我俩结交定百年。那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这种宿命笔法,简直醉人。




但在这一切悲恸里,有这一件安慰的事:所有的这一切风风雨雨波波折折全部过去,半个世纪的尘埃落尽。没牙的格林德沃还是走上了Rowling的时间线,轻蔑地咧开嘴笑了。

“杀了我吧,伏地魔,我欢迎死亡....但你不可能赢的;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它。有很多事情,你根本不明白。”

无从更改,不能否定,如同一个最完满的美好结局。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十字架了;再也没有痛苦,没有年少轻狂的欢乐和此后一生的赎罪;再也没有一切了。只有滋滋蜂蜜糖,有清凉的湖水和夏日的晚风;有所有失而复得的家人;有栗子树过滤下一点金色的光斑。有人眼神真诚,轻轻笑着,牵他的手。







解宁

6/1/2017


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黑花】黑瞎子的一夜

最近有点失眠 希望二位先生能有很甜的夜

01


秋雨过后早晚就凉起来。


黑瞎子跑完最后一单,赶在晚高峰之前回到了家,他从跑滴滴这件事里得到了很多的乐趣,比如一直在路上的感觉,比如他原地不动而风景和时间在他身边纷纷倒退,比如和所有北京出租车师傅一样,和乘客天南海北的扯皮——况且,每一位乘客都比他的亲徒弟,尤其是姓吴那位要懂事的多,见面前就亲亲热热喊他:“师傅,您往左来,我在路东边。”


不必像吴邪一样,盼到初一十五才等得到一句师父。


而且他真的很感谢滴滴这个软件,乘客打车时只能看到司机的姓,不必像出租车一样,把大名印出来摆在乘客面前。


他这张假身份证也是解雨...

最近有点失眠 希望二位先生能有很甜的夜

01


秋雨过后早晚就凉起来。


黑瞎子跑完最后一单,赶在晚高峰之前回到了家,他从跑滴滴这件事里得到了很多的乐趣,比如一直在路上的感觉,比如他原地不动而风景和时间在他身边纷纷倒退,比如和所有北京出租车师傅一样,和乘客天南海北的扯皮——况且,每一位乘客都比他的亲徒弟,尤其是姓吴那位要懂事的多,见面前就亲亲热热喊他:“师傅,您往左来,我在路东边。”


不必像吴邪一样,盼到初一十五才等得到一句师父。


而且他真的很感谢滴滴这个软件,乘客打车时只能看到司机的姓,不必像出租车一样,把大名印出来摆在乘客面前。


他这张假身份证也是解雨臣给办的,那个时候他正在看电视,解雨臣在旁边摆弄手机,突然喊他:“刘海哥?”


黑瞎子只当解雨臣突然戏瘾大发,配合道:“哎——”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花大姐下一句“我的夫”,于是扯过解雨臣的手,拿起遥控器在他手心里轻轻拍了两下:“忘词是不是要打手心?我替红二爷管教管教你。”


解雨臣笑着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出来:“别闹,我有正事儿。”


解家人的正事大过天,黑瞎子在他手心轻轻亲了一下,放他走了。


隔了一个月黑瞎子就知道解雨臣的正事是什么了,他拿到自己的身份证,鼻子是自己的鼻子,下巴是自己的下巴,就是这个眼睛,似乎熟悉,但又不是很熟,上次见到这种眼睛,是在一种叫牛头梗的狗身上。


这位眼睛长得很害羞的大哥,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齐刘海。


隔天黑瞎子去滴滴公司面试,面试官问他:“墨镜能摘下来吗?”


“不能。”黑瞎子笑着说。


面试官看看他的身份证,有点同情有点理解:“那就不摘吧。齐——齐——齐师傅。”这么严肃的场合,到底还是没能喊出那个名字。


他回家把这件事转述给解雨臣,解雨臣笑得在他怀里翻来覆去的打滚,他无奈的把解雨臣往自己怀里按:“你太坏了。”


解雨臣捧着他的脸笑眯眯的一声声叫他:“刘海哥?刘海哥?”


黑瞎子笑而不语,不理他。


解雨臣又吊起嗓子唱到:“我的夫——”


这下黑瞎子只好答应:“啊?”


解雨臣于是又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黑瞎子拉过被子把他埋起来,心里同情了一把砍樵的那位刘海哥——我们这种勤勤恳恳干活养家的老实人,怎么斗得过这种小狐狸精。


02


胡同里如果有卖菜的大爷大妈,他就随便买几样,都是同龄人,一把年纪还出来工作,实在是不容易。


他一个人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开始烹饪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有趣一些,后来他发现晚饭是一件需要和解雨臣斗智斗勇的事,就愈发体会到了个中趣味。


解雨臣下班的时间不一定,最早六点就能回来,最晚可能会晚到第二天。太晚的时候黑瞎子会去接他,在打不到车的人群里,他载着解雨臣一骑绝尘而去,倍儿有面。


如果早到家就有点麻烦,黑瞎子必须在他进门之前收起桌上摆的所有水果,不然解雨臣就会在客厅抱着洗好的水果咔嚓咔嚓一阵,等到饭做好,无辜的展示一下同治年间的粉彩果盘:“吃饱了。”


他从小跟着师父学功夫,饭量和运动量挂钩,现在坐办公室一坐一天,实在吃不下太多。


黑瞎子提醒他:“你要不多运动运动?”


在黑瞎子家昏暗的灯光下,解雨臣靠在他的身上,轻声问:“......怎么运动啊。”


黑瞎子发挥了他的专业素养:“瑜伽?不行对你太简单了。出去跑二十圈再回来?其实哑铃也不贵,可以在家里放两个......”


解雨臣冷漠的坐直,给吴邪发微信抱怨:“你师父太烦人了。”


黑瞎子说着说着突然从背后搂住他,靠在他的耳边推销:“老板要是都不喜欢,可以雇我做私教嘛。”


事实证明这个私教雇的很值,下得厨房做菜,上得厅堂做爱。


今晚他烧了一条鱼,出锅的时候撒了一把葱花,香味飘得远,三只小野猫趴在他的墙头冲他喵喵叫。


他在葡萄架下撒了一把猫粮,想起来今天从小朋友们的群里看到的猫片,还配着文字:今天我就要日得你喵喵叫。他觉得好笑,顺手把这张图片转给解雨臣。


刚发过去,就听见自行车停在门口,解雨臣冲他挑挑眉:“你来啊。”


私教齐老师把饭菜端上桌,亲切的询问:“你是想先运动还是先吃饭。”


解雨臣能把手里的棍子当筷子用,也能把筷子当绣花针用,轻巧的把鱼肉从鱼骨上剥离下来,放进黑瞎子的碗里:“先吃饭吧,你饿了吗?”


黑瞎子没回答,笑着把糖拌西红柿往他跟前推了推。


03


吃完晚饭他们一起瘫在沙发上看上个世纪的欧美爱情电影,一起猜男女主角什么时候接吻,在电影里的人吻上去之前他们会先接吻,解雨臣谨慎,猜一次中一次。黑瞎子全靠音乐,猜错的时候很多,他们吻完后解雨臣就笑话他:“又猜错了。”


黑瞎子吧唧吧唧嘴:“是男主角太不解风情了,简直是浪费bgm。”


有时候吻一下能分开,有时候,特别是春天小野猫在外面一声高一声低叫着的时候,吻着吻着就容易滚到一起,他们两个也一声高一声低的喘息起来,电影后面演了什么一概不知。


有一次解雨臣和霍秀秀谈起电影,霍秀秀嫌弃道:“小花哥哥你是老年人吗,怎么那么多电影都只看过开头啊,是看着看着就睡了吗?”


解雨臣也吧唧吧唧嘴,是看着看着就被老年人睡了。


黑瞎子和解雨臣都是在有条件讲究的时候往死里讲究的人,从前黑瞎子家里的装修非常考究,地板都是汉砖,沙发也是红木雕花的,可解雨臣家外面看也是四合院,里面的装饰却是欧式的,卧室里铺满了地毯。


他在黑瞎子家总是忘穿拖鞋,每次喊他出来吃早饭,走到卧室门口才想起来没穿拖鞋,一脸的理直气壮看向黑瞎子,黑瞎子就只能让他踮起脚尖踩在自己的拖鞋上,半搂半抱的运到餐厅去。


如此两三次后,黑瞎子索性牺牲了一下自己的品味,把里屋铺上了地毯,有一次两个人在沙发上缠绵,解雨臣抱着他迷迷糊糊说好硌,于是把沙发也顺便换掉了。


黑瞎子的柔软度很好,解雨臣更是练软功夫出身,所以姿势的选择几乎没有限制,兴致来了就随时随地开始。


唯一头疼的是解雨臣做完后无论多困都要挣扎着去洗个澡,黑瞎子敷衍的嗯嗯应着,但就是不撒手,两个人又要缠在一起一会儿,有时候都进了浴缸,洗精神了还会再来一次。


其实这也不能怪谁,解雨臣说想装个按摩浴缸,黑瞎子说何必费那个钱,让解雨臣坐在自己怀里,他来上手按摩,按摩着按摩着就难免按到深入的穴位。


04


秋冬适合抱在一起睡觉,黑瞎子细细想了一下,不同的睡姿有不同的有趣之处。


解雨臣喜欢黑暗狭窄的地方,一开始黑瞎子不能理解,后来有一次解雨臣把脸埋在被子,气若游丝的跟他说你记不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我们藏在一个漆黑的墓道里,你说不要怕,黑暗的环境中没有人能赢你,我们不会有事。


黑瞎子说啊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你心跳声音好大,有点吵到我。


如果他们面对面睡,刚入睡的时候解雨臣还保持着礼貌与矜持,睡沉了就会往他怀里钻,像打洞的小兔子,他前几年常做噩梦,在他胸口轻轻的颤抖,他就去一遍一遍轻抚解雨臣弓起的脊背。近几年好一些,黑瞎子又想,或许解雨臣只是对于糊弄自己这件事更娴熟了而已。


他眼睛迅速恶化的那段时间,解雨臣喜欢把他的头抱在怀里,下巴顶着他的发顶,黑瞎子笑着说解雨臣这样像是爱而不得的情杀凶手。那段时间解雨臣醒的比他早,先把墨镜递到他的手里,然后有些心忧的看着他。


如果他有时有些不开心,背对着解雨臣,解雨臣不会立刻贴上来,但是会半夜突然醒过来,轻手轻脚抱住他,额头贴在他的脊背上,黑瞎子几次把解雨臣背出来,解雨臣都是伤痕累累的濒死状态,他想到这里,就不太舍得错过能抱住解雨臣的机会,叹气转身抱住解雨臣。这是不是解雨臣故意的小伎俩,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但是黑瞎子还挺喜欢从背后抱着解雨臣,解雨臣腰肢的弧度他很喜欢,用来搭手正合适。可是解雨臣喜欢把他的手双手捉住放在胸口,黑瞎子开始以为解雨臣这样做是因为这个姿势容易一大早擦枪走火,解雨臣能及时把他咬醒,后来看到一只小奶猫自己抱住自己的尾巴尖,笑了,和解雨臣抱住他胳膊的姿势一模一样。


有时候他会半压在解雨臣身上睡,解雨臣也会趴在他胸口上睡,但是这种姿势他容易做噩梦,梦见解雨臣死掉,醒来的时候胸口依然沉重,但是解雨臣会趴在他胸口朝他安慰的笑,抬头轻轻亲他——嘴巴,鼻尖和眼睛。


黑瞎子笑道:“梦见表演胸口碎大石,失败了。”


解雨臣狠狠咬他耳垂。


他的每一天都是不同的一天,遇见解雨臣后,每一夜也都变成了不同的一夜。


End

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黑花】老齐啊老齐

 @变格终止 感谢言灵使让黑花奶奶有糖可吃

不同的称呼有不同的感觉 大家一起品品


01


解雨臣这一觉睡的很深很沉,他通常借助药物入眠,不容易做梦,今天也破天荒的做了梦。


他梦见自己十六岁那一年,在二月红家的小院子里再次见到黑瞎子,那时二月红刚过世不久,二月红很倚重的管家对解雨臣说,这位是齐先生,二爷早就定下让这位齐先生教您刀和枪。


黑瞎子对他笑的不明所以,解雨臣对他恭恭敬敬喊,齐先生。


黑瞎子在课业方面对他严格,刀还好说,他用枪瞄准后开枪时会有不经意的下压枪口的动作,他拿一把格洛克,黑瞎子拿一把沙漠之鹰,他开一次枪,黑瞎子就用枪托砸他的手腕一...

 @变格终止 感谢言灵使让黑花奶奶有糖可吃

不同的称呼有不同的感觉 大家一起品品


01


解雨臣这一觉睡的很深很沉,他通常借助药物入眠,不容易做梦,今天也破天荒的做了梦。


他梦见自己十六岁那一年,在二月红家的小院子里再次见到黑瞎子,那时二月红刚过世不久,二月红很倚重的管家对解雨臣说,这位是齐先生,二爷早就定下让这位齐先生教您刀和枪。


黑瞎子对他笑的不明所以,解雨臣对他恭恭敬敬喊,齐先生。


黑瞎子在课业方面对他严格,刀还好说,他用枪瞄准后开枪时会有不经意的下压枪口的动作,他拿一把格洛克,黑瞎子拿一把沙漠之鹰,他开一次枪,黑瞎子就用枪托砸他的手腕一次,一天练下来,他连筷子都拿不稳。


黑瞎子看着他笑,然后招招手叫他坐到自己的身边,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填鸭式喂饭。


后来他终于在暴力的阴影下永久的改掉了这个坏毛病,黑瞎子站在旁边看他精准的射击,挑不出毛病,索然无味,突然抓过解雨臣的手:“你会不会弹钢琴。”


解雨臣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茫然的摇头。


那时候他们住在解家天津的小洋房里,一楼有解九爷买来的钢琴,黑瞎子掀开琴盖鼓捣半天,向解雨臣比了一个搞定的手势,教解雨臣弹了一首最简单的欢乐颂。


解雨臣弹的一头雾水,黑瞎子在旁边跟着哼唱唱的不亦乐乎,解雨臣忍不住问他:“我师父还让你教我怎么参加幼儿园大班文艺汇演?”


黑瞎子摆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你师父还教你学戏,你以为是让你传承国粹?”


解雨臣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讽,有些不高兴。


黑瞎子咧嘴一笑,分享了并不宽敞的半边琴凳:“教你枪法刀法,都只能保证外界的东西不伤害你,而戏曲也好音乐也好,是让为了让你自己不伤害自己。”


解雨臣似懂非懂,胡乱的按出几个音符:“你刚才唱的那个版本我没听过。”


黑瞎子起身靠在钢琴边,眉飞色舞的讲解:“我唱的是德语版的,这首歌词原本是德国诗人席勒的诗,后来贝多芬才给这首歌谱的曲。里面有一段我很喜欢,中文的意思大概是——甜吻,美酒,生死之交,都是欢乐所赐予,虫豸也和神前的天使,一同享受着生命。”


解雨臣越过老旧的钢琴和飞扬的金色灰尘偷瞟黑瞎子,心里涌起温暖的酸涩,然后轻轻笑道:“谢谢先生。”


02


二十岁那一年他和黑瞎子拥吻,两点四十七分他们两个洗完澡背对背躺在床上,解雨臣细心的听他的呼吸声,一直听到四点十一分,黑瞎子起身穿衣服拎包走人,解雨臣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假装依然在睡觉,黑瞎子关上房门,解雨臣起身,在窗边看了四十九分钟,只看到空旷的大街和朦胧的雾气。


后来阴差阳错在四川的一个墓里遇见,他和一起下来的伙计有说有笑,伙计们朗声笑着叫他瞎子,可惜他们老板太倒霉,早早折了,解雨臣把一张偶像的脸硬撑出老板的气势去和他们谈判,让他们和自己一起走,回去就当解家夹了他们喇嘛。


一切谈妥之后,解雨臣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有了轻微的加速,板着一张脸安排任务:“瞎子和我走前面。”


黑瞎子看着他笑了半晌,终于给了句回应:“听花儿爷的。”


解雨臣这才安心,同时又生出一些格外的感激,他过分的配合无疑是在帮自己撑起老板的架子,正这样想着,黑瞎子握住了他的手:“前面黑,跟着我走,小老板——”


到底小心思还是被他猜了个透,猜了个透,还不动声色的护了起来。


03


解雨臣从那个漆黑的梦境里醒来,发现昨晚睡在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向床头摸手机,没摸到,开灯,灯闪了一下,灭了。


他在床上放空的坐了十几秒,拢了把额发,向门口叫道:“老齐——老齐——”


慢悠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黑瞎子拿着个喷壶晃到床边来,坐下,伸手顺了顺解雨臣的头发:“醒了就吊嗓子,昨晚没吊够?”


解雨臣还没缓过劲来,由着他揉搓了几下,问道:“你干嘛呢。”


黑瞎子晃了晃手里的水壶:“浇花。”


“你给我找身衣服穿。”


黑瞎子把水壶放下,在衣橱里一阵乱翻,找出一件不知道什么活动送的T恤和一条大裤衩,扔给解雨臣。


解雨臣嫌弃的撇了撇嘴角,但也知道黑瞎子并非哆啦A梦,那个衣柜估计也掏不出什么别的适合这个季节的体面衣服,认命的往身上套。


解雨臣穿完衣服抬头,看见穿着黑色工字背心摆桌子的黑瞎子好看的背部肌肉线条,又扯开嗓子喊:“老齐——”


黑瞎子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手机呢?”


黑瞎子四下看了一下,从某个角落里翻出来:“我看你睡的很香,就在它发出第一声震动的同时眼疾手快的按掉扔出去了,别太感谢我。”


解雨臣伸手接住黑瞎子扔回来的手机,一脸懒得和你计较,打开手机查收工作邮件。


黑瞎子把早饭端上来,摩挲两下解雨臣的后颈:“别玩手机,吃饭了。”


解雨臣头也不回的嗯嗯两声:“我今晚回去住,明早要开会。”


黑瞎子笑了一声:“解董,我拦着您开会了?”


解雨臣下床准备洗漱吃饭:“我在你这儿天天睡过点。”


两个人坐到桌前时,黑瞎子突然开口:“安眠药吃多了会有抗药性,世上最好的助眠产品是性满足。”


解雨臣喝着豆浆,不打算搭理他,他吃的少,吃完后盯着黑瞎子几十年如一日的脸,突然开口:“我昨晚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的白月光……”解雨臣歪头对黑瞎子挑衅一笑。


“哟呵。”黑瞎子敷衍的配合,“太难得了。”


解雨臣叹了口气:“你真是没什么危机意识啊,蚊子血。”


黑瞎子也吃完了,站起来收拾碗筷:“我今晚就捉两只蚊子放你耳边嗡嗡嗡,让你知道蚊子血是多么珍贵美丽的风景。”


解雨臣低头一笑。


早饭过后解雨臣重新滚到床上回复工作邮件,快回复完的时候接到了王胖子的电话。


“你哪儿呢?”

“家里。”

“你家老齐呢?”

“院子里吧,怎么了?”

“我前两天回北京取东西,今晚来喝酒啊,就缺酒了。”


解雨臣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没动,开口喊道:“老齐——老齐——”


黑瞎子拿着支琴弓,像拿着把砍刀,不急不慢的走进来:“怎么了?”


解雨臣手指还在不停翻飞打字:“你刚干什么呢?”


“街道文艺汇演,隔壁老李家大姐求我去给他们助助阵,这不我先练练。”


“这么多事儿没忙完呢,你先别练了。”解雨臣把自己的衬衫拎出来晃了晃,“先把我扣子缝上,晚上去胖子家吃饭。”


黑瞎子翻出针线盒,边缝边笑:“咱以后不穿带这么多扣儿的行不行,拉链也是项很伟大的发明。”


解雨臣坐在他旁边,像个不近人情的监工:“只要学会正确解扣子的方法,解扣子挺快的,这就是你暴力拆卸需要付出的代价。”


处理完了所有工作邮件,解雨臣靠在黑瞎子的肩膀上性质缺缺的看他穿针引线缝扣子,拖长强调道:“老齐——”


黑瞎子也回他一个拖长音调的嗯——


“我早晨开灯的时候,灯泡好像坏了。”


“抽屉里应该有新的。”


解雨臣下床翻了一阵,果然翻出个新的,回来时黑瞎子的缝纫工作正好收尾,于是解雨臣勾勾手指:“老齐来搭把手。”


黑瞎子走到他面前,熟练的扎了个马步,解雨臣赤脚踩到他的大腿上,黑瞎子搂住解雨臣的膝盖,站起来往上一送,解雨臣就坐在了他的肩头。


黑瞎子一偏头就看见解雨臣大腿上红色的指印,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一样整齐,他有销毁罪证的好习惯,想都没想就一口咬了上去,又舔又吮,想伪装成个大号的蚊子包。


解雨臣专注拧灯泡,身形晃了一下又稳住,带着笑意阻止:“老齐别闹了。”


黑瞎子搂着他的腰把他放下来,没撒手。


解雨臣伸手捏了捏黑瞎子的下巴:“干嘛啊,多热啊。”


黑瞎子凑近解雨臣的耳边,压低声音:“以前我初恋和我牵个手都害羞,多可爱啊,不像你,手挽手和我出去跳广场舞都面不改色。”


解雨臣笑了,也把脸凑上去,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黑瞎子的鼻尖:“老齐啊——”

V繁花落幕

给你们画点儿童文学(
梦想对抗野心
艺术对抗资本?
我画的不套人,套的是形势。
我很喜欢wb上说的一句话,恨意只会比喜欢更持久。

––––––––

〖1.这个没有后续,后续就是现实,只要你相信身边有天使,我相信结局会更趋向于美好。2.反派不是xz,是“资本家”的化身,他隔壁拿莲花的才是咳...因为我觉得不择手段的资本家数不胜数,而且个人认为赚钱也没错,所以没把资本家丑化。〗

给你们画点儿童文学(
梦想对抗野心
艺术对抗资本?
我画的不套人,套的是形势。
我很喜欢wb上说的一句话,恨意只会比喜欢更持久。

––––––––

〖1.这个没有后续,后续就是现实,只要你相信身边有天使,我相信结局会更趋向于美好。2.反派不是xz,是“资本家”的化身,他隔壁拿莲花的才是咳...因为我觉得不择手段的资本家数不胜数,而且个人认为赚钱也没错,所以没把资本家丑化。〗

北极啤梨

这学期选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选修课,最后的结课作业是一个小小小绘本:

《我的小肚子》

一个关于我上下半身连接处的脂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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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雪良

【幻花】某幻不说话了

(补档)


*抑郁症幻*救赎者花

*HE


他在微笑。


他在哭泣。


其实两者是可以并存的,只要你活得够久,掩饰的够深。


没人可以发现你的内心其实破碎不堪。


直到20岁诊断出抑郁症,某幻都不知道自己那颗没有理由就开始敏感易碎的心居然是一种病。医生认真的跟他说,多和周围的朋友说说话,让他们帮忙开导自己,有助于自己的康复。


某幻嘴上答应的蛮好,回家看着镜子沉默了许久,忽然发现自己开始流泪。


某幻不觉得自己有抑郁症,是因为没有人觉得他会得抑郁症。某幻向来说自己是猛男,猛男的内心是如钢铁般坚固的。他也是个暖男,他会无条件的...

(补档)


*抑郁症幻*救赎者花

*HE



  


他在微笑。


他在哭泣。


其实两者是可以并存的,只要你活得够久,掩饰的够深。


没人可以发现你的内心其实破碎不堪。


直到20岁诊断出抑郁症,某幻都不知道自己那颗没有理由就开始敏感易碎的心居然是一种病。医生认真的跟他说,多和周围的朋友说说话,让他们帮忙开导自己,有助于自己的康复。


某幻嘴上答应的蛮好,回家看着镜子沉默了许久,忽然发现自己开始流泪。


某幻不觉得自己有抑郁症,是因为没有人觉得他会得抑郁症。某幻向来说自己是猛男,猛男的内心是如钢铁般坚固的。他也是个暖男,他会无条件的帮大家排解疑难,包容别人的过失。他乐意相信,世界上的人大多都是善良的。


大家信任他,觉得他能带来安全感,觉得他很靠谱,某幻觉得这样就开心了。


他愣愣的看着自己,随后低下头。


确诊的那一天,某幻决心不再踏入诊所,但他买了很多药自己留着。他要一个人埋藏这个秘密。


—————————————————————


花少北有些担忧,但他的担忧没有任何依据,他只能对那个笑眯眯告诉自己说想出去走几天的某幻说了句注意安全。某幻背着不多的行李,好像只是打算出门走走而已。


“我……三天内回来。”


“嗯。”


花少北放走了某幻,那一刻心如刀绞,但他想不到一个理由挽留一个带着轻松笑容,承诺会马上回来的人。靠在门框上看他走远了,花少北还是觉得难受,回头走了两步,想跑出去把他拽回来。


但是某幻已经走远了。


和某幻合租的第三年,也是认识他的第五年。诚然,16年认识某幻的时候,花少北没想到自己会跟他合租这么久。


花少北缺乏安全感,很多认识他的人能看出来,因为花少北的童年并不美好。他经历过背叛,经历过低谷。常人会正常读完学校,然而他早早发现自己没有这样的天赋,辍学去混了社会。如果不在20岁时走上做视频的路,他可能永远都得做那个刷碗工。


他曾经是没法简单入睡的,他得抱着什么东西。别人碰他他会躲开,别人的好意他不敢接受。


所以某幻,是非常特殊的。


花少北信任和依赖某幻,就好像他是血亲一样。他第一次见到他,就非常羡慕他爽朗的笑容,羡慕他爱挑事的性格,也喜欢他温柔的嗓音。某幻一直开导他,谦让他,鼓励他,好像他才是哥哥一样。


对花少北来说,某幻有才华,独立,帅气,是他尊敬,崇拜的对象。


这样的人,满是自信,不会被现实击垮。花少北逐渐学习到了这一点,就是如此,他才慢慢走出自己造的小房子里,交到了不少朋友。


说起来,最近网上的评论又多了起来。说他们的视频质量退步,喷他们流量化,指责他们直播时间不稳定,拿蛛丝马迹说事。实话实说,花少北已经不在意了,是真不在意,他们都是老抗压区UP了,这点风声其实就像吹在水上的涟漪。


某幻会在意这个吗?花少北想,他是会拿YXH开玩笑的人。YXH说站姐帮他P图,他得意洋洋的在直播间里说,有一说一,我们侧脸确实能打,正脸确实要修,没办法。


他会在意吗?最近看见他发呆的时间变长,叹气叹了一半,有意无意的收了回去。吃东西时挑挑饭盆子,放下筷子说吃饱了。两天前说要送花生米去洗澡,一直到现在一问,他疑惑的说有这回事吗?


好像是某种不明显的东西,正要冲破出来。花少北感觉很不安,他的心很痒,他发消息问某幻能不能回来,但某幻没回任何消息。


他走去某幻的工作室,工作室和房间都上了锁。这更加可疑了,花少北不知道某幻为什么非要锁上,还叮嘱自己不要进去。


乱进别人的房间真的不好,但花少北拿出了万能钥匙,小心的开了工作室的门。


工作室比想象的要正常,不如说就是平常那样。主人甚至在离开前好好收拾了一样,略显整洁。花少北踌躇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翻弄了起来,他知道某幻很警惕,不会轻易的就把秘密锁住而已。


一个柜子一个柜子搜下去,花少北果然什么都没找到,但却在角落里找到一颗有点发臭的药。他小心的把药揣兜里,接着去开某幻的房间。


房间里也没什么东西,被子整齐的叠好,桌子上放了乱七八糟的纸和笔。花少北发现纸上都是些乱涂乱画,没什么信息,就接着去抽柜子,一不小心把整个柜子抽了出来,摔在地上。藏在轴里的厚本子也随之掉在地上。


花少北打开本子,瞄了眼第一页。


3.19.19


搬家基本尘埃落定,好不容易到了上海,一堆事等着去干。不知道能混成啥样子,能混成什么样混成什么样。


日记?花少北赶忙合上,偷看日记确实不好啊。然而那股不安促使他去打开这本日记,花少北做了有五分钟的心理斗争,才慢慢摊开在桌上,快速浏览了几页。


比起日记本,这更像是一个计划本。上面没有写多少某幻的心境,反而写了他每天要做的事情。每天只有几句话,非常简洁。


4.17.19


视频鸽了几天了,不能再鸽了,朋友们都等着呢,私信爆了。


6.20.19


美国E3感觉很不错的,记得带几个手办回来,想买的还是得买,赚钱就是得花。


7.14.19


准备搞一首歌让大家惊艳一下。


8.27.19


徒步回来感觉好了很多。


11.20.19


兄弟几个要来家里录视频,要整理一下,别暴露我们特别邋遢的本性。


1.2.20


百大那个简直不能看,肥成球了。


说实话,挺正常的,即使是读不出任何的情绪,但依然能看出某幻对生活的热情。他写了很多视频的计划,直播要玩的游戏,研究的歌词,上课的感受,还有和兄弟们拍视频的心得。


2.21.20


今天要帮北子哥去楼下问那个保安的事情


4.10.20


要处理房东扣钱的问题,还要找新房子,搬家估计要延迟


5.20.20


团建视频要在家里拍,提前收拾好东西


5.28.20


答应茄哥一起拍的歌要提早准备,韵脚实在不好找,别搞砸了


6.12.20


和老蕾一起搞的商单没安排好,推迟播出了,得跟老蕾好好讲一下,别惹老蕾生气咯


7.20.20


团综拍的不怎么样,减肥才能给观众带来更好的效果


8.6.20


完蛋,要去BW了,身材管理还跟猪一样,完蛋了


8.10.20


要去CXX比直播决赛,我射箭最近都脱靶,要积极练习了,这几天都不能睡的,别搞砸了啊,好不容易进决赛


8.18.20


弓坏了…我没了


10.12.20


帮米子哥洗澡,真爱抓人


11.23.20


答应boy录的合作视频快了,今晚处理好自己的事别耽误别人


1.21.21


新歌有点争议啊,明天去安慰茄哥


3.14.21


北子哥发烧了,老懒蛋了,不乐意去医院


4.4.22


跟花少北约好了一个双人游戏视频,记得啊


5.17.21


水管爆了,家里漏水,北子哥慌慌张张的,合租得继续吧?不然分开之后他怎么在上海活呢,老不知道照顾自己了


6.20.21


想出门一趟,不过要快点回来


7.14.21


明天出门一趟


到这呢?今天刚好七月十五号。大概浏览完,整个记载了三年时光的厚本子被花少北放在桌上,他还是感觉特别难受,他又拿起本子仔细看了一下,想找到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放下日记本,花少北在清冷的房间里四处看了看。房间的内饰很平淡,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他推开衣帽间,里面的衣服也只被带走几件。


花少北推开衣帽间的门,发现有一个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柜子还很大,足够一个成年男人钻进去。花少北好奇的看了看这个蛮大的空间,鬼使神差的坐了进去,他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等他坐进去时,发现边上的墙壁有点凹进去,奇怪的摸了摸,痕迹还是崭新的。


抬起头,柜子上方有些松动,花少北挪了一会,居然真的把边上的一角挪动了,从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纸。


不得不出来找光线看,花少北发现这单子居然还是17年的确诊书。病人的名字写的是某幻的真名,他走到房间的门口,还没迈出下一步,就看见那张纸的结果。


轻度抑郁?17年的时候?花少北吓出了一身冷汗,17年的记忆太久远,但他仍然记得某幻的笑,让怕生的他很是羡慕。


17年的诊书,现在已经差不多好了吧?花少北想让自己冷静一下,钻回柜子去看有没有其他的纸。


坐在沙发上思考了很久,他仔细阅读确诊书上的文字。他赶紧打电话给老番茄,让他快点过来找自己。


“主要是这一粒,如果真的是治疗抑郁症的话,那他最近肯定还在治疗,这药丸都还没融化。”


“应该…不会吧?”


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患有抑郁症,自己却全然不知。花少北的笑容已经非常勉强,他现在就想去找某幻,可毫无线索。


打电话挨个问了,还拍照给了网上的医生。对方特别断定这是一种叫帕罗西汀的抑郁症治疗药品,还拍了同样的药过来看。花少北立刻跑出门,老番茄追了两步抓住他说:“别激动,他一定没走远。”


某幻有抑郁症,就好像是笑话一样,因为你从来不会在他身上感到压抑。花少北喜欢说些负能量的话,因为他想释放自己的压力,多和别人谈谈干扰自己的事。某幻是不说的,不管对观众还是对自己,他很少透露自己的烦恼。


如果这样的人有抑郁症,那他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时候是怎样的?花少北对这个太过于陌生,他不知道身患抑郁症的人都是怎样的。


“某幻他他妈的………艹。”


蕾丝一句话讲不出来,因为都是一个小区,所以到的特别快。花少北原本寄希望于某幻会跟任何一个哥们说自己会去哪,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消息,谁也不知道真实情况。


“挨个找,才过了一上午,我和boy去飞机场问问,老蕾你和北子哥去高铁站和地铁站都看一下。他说三天内回来,应该不远。”


不管他是离开了上海,还是去了别的地方,这范围都大的离谱。虽然等他回来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却没人放心让一个人估计已经不是轻度抑郁症的人在外面乱跑。


他想出门散心,就很不寻常的,让花少北起了鸡皮疙瘩。


那语气,仿佛说自己要去死一死一样,正是因为如此,花少北才胆战心惊的打开了他封锁的卧室,找到他埋藏多年的秘密。


他为什么不乐意说出来呢,花少北会气愤的想着,是因为不信任,还是因为不乐意。


——“某幻,你老不讲自己的事呢。”


——“没啥好讲的。我能帮你们解决事情就开心了。”


那种无私和温柔原本让花少北感到温和,此时却忽然让他觉得自己得到的救赎,其实是某个人踩在刀尖上一步步给他送上去的。


第三天,花少北独自一人进了一家在排查范围内的酒店。问过了飞机场和地铁站,某幻大概率是没有离开上海的。于是酒店就成了唯一能找人的地方,挨个挨个的问总能找到,即便如此,也几乎找了两天。


花少北把照片给前台看的时候,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哦,这个人。”服务员掩了下嘴,随后对身边的同事说:“不是我之前说长的不错的那个吗?”


“哎,真的诶,你当时还想要微信吧。”


“他现在人在这吗?”花少北忽然清醒了,赶快问。


“是还没有退房,但我这几天都没看见他。”前台小姐有些害羞,“本来想趁他出门要下联系方式,挺可惜的。”


“我是他朋友,他在哪间房?”


前台有些为难,花少北好不容易说动了她给自己开门。他拿着钥匙上了三楼,跑了一阵,快到门口时却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那扇门。


房卡在门把手上停了一下,才按下去,门锁闪起绿光。


推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虽然是夏日,却也抵不住16度的空调。他想开灯,又不敢开,轻轻走过地上的零食袋子,他闻了一点气味,有点发臭。


花少北知道,某幻就在拐角。


他吸了三四口气,才往前踏出那一步,回过头,果然看见一个缩在地上的人,在他的影子侵入时抖动了一下。花少北知道某幻感觉到了自己,但他仍然抱着自己的胳膊,埋在腿里。


床上的被子没有打开过,但上面有个人形,至少是睡过一觉的。他路过浴室,里面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地板上确有倒下的水瓶。不知道那股味道是他身上的,还是地上的食物残渣散发出来的。


地上滚了三盒药,花少北看见了某颗跟他捡到的很像,拿起药瓶子一看,都快见底了。


“你吃了多少?”顾不上某幻尴尬,他发问了,他这几天了解了挺多抑郁症的事,当然也知道药品的副作用,“这玩意不能多吃你不知道吗?”


某幻一言不发,微微抬起头,眼神在黑暗中毫无神采,半响,他忽然往后缩了一下,在花少北往前走时喊道:“你别过来!”


那只手伸的老长,想要把花少被拒之门外。花少北的动作顿在了哪里,想要往前也不是,他望着极其陌生的某幻,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们回家吧,好不好?”花少北试着发出邀请。


某幻用力摇头,他和以前变的非常不一样,花少北看见他脸上的厌恶,悲哀以及恐惧。还有极力掩饰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没事,我们回去吧,你三天没吃饭了。”


花少北只想让他好好睡一觉,这些药吃多了真的不好,头晕腹泻产生幻觉,可能还让抑郁症加重了。


老番茄告诉他,抑郁症不是对他人的厌恶,是对自我的厌恶。花少北提醒自己,某幻不是在逃避他,而是逃避把真正的自己拉出水面。


“某幻,没事,我们偷偷回去,把帽子戴上,没人会发现你。”


花少北小心的引导着某幻,让他慢慢抬起自己的头,小心的看了眼花少北。


“没事,我陪你回去,我们回去好不好?”


花少北往前挪了一步,拿起帽子盖在他的头上。某幻埋着脑袋,但没有再抗拒花少北触碰他。花少北抓着某幻冰凉的手,轻轻把他拉起身。


“回家吧,我们回家。”


某幻起身时晃了很久,花少北看他紧闭着眼睛,嘴唇发黑,眼眶深的离谱。花少北轻轻抓着他的手拉了一下却没拉动。


“没事,我们走吧。”


某幻才挪动自己的脚,跟着花少北走了。


他以为某幻会闹,但是从退房到上车,某幻都安安静静的戴着帽子,撇头看向窗外。花少北给兄弟们发了信息,点了点清淡的吃的。回家某幻也很乖,只是一言不发,吃了饭洗了澡,花少北跟着他到房前,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砰。门关上了,很轻,没有什么情绪。


不知为什么,被拒之门外的花少北咽了两口唾沫,他擦擦眼睛,抑制住想哭的情绪,推门进了自己的工作室,进了群里的微信语音。


“明天我们带他去看医生。”


花少北一言不发,他知道某幻此时安安静静的睡在另外一头,自己也没理由敲门去打扰他。


很少见的,在某幻存在的屋子里,他失去了安全感。


“北子哥,某幻怎么样?”


“……他不说话,一句话都没说。”


花少北艰难的宣布这一点,仿佛是在宣告自己的无用。他是某幻三年的室友,他不知道某幻的抑郁症,没法走进某幻的心里。花少北特别想哭,他想到曾经那个封闭的自己,他感觉矛盾,帮自己走出来的人走到了自己当初的境地,他能怎么帮他走出来呢。


“北子哥,某幻他绝对不是讨厌你。”


老番茄对抑郁症最了解,也是因为他学习的速度快很多,这些天他已经联系好了医生,也初步分析了某幻的情况:“他的伪装破了,对他来说就好像是保护罩消失了一样,这时候无论谁也没法被他信任,这份伪装就是他不乐意展现自己的证明。”


为什么呢。花少北不知道某幻为什么非要装作没事。


他说出来了,兄弟会嫌弃他吗?






第二天花少北很早就醒了,他其实也没怎么睡。boy开车到了楼下,蕾丝带了点早餐过来,花少北轻轻推开某幻的门,看见他躺在床上,屋里照样开着16度的空调,冻的花少北直抖索。


他应该还是没睡,衣服还是昨晚洗澡换上的那一套,没有老大爷睡衣。被子完全没动,被可怜兮兮的压在身下。他的黑眼圈更深了,眼睛也泛红,某幻抬眼看了下花少北,垂下头闭上了。


“某幻,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花少北蹲在某幻床前拉拉他的手,然而自己刚刚碰上,某幻就迅速挪开了手,眼睛睁开了,眼神浑浊且没有感情色彩。


“好不好?我们去检查一下。”


花少北强扭出笑容,想让某幻下床。


某幻一动不动,花少北尝试把他拉起来,本来以为会很困难,结果某幻也没有很反抗,被他一拉就起身了,花少北把鞋子被他摆上,拉着他走出了门。


和楼下的蕾丝对视的时候,他露出了非常诡异的笑,这是蕾丝后来告诉他的。很苦涩,但又是笑着呢,特别诡异。


蕾丝带了粥和包子过来,某幻只喝了几口就没喝了,他没喝几口,就起身去了厕所,随后俩人听见呕吐的声音。


花少北看着脸色苍白了很多的某幻走了出来,无神的扫了客厅一眼,嘴唇咬的更紧了,他拿着包子递到他面前说:“再吃一口好不?”


医院是个精神专科医院,装修很好,还有住院部。花少北不太乐意让某幻在医院治疗,老番茄早早去了医院沟通,先给某幻做了个全面的检查。


完事后,花少北和某幻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老番茄和蕾丝去办公室听医生的报告。


某幻还是很安静,他做检查的时候也很配合,就是一言不发,仿佛失声了一样。


中国boy拿着小卖部买来的面包走来了,俩人看着某幻吃了几口才松气。老番茄和蕾丝走了蛮久了,花少北一直惦记着,就让中国boy守着某幻,自己去医生的办公室看看。


“………封闭是很危险的,病人的思维也没有那么活跃,目前来看,别说是提起兴趣了,连语言能力都丧失了,基本每天除了发呆不会有其他的活动……”


花少北心里一个疙瘩,停在了门口。


“那就确诊了,是那个。”他觉得老番茄说话都干涩了起来,“重度抑郁吗?”


“目前看来肯定是的,患者已经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了。虽然没表现出攻击他人的行为,但他极有可能会产生自/ 杀的想法。”


“那该怎么帮他……”


花少北头也不回的走,他不太想听下去了。他往回走,慢慢走到中国boy和某幻身边,中国boy给自己塞了满嘴的面包,还扣嘴形问他:“怎么样了?”


花少北摇摇头。


某幻确实药吃多了,他下午又吐了一次,捂着脑袋坐了一会。医院下了诊断书,虽然建议某幻在医院治疗,但花少北坚持让他回家。


他说实在话的,不放心某幻一个人在这里住。按医生的指示买了药,五个人踏上了回去的路。


“北子哥,我们一有时间就来。”


其他三个人也有自己的生活,花少北不强求他们一起帮忙,然而他想了想,谁能放心现在的某幻呢。


他现在真的只想让某幻好好睡一觉,他看某幻这四天瘦了一圈,眼圈也深了。他小心的按照医生的剂量泡了一杯混着安眠药的水,让某幻喝上了。


看着他终于招架不住闭上了眼,花少北松了口气。


不敢走开,他拿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蹑手蹑脚的走进某幻的房间丢在地上,盘腿坐在上面望着他。


某幻会自/ 杀吗?他听见后就没办法停止思考。


他们该怎么跟某幻的粉丝交代,怎么跟某幻的父母交代。花少北第一时间肯定想瞒着粉丝们,别让他们太担心。他伸手摸摸某幻的头发,明明他只开了26度的空调,某幻的脸还是冰凉的。


“某幻,别皱着眉头。”


他是做噩梦了吗?醒来时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梦里遇见的事却没法逃避,花少北心疼的摸着他的眉心,但怎么也摸不平。


“别难过,我陪着你,花生米陪着你。大家都陪着你。”


“咋们休息一下吧,别管工作了,你这样下去你的粉丝都很担心你。”


花少北抱着腿坐在地上,看某幻的呼吸渐渐微弱了下来。


“你为啥不告诉我啊。”


他的委屈只敢在黑暗里倾诉。


“为啥不跟我说啊。”


我不值得你分担烦恼吗?


靠在床边,花少北一步都不敢远离。


他实在不敢再把他弄丢一次了。








总而言之,花少北开始做饭了。


中国boy比较闲,买了菜给花少北带过来,坐在沙发上和某幻看电视。花少北不知道某幻的眼睛到底是在看剧情还是在发呆,但至少想让他多活跃下思维。


客厅里爆发出一阵猩猩的笑声,让正在颤颤巍巍切菜的花少北握紧了把手,生怕把自己给切到了。


为了以防万一,花少北也叫了外卖的。他拿着某幻之前做视频的那本烹饪书做了一盘还算像样的番茄炒鸡蛋端上桌子,三人围着外卖盒吃了起来。


某幻吃了几口就没吃了,剩下的全给王翰哲包了。花少北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劝某幻再多吃一点。


某幻又吃了几口饭,放下了。


下午跟阿姨学洗衣服,在阿姨说了第三遍步骤之后,他终于勉强记住了所有的按钮是干嘛的,并且成功实践了一次。


花少北想多做一些事,他在微博上用某幻的账号请了两个月的假,说他自己要休息一下。花少北不知道两个月够不够,大概是不够的,但他只能先这么拖着。


某幻近几天都坐在沙发上发呆,老番茄过来想陪他打游戏录双人视频,最后还是花少北跟老番茄录了。某幻的神智应该是清醒的,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沉默了将近十天,花少北还是觉得有蛮可怕。


他抱着花生米坐在不远处观察某幻,低下头来祈求着小猫咪:“花扔米,你看某幻他都这样了,你不能去安慰一下吗?”


宠物应该是能够帮助治疗抑郁症的,花少北虽然寄希望于花生米,但花生米本来就不是什么热情的猫。这次它忽然有了灵性,跑过去蹭了蹭某幻的手背。


花少北瞪大眼睛,看见某幻的手先是缩了一下,随后轻轻挠了下花生米的脖子。


我去!花少北差点跳起来,被挠了脖子的花生米很快跑走了,他都没来得及拦住。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这么多天某幻对外界做出的唯一正面反应了。


宠物或许真的能让他稍微敞开心扉。然而花少北看看花生米,这只猫能够去蹭蹭某幻就顶天了,再说了,花生米是他的猫,和某幻没有和花少北那样亲近。


或许……可以给某幻再弄一只宠物过来。


“啊,你要买狗啊?”


蕾丝家开了宠物店是众人皆知的,如果要买狗,花少北肯定第一反应想到了蕾丝。


“对啊,因为那天某幻挠了下花生米,我感觉养宠物可能真的有效。”花少北说,“但我怕花生米和狗狗合不来,你们家不养了两条狗一只猫吗?他们相处的怎么样?”


“猫跟狗其实没那么不合,就算猫欺负狗,狗也不会记仇,相处久了就没问题了。”蕾丝说,“你想养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花少北不是很喜欢养狗,但他知道某幻有过一条狗,所以他肯定是喜欢的。原本那只是小型犬,但蕾丝说小型犬不是很稳重,可以考虑买大型犬,比如金毛或者萨摩耶。


“不过性格这种事还是看,大狗小狗其实问题不大。只是我觉得小狗比较让人操心,想治疗抑郁症或许需要靠得住一些的。”


那就大型犬。花少北拿不定主意,一直是蕾丝在操心,没过几天,一只已经有六个月大的小金毛就被蕾丝亲自送了过来。


“狗粮,狗笼子,还有尿尿的垫子我们都有多,你们随便拿。”蕾丝慷慨的赠送了一堆东西,“狗还是要训练,不要仁慈,心狠手辣,不听话就挨打,做的好奖励,不然长大以后本性难改就麻烦了。“


小狗一点都不闹腾,和花少北想的很不一样。他先抱着狗到某幻边上晃了晃,某幻抬头看了狗狗一眼,愣愣的。


“这是你爹啊。”这狗虽然肯定是花少北带,但是名义上是某幻的,他心想如果某幻是爹,那他是什么,过了一会他才是小狗说:“我当妈吧,男妈妈不嫌弃吧,以后都是我照顾你,叫我一声妈不吃亏的。”


某幻还是愣着,花少北把小狗放进某幻怀里,它也不闹腾,乖乖知道坐在某幻腿上。


“花生米跟我姓啊,那你得跟某幻姓,你suo是不是,某幻。”


某幻仍然一言不发,花少北也料到了,挠挠小狗的下巴说:“姓某啊,某什么啊,我看看啊………这个真不好取名字啊。”


过了一会,花少北忽然一拍胸脯,对小狗说:“叫momo好不好,和某某也差不多。”


小狗吐出粉红的舌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狗还蛮可爱的,属于猫派的花少北短暂叛变。


小狗虽然没让某幻开朗多少,但却让花少北充实了起来,他基本推掉了自己的工作,也不直播了,靠团建水了几个视频,遭到一片骂声。花少北基本管不了那些质疑和脱粉,也不敢把某幻患抑郁症的消息说出去。


不管什么理由,失望就会离开,花少北看开了,也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做视频时都不敢让某幻离开他的视线,把电脑搬到了客厅,边做边抬头盯着他。


然而,关于某幻的动向,还是遭到了很多猜忌,boy和蕾丝都提到他们直播的时候碰上了很多类似的问题。蕾丝建议花少北把话说清楚,不然现在花少北不怎么工作,某幻也不工作,根本负担不起房租。


花少北算算钱,觉得还能撑个半年。


他觉得某幻不会想把自己的事让粉丝知道,他甚至都不想让自己知道。粉丝对他来言很重要,他大概不想让粉丝们操心。


“momo,你怎么不吃啊。”


花少北给momo喂狗粮时老不顺利了,花生米属于饿了会喵喵叫的那种。momo训练起来很方便,大小便的位置很快搞懂了,但老不爱吃东西。


momo望着满盆被泡发好的狗粮不动,慢悠悠的跑去某幻的房间找某幻玩去了。花少北不知道某幻是怎么和momo相处的,因为某幻在房间里时他都不打扰他。至少俩人能玩到一起,那就可以了。


大型犬长的也快,七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到花少北的膝盖了。


满打满算,某幻也自闭了快两个月了。


这天,花少北一手拉着某幻的衣服,一手牵着momo的绳子在小区散步的时候,看见邻居开了一辆房车,搬运了很多东西上去。


是要自驾游去了吗?上海其实没啥好玩的,主要是周边的城市,而自驾也着实费了很多功夫。花少北主要想出去旅游,散散心,总归是不错的。


“某幻,你想出去玩吗?”花少北问他,“杭州啊,苏州之类的,再远一点还能去云南。”


某幻仍然是一言不发的,花少北笑了笑,但计划是在心里的。







“boy,你是不是很闲啊,怎么又来了。”


花少北最近缺乏睡眠,他主要是得守着某幻睡觉,怕某幻一个人出事。当一个全勤保姆确实难,兄弟们其实都看在眼里。


“你今天下午休息呗,我看着某幻。”


花少北确实很想休息一下,也知道boy虽然年纪小,但其实很靠谱。momo难得没粘着某幻,而是跟着花少北跑上床趴下,摇着尾巴笑着。


“还是momo疼我,你看花扔米都不喜欢陪我睡午觉的。”


花少北刚碰上床就闭上了眼,momo拱拱他的腿,找了个合适的缺口也爬下来睡了。


客厅里,某幻还是呆呆的看着电视,中国boy从冰箱里端了一碗冻葡萄丢在桌上,趴在沙发的另一边看着某幻。


“牛的,兄弟,你俩个月没开口了。”中国boy一开口就不是很正经,“你晚上睡觉时说梦话吗?不至于一句话不讲吧。”


某幻微微低下头,他最近的反应好像多了一些,医生说是好转的迹象。


“北子哥都成居家老母亲了,做饭洗衣服都被他学会了,还一个人养两只宠物,伺候你吃饭洗澡睡觉,你真的要被惯上了。”


中国boy咬了几口葡萄嘶溜两口才说:“你看看啊,像话吗,啊。”


半响,boy坐直了身子,一条腿收了起来。


“认识你老久了,都没看出来你的事,北子哥内疚,我们都内疚,事情不是他一个人,我们都有责任。cd(俩人签的那个公司)的工作也暂停了,情况解释清楚了,我们都帮你瞒着,让你多休息一下,但你也要反应一下啊。”


“说真的,你是抑郁症又不是痴呆,你不是开不了口只是不想开口。你对我这副样子没事,你对花少北也这样不就过分了吗。”


话说到这里,中国boy差不多要住嘴了,他现在是在刺激某幻。


“对不起。”


其实,他还是想说这句话。手轻轻拍在某幻的背上,中国boy用了点力。


“马大头,你啥时候能醒呢。”


“兄弟怪想你的,搬砖都不香了。”







花少北一觉睡到了晚上十二点,中国boy还没走,他出来时看见boy坐在客厅对他说,某幻已经回房间睡了。


轻轻推开某幻的房间,花少北已经特别熟悉他的呼吸,听就知道他这次是真睡着了。


“麻烦你了boy。”


“说啥呢,他就是你兄弟啊。”


中国boy平时工作也会工作到很晚,陪某幻其实也不是难做的活。花少北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注意到他正在看一部纪录片。


“哎,我之前在想,要不要带某幻出去旅游。”


“旅游感觉还可以啊。”中国boy说,“老番茄也要放假了嘛,兄弟们可以一起去啊。”


“要是五个人都能一起去当然最好了。”花少北也觉得大家一起去最好,“只是到底是自驾游还是坐飞机去,去什么地方我都不太好决定。”


中国boy在群里@了全员,没过一会,四个夜猫子在微信语音聚集了。


“我能抽三天……不,五天吧,五天应该没问题。”


“多去山山水水多的地方,或许有帮助呢。”


“我觉得还是坐飞机吧,咱们到了还能租车子呢。”


“云南吗?咱们爬山去?玉龙雪山挺高啊。”


“算了吧,某幻身体现在不好,直接在山脚暴毙说不定呢。”


“去古镇吧,古镇景点漂亮,最近天气也不错,刚入冬,找个能随便爬爬的小山,还能住民宿呢。”


花少北提了一嘴,他挺想看看纯正的星空,至少在上海是很难看见的,在中国也难。不过据说往山上开,在晚上能看见比较完整的星空。


计划很快定下来了,大家都请了假,这次旅行不拍vlog,谁也不打算带摄影机,只有中国boy带了一个摄像机,说可以拍拍照。


云南啊,花少北跟某幻绘声绘色的描述自己理想中的云南,他确实没去过。大家决定直飞丽江,然后租车子自驾。


momo和花生米估计不能带上了,花少北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放他们,于是一直在找人帮忙。某幻最近也和平时一样,于是花少北没怎么猜疑。


到了出发那天,boy开了一辆大车过来,挨个接人。花少北要准备两份的行李,所以是最后接的,他忙上忙下,和阿姨确认一些事宜。十二点的飞机,上午九点车就到了门口,花少北和老番茄把行李搬到楼下,他又回去处理一下最后一个视频,准备过几天定时发了。


“番茄,你看见某幻了吗?”


花少北走下楼,看好像还有一些东西没准备完,就问了一句。


“没看见啊,他不在外面。”


奇怪了,他早上是吃了早饭的。不过花少北太忙了,不知道他吃完早饭后去哪了,他一边轻轻叫着某幻的名字,一边往楼上走,他看见拐角某幻的卫生间亮着灯,还有水流的声音。


他吓住了,身体完全僵在了原地,花少北知道自己该出声阻止,然而某幻的神情非常的专注,刀片和手腕也已经贴合的没有缝隙,他怕他一出声,某幻手一抖,没了。


他听见自己在叫他了吗?花少北想挪动自己的身子,可他此时感到一股恐惧,让他想要掉头就走,不去看那将发生的事。


刀片看样子已经往下深入了一些,某幻停住了,水龙头还在放,他把刀片丢在一边,伸手捞了一手水拍在脸上。


花少北恢复了知觉,很快躲进了自己的工作室,他随后听见老番茄上楼的声音,他和某幻似乎讲了几句话,花少北轻轻推开门,对老番茄招招手。


“怎么了北子哥,你在这干嘛啊。”老番茄这才注意到花少北,某幻已经下楼去了,花少北朝他做嘘声,把他拉了进来。


“刚才某幻……他刀,不是,我看见他……我没,不是,番茄,我那个……”


他开口就哆哆嗦嗦开始抖,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甚至没来得及酝酿,老番茄吓的抱住花少北,拍拍他的背说:“你别急,发生啥事了,你慢慢说呀。”


“不是,我刚才……我刚才看他……番茄,你说他为啥非要挑今天啊?”


花少北喘了几口气,哭了许久,才断断续续给老番茄拼凑了一个还算完整的故事。


“不是,为啥啊,为什么一定要是今天啊。”花少北抬起头,泪眼朦胧的辨认老番茄的脸,“我以为他不说话还算好,我每天跟他讲话,我把momo带回来陪他,我自己都快不做视频了,钱都快见底了,我还想着带他出去……我以为他不会想…不会想那个……”


老番茄想出的安慰的话,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他看着同样也瘦了不少的花少北,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一口气也咽在他心里,堵得他特别难受。


过了会,俩人心情都平复了一些,老番茄才说:


“北子哥,你给我那个日记本还记得吗?”


花少北半天才想起自己找到的日记本,那个日记本实在没有什么内容,以至于花少北第一次看到除了毛骨悚然,也没有其他的猜忌。


“2019年开始,他跟你一起来上海,心里想的是自己的事业,后来他把目标转移到了别人身上,把自己放在了次要的位置。最后,他完全不顾着自己,就想着别人,那时候意味着他还没死的原因就只是因为有些人让他放不下心。”


花少北努力回想某幻写的最后几个句子。


“北子哥,某幻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上海的。”


——水管爆了,家里漏水,北子哥慌慌张张的,合租得继续吧?不然分开之后他怎么在上海活呢,老不知道照顾自己了


花少北反而更难受了。


“番茄,我能治好他吗?”


老番茄郑重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北子哥,只有你能治好他了。”


花少北的眼泪还是一滴滴的往下落,他想着某幻,回忆着他原本的模样。他爱笑,还爱惹事,主要是特别温柔,特别会安慰别人。花少北有点自卑,别人说他什么,他嘴上说不在意,心里总是记着,甚至是会刻意为了别人而改变。


他有次跟某幻说,他拍自己的矿泉水瓶子在网上,有个人说:“你怎么喝冰露啊?”花少北嘴上不屑一顾,心里却慢慢觉得冰露没有排面,再也不敢喝了。


“别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在直播的时候这么说了,下播之后还特地来他房间找他,认真的又说了一遍。


“真的,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想喝什么喝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水都是一样的,人也都是一样的,品不出任何区别。”


花少北相信了某幻,此后才能对质疑的声音大胆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要治好他番茄,我的让他重新开口说话。”花少北边说边抹眼泪,往洗手台走,拧开水龙头使劲搓自己的眼睛。


我不能慌,我不能倒。花少北看着镜子里眼睛通红的自己,暗暗告诫道,如果我倒了,某幻就真的没救了。


“花少北,老番茄!你们还走不走啊,都快十点了。”


“来了!”花少北大喊一声,震的屋子都抖了几下,老番茄朝他笑笑,说:“没事,这几天兄弟们一起照顾他,我不信他不被感化了。”


”嘿嘿,还真是,四倍的爱能不被感化吗?”







云南丽江。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五个人终于到达了丽江。上海和丽江几乎隔了十万八千里,到达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还好旅游达人中国 boy早就做好了安排,成堆的行李很快被搬上车,五个人挤在小车子里,往他们要入住的古城开去。


“哎,我本来带了一盒UNO的,不知道放哪里去了,丢!”


中国 boy在飞机上就说要玩UNO,但是飞机上实在很难凑一桌,于是就各自在座位上好好睡了一觉。下飞机后,花少北感觉有点不舒服,抱着热水瓶在前座自闭,老番茄则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盒UNO说:“我也带了,用我的呗。”


“哎,我忽然后悔了,你说在云南玩个五天的素材能水多少期视频啊。”蕾丝萌生了用手机拍摄的想法,花少北笑起来:“老蕾又要白嫖咯。”


丽江和上海很不一样,空气冷冷的,穿着棉衣也有些冰凉。据说晚些时候会下点小雪。往丽江古城里走时,能让车走的路就少了起来。大家入住的民宿是个当地蛮有名的民宿,里面很大,房间也很大,五个人平分两个房子,花少北某幻一间,另外三个人石头剪刀布决出一个睡沙发的。


“不行,这不能一局定胜负啊。”中国boy悲哀的比划着小拳头,“我们住两天呢,一天一局成不?”


“别挣扎了中国 boy,我们让前台多给你拿一床被子就行了。”


蕾丝恶狠狠的笑起来,在自己的床上盘腿坐上,看起手机。老番茄认真的把行李都打发好,哆哆嗦嗦的摸着胳膊:“天气真冷。”


花少北收拾好东西,抬头看了眼某幻,他正站在窗子那往外看,花少北欣喜的走到他边上戳戳他。


“咋们出去走走吧。”


某幻自从自闭之后,动作迟缓的很多,虽然会给他点反应,但有时候好像根本没明白花少北在做什么一样的走神。花少北替他把围巾捂好,叮嘱他不要生病了,走时本来想像往常一样抓着他的衣服,却改变主意拉着某幻冰凉的手说:“我的手暖和不。”


特地捂热了的,花少北双手捂着某幻的两只手搓搓,某幻手上的冰冷仿佛是半永久的,很难给他捂掉,花少北紧紧抓着他往外走,老番茄和蕾丝已经在外边玩雪了。


“哇,真的下雪了。”花少北也跑过去,因为要拉着某幻所以动作慢了很多,他伸手接了点雪,放嘴里尝了尝。


“别乱吃东西啊花少北。”


花少北对蕾丝笑了笑,话说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见雪了,不知道有啥好尝的。


丽江古城里其实没什么可以逛的,民宿特别多,走两步能碰见一个。几个人在街边的烧烤店停留了很久,主要是看各种各样的虫子被架上烤架,最后只有老番茄作为勇士尝了一下蜈蚣,得到了花少北真诚的respect。


过了一会,花少北走的特别累了,其他三个人居然越走越起劲,刚刚走过一条小河,花少北冷漠的抛下一句:“我先走了。”就拉着某幻往客栈走回去。


刚下飞机就到处走,花少北作为一个懒蛋更乐意在客栈里扎根到老。然而旅行的目的是让某幻开心一些,他低头看看俩人还握着的手,藏在羽绒服下面,不是非常明显。


感觉跟情侣一样,当他撇到另外一对十指相扣的情侣之后,红色忽然攀上了耳畔,他转头看某幻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顿时觉得自己可能多想了。


“哎,某幻你看,丽江街上的小狗真多。”


他知道某幻喜欢小狗,和momo相处的其实也特别好。花少北拉着某幻靠近了一只从垃圾桶捡东西吃的黑色大狗,试探的伸手招了招,大狗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了。


“哎……真乖。”


花少北准备松开某幻的手去摸那只大狗时,却发觉手挣脱不开,他抬头看了某幻一眼,某幻居然也在看自己。


花少北愣了好久。


过了一会,他重新低下头,用空闲的那只手挠了挠大狗的下巴,说了句“好狗狗”。


起身,他把手往某幻的手心里又钻了下,摸过冰凉的指甲盖,扣着他的手指。


老番茄蕾丝和boy 回来时,看见俩人悠哉悠哉的躺在外面的秋千上面乘凉。花少北其实已经睡着了,某幻还睁着眼睛往着不远处的一棵树。老番茄走过去戳了戳花少北,才回头说:“北子哥睡了。”


中国 boy搂过某幻的脖子带着他往房间走,老番茄轻轻拍拍花少北也没反应,就在蕾丝的帮助下把花少北背了起来,找到房卡,安顿好已经睡熟了的花少北。蕾丝也让某幻乖乖在床上躺着了。


合上门,中国boy说:“啧,UNO四缺一啊。”


“还想着玩呢,我们不策划一下明天的路线吗?”


“不是去蓝月谷吗?我们不爬玉龙雪山吧?就算某幻爬不上去我也不想爬的其实。”


“哎呀,玩几把UNO不要紧的,旅游嘛,怎么开心怎么爽咯。”


“三个人玩没意思吧。”


“能玩的能玩的,来吧来吧来吧。”


花少北睡的很熟,他感觉坐在秋千上荡了几下,神智就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意识,风吹的很舒服,偶尔几片雪花落在脸上。


好像是回到了屋子里,脸上偶尔传来的触感却没消失,他皱着眉头翻了个面,摸了摸脸,好像摸到了一点点潮湿。


好困,他不想思考,他接着陷入了沉睡。








早上睡到了九点,花少北还懒洋洋的不乐意起来,被中国boy掀开被子抓了下来,他被迫下床,紧接着在车上又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被人推醒之后,花少北迷迷糊糊的下了车,正好看见远处的玉龙雪山,紧接着看见了那一片蓝湖。


“好蓝啊。”他神志不清的对边上的陌生人说了一句话。


“就在雪山脚下了,不上去可惜了。”


老番茄是想要去玉龙雪山的,不过考虑到爬山可能不适合某幻现在的情况,五个人只能在山脚下的蓝月谷看看山上的风景。花少北清醒了一些,看见一些新婚的新人在湖边拍照。最纯净的水就是这个颜色吗?他走到边上捞了一点水在手上搓了下,冰凉的,可以清晰的看见湖底下的风光,感觉特别舒服。


“北子哥拍照吗?”


“不拍。”


花少北其实还是不爱拍照,他坐在边上看着湖水,感觉心情好了很多。过了会他才想起某幻,回头看见他被其他三个人围在中间,一点都不闲着。


“嗯,哈哈。”


花少北发出意义不明的笑,闭着眼感受了下微风的抚摸。


下午去了拉市海,花少北懒癌又犯了,看着那一长条白色长廊不乐意走。但他最后还是拉着某幻的手走了,走着走着,目光就被远处那一片深沉的蓝吸引去了目光,几棵掉光树叶的树立零散的布在湖边,几堆杂草不均匀的分布在水面上。


“吃不吃冰淇凌啊某幻。”


他把冰淇凌怼到某幻嘴上,他轻轻咬了一口。在冷天气吃冰淇淋挺傻的,但确实很爽,花少北挑某幻没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冰凉的感觉直冲天灵盖,他原地蹦了两三下。


晚上,花少北才认真去看天上的星星,得去高一点的地方,越高看的越清楚。为了实现花少北的小愿望,趁着今天天气不错,中国 boy租了一辆车亲自开车去了丽江雪山附近的一个村子里。


这里靠近雪山,也靠近天空。


花少北从车上下来,默默的走到一个椅子上坐下。他在网上看过图片,知道星空是什么样,小时候可以看见不少星星,但总看不见网上那种璀璨的星河。


深吸几口气,想闭上眼也不舍得,花少北差点遗忘了自己是跟着朋友来的,他感觉坐在椅子上,自己就是环绕着这片大地的唯一一个人,静静的观赏深沉而闪亮的天空。


老番茄铺了块毯子在地上,中国 boy把带的零食都丢在上边,他们替某幻开了车窗,回过头,能看见他的眼里反射了一点点星光。


蕾丝的水不够了,上后座拿大保温杯倒了点水,他坐在某幻边上,在他的视角里看了下窗外,车内没开灯,这里也是个不错的观赏点。


“我是真没想到,某幻,挺让我吃惊的。”


蕾丝笑起来,他不是第一次和某幻单独呆在一起了,但要说跟一个面无表情不会说话的某幻呆在一起,还是有蛮诡异的。


“你知道人都是有那个,极限的吗?我老抗压区了,出事了还得拉上你们打几盘游戏,跟你们说烦心事。我能骂他们骂回去,但我没办法就因为骂了别人让自己好起来。”


蕾丝看着水杯里的水,随后说:“想当超人是吧,把自己作死了,开心了。”


他回头看向某幻,他果然还是没有反应,蕾丝呵呵笑了两下,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超人能复活,你也能复活,我们都在呢,不指望你活过来拯救世界,就盼着你多说点笑话,我塑料东北口音找不回来了,你以后好好给我补回来。”


蕾丝下车了,他也蛮喜欢坐在地上看看天的。


某幻还是看着天空,眼珠子不转,但他确实看见了一整片星空。


花少北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露出笑容。


某幻,你看他美吗。


某幻默默的垂了下脑袋。


花少北转过头,继续看眼前那片天。






丽江呆了俩天,差不多出发去了大理。其实大理古城和丽江古城大同小异,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多走走的地方。几个人文艺了俩天,还是忍不住在客栈里开起黑来,五缺一确实难顶,尤其是中国 boy老坑货了,某幻坐在床上发呆,另外几个人坐在地上围成一团,打打杀杀叫的响。


“啊啊啊啊……奈斯!我拿人头!我立功了!哈哈哈哈哈!”


“哎呀呀呀,哎呀呀呀这个兰陵王又来抓我,太可恶了~~”


“Boy你是射手啊,不抓你抓谁啊。”


“啊,兰陵王哪儿呢,让我的猪八戒来伺候他。”


“哎呦,北子哥又飞起来了,牛的。”


花少北一把把手机丢在地上,对某幻喊了一句:“某幻,一换三牛不牛!”


半响,花少北才意识到某幻不会回话,他和某幻对视了有三秒,老番茄才打破僵局,说了一句:“北子哥太牛了。”


“那必须的。”


花少北打着呵呵。


散会后,屋子里乱糟糟的,花少北也不想收拾,他等某幻换上睡衣进床里了,也准备钻被窝睡了。


帮忙照顾花生米和momo的人拍了视频发过来,他陷在枕头里看着视频乐呵了几下,才把视频给某幻看。


“Momo马上要长成大狗了,某幻。”


他觉得某幻肯定也很开心,就把视频又放了几遍。


“都过了三个月了。”


你的粉丝三个月没见找你了。


“你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帮你解释了好多遍,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理由能塘塞他们了。


“你不怪我吧?我还是搞砸了好多事。”


花少北放下手机,他看某幻的手露在外面,就伸手去把他往里面送,抓着某幻的手,他不自觉的坐到了床上,某幻的手好像用了点力,把他拉进了被子里。


到底是某幻把他拉进来的,还是花少北自己钻进来的,花少北不敢追究,他一言不发,此时却希望某幻不要开口。


“某幻,大理晚上冷。”


他稍稍搂紧了某幻,轻声说。


“让我抱抱呗。”


不知道自己哭了没,花少北不敢哭,他忽然就理解了某幻。他尝试给某幻安全感,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崩溃,他怕自己一旦露出脆弱的一面,对方是否就不相信自己了。


如果某幻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花少北最初会接受他给的安全感吗?


花少北越想越想哭,他想让自己快点入睡,脑袋埋的深了一点,没吸几口气,他很快就睡了。


黑暗中,某幻伸手拍拍花少北的脑袋。


“晚安。”








顺便去昆明走了一圈,第五天无论如何,五个事物忙碌的up主只能坐上飞机回去了。花少北到上海第一件事就是把花生米和momo接回来。说起来老蕾最开始说的真的不错,花生米和momo处的很好,虽然很大程度上,是momo太过于成熟稳重了,一点都不跟花生米争。


“Momo,想死你了。”


刚见面就伸舌头给花少北洗了个脸,花少北感觉心满意足,鄙视的看了一眼花生米:“看见没,这才是我儿子呢。”


花生米也冷冷的看了一眼花少北,又当妈又当爹的你还能耐了?


Momo跑去扒某幻裤子,这时候某幻才会有些反应,低下头去挠挠momo的脑袋,带着他往家走去。


“钥匙没带吧?”


花少北抱着花生米跟在某幻后面,把钥匙怼进门锁孔里。


旅行回来之后,某幻似乎好很多了。花少北的感受不是很明显,不如说并非是某幻好些了,只是他和某幻更亲近了。


虽然知道某幻的神智是清醒的,但他傻里傻气不说话的样子,让花少北总自动把他带入一个没自我意识的某幻。


花少北替某幻擦嘴时,总是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看。


心砰砰跳着,他没办法和他对视太久。


那种痒痒的感觉挠在心里,有时让人开心,有时让人郁闷。


时间长了,事情总是没法掩盖的。他们在云南一起旅游的事情还是曝光了,他们的粉丝不多,但其实也遍布了全国。被人拍下来发在网上也没办法。


对于某幻为什么消失了长达三个月,也得做出个解释。


花少北觉得有些烦心,他知道直播间问某幻事情的人不是在钓鱼,他知道他的粉丝也只能在他们几个人的直播间里寻找一点关于某幻的线索,他根本没法责备他们。


他想开口,但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知道某幻不会乐意的。


关掉直播间,他推开某幻的房间看了一眼,某幻好像已经睡了。他稍微往里头看了几眼,就关上了门。


想了很久,他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做。


花少北也怕,怕自己处理不好,他知道某幻现在什么都不说,只能他来处理这些事。


某幻想做的,肯定是逃避吧。


花少北能做的,只能是在让他安稳的前提下,让这件事顺利过去。


某幻,你安心睡,你最好是安心睡了。


他好像在关门时听到一声抽噎,但他不敢去仔细听,只是轻轻合上门。







【如何看待某幻断更四个月?】


有些分析连花少北都看不下去,更何况是某幻本人。某幻是有手机的,花少北也不可能去收手机。他想祈祷某幻读不到,花少北偷偷看着某幻的脸色,无论有没有这件事,他的脸色都一天天暗沉下来。


某幻到底好转没有?花少北虽然能靠他靠的更近了,但他没法让某幻开口。


花少北晚上忽然醒来,听见花生米在外面叫喊,他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推开房门,已经是深夜,他都忘记给花生米喂吃的了。


“你看momo都没叫呢,人家不也没吃晚饭吗?”


花少北给momo和花生米都倒上了吃的,揉揉疼痛的脑袋,忽然觉得想呕。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合上的眼,他想去看看某幻的情况,但还是先去厕所呕了点胃液。


艹,难受。花少北摸着疼痛的脑袋,上了楼梯。


他感觉有点冷,打开某幻的门第一眼看床上,发现床上一个人都没有。花少北顿时慌了,打开灯在某幻的房间里搜索了一番,又去他的工作室,还是自己的房间和工作室,都没人。


人哪去了?花少北着急的跑去楼下,也没有人,车库边上的房间也没人,他越急越难受,肚子里空空的,但胃液一串串的往上升。


打开手机差点求助兄弟们,他转念一想,某幻大概率不会自己跑出去。他怕的不是某幻出去,而是怕他做想不开的事。


冷静下来思考良久,花少北忽然想到个地方,踉踉跄跄的开了某幻的房门,往衣柜那个他找到几个凹陷板子的隔间拉去。


“某幻!”


他松了口气,手搭在对方的手臂上。


过了一会,他才发觉某幻蜷缩着,微微发着抖,花少北有点慌了,憋见他边上那把小刀,赶紧拉开他的手,往他的手腕上摸去。


某幻力气是很大的,本该如此,然而花少北却轻易的把他的手扯了出来,某幻好像毫无招架一样,一双流了许多泪的通红的眼睛瞪着他。花少北往他手腕上摸去,有几道疤,但没有血。


“你别吓我。”花少北的嘴唇都在抖,他浑身忽然没了力气,“你在里面做什么?”


某幻也在抖,和平时很不一样,他没有躲避花少北的触碰,但也不乐意开口。


“你说啊,你在里面做什么?你哑了吗?!”


花少北咬着牙,眼泪突突的流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没法掩饰坏情绪。他想到自己三个月来的一切,忽然觉得一阵心酸。


某幻脸角的水滴还在流,一滴滴划入衣服领子里,看的花少北心如刀绞,责备的话一句也说不出,他伸手搂住某幻的脖子,半只脚踏入那黑漆漆的小空间里。


“对不起,我没怪你,我就是吓到了知道不。”


花少北紧搂着某幻,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摸着他的头。某幻抖的太厉害了,弄的花少北心里也紧成一团,胸口酸酸的。


“没事,没事的,我在呢,我陪你,你别怕了好不好。”


“花生米也在下面呢,我叫一声momo也过来了,你信不信我打个微信电话,兄弟们一下就到了。”


“我们都在,我们都陪你好不好,你别怕,别哭了,没啥好哭的。”


花少北越说越镇定,抱着他的动作越发轻柔,他想起momo刚刚到家的时候吃不下饭,他得轻轻抱着他,一粒粒的喂。


某幻也紧搂着他,至少某幻还是依赖自己的,花少北觉得自己已经没啥好委屈的,他慢慢拉着某幻的身子往外挪。


“………不要。”


这是四个月来,花少北第一次听见某幻的声音。


也不尽然,因为花少北为了不忘记他的声音,每天都会去看他以前的视频。然而某幻真实说话的声音和视频里不一样,那他去看直播,感觉还是不一样。


某幻对花少北说话的语气,感觉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没事,慢慢来,我在呢。”


花少北不打算对某幻心软,他还是拉着他往外走,他抽离的速度越快,某幻往前的速度也越快,他还是抱着某幻,一点都不敢松开,但他俩慢慢的走出了柜子,坐在衣帽间的地板上。


他没开灯,外面仍然是黑的,但空间大了。他感觉某幻宛若受伤的野狼一样,发出低沉的哽咽。


“你看,是不是没事。”


花少北笑了俩声,他贴着某幻冰冷的脸,企图捂热他的肌肤。


“我没骗你吧,我还在呢。”


“某幻,你看看我,你看我。”


花少北掰着某幻的脸,某幻的眼睛红肿着,湿漉漉的睫毛配着他原本闪亮的眼睛,让花少北又记起自己的心跳,缓慢的跳动了起来。


他忍不住,闭上眼,摸着某幻的眼角,把嘴唇贴了上去。


艹,你是在帮他还是在满足自己啊。


一/ 吻/ 过后,气氛奇怪了起来,花少北觉得自己的脸红的可怕,某幻的脸也罕见的泛起了红。


“走吧,睡觉去了。”


他把某幻拉起来,俩人好像都没心思管什么心理障碍,此时就算某幻再怕,也跟行尸走肉一样被花少北拉着走。花少北的手往下滑了一点,十指跟某幻紧紧扣住。


虽然不是花少北非要和某幻睡一起,他看起来也没法一个人入眠。花少北打开自己的房门,看见momo躺在床上撒欢。他走过去赶了他一下,momo只是滚了一个位置,趴在床上看着他们。


“算了,你一起睡吧。”


花少北只想赶快钻进被窝,却感觉自己被某幻抱了起来,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某幻的脑袋埋在他胸口,一动不动的。


“快睡吧。”


花少北不忘安慰他,抚摸着他的头发。


过了一会,某幻又开口说话了。


“北子哥……”


“我在呢,你叫啥啊。”


花少北开心于他第二次开口是叫他的名字,温和的摸摸他的脸颊:“没事,不可怕。”


某幻抬头看着他,花少北实在难以在黑夜中辨认他的眼睛,额头碰上额头,某幻又说:“对不起。”


“你憋道歉了。”花少北说,“应该做的。”


某幻不说话了,花少北想让他快点睡,又怕他以后又不开口了。


“某幻,你以后能多说些话吗?”


“你老不说话,我怪害怕的。”


过了很久很久,到花少北快睡着的时候,某幻才做了一些些回应。


“嗯。”







某幻重新开口之后,花少北的事情就更多了。


“某幻,你喝豆浆吗?”


某幻点点头,花少北板起脸说:“喝不喝?”


对方愣了一下才说:“喝。”


花少北立刻喜笑颜开,把豆浆摆在他桌前,哼着小歌去给momo倒狗粮。


事实就是,房子里的生气终于多了起来。


“我给你表演一下啊,你看着我训练momo的。”花少北拿着一颗球在某幻面前晃晃,然后往家的另一边丢去,momo立刻撒腿往那边跑,叼起球递到了某幻手上。


俩人都愣住了,花少北半天才悲哀的说:“我居然喂了俩个白眼狼?”


花生米懒洋洋的翻身:请勿cue不在场人士。


某幻的嘴角弯了起来,似乎是在憋笑,他伸手揉揉momo的耳朵,半响才说:“跟爸爸亲一点啊?”


“谁把你喂大了,你爸做啥了啊。”花少北还是愤愤不平,老母亲的贡献全都被遗忘了,某幻侧头对他笑了一下,才对momo说:“你妈生气了。”


“我才妹生气,瞎说什么呢。”


花少北不满的锤了一下某幻,又瞪了momo一眼。被威胁的momo忽然收起舌头,乖乖趴在花少北脚下不动了。


“马后炮。”


“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些不同的,是某幻晚上都在花少北的房间睡了。单纯的睡觉,花少北也感到心安,他时常半夜醒来看着某幻熟睡的脸庞,会特别的开心。


某幻好起来后,大家来的频率更高了。这天老番茄拿着俩人家的备用钥匙开门,看见某幻坐在沙发上看一本书,momo叼着小球跑来欢迎他,花少北从厨房里探出头说:“番茄你来了啊。”


花少北现在厨艺不算特别精湛,也不是特别好吃,但他还是乐意学着做做。近四个月以来,他感觉自己学会了很多保姆技能,既无奈又挺好玩的,也没啥办法。


“北子哥你下午休息下呗。”


老番茄跟某幻打了招呼,某幻也朝他点点头。


花少北想了想,他确实又有点累了。


老番茄转头看向某幻,拿着沙发上的游戏机在他面前晃了晃。


“某幻,super bunnyman出新地图了。”


对于某幻的复建来说,super bunnyman的难度可能还高了。好久没跟某幻配合的老番茄因为自己在家里练了一手,才能帮某幻险渡难关。


“哎呦,可以啊。”


老番茄没想到某幻的操作还是没退步的,某幻也轻轻笑了笑。


老番茄望着某幻眉眼的笑,也呵呵笑起来。


“能再看你笑真好啊。”


某幻的笑不是很明显,老番茄看俩只兔子抱团滚在了一起,也忍不住走神了。


“还好你越来越好转了,其实你知道北子哥这个人,自己也没什么安全感,要帮你建立信心,其实心里压力更大。”


“兄弟们都挺担心你的,但肯定没北子哥心疼你,他总觉得自己责任越大。你看他这四个月,跟变了个人似的。”


某幻沉默了。老番茄其实考虑了蛮久,才跟某幻说了这番话。


两只兔子居然就这么滚到了终点,通关的音效忽然闪出的时候,俩人都如梦初醒。


“牛的。”老番茄笑起来。


“有你的。”


老番茄摇摇头,伸手示意某幻碰下拳头。


“是有我们的。”


“兄弟缺你不行的某幻,我们谁都一样。”






终于差不多,某幻也是时候要出山了。


断更的第五个月,复建的第一个视频还是愉快的选择了团建。


“嗨咯大家好我是老番茄!”


“我是中国boy啊,观众老爷们大家好。”


“我是雷克斯班纳。”


“我是花少北。”


“我是某幻。”


空气稍微安静了一下,某幻看其他四个人都看着他。


“干嘛啊某幻,你不对劲。”


“对啊,声音那么小干嘛啊,吐字还那么清楚。”


“我们没逼他啊观众朋友们,某幻自己不对劲。”


“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某幻尴尬的揉揉脑袋,才换了种语气说。


“嗨咯大热好我日某幻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某幻捂着脑袋苦笑。


虽然说这位鸽子没有对自己消失的五个月作出任何解释,四人也假装那沉重的几个月从未发生。花少北不知道某幻重新出现在网络上,会有什么样新的声音出现。


“要是你想放弃,也没关系某幻。”


我可以养你这句话,花少北实在不好意思说。


某幻好像也考虑了很久,他还是摇摇头,说:“都做了十年了,坚持一下下个十年很快就到了,大家陪了我这么久。”


考虑过很多次要不要离开,最后都没有走。


某幻知道,自己其实不会走的,他知道身边簇拥着的人一直期待着自己,才迟迟走不出那一步。


团建到晚上,一顿夜宵下肚,花少北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感觉还能听见其他四个人的喧闹,但自己又困了,他最近容易累。


有阿姨帮忙,他还是很多事亲力亲为。主要是视频自己也不怎么更了,主要在陪某幻上花费很多心思,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灯光逐渐变暗,吵闹声也走远了。他睁开眼发现某幻朝他走来,轻轻把他抱了起来,花少北赶忙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舒舒服服的靠着锁骨闭上眼。


“北子哥,你轻了好多。”


可能是轻了,某幻没好好吃饭,他也吃不下饭。花少北说:“你也瘦了好多。”


之前说了好久减肥减不下来,这五个月简直是如有神助。某幻真的瘦了,肉眼可见。某幻贴了下他的额头,抱着他往上走。


花少北感觉今晚有些不一样,他平时得等着某幻睡着自己才敢睡。某幻的脑袋蹭着他的下巴,今天不一样,他靠在某幻温暖的胸脯上,差点点一头睡死过去。


“还难受吗?某幻。”


“嗯,有点。”


花少北不会蠢到以为,抑郁症就这么治好了。


“什么事都跟我说吧,跟大家说,我们都不嫌弃你,也不需要你强撑着假装自己过得不错。”


“嗯。”


“我们喜欢和你在一起,不是看重你能为我们做什么,而是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某幻,以后我不求你为我做什么,你多想这点自己好不好。”


“好。”


某幻回答的太快,让花少北怀疑他到底是随便回答的,还是真的知道了。


“那北子哥……花绕北。”


“啊,怎么了。”


他的眼睛真亮,原来要抬起头看时,才能看见那点点的光。花少北被他眼里的温柔醉的发软,语气沉了下来。


“你还能相信我吗?”


虽然过去营造的安全感,全都是我一意孤行掩饰了自己的害怕,那份安全感的虚假,没有人比我更懂。


但花少北,我知道你需要安全感,我知道我想给你安全感。


而花少北,好在这五个月,他不是单纯做了五个月的保姆。


“某幻,只要你能相信我给的安全感,我就能接受你给的。我刚才说啥你是不是忘了,多想着点自己,好不?”


“你知不知道,那个……爱是互相的。”


花少北说这话时,总觉得怪怪的,又没什么问题。他忽然想知道他和某幻现在这样是个什么情况,牵手,拥抱,接吻,同床,就差那捅破窗户的最后一步。


不过其实,花少北不相信某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相信自己不知道某幻此时在想什么。


“睡吧,明天晚上直播呢。”


“一起播吗?”


“好久没双排了是不是?我陪你播呗。”


“好久没玩了,太垃圾了。”


俩人的交谈声逐渐小了起来,成为了只存在于彼此耳畔的悄悄话。


花少北入睡前,还是轻轻靠在了某幻的胸前。


无论是付出过多少,他还是贪恋对方溢出体外的,让他安心的安全感。


夜深了,好像事情也结束了。门窗关的紧,风吹的呼呼响,手机关机躺在床头柜上,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证明着,屋里的四个生命都已经睡着了。


花少北半夜醒来时,偷偷看了眼某幻。


那个距离自己的鼻尖只有一厘米的男人,眉头还是微微皱着的,或许暂时没办法被抚平。


他想了想,还是睡了。


可能到最后,都会有个定数也说不准呢。


他能做的,不过就是陪他一起面对嘛。


某幻。


谢谢你没有离开。


以后的路,我们俩一起走吧。


—————————————

尝试补档ing,还是有可能被pinbi的,谢谢大家的喜欢!



Qurainbow(昆宝)

【GGAD圣诞24H|19:00】幻与真:你以为的事

2.5k,一发完,第一人称。

——————————————————————————

我印象中,夜晚的戈德里克山谷和谷中的月光一样安宁静谧。


但那只是对活着的人而言。


山谷里的游魂常在日落后聚集在小教堂旁的酒馆里。


死者在生前最眷恋的地方稍作徘徊。有人选择前行,有人停留原地。


留下来的成了人们口中的幽灵。就像酒馆门口那个棕发少女。


她平时看见我总会冲我微笑,但今天不一样,她直接拦住了我。


“你决定了吗?”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我已经开始变得透明的指尖,显得有些期待,半透明的面颊染上淡淡的粉...

2.5k,一发完,第一人称。

——————————————————————————

我印象中,夜晚的戈德里克山谷和谷中的月光一样安宁静谧。

 

但那只是对活着的人而言。

 

山谷里的游魂常在日落后聚集在小教堂旁的酒馆里。

 

死者在生前最眷恋的地方稍作徘徊。有人选择前行,有人停留原地。

 

留下来的成了人们口中的幽灵。就像酒馆门口那个棕发少女。

 

她平时看见我总会冲我微笑,但今天不一样,她直接拦住了我。

 

“你决定了吗?”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我已经开始变得透明的指尖,显得有些期待,半透明的面颊染上淡淡的粉。“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不了谢谢,我受够了长时间困在同一个地方。”

 

我微笑致意,随后头也不回地绕开她。

 

和她半透明的身躯不一样,离世不久的我仍拥有实体,尽管我能感到它在一天天消散。

 

死者需要在自己彻底成为幽灵之前下定决心前行,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

 

推门而入的瞬间,我看见窗边最显眼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

 

赤褐色的碎发垂下,挡住湛蓝的眼睛,衬得皮肤略显苍白。

 

他面前摆着一排蜜酒,其中几个杯子已经空了。

 

亡魂大多是须发苍白的老者。但即便是在年轻的面孔中,这张脸也能迅速吸引人的注意力。

 

呼吸微一停滞,心跳和步伐一起不受控地加快。

 

我来这里有段时间了,可我一直没见过他。

 

“晚上好。”我坐到了他对面。

 

他起抬头,对视的瞬间明显愣住,旋即垂下眼,赤褐色的眼睫轻微闪动。

 

他攥着酒杯的手指已经变得半透明,看来他成为亡魂的时间比我长些。

 

“你在等人。”我语气笃定,“你看起来并不畏惧死亡,却一直没有去往另一个世界,我想,这都是为了你在等的那个人。”

 

“那是你以为。”他抬头冲我笑了笑。开口时带着酒中椴树蜜的甜味,蓝眼睛中的光芒平静而柔和。“我已经见过了我要等的人。”

 

“恋人?”我挑了挑眉,拿起一杯他面前的蜂蜜酒,一饮而尽。

 

“学生。我在九又四分之三车站遇到了他。我之前不急着离开是因为他需要我的开解——或许我也需要他。他未来的路还长,我总要亲眼看着他回去才能安心……他叫哈利,是个好孩子。”

 

哈利·波特,我当然听过这个对于救世主来说显得过于平庸的名字。放下酒杯的动作稍有些重,周围几个人纷纷侧目。他们在我环视四周后默默离开。

 

酒馆中安静了些。

 

“好吧,让我们再来一次。人死后总是去往自己最想去的地方,我猜你是因此来了戈德里克山谷。”

 

他又一次摇了头,我拿起第二杯酒。

 

“我想去的地方太多,唯独不包含这里。我在过于年轻时就被困在这里,至死不曾走出。”

 

他说着也拿起了酒杯,蓝眼睛里醉意虚浮。

 

“我以为我会跟他离开,那年冬天我们会在某个下雪的夜晚厮混在欧洲某国的小酒馆里,吟游诗人的歌声比莱雅琴悠扬,比不上他的情话。异乡的人们会撺掇我尝试最烈的酒,比不上他的吻……”

 

“看来那只是你以为。”我轻声叹气。

 

他咽下杯中酒。

 

“年少时天地原本就广阔,更禁不起他跟我谈论南非的阳光北欧的雪。那天晚上,在我门窗紧闭的房间里,我向他承认我不想留在这里。”

 

“他说了什么?”我问。

 

“他说‘跟我来’。他拽住我的手腕,拉着我起身时带起的风吹动了烛火。”


“满屋的影子都在摇晃,而他拉着我站得稳稳当当。


窗户被他推开,窗外的虫鸣和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而真实。


他松开了我的手,攀上窗框后回头与我对视一眼,在我回过神来之前一跃而下。


我险些惊呼出声——他可能会压碎我母亲替安娜种下的玫瑰。但那一刻我担心的显然不是那些花蕾。


我从窗口探出身时正好看到他稳稳落地。


责备的话最终没能出口,他回过身对我笑时我没忍住随他一起笑了起来。


‘下来,阿尔。’他冲我喊,同时张开了手臂。”

 

“你应该跳下去的,没有哪个格兰芬多不热爱冒险。”我说。

 

他闻言一怔,眼神更加恍惚。

 

“是的,我应该跳下去的。我和他对视着,攀上了窗框。


山谷夜晚的空气带着白昼的余热退去后的凉意,我贴身的棉质衬衣有些不耐寒。


于是,突如其来的寒噤及时冷却了我发热的头脑。”

 

唇角的弧度渐渐收敛,他轻微叹气。

 

“安娜就在旁边的房间里。我不能让她万分依赖的哥哥趁她熟睡时在自己家院子里摔断了腿。


他看出了我的犹豫。在我松开手,转过头,退回房间的前一秒施咒将我拽了出去。”

 

“听你的描述他像个混蛋。”我评价说。

 

眼前的红发少年只是笑了笑。

 

“我当时忘了恐惧,只记得夏夜的风从耳边划过发丝,虫鸣声似乎沾了露水的味道。我以为自己会跌落在地,但他接住了我。”

 

“我更关心那天后半夜你俩做了什么?”我压低声音。

 

如我所料,他瞬时红了耳尖,我该感谢他没有把酒泼在我脸上。

 

我勉强正经了些。

 

“我猜,之后每一次你跳下去的时候他都接住了你。”

 

“那是你以为。”他推了杯酒到我面前,我唇角眼底的笑意瞬间凝结。

 

“好吧,我也曾这样以为。”他将酒杯放回我们中间,看起来他已经醉得端不稳酒。

 

“我没有向梅林祈祷的习惯,自从我发现我想要的所有结果都只能靠自己悉心安排才能获得。


但当我中了死咒,从高塔坠落时,我忍不住向梅林祈祷死咒能在我坠地前生效——我还没体会过摔在地上的痛感。


意识存留的时间比我预想中长一点。


风从耳边划过发丝,虫鸣声似乎沾了露水的味道。我突然意识到那时也是夏夜。


有一瞬间我以为他会接住我。”

 

片刻的死寂,我几乎呼吸停滞。他依然面色平静。

 

“只是我以为。”

 

我握住他触碰杯沿的手,他微微一怔,没有抽回手。

 

“所以,你最后为什么还是来了这里?终究舍不得?”

 

“不,是因为哈利。那孩子并不了解我和他的过往,才会以为一个世纪后的他仍会为我墓碑的安宁付出生命。”

 

他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

 

“那孩子的直觉向来准得可怕。”

 

我突然感觉哈利这个名字并不像听起来那样一无是处。

 

“所以,你猜他会等在你们初遇的地方,于是终于肯回到这里。这倒是解释得通。那么……”我直视他的眼睛。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择年轻时的样貌?我猜,你怕他认不出你老去后的脸?还是你以为你现在这张脸能减轻你们之间的隔阂?”

 

“那是你以为。”他冲我偏了偏脑袋。

 

“别把你自己选择年轻时相貌的理由套用在我身上,我只是怕被旁人认出来。事实上,我并没想过你会出现在这里……我一直以为哈利的判断是错误的。”

 

他避开我的眼神,音量由高转低。

 

“蠢货。”我忍不住皱紧眉,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进怀里。

 

座椅有瞬间的倾倒,桌子被碰得摇晃,他下意识收紧了环在我腰上的手。

 

躯体的暖意透过单薄的衬衣布料,温热的气息像极了年少时他从窗口跌入我怀中时。

 

我贴近他耳边。

 

“那是你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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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这个名字确实普通,不是我黑他,英国有句俗语:Any Tom,Dick or Harry(哈利和LV同时中枪)翻译成中文就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死后状态部分私设,少量参考HP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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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棒 @米白  下一棒 @Deer_White白鹿 

夹在我喜欢的两个画手太太中间我表示很荣幸。

清溪
月光下的千年大树和古戏台,看尽...

月光下的千年大树和古戏台,看尽人世变迁,拍摄地点:安徽泾县

月光下的千年大树和古戏台,看尽人世变迁,拍摄地点:安徽泾县

来财

【黑限/限黑】推文

这次来堆堆黑限黑文(部分文限黑,黑限无差)

非常抱歉,不知道以前限黑和黑限出过分歧(加上黑限tag了,反感的朋友应该可以屏蔽掉了)


停留

作者@叁川 

限黑限无差,师徒向 


师父是个高-危-职-业

作者@逍遥参商 

高危 


论犬科和人类在争夺抚养权方面的优-劣

作者@陆任逸 

2 

3 

4 

5 

6 

7 

8 

9 

番外一 


旅人和他-的-猫

作者@pipe 

公路日常 ...

这次来堆堆黑限黑文(部分文限黑,黑限无差)

非常抱歉,不知道以前限黑和黑限出过分歧(加上黑限tag了,反感的朋友应该可以屏蔽掉了)


停留

作者@叁川 

限黑限无差,师徒向 


师父是个高-危-职-业

作者@逍遥参商 

高危 


论犬科和人类在争夺抚养权方面的优-劣

作者@陆任逸 

2 

3 

4 

5 

6 

7 

8 

9 

番外一 


旅人和他-的-猫

作者@pipe 

公路日常 


存-在

作者@杂食猫 

日常向 


春-日-低-语

作者@一枪决明 

无限视角 


一个八-卦

作者@西子玄月 

来看八卦啊 


好到-人间-去

作者@少年心事当拿云 

日常向 


同你一道

作者@少年心事当拿云 

听到你被打得很惨 


师父你会耍-光-剑吗

作者@Telumendil 

师父为了你什么都会 


定风波

作者@这是个小号 

1 

2 

3 


我那-未老先-呆的师父

作者@咕咕 

黑限黑 


关于一只猫妖的-死-期

作者@咕咕 

明日不说暗话,是刀 


驯-养

作者@歪方 

文如其名 


来日方长

作者@弦江带雪 

来日方长 


安全感、流浪与家

作者@CharlotWu 

温情向 


罗小黑的生意

作者@万事如意吉祥兔 

小黑没有做生意的天赋 


小段子 

作者@万事如意吉祥兔 


我的师傅是个腹黑 

作者@万事如意吉祥兔 


全世界最好的师父

作者@南风煮稀粥 

全世界最好的师傅 


关于无限大人他的小黑猫徒-弟

作者@NEET 

论坛体 


家系列

作者@NEET 

日常向(不是亲情) 


黑-咻

作者@三石 

师傅养猫日常 


掌心-团子

作者@积雪深 

好甜 


报!无限大人收徒啦!

作者@积雪深 

论坛体 


无限育儿日记

作者@Avalanche 

无限大人哪里是在养徒弟,那分明是养儿子 


小黑求生指南

作者@Avalanche 

师傅生活技能太烂怎么办 


老面瘫和他的-小黑猫

作者@·花镜 

无限:我有猫了 


无限·小黑

作者@sherry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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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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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春-天

作者@长松落雪 

某个春天 


金属片日记

@Lusiclabi 

我也想变成金属片近距离观察师徒 


昨日杏花春满树

作者@鱼摸 

无限讲故事 


醉-酒

作者@鱼摸 

老君说,不,老君没说过。 


就-罗小黑-教育-问题-展开-的几点-讨论

作者@鱼摸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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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尽头

作者@鱼摸

不用流浪啦 


成虎

作者@喻以倾石

无限心中的虎是什么呢 


寄青山

作者@喻以倾石 

寄青山 


养猫日记——猫妖和狐狸精

作者@赫兰谢尔 

无限大人更接近狐狸精? 


11月1日,天气晴

作者@呼噜情报中心 

任务日常 


黄粱一诺

作者@呼噜情报中心 

不是刀,真不是刀 


满船清梦压星河

作者@季末长歌 

满船清梦压星河 


师徒二三事——春夏秋冬篇

作者@惜梦梦兮 

师徒二三事 


白云边

作者@非酋呀 

限黑,君凝 


大朋友今天追到小朋友了吗

作者@非酋呀 

新年贺文 


不归 

作者@非酋呀 


小黑:无限是个大坏蛋!

作者@非酋呀 

双向暗恋 


论八卦宣-传-与齐心协力的不-可抗性

作者@江逾 

小黑:我什么时候和师傅在一起了? 


师父的铲-屎日常

作者@酱酱酿酿 

师徒向 


美女与野兽

作者@苏菲西亚

美女(雾)救野兽 


渡我

作者@祈醉 

渡我 


囚(后期有嘀嘀)

作者@斯年如歌 

 

 


吾心-安处是-吾家

作者@易冷✨关注请看置顶啾 

点我看 



嘿嘿

不行了,我又在空间找到了后续,再给你们看看


不行了,我又在空间找到了后续,再给你们看看


暂定税率下调

“他若纵容他的信徒作恶,他便是魔鬼。”

“我听闻这些日子外面不得安宁。孩子,你可知晓发生了什么?”

“神的教派间又起了斗争,奶奶,他们让教皇国一夜倒塌。”

“我听闻那祠堂与神殿之国还在,孩子,可是前去那里的路基被炸?”

“那与倒塌没有区别,奶奶,那是她们朝圣的唯一路途。”

“那邻屋的祭司,她可还安好?她的毕生心血都用于供奉。”

“她已祭了神,奶奶,用尽她最后的血肉。”

“这可是必要的?她为何不再留恋雨露和日光?”

“她的诗歌被信徒传唱,奶奶,这是不被容忍的歌谣。它是惑人的曲词和渎神的曲调,那教皇国里外都存有这样的诗篇。我们不能让神明被玷污,所以我们炸了路基。”

“你可知教皇国不止一家宗教?你可知那里存有无数信女的经藏...

“我听闻这些日子外面不得安宁。孩子,你可知晓发生了什么?”

“神的教派间又起了斗争,奶奶,他们让教皇国一夜倒塌。”

“我听闻那祠堂与神殿之国还在,孩子,可是前去那里的路基被炸?”

“那与倒塌没有区别,奶奶,那是她们朝圣的唯一路途。”

“那邻屋的祭司,她可还安好?她的毕生心血都用于供奉。”

“她已祭了神,奶奶,用尽她最后的血肉。”

“这可是必要的?她为何不再留恋雨露和日光?”

“她的诗歌被信徒传唱,奶奶,这是不被容忍的歌谣。它是惑人的曲词和渎神的曲调,那教皇国里外都存有这样的诗篇。我们不能让神明被玷污,所以我们炸了路基。”

“你可知教皇国不止一家宗教?你可知那里存有无数信女的经藏?你可知人们有权持有各自的信仰?你可知多少祭司住持从此失了家乡?”

“前去那地方的的路途必然是罪恶的,不然为什么国家没有没收我们的炸药?失掉了卷轴那又何妨,经史如何干涉真正虔诚的信仰?家乡可以另寻,老东西,为了守护神明的尊严我们在所不惜。”

“我不曾教导过你用强盗的语词说话!你句句不在理,孩子,你可知别人同样可以为了信仰献出一切?你可知你们会激怒多少未曾谋面的善人?”

“若是他们要拼,我们就硬耗到底。若是他们以我们的神为敌,那他们就该下地狱,连同他们不正的信仰一同。”

“你哪来的本分称别的宗教为邪教!你哪来的本分诅咒捍卫自己的人下地狱!你哪来的本分用父母挣来的身家性命去对抗正义!这就是你的神所教你的吗,我忘本的孩子?”

“你哪个字看到我指责别的神为邪神了?你哪里可以确认对抗我们的人不是我们的宗教敌人?你哪里可以控制我的人身、我的意愿、我的思想?”

“你就是这么想的吗?现在诋毁你们的神的人是你们的宗敌?我不知多少人在祝福他消散,祝福他凭空蒸发,祝福他替你们遭受了地狱的烈火和酸汤。”

“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圣子什么都没做,我们为他担下一切,他还要受到污蔑和诅咒?”

“这些事情不是他的信徒干的吗,我不知哪里抱来的野孩子?不是你们逼死了隔壁的少女,不是你们炸毁了朝圣之路,不是你们恼羞成怒纵火烧了别的神殿,不是你们偷来别家的祷词来赞颂这个该死的圣子?”

“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说那贱人本就抑郁,我们可以说那天灾降临了不祥之地,我们可以说有暴徒肆意抹黑别人的神明,我们可以说那美好的创作属于世界。”

“那美好的创作属于世界!你这骨瘦如柴的鬣犬!两面三刀的胡狼!世界终将知晓真相,众矢将插在你们的前额上。”

“我们会去传播、会去颂扬,把我们对他的爱传达给四方,把祸端转嫁给不喜多元宗教的国王。我们会为他献上名誉和金钱,来维护他的声名远扬。”

“他若纵容你们作恶,他便是魔鬼。”

“为了圣子,我们甘愿堕落。”

“他在敛你们的财,他蛊惑人心。”

“那你活该下地狱,你这老不死的东西。”

“他会死的,他会死的,杯水难淹众怒,他会被你们害死的。”

“你不够虔诚,所以你质疑我们的虔诚。祝你的神也早日爆炸......”

“那他会在我们的手里迎来涅磐与新生。”

“我们会烧毁一切异教的场所,封上传唱歌谣的口腔。”

“强力无法根除心中的信仰,强权无法灭绝生生的希望。”

“我们会为了他与世界对抗到底。”

“那么世界会在对抗中喜迎你们的灭亡。”

“你可知错?”

“我有何错?创作有何错?祭司有何错?信徒有何错?诗歌有何错?爱又有何错?”

“我们无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是嫁祸。”

“那你可知天地有目,一切都将被揭晓。”



编辑:没想到热度升的那么快啊。。。这篇本质写着爽的爽文,不过还是有几点想提一下

这次的事件很多人都撕红了眼了。那些xfx实际上也算是我们的后辈,文中亲人反目的荒诞正在现实上演。所以我们应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它是怎么发生的,我们到底应该去杀谁的妈。


再编辑:自由转载,记得标作者哦

禽秦

《生育囊》

这篇已经把版权给了lofter,由奇妙博物馆拍摄,是第二季第32集《镜子》,经过正版授权,其余都未授权,若发现辛苦各位举报,感谢。


——————


赵安平又怀上了。


啪——

他的脸被一巴掌打向一边,红肿起来像发面红枣糕。


“对不起,妈。”

孕肚已经明显,他扶着座椅把手颤着腿站起来。蒋姿换条腿翘着垂下脑袋翻找燕麦片里的果干,当没听见。


“什么药都试了,生不出女娃的命。”

婆婆三角眼吊着像庙里罗刹,男产科里穿着孕装的男人们微微抬头看着面前闹剧,估计触动了什么,复而低头,嘴抿成直线,他们脸皮下面估计也藏着指印。


“对不起。”

赵安平哽咽起来,泪灼烧眼眶脸...

这篇已经把版权给了lofter,由奇妙博物馆拍摄,是第二季第32集《镜子》,经过正版授权,其余都未授权,若发现辛苦各位举报,感谢。


——————



赵安平又怀上了。


啪——

他的脸被一巴掌打向一边,红肿起来像发面红枣糕。


“对不起,妈。”

孕肚已经明显,他扶着座椅把手颤着腿站起来。蒋姿换条腿翘着垂下脑袋翻找燕麦片里的果干,当没听见。


“什么药都试了,生不出女娃的命。”

婆婆三角眼吊着像庙里罗刹,男产科里穿着孕装的男人们微微抬头看着面前闹剧,估计触动了什么,复而低头,嘴抿成直线,他们脸皮下面估计也藏着指印。


“对不起。”

赵安平哽咽起来,泪灼烧眼眶脸皮,落在隆起的肚皮上,陷进了纺织纤维里。


世界在千年之后重新循环颠倒,人类社会回归最本初的形态——母系。

男人是女人的附属品,为了保护女人、为了繁衍,他们被植入【生育囊】,赵安平是其中之一。



“你已经打了两次胎,生育囊的活性大大降低,选择流产可能会永久丧失生育能力。”

医生黑框眼镜倒映他白如粉的脸,平静给他下了判决,缓期执行。


他被带回了家。


赵安平高瘦如杆,立在灯光的最中心像根戳在水泥台子上的白蜡烛,寸头遮不住脸的红肿,那是火焰。

蒋姿歪沙发上抹掉袜子开了一把游戏,她的钱大头都花在保养上,三十多岁的脸蛋极少有皱纹。


“别傻站了,生完再生,不生闺女不算完。”


女人对今天的检查结果失望透顶,字从喉咙爬出来掉在地上沾了灰。家里只有她一个独苗,没有闺女传宗接代会让亲朋好友看笑话。


“当初娶进门看你屁股大能生闺女。”


婆婆没有闲着,瓜子磕的咔咔响。


赵安平把灰湿的字眼吞进肚子,低头摸自己隆起的腹,那是他拥有的第三个孩子。在【生育囊】里活着,幼小而幸运。

想到这里,他咽一口气喉结鼓动没有出声,弯腰捡起蒋姿的袜子连同婆婆的脏衣服塞进了洗衣机。


嗡鸣声塞进不大的房子,滚筒旋转搅动他的影,赵安平木然看着上面扭曲的男人,手在肚皮上停顿一瞬,攥了起来。


再生一个好了。




怀孕第五个月。

肚子已经很明显,没有女性特征的男人扛着它看起来诡异又滑稽。


赵安平站了很久,心脏粘着黏液跳动得让他想要犯呕,他竭力阻止胃囊蠕动,抬起手敲开办公室的红木门。


“张姐,我来请孕假。”


他是一个办公室职员,上大学时家里不让学艺术,最终选了经济类专业,好找工作。

人们说,男孩子上上班就行,安稳体面,将来嫁人婆家也喜欢。


红门开了,像唇,扯着涎水将他咀嚼咽下。里面的女人推推眼镜站起身。


“怀孕了?”

四十多的女人,肉和粉震荡成波浪,往下坠。


“怀孕可不好办……”

挨着他若有若无蹭两下,手搭上他的肩膀。


“也不是姐不给你请,只是现在行业竞争压力大,一个职位太多人等着了。”

“你放几个月孕假,你的工作肯定要有人做,等你回来的时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手指是蛭吸在他的肩颈与腰上,赵安平最后感受到了屁股上的触感,紧绷,没拒绝。

家里并不富裕,需要这份工作。


“我已经陪过你了。”

“那是为了做项目。”


“我现在怀着孕。”

“怀着孕也可以。”


喉咙发干,赵安平下意识摸摸肚子,半晌没说话。


张姐眼角搓出皱纹吞吃几丝粉底,红指甲又捏两把,她知道这个男人明白什么叫做绝对服从。


“乖男孩。”


孕假批下来的很快,赵安平闲下来后日日要去菜市场买菜,婆婆回了一趟老家,蒋姿不会做饭。


“安平,你去医院检查怎么样?”

“还好,男孩。”

“挺好,挺好。”


“那你要生下来吗?”

“生,我老婆说生下来。”


“看你老婆多疼你。”

“嗯。”


“没关系,长大了安个【生育囊】嫁人就行了。”

“嗯。”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循环。那些买菜的男人们,怀孕的,没怀孕的,都在看着他的肚子。


有了生育囊,男人才拥有价值。

生出来女儿,才会被人看得起。


妈妈在出嫁前告诉他,有了女儿,婆家就会高看你一眼,你表哥生了俩,可别提多幸福了。


赵安平想到这里有了劲儿,抬起一盆脏衣服去卫生间,这些面料不能机洗。


有了女儿,生活就没这么难捱了,他希望着。


大肚子让他弯腰困难,要搬个板凳洗衣服。水面把粗糙的指节折断,不冷,却让他的心颤抖了起来。裤子口袋里有硬物,他攥着,薄片握着发疼迟迟没有拿出来。


手指已经泡在水里很久,他知道那是一张房卡,情侣酒店的,不止一次发现了。



“安平,那是不是你老婆?”


那天看到她穿着短裙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了进去,脸上是经久没见过的笑。

那男人高大,看起来是个能生女儿的,不像他。


冷水沁入骨骼,他摩挲很久,把卡塞了回去。



床上吸烟的女人没有洗脚,两团袜子扔在末尾,能闻到味道。赵安平屏息扶着肚子坐到床边背对着她。


“还不睡吗?”

“早着呢。”


“今天辛苦吗?”

“跑了两个业务,累得要命。”


“我煮了粥,要喝吗?”

“等会儿,急什么。”


他们之间只有这些话题,赵安平想多说些什么,让她问问自己辛不辛苦,有没有想吃的,想让她感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它不是个男孩的话。


他静静看向窗外,没有月亮,黑夜会给大脑加持更多情绪。

天空把所有破败都萦绕于他身旁,一晃过了三十年,他好像没有一天快乐过。


这样是对的么?


赵安平看向女人,选择了停止思考。思想是血铸成的花,无法绽放就将种子深埋于地底,起码它还能活下去。


不只是他,所有花都是这样。







怀孕九个月。


身体笨重得连翻身都困难,四肢肿胀穿不进去鞋子,生育囊压迫赵安平的膀胱,尿频,有时还会尿床。


“有完没完。”

蒋姿捋一把长发恼怒看着床上一直发出声响的男人,肚子高高隆起,浮肿像充了水的病猪肉。


“我睡不着。”


“睡不着你去隔壁屋。”

蒋姿眉头皱得高,她有起床气。


赵安平沉默了。身体上的痛苦与长期得不到疏解的内心冲撞着他,胀破血管。


“我怀孕了,能不能理解一下我。”

声音发颤,赵安平的喉结一上一下咽着口水,掀起反抗的第一步最需要勇气。


“哪个男人没有这一遭?”

蒋姿掀开被子,看着他笑,弯弯的眼睛,牙很白。


“我爹怀孕的时候就没你这么做作。”

“怀了个带把的,没甩了你就不错了,有什么不满意?”

按照女人的逻辑,没有和男人离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生不出女儿的男人,没人会想要。


赵安平喉咙卡住,这些话让他嘴唇泛干,皮膜粘连又启开,他最终缓缓开了口。


“可你,已经出轨了不是么。”

陷在床里听着鼓擂一般的心跳声,他终于说了出来,没有再胆怯。


蒋姿静默了一会儿,淡淡。


“你怎么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又是沉默,随即慢慢笑,比刚刚还灿烂。


“天下没有不偷腥的女人。”

饿了要吃饭一样合乎常理。


她的声音刺耳,激得男人眼睛睁大,以往的种种积攒涨起了浪潮将他吞没,种子被冲出土壤接触到了水源。


“不对…”

“我要和你离婚。”

声音抖动压制不住,种子在发芽抽枝,迎接盛大的阳光,他知道上百年来没有男人敢对女人提出离婚。


可他受够了。





蒋姿也受够了。


啪!啪啪!一巴掌两巴掌,扇在脸上,又拽着短发薅起。鼻子出了血,嘴角扇烂半边。


蒋姿新做的指甲刺进他的腮帮子刮出月牙型的肉,把他从卧室打到了客厅。


“能耐了?”

“只有我不要你的份,你也配?”

女性尊严被刺激,讥讽的话萦绕耳边,赵安平耳根火辣辣蔓延着红,紧紧护着肚子蜷缩,眼前被泪铺满。


所有不幸都降临在他身上,撕咬着残破的肌肤,或许从混沌初始就带着不公,创造了性别,创造了差距,没有创造平等。


脸被摁在冰凉的劣质瓷砖,他透过泪水看到了茶几上的水果刀,红色的柄像是果实,线条光滑流畅。


他被水泡的发胀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想杀她很久了。






救护车警报刺破黑夜,吵醒了楼层里的每一个住户。


“怎么了?”

“好像是403室的男人要生了。”


“蒋姿那家?”

“是啊。”


“怀的是个男孩吗不是?”

“嗯,赔钱货。”




有一层虚无笼罩在周身,浮浮沉沉。赵安平躺在台子上,明亮的手术灯映照在瞳孔,刺眼。


医生在准备接生。


“早产一个月。”

“之前生过孩子吗?”

他摇头,麻木盯着手术刀。两个小时前,他终究没有拿起刀,或许是不敢。


“没有生过?那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慢慢用酒精棉球擦拭刀身,眼尾瞟向他,见惯了。


“因为【生育囊】的特殊构造,剖腹的时候不能打麻药,不然对孩子不好。”


【生育囊】没有合适“出口”,只能切开接生。


赵安平的眼睛慢慢睁大,想要说些什么,医生已经用纱布堵上了他的嘴。


“忍住。”

女人眯眼,侩子手一般高高扬起了手术刀。



“啊!!!”

赵安平猛然睁开了眼睛。


虚无骤然被打破,刺目的手术白灯被几颗暖色黄灯替代,闯进了他的瞳孔。


喉咙干燥不堪,肺部像灌进铅水,他混乱的大脑盘根交错,脑神经纠结缠绕让他丧失了感知能力。


手术刀……


“怎么?”

柔软的女声响在耳边,赵安平的呼吸暂停,转头,周遭一切开始熟悉起来。


女人正柔和的注视着他,脸上还有自己妈妈一巴掌下去留下的红肿,一双洗过他沾着口红印衣领的手正慢慢抚摸他,皮肤能感受到粗糙的茧。


“做噩梦了吗老公?”


蒋姿一直温柔。



梦,原来是梦吗?


好真实的梦,混乱的社会纲常,畸形的人伦关系。疼痛感似乎真实存在,搅动着他的腹部,刀划破皮肉,逼他生出来孩子。


赵安平心口惊悸,看着蒋姿,忽然不受控制流下泪来。只有他知道经历了什么,只有他知道,那是梦,也是现实。


人类总是自夸为高级动物,却只有在刻骨经历过后才会懂得感同身受。


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对不起让她打了胎,对不起让她怀着孕干家务,对不起,逼她必须生男孩。


抬手,想要拥抱、亲吻她。但手臂牵动了肌肉,他只一瞬间停止了动作,没能抱到。


腹部的剧烈疼痛扯动神经,梦中的痛苦不知为何在他惊吓过后依旧存在,赵安平终于感受到了,彻底醒了过来。


冰冷又尖锐,不是梦。



蒋姿悬在他身上,静静盯着他,经年的操持让她丧失了年轻容颜。

没有表情,像流产那天,像被打那天,像知道他出轨那天,像弯腰为他洗衣做饭的每一天。


干涸的枯唇蠕动两下,音节丧失活力。


“疼吗。”


疼吗?疼。

隔着涌出的泪,赵安平看她,缓缓握上了腹中半刺的刀。


红色的柄像是果实,线条光滑流畅,和梦中的一样。



喉咙打了结,颤抖。


“老婆……”


“是我。”


蒋姿眉眼变得温柔起来,像一颗深色的种子,赵安平看到了她瞳孔里碎裂的【枷锁】。



女人握着刀柄,用力按了下去。



她想杀他很久了。
















横竖横

【DH】4891:巫师末日

 

*《1984》AU

*警告:反乌托邦&全员二设

*人设参见B脑丝家的 普罗米修斯 和 埃庇米修斯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西元4891年,麻瓜高科技的发展胜过了魔法,巫师世界全线暴露。麻瓜对巫师发动了长达七年的征战并取得胜利,从此对巫师实行高压统治。在这种情势下,德拉科·马尔福却遇到了他的绿眼睛先生。


01.被消失的人

  

  现在是西元4891年清晨四点零四分。

  

  德拉科·马尔福站在一栋白色大楼下,深呼吸,抬头,刺眼的光点从天台处漏下,高得一眼望不到顶。

  

  外墙拼...

 

*《1984》AU

*警告:反乌托邦&全员二设

*人设参见B脑丝家的 普罗米修斯 和 埃庇米修斯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西元4891年,麻瓜高科技的发展胜过了魔法,巫师世界全线暴露。麻瓜对巫师发动了长达七年的征战并取得胜利,从此对巫师实行高压统治。在这种情势下,德拉科·马尔福却遇到了他的绿眼睛先生。


01.被消失的人

  

  现在是西元4891年清晨四点零四分。

  

  德拉科·马尔福站在一栋白色大楼下,深呼吸,抬头,刺眼的光点从天台处漏下,高得一眼望不到顶。

  

  外墙拼接着大块大块的反光玻璃,一路急转直下与地面构成一个峭削的直角,像在威吓着你的渺小。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白,比医院更死板,比机械更冷酷,比石灰更窒息。扑面而来的反光如同一柄长刀的霜刃,在阉割了所有与幻想与魔法与非日常有关的词汇之后,还恨不得把每一双敢于逼视它的眼睛都剖成两半。

  

  而这样一座把人性消解殆尽的现代建筑,被他们称为魔法部。

  

  领着公文包西装革履的巫师从自动门里来来往往,千篇一律,无喜无悲。它俯视着他们,诡笑,而后张开大嘴吞噬了这些蝼蚁的人生。

  

  是的,蝼蚁,每天德拉科等待自动门开启的0.6秒当中,脑海中都会莫名跳出这个词。

  

  而这0.6秒的放空,已经太过危险。

  

  抗拒是绝不被允许的,哪怕从步伐中流露出一点点也足以致命;期待也不该表现出来,否则会被认为是在密谋着什么。而今麻瓜的科技令巫师也感到恐惧,指纹锁能检测你的心率,而那些针孔摄像头甚至能从瞳孔的缩放来读出你的想法。

  

  德拉科将自己掩饰得很好,从神色到脚步,空洞而顺从,这保证了绝对的安全。在“德拉科·马尔福,斯莱特林,各项指标无异常”的机械女声中,他径直走向属于自己的隔间。

  

  以一块一平米见方的办公间为原点,磨砂玻璃把人分割成一座座近在咫尺的孤岛。

  

  他看不清左边的同事是谁,也不知道右边的同事是否迟到。

  

  一间,两间,九间,一百间。

  

  灰色的玻璃纵横延伸。

  

  上千间。

  

  每一间都这么大,每一间都这么安静,你没法知道身边的人在做什么。也许他们在偷偷哭泣,也许忙着敲出诋毁你的材料,而下一秒你就会被消失,尽管你们谁也不认得谁。

  

  这是一条相当恶毒的规定——检举同事成了人人必须完成的定额任务,除非在检举别人之前先被告发,那么恭喜,从今往后你都不必再干这个了。

  

  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这种鬼日子的,布雷斯·扎比尼曾经跟他分享过一个笑话。说一个斯莱特林职员终于扛不住了,他站起来把前桌后桌左边右边都骂了个遍,活像只站在鸡群里的鹅。然后抄起键盘砸断了玻璃隔板,把脖子凑到断口上打算自杀,“结果,你猜?那是有机玻璃!”

  

  这笑话太真实了,这让它变得一点儿都不可笑。布雷斯顾自大笑,丝毫不在意德拉科的无动于衷,他弹着面前的塑料玻璃板把外套甩在肩上,“吃饭去?”

  

  他曾是德拉科能够忍受这种生活的原因之一,因为这家伙把战败后的每一天都过得像开战之前,好像他走进这栋傲慢的大楼真的是为了工作,而他热爱这份工作。他讲笑话,在每个人噤若寒蝉的时候;他谈恋爱,私底下和潘西·帕金森调情。他还有个危险的习惯,能不动嘴唇地偷偷清点楼层里斯莱特林的人数,一、二、三、四……然后在每月一次的下午茶时间,调着加满劣质奶精的咖啡告诉德拉科,又少了几个人。

  

  “你不该这么做,”德拉科警告他,“这种无聊的责任感会害死你的。”

  

  布雷斯耸耸肩,铅皮小勺调弄出劣质咖啡的棕色漩涡,一圈圈倒映在他眼里,“总要有人记得。”

  

  他和德拉科不一样。在父辈的蒙荫下,斯莱特林都是颇受眷顾的囚徒,即便这种时候,有些巫师也比别的巫师更平等。德拉科对此满怀侥幸的珍惜,但他不。布雷斯身上还存有种落拓贵族般的倔强和良心,对母亲费尽心机换来的多一点平等不屑一顾。

  

  因此德拉科知道他一定会被消失。这跟他是否喜欢布雷斯无关,这个人会消失,迟早的事。他太勇敢,又太肆无忌惮,在意着绝大多数巫师早已不在意的东西。

  

  随着麻瓜高科技的迅猛发展,巫师已经无法再用简单的隐蔽和混淆魔法掩饰自己的存在,巫师世界全线暴露。但长年累月对麻瓜的忽视与轻蔑造成了他们盲目的优越感,仍然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这些生来不懂魔法的人,绝大部分巫师对于所谓现代科技一无所知。

  

  然而麻瓜们印证了巫师的存在后,却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高科技可以改善人们的生活,甚至战胜魔法,但不会改变他们天性中的阴暗和狭隘。在这一点上,生活在49世纪的公民们与中世纪用火刑处死女巫的市民并无二致。他们仍然对未知的力量感到恐惧,对少数的异类有种天然的排斥。非我族类要么铲除,要么奴役,此即所谓安全感。

  

  于是战争不可避免地爆发了,整整持续了七年。起初巫师们都以为战役会在三个月内结束,麻瓜不可能战胜魔法。他们太天真了,早在巫师还无知无觉的时候,愚蠢无能的麻瓜就已经崛起并赶超了他们。巫师的优势很快被瓦解,他们惊恐地发现记忆提取比摄魂取念更精准;瞬移晶块比幻影显形更安全;迷你飞行器比飞天扫帚更迅速。他们甚至通过策反获取了一些魔法机密,从而研发出某种神经干扰装置,使得无数巫师在幻影显形的过程中分体而亡。

  

  战争以巫师的惨败告终,这毫无悬念。为了保存这些珍贵的血液,魔法部与麻瓜首相协商休战,并接受一切不平等条约。

  

  西元4891年4月开始,麻瓜政府对这些战败的巫师采取高压政策。

  

  战争结束那一年德拉科十五岁,刚结束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考。斯莱特林审时度势的优点在战后得以充分发挥,绝大部分蛇院出身的巫师都选择了与麻瓜合作以保证基本的生活。马尔福家又是纯血,掌握着大量秘而不宣的古老魔法和史料,因此卢修斯为他在负责审查的部门谋得一个文职,每天的工作就是修订和删改魔法史。

  

  这种奴役对他们这一批年轻巫师而言最为残酷。年老的巫师反正已经活不长,年幼的小东西压根不知道过去巫师有多辉煌。只有他们,人生被战争割裂成泾渭分明的两段,前半段在霍格沃兹肆意挥霍青春,后半段在麻瓜世界享受二等公民待遇,你规划过的所有未来都被付之一炬,那感觉真是该死的棒。

  

  德拉科逐渐无法分辨回忆和现实的区别。有时连他自己也相信,世上从来没有什么魔法。他的头脑发出抗议,他的双手却正在毁掉魔法切实存在过的证据。倘若再也没有能够证明魔法世界的痕迹,你又凭什么说它存在?记忆,你说记忆吗?你又怎么向人们证明它们是真的,而不是你疯狂的妄想?回忆就不会欺骗你吗?在质疑别人的健忘之前,何不先质疑你自己的错乱?

  

  所有巫师都保持着缄默,没人敢再提一句昨天。他们好像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之所以被软禁在这座虚假的魔法部里,正是魔法存在过的铁证。

  

  有机玻璃上的电子日历一天天变化,但对德拉科而言,4891过后的每一年都是4891。

  

  所以发现在布雷斯消失的那天清晨,他看着日期的闪动,忽然感到一股溺水者般灭顶的窒息。昨天就这样消无声息地过去了,就像他最好的朋友悄无声息地消失。没人谈起他,没人记得他,没人知道他曾在每一个清晨冒着巨大的风险默数出勤的巫师人数,即便他们素不相识。

  

  “他们把他弄走了,”德拉科端着午餐到潘西身边坐下低声说,他甚至不敢用“弄死”这词儿,“把布雷斯。”

  

  午餐和下午茶时刻是难得可以喘口气儿的空间,那几十分钟里巫师们不被监控,至少没有来自电子设备的监控。麻瓜懂得张弛有度的道理,不把他们那根神经逼得太紧。

  

  忧惧和悲痛快把他压垮了,他不得不向人排遣一番。而潘西和他们曾在校园里形影不离,后来布雷斯追她又追得那么紧。战后还没有哪个女孩儿享受过这样的殷勤。

  

  他苦闷地咬了一口三明治,嚼得很慢。在这里,你的愁苦也只能表现为咀嚼速度稍慢。它已经冷掉了,鱼泥在嘴里泛着一股不新鲜的腥气。

  

  “你疯了!”潘西低声训斥,她迅速环视左右,确定没有人听见,才勉强摆出冷淡的神气,“我不知道你在说谁,德拉科。”

  

  “他——”德拉科猛然住口。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个消失的人是不应该继续存在于世的,哪怕是在你脑子里。

  

  她端起没动几口的餐盘,漠然从他身边离开了。德拉科咀嚼的速度更慢了,鱼肉混合着粗面包在发苦。他以为她是值得冒险交心的朋友,但这显然是个错误的人选,错得离谱。现在他有一种预感,他们将从此形同陌路。

  

  这座魔法部里,从来不缺识时务的聪明人。

  

  要不了多久,布雷斯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抹杀得一干二净,再也没有一丁半点材料能证明他曾经来过、活过,通过无数双德拉科那样删改历史的文员巫师的手。

  

  德拉科忽然明白了他如此固执的理由,因为总要有人记得。

  

  他决定继承这个危险的习惯。既然潘西不愿记得,既然没有人记得,那么至少在他被打败前的有生之年里,要替所有人记得。

  

  一、二、三、四……

  

  德拉科的目光缓缓从那些冷漠的同事身上划过,比布雷斯做得更隐蔽。几乎是开始默数的那一刻,他就搞懂了布雷斯暴露的原因,并因此毛骨悚然——数数的时候即便嘴唇不动,喉结也会有上下轻微的颤动,他的朋友正是被监控仪发现了这一点点端倪。

  

  在无形监控的天网下无处可逃的感觉让他浑身僵硬,背后恶寒。但这种我为鱼肉的战栗很好,像是活着。他自信能做得更好,绝不会成为下一个布雷斯。他在重新活过来的一瞬间下定了决心,鼓动起全身的细胞,这感觉远好过浑浑噩噩的那几年。

  

  九百八十四、九百八十五……

  

  数字断在此处,又少了三个人。

  

  德拉科的视线毫无滞涩地从空掉的隔间划过,落座,翻书,开始新一天的删改工作。

  

  现在是西元4891年清晨四点零四分。

  

  今日无事发生。

  

02.绿眼睛先生

  

  “嘿,你没长眼睛吗?”

  

  德拉科在走廊上被人重重撞了一下肩膀,笔挺的西服上留下一片刺眼的灰白。格兰芬多,他皱起眉头,这帮人不服管教,粗鲁又桀骜,还自诩宁折不屈,所以上面把最脏最累的蓝领活儿都分配给他们以示惩罚。

  

  今非昔比,德拉科就只剩这么一件工作西装了,他做作地拍拍灰,冷笑:“格兰芬多,只有你们这群蠢狮子才会浑身脏兮兮的,还像病毒一样到处传染灰尘和垃圾。”

  

  他捏着鼻子做了个矜贵的呕吐脸。

  

  那穿着工装的红头发高个儿转过身来,一张雀斑脸怒气冲冲:“你说什么?”

  

  “wow,”德拉科阴阳怪气地摊手,“缺乏教养!你弄脏了我的衣服,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对不起'?”

  

  “你的教养让你获得自由和尊重了吗?”

  

  红头发身边的鬈发女孩忽然开口,“斯莱特林,只有你们这些软骨头才会用尊严换取一间小小的办公室,还像所有叛徒一样自以为高人一等。”

  

  她把德拉科的语调模仿得惟妙惟肖,他的脸登时涨红了,因为愤怒而非窘迫。他打心底厌恶狮院,要不是这些自以为是的主战派把巫师和麻瓜之间的矛盾弄得不可调和,也许布雷斯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小姐,我认得你,赫敏·格兰杰,”他摆出慢条斯理的模样,咬着一点法语的调子,像一个没落的贵族慢慢擦亮他落满灰尘的银器,“托你那一笔檄文的福,巫师们哪怕签了战败协议也被视如洪水猛兽。怎么样,泥巴种小姐达成她的目的了是不是,帮助她的同类来搞垮——”

  

  “再说一个字,我保证把你的舌头塞进喉咙里。”

  

  身后有个声音响起,听上去不像玩笑。

  

  他僵住了,那是隔壁技术部的哈利·波特。

  

  德拉科注意他很久了,每回线路故障都是他来忙进忙出。整天对着一堆莹蓝色的光屏和字块,闭上眼只有白花花一片,你很难不注意到那么一双浓墨重彩的绿色眼眸。该死的,祖母绿宝石是个什么样子来着?过去他枕着珠宝和加隆睡觉,如今已经连一杯方糖咖啡是什么滋味都不记得了。

  

  “波特,”他牵起假笑算是寒暄,“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不入流的一帮朋友。”

  

  “我也不知道你的嘴这么坏。”

  

  德拉科有点儿笑不出了:“放下你的手指,别那么指着我!看那架势你还以为自己有根魔杖傍身?真可惜,多亏你们格兰芬多当初勇猛无畏的作战,我们才会落到如今赤手空拳的下场。”

  

  “你不能这么侮辱那些阵亡的英灵!”哈利上前一步,“道歉!”

  

  “我有哪句说错吗?”德拉科也跨进一大步,现在他们之间只差半个脚掌那么宽,“明明四年前的德文郡战役就可以用和谈解决问题,是谁主张坚决作战才把局面拖成僵局?那些人都是白死,因为你们顽固不化的决策!”

  

  “怎么不说是你们过早投降才导致失败?”这套歪理让哈利咬牙切齿,“要是没有你们这些、这些懦夫……”

  

  “可事实证明我们是对的,”德拉科的声音压得只剩嘶嘶的气音,额发几乎碰上哈利的鼻尖,“而你们,短视、固执、愚勇,还想以救世主的面目在我面前夸耀自己的失败,波特,你休想!”

  

  现在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儿了。哈利被那吐信似的阴狠又低哑的调子压制了,他赤红着眼睛移不开视线,全然忘了这场争执已经被对方带偏了轨道。

  

  “马尔福!”口舌之争他不是对手,一时气急,脱口而出:“你刻薄又自私,难怪会孤独终老,一辈子打光棍没有人疼!”

  

  离题万里。哈利窘迫地捂上嘴,连脖子都红了。不知哪个词戳破了空气里无形的气球,德拉科听罢这句话,后撤了好几步,紧绷的脸忽然露出笑容,从容又玩味的。

  

  他拍淡肩上的灰,又故作姿态地吹了吹,抚平衣褶又看了哈利一眼,大概是我再怎么找不到也比你这副尊容强的意思。

  

  从那天起,哈利·波特成了德拉科愿意忍受这种生活而不拿脖颈去撞有机玻璃的第二个理由,并且随着布雷斯的消失逐渐变为最重要的那个。

  

  他们针锋相对不分时间场合,对上他那双灼灼燃烧的绿眼睛让德拉科觉得自己仍然青春。而哈利似乎也乐在其中。很快,关于两人的水火不容就传开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听着,你和波特,你们必须保持距离。”

  

  午餐时间,潘西在他对面坐下,盘子里只有一小块连皮带骨的鲑鱼尾。

  

  德拉科塑料叉一顿,嘴角不明显地勾了勾。就在几天前,他还以为那个黑头发姑娘再也不会与他共进午餐了。

  

  “我跟他之间大概隔了五个马里亚纳海沟,够远了,”他审慎地说,“再说,上面对不出格的争执乐见其成,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是实话。被圈禁以来巫师的正常生活被许多严苛的条令切割开来。政策包括禁止巫师内部通婚,以达到稀释血统的目的;修订和禁毁魔法书籍,保证巫师历史、各种魔法魔药以及有关魔法的概念不会流传到下一代手中,即便童话故事也不行;关闭魔法学校,同时培养一部分亲麻瓜的巫师叛徒,以便麻瓜可以无障碍监控其他巫师;销毁一切魔法用具,将魔法生物赶尽杀绝,等等等等。

  

  不成文的规定还有很多,许多小众的古老魔法难以预测,所以巫师之间不允许有过多的交流和接触,连眼神交流也被严密控制着。

  

  唯独争吵不会被禁止,麻瓜政府甚至暗中鼓励巫师内部的不睦,内部分裂总比暗中结盟要安全得多。

  

  “你们的冲突频繁得不像话,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潘西忧心忡忡地托着下巴,“听说他父母都是战争中去世的死硬主战派,他本人还是邓布利多的得意门生。没有哪个斯莱特林愿意跟这么一个随时可能被消失的家伙扯上关系。”

  

  他也未必愿意跟咱们扯上关系,德拉科腹诽着,往鱼排上挤了许多番茄酱。

  

  “邓布利多是凤凰社的头儿,有人说波特继承了下来,”她见德拉科没有反应,凑过去压低了声音,“他有跟你提过么?”

  

  哪怕对斯莱特林而言,邓布利多也是个光辉灿烂的名字。即便在战时他也没有停止对孩子们的教育,他总是告诉学生一切都有变好的那一天。战败前夕邓布利多身故,学校也关门大吉。只剩下一些极其隐晦的传说,凤凰社仍有余部蛰伏,随时等待反击的时机。

  

  原来等在这里。德拉科停下了咀嚼,第一次正眼看她。

  

  “有人说?是谁,在哪儿?像绝大多数人一样,我从不信这个。毫无指望的成人童话不过是一剂精神鸦片,”他回答得滴水不漏。

  

  “好吧,”潘西略显失望,但她很快打叠起精神来,眼珠一转,“我还指望他会说漏嘴……你想过激怒波特吗?这会是个很值钱的消息。”

  

  “消息?”

  

  她掩饰地咳了一声:“怎么,没人来暗示过你吗?我是说,那些麻瓜。他们一直在我们中寻找可以提供内部情报的巫师,这可比每天删改故纸堆有趣多了。”

  

  德拉科淡淡地提醒她从名义上说“麻瓜”这个词儿已经被永久删除了。

  

  “他们。就算他们不来拉拢你,”潘西悻悻地改口,“也许是因为早已直接找上了波特本人,谁知道呢?”

  

  “他不会答应,”德拉科立刻说,嘟哝着摇了摇头,“那只蠢狮子。”

  

  “那可说不准。”

  

  “你吃得很少,”德拉科指指她的餐盘。

  

  “节食。”

  

  她起身离开,德拉科目送那截一步裙裹出来的细腰款摆。这里的生活早已让魅力失去价值,布雷斯还在她身边鞍前马后时,她可从未考虑过重新保持身材。

  

  事实上,他不是没有接到过类似的橄榄枝,但都没有接受。他纯粹的血液里仅存的荣誉感和责任感不允许他接受这种屈辱。他或许已经不记得缴械咒怎么念,却还记得自己曾有一根用独角兽毛作芯子的魔杖。

  

  但是波特……

  

  潘西的论调在他心里投下一片阴影,他固然不会出卖波特,可他不确定波特会不会接受。他知道同事中有这种“眼线”,但不知道是谁。许多人就是因为某些不检点被“眼线”上报,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他想波特绝不是那种为了小利背叛长辈的人但他——不确定。归根结底,德拉科根本不了解他。万一他们捏住了他的软肋,而他被逼着完成额度,德拉科打赌他肯定第一个揭发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一片冰冷,胃里揉成一团。他或许喜欢和波特争吵,但在内心某个角落,他知道自己绝不讨厌波特。精神极度空虚的时候,他甚至依赖波特而活,只有思考能刺伤他的措辞才能让德拉科感到活着,感到片刻的愉悦。

  

  但这并不代表波特不是真心实意地讨厌他。他只是在,一厢情愿。

  

  他越来越沉不住气,像一头好斗逞勇的公牛,而波特就是他眼前舞动的红绒布。有好几次他们差点动起手来,因为德拉科令人难以忍受的尖刻言辞。他控制不住自己贪婪地观察波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企图从中看出他是否变节,又或许,找点别的什么来。

  

  尽管他一再出手,哈利依然开始变得沉默,他不再理会德拉科的挑衅,擦肩而过时用难以捉摸的眼神扫过他。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德拉科无法想象世上会有这样的眼风,轻轻扫来时像羽毛又像刀片,让他在心痒难耐和提心吊胆之间被反复煎熬。

  

  所以当他再次与哈利狭路相逢,习惯性地开口嘲讽:“波特,赶着去通下水道吗?”

  

  他们还隔着一条宽敞的走廊,皮鞋在瓷砖上踢踏作响,此外没有别的声音。德拉科夸张地倒抽凉气,随后皱起鼻子:“嘶,好臭。你身上沾了什么,垃圾水?”

  

  哈利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衣襟上的湿迹,没说话。

  

  走廊里光线很暗,他的眼睛在几步开外灼烧着烈烈的绿光。

  

  德拉科心口一窒,一连串火花四溅的刻薄长句就砸了过去。他能承受波特任何攻击,他为波特的每句话都准备了三种以上的反击方案。但他没法接受这个——那双绿眼睛沉默地看着自己,不置一词。

  

  许多人在朝他们探头探脑。德拉科·马尔福对上哈利·波特,这没什么稀奇。但这次德拉科把话说得太重了,他是故意的,生怕哈利再忽视自己。

  

  哈利撑着灰白的墙,忽然闷头冲了过来,像一只犟头倔脑的小狮子。他们扭打在一起,最后被人各自拉开。哈利粗喘着抹掉嘴角一点鲜血,压低的眉眼下眼神似乎要把他的对手盯穿。

  

  德拉科的心和他破裂的嘴唇一样砰砰直跳,哈利在一拳揍过来的时候往他胸侧内口袋塞了一团纸条。

  

  他一整天魂不守舍,归心似箭。他装作取暖,手伸进口袋里把纸团展开,反复抚平,好像这样就能摸出上面的字迹。

  

  直到回家关上房门,他才敢把纸条拳在掌心里,偷偷看一眼。

  

  冷汗几乎模糊了墨水,上面写着一行惊心动魄的句子。

  

  “我爱你。”

  

03.帝国之花

  

  德拉科决定要爱他。

  

  这就是答案。为什么他每每看见哈利走到他的电子屏旁蹲下就口干舌燥,即便对方拎着工具箱一身落魄工装;为什么他无数次拦住哈利的去路只为说两句垃圾话,却被绿眼睛一瞪就好像扼断了舌骨。这就是答案。

  

  他站在空荡荡的书房里,几乎笑叹起来。它早已降临。是他被这里的空气侵蚀太久,快要认不出爱情的面目。

  

  巫师的相爱被禁止,生子魔药由来已久,同性间也同样不允许。这不仅是为了稀释带有魔法天赋的血统,更因为爱情是给人希望和力量的东西。

  

  是二等公民不配拥有的东西。

  

  他们被当成没有感情的动物对待,被监视、被限制、被隔离,这种人怎么能萌发爱情呢?

  

  所以德拉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哈利的爱。如果这是个陷阱——他考虑到了——他也一样要跳下去,在这世道里,当个为爱殉难的傻瓜绝对是件荣光无限的事。

  

  起初他们在默契的斗殴中用肢体和字条交流,有时会折成纸鹤。德拉科将收到的信息混在每天删改的废纸中,阅后就用厉火烧成灰烬。那是他工作中为数不多的合法魔咒之一,为了防止碎纸被巫术重新拼起。

  

  但那样的交流实在太低效了,无法餍足初生的恋人间蓬勃而不安的张力。哈利在最后一张字条里暗示他留意接下来几天的午餐。于是某天在餐厅里,德拉科从自己的餐盘底下发现了一块灰色硬物,塑料餐具刮上去带点轻微的磨砂感。这很不同寻常,他谨慎地坐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倒剩菜时迅速把它扣进掌心。

  

  很凉,像块玻璃。没人注意到这儿。德拉科回头寻找把饭菜递给他的人,却发现对方已经换班了。

  

  “联络镜。”

  

  不规则的镜面沁出几个单词,如同雾气结凝结成的水珠,又迅速隐去。德拉科了然。

  

  布莱克家秘而不传的魔法珍品,够冷僻也够珍贵。他小时候在母亲的妆奁里见过,几个姑妈倩影闪烁在长方形镜子里叽叽喳喳。

  

  他把自己的掌纹按进去,确保从此别人都无法开启它。

  

  “可我看不见你?”他迅速写道。

  

  “影像传输不安全,我做了点改进,”哈利歪歪扭扭的字回过来,“只能实时写字。”

  

  “好像麻瓜网恋。”

  

  “完全就是。”

  

  “所以……”

  

  “嗯?”

  

  “你喜欢我。”

  

  “我想我用了爱。”

  

  德拉科握紧了镜片,棱角陷进手心里。

  

  “为什么是我?我以为你……”

  

  “讨厌你吗?”

  

  “呃……”

  

  “我确实应该。你嘴很毒,下手也重。”

  

  “波!特!”

  

  “但我们立场一致。”

  

  “嗯哼,在一个斯莱特林之前我首先是个巫师。”

  

  哈利画了个掌印过来,算是和他击掌。德拉科把手贴上冰冷的镜面,傻笑。隔了一会儿他又问:“就只是这样?立场一致?”

  

  “好吧,我对你着迷比那早得多。”

  

  “告诉我更多。”

  

  “我喜欢来你隔间修电子屏。”

  

  “瞎说,你低头只能看见——”

  

  “是的。”

  

  他说是的。德拉科喉咙发紧。主机在他脚边,所以哈利例行检查电子屏总是半跪在地,只够到他的腰际,专注得头也不抬一下。现在他知道了。他冒险花三秒的时间对着那黑色发旋儿发呆时,这个佯装认真的技师也许正盯着他的……

  

  他忽然痛恨起这面镜子,没法让他把手伸进去揪住对方的衣领来亲个够。他太渴望这个了。

  

  “能见你吗?”

  

  “抬头。”

  

  德拉科抬起头,看见哈利在三十米开外与人勾肩搭背地分橙子,并不看自己,只在他目光扫过时状似不经意地舔了舔食指。

  

  这也是挑衅。德拉科应战了。他把镜子揣进口袋,手指飞快地划动。

  

  “我要见你。”

  

  “在你眼前呢。”

  

  “不,我是在邀请你出去。”

  

  “还不是时候。”

  

  “特事特办,我知道有个地方。”

  

  这听起来挺像个诱饵,德拉科怕他猜忌,发送时已经在斟酌如何剖白自己。

  

  “哇哦,那么明晚七点见。”

  

  德拉科错愕地看着镜面,一时语塞。

  

  “不怕我骗你?”

  

  “嗯,怎么说呢——”

  

  “怎么说?”

  

  “你的确长了张随时反水的脸。”

  

  果然。他后悔了吗?德拉科的心沉到了胃底。

  

  “波特,我没有——”

  

  “骗你的。我要是怕就不会给你递纸条啦。”

  

  递纸条,说得好像他们还在霍格沃兹念书。十四岁那年怦然心动,就应当向邻桌的少年吹一张纸条。

  

  远处哈利正低着头,眉目唇角都含笑。德拉科按捺着悸动把镜子牢牢握在手里,希望此刻掌心的热度能传递过去哪怕十分之一。

  

  他说的是翻倒巷。博金博克的店盘给了德拉科的老熟人克拉布,卖些廉价的麻瓜日用品。失去神秘光环的翻倒巷污水横流、不见天日,昔年藏污纳垢的黑魔法圣地如今也沦为普通的贫民聚集区。

  

  “博金博克有一个阁楼,是他的'保险柜',”德拉科走在傍晚七点整的冷风中,像在自言自语,“那老家伙临死前说过他的阁楼是黑魔法最后的尊严,谁也搜不出他留下的那些宝贝。”

  

  没人回答,落叶在他脚边打了个旋儿。

  

  “就因为这句话,上面对翻倒巷很不放心。我把定期复查的活儿争取到手,偶尔去关照一下老朋友,还能在阁楼里呼吸片刻黑魔法留下的甜美空气,”他不经意地回头,朝虚空呼出一口烟圈。德拉科学会了抽烟,而且总是抽很烈的劣质烟。烟圈似乎碰到一堵看不见的屏障,轻轻盈盈地碎开去。

  

  “你现在看见他,一定认不出了,”他扭了扭嘴唇算是个笑,扣开了博金博克的门。一个臃肿的男人在阴影里擦着玻璃柜,德拉科手上有钥匙,所以主人连头也没有抬。

  

  “今天?”

  

  “抱歉。”

  

  克拉布咳了一声,侧开身算是默认。说是故友,事实上任何时候他都无权拒绝德拉科的拜访。他的声音浑浊得惊人,声带像一把锯子,老态尽显。克拉布家凋零得太早,没能把他送进魔法部工作,这样的落魄巫师往往备受歧视。从愁苦的眉眼和下垂的脸颊上丝毫看不出那只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

  

  望远镜、指南针、铜烟盒……德拉科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二手日用品。高低错落的展示柜间光影明灭,飞扬着擦不尽的灰尘。

  

  忽然,一个小首饰盒动了动,好像被看不见的帘幔拖着挪到了桌角边缘。德拉科眼疾手快一扶,在克拉布余光瞥到前干咳一声,从大衣里取出一小罐方糖推到他眼前。

  

  “这个月多拿了点,你不用舍不得放。”

  

  只有魔法部的餐厅才提供一点儿真正的糖,外面的巫师只能买到糖精,德拉科知道战前这位小老板有多嗜甜。克拉布迟缓地抬头,把糖罐收进柜台下。

  

  “用多久?”他问。

  

  德拉科耸耸肩:“三个小时。”

  

  “太久了,我得上去叫醒你。”

  

  “我真的很缺觉,帮帮忙——下回给你带点红酒。”

  

  克拉布用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转身摸索阁楼的钥匙。

  

  他踩着吱嘎的窄梯把德拉科引上去,直到看着他把门关上,德拉科才松了一口气。他四处张望:“你在哪儿?”

  

  静悄悄的,屋里只有一张行军床和一个旧木柜。德拉科放轻脚步,往右做了个假动作,猛地左拐,对着空气抱了满怀,仿佛一个透明的人形在他怀里,发出一声受惊的细喘。德拉科叹了口气,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抓到了。”

  

  哈利忍着颈侧的酥麻一把扯掉隐形衣:“你怎么看得见?”

  

  德拉科指指地板上灰尘拖曳的痕迹。

  

  哈利不服气地撇嘴,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一手把隐形衣往上提。

  

  “嘘……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德拉科把下巴搁在他头顶,说话时胸腔微微地震,“就这么跟我来,不怕我卖了你吗?一个企图诱惑男巫的家伙,真不检点,出卖你足以让我官升三级。”

  

  “那你会吗?”

  

  “不会,我永远不会,”德拉科心说我舍不得。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哈利走走看看,从低矮的木质顶梁上蹭了一手灰垢。

  

  “比我以前住的碗橱还脏,”他评价道。

  

  德拉科顺势向他抱怨,说格林德沃怎么就没有成功呢?倘若他早早实现巫师统领麻瓜的宏愿,他们也不至于窝在这种地方幽会。

  

  这是一次试探。哈利干咳一声,故作审慎地四顾了一番,才道你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格林德沃是谁?这是个早该被历史除名的人。他“不存在”。

  

  德拉科调侃地看着他,说哦?那你又怎么会知道一个不存在的人,重度臆想症?

  

  两人相视而笑,也只有他们才懂得这笑话里有多少悲哀和讽刺。

  

  德拉科收起笑容:“波特,你故意的。”

  

  哈利装傻:“什么?”

  

  “首饰盒。太危险了,不怕被发现?”

  

  哈利又低声笑起来:“所以你才喜欢?”

  

  他侧过头去,绿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光都是疯狂。德拉科哑然。他怀里是敢在众目睽睽下把示爱字条塞进他口袋里的人,他当然爱他的疯狂。

  

  “可你不能老这么——”他无可奈何地说,“老这么让我心跳加速……”

  

  “可我披着隐形衣,你都不看我一眼,好像把我给忘了……”

  

  哈利安静下来,那种悄无声息的注视让德拉科很发疯,好像被传染一样低下头吻住他的镜片,哈利一下就把可怜的眼镜甩到地上。

  

  “轻点……”德拉科吻过他的眉眼,滑倒鼻梁,最后落在唇上轻轻辗转。哈利被抵在床沿边直打颤,末了只能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喘息。

  

  就像流浪许久的思念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明明才开始一个星期。

  

  行军床只容一人,但好歹是张床。如果任由它在那儿落灰,未免也太浪费。

  

  两个小时后哈利躺在右边醒来,身上盖着德拉科的大衣,大衣的主人从后紧紧揽着他的腰。他翻了个身把腿缠上去,懒懒地问几点了?

  

  德拉科嗯了一声,半梦半醒间将他贴得更紧。

  

  哈利沉默片刻:“我通常不会第一次约会就跟人上床……”

  

  “我也不会,”德拉科抿着他的耳垂,“但我们注定活得比别人短,所以得抓紧时间,你说呢?”

  

  这也是次试探。哈利躲避着他细碎的吻,把行军床弄得吱呀作响,含含糊糊地笑言德拉科,你会长命百岁,你一定会。

  

  长命百岁是几个小时?德拉科盯着荒腔走板的挂钟出神,计算指针了走过多少个秒格,而他像任何一个陷入热恋的傻瓜一样祈祷在这漫长的滴滴答答中都能拥着哈利渡过。

  

  而后指针清零,午夜十二点的魔法失效,克拉布佝偻着背在阁楼外准点扣开德拉科的美梦。

  

  此后德拉科忽然成了个勤快的视察头目,隔三差五把闲暇的夜晚都虚掷在博金博克的小阁楼上,尽额外的职责。他带着方糖、黄油、廉价红酒和他看不见的恋人,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倒数温存。每去一次,德拉科都得多填写一张视察报告,但他乐此不疲,每个落在笔尖的刻板字母都是他写给哈利的情书。

  

  约会太频繁了,好几次他攒不出什么礼物带给克拉布,小老板对此颇有微词。

  

  有一回哈利给了他一小袋咖啡豆,让他“别得罪了小胖”,德拉科还老大不高兴:“我是你男朋友,波特,开房费得我来付。”

  

  哈利缩在他怀里抵足取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以身相抵吧。”

  

  咖啡豆在矮柜上散发着香气,这对当下的巫师而言是价比黄金的好东西,足够克拉布眉开眼笑地让他们在这儿耗上一晚,他却随随便便就扔在那儿了。德拉科耸耸鼻子,心中蓦然一动:“所以,你真的有个什么社对不对?告诉我。”

  

  “什么什么社呀,”哈利还是懒懒的。

  

  “那面联络镜,”德拉科准确无误地指出,“有人替你放在餐盘里给了我,这种风险可不是一袋咖啡就有人愿意冒的。”

  

  他心里有一把隐约的火在烧,他厌倦了试探。已经这么久了,哈利还没有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哈利的腕骨被他握得发痛,想抽回去,却又挣不脱。他无可奈何地皱起眉头:“你太奇怪了,从没哪个认识才三个月的人会对我这样刨根问底。”

  

  拜托是你先递的纸条!德拉科咬牙切齿,却又忍不住在他面前做小伏低:“或许是因为他们都不像我这样爱你。”

  

  哈利端详着他的脸,叹了口气:“你确定要听?”

  

  他坐起来,把衬衫披在肩头,再开口时语调和缓而清晰。

  

  邓布利多临死前留下了一份宝贵的遗言,他告诉巫师们不论麻瓜科技发展到了何等地步,甚至可以穿梭时空回到过去,只有一点他们绝不可能做到,那就是预见未来。

  

  但有天赋的巫师可以,他们只需在劣势下韬光养晦,等待那个被天命选中的预言之子,然后跟随他重新夺回自己的生活。

  

  “那个人就是我,我们偶尔在格里莫广场12号聚会,布莱克家的地窖里还有许多富余,连保鲜咒都没撤,”哈利平静地说,“不过别像他们那样喊我救世主,我还是喜欢你喊我波特的样子,像在骂人。真的,你说那个词跟说'他妈的'没什么两样,性感极了。”

  

  德拉科预感自己正在触摸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原来凤凰社残部真的存在。而哈利当真就这么和盘托出,好像把最隐秘最柔软的内里也一并交付出去。这让德拉科完全受不了。

  

  “你就这么相信我?”他嗓音发哑。

  

  “不是你非得问么?”

  

  “如果那是真的,你不能——不能这么缺乏警惕心,这么天真。你责任重大。”

  

  “没关系的,”哈利漫不经心戳了戳他的胸膛,“是你嘛。”

  

  “……”

  

  德拉科深感挫败。他自觉克服诸多顾虑接纳这份感情已经算得上一腔孤勇,然而撞上哈利不掺半点猜忌的纯粹,依旧一败涂地。

  

  “……感觉怎么样?”哈利有些不安,为他忽如其来的沉默。

  

  “我感觉……”德拉科俯下身去,隔着一层肌肉和骨骼亲吻他疾速跳动的心脏,“爱你爱得发疯。”

  

  哈利没料到这个。当时距离和克拉布约定的两个半小时只差七分钟,他在这四百二十秒里被德拉科折腾得够呛,离开时差点被隐形衣绊倒滚下楼梯。

  

  爱情让人变得畏首畏尾。德拉科战战兢兢地沉湎在这座空中阁楼里,从一个对巫师命运充满责任感的斯莱特林变成了一个温驯而无害的奴仆,庸常地度过每个工作日,按时递交报告,不再冒险清点人头。

  

  哈利什么都告诉他,毫无保留。德拉科肃然起敬,没几个巫师还在幻想恢复旧日秩序了。可他也会在哈利慷慨陈词到一半时惊惶地吻住那张薄软的唇,哀哀地舔舐,仿佛在求他别把自己搭进去。他要哈利和他一起长命百岁,其他巫师的死活有什么关系?那段时间他总是梦见某天自己空等在博金博克门口,他等来等去,空气里等不到那件顽皮的隐形衣。

  

  第三种厄运到来的方式谁也不曾想到。当时他们各自扣上纽扣和皮带,哈利还来不及隐身,阁楼的门忽然洞开。潘西一身簇新的套裙挽着麻瓜部长走进来,腰束成盈盈一握,皮靴踏得旧地板阵阵哀鸣。

  

  进来第一句话是认真的吗?这种地方,偷情?

  

  尾音扬得很俏,手握大权的麻瓜男人忍不住捏了捏她的下巴核儿。

  

  她掩着口鼻说马尔福,不是每个巫师都像扎比尼和你那么高风亮节,愿意一辈子靠别人施舍点方糖度日。只要有机会,谁都想抓住的。克拉布,你很敏锐,而且做了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连姓名都撇得这样清。

  

  德拉科望向门外,他的老朋友山一样的影子堵在楼梯口,低头不敢接触他的眼睛。店门外,是墙一般成排成列的麻瓜稽查队,沉默着把博金博克围成铁桶。

  

  他和哈利其实演习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原则是保存实力,来日方长。但真正到了难关,时间还是被无限延长。他在仓促间抬头望向哈利,想对他说不是我,相信我。

  

  哈利在被控制前飞快打了个手势。那一瞬间德拉科想笑,他在说,临死前还打了一炮,值了。那还真是百分百波特式的乐观。

  

  潘西屈尊似的捡起隐形衣,折叠时连惊叹都暗含贪婪。但她很快把这件异宝献给了身边的男人,半边身子都娇滴滴地贴上去,像一条暗绿的藤蔓。

  

  这位被后世史家称为“帝国之花”的女巫,就在这一天走进了历史之中。关于她的美貌和狠毒究竟哪个更加杰出,稗史传奇至今仍在争论不休。即便身为菟丝子般的附庸,她攀附的金主也换了一个又一个,越换越煊赫。很多年后她在威森加摩接受审判,也曾痛哭流涕地倾诉那些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企图获取法官的一点怜悯。然而一切都于事无补。如果不是后来马尔福的变节,那么帕金森这个姓氏或许就会成为魔法史上最著名的一个叛徒。

  

04.背叛者的守护神

  

  德拉科醒来时,入眼仍是床顶丝绒刺绣的帷帐。他数不清是第几次从半梦半醒中坐起,依然下意识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寻找与时间有关的东西。钟表、计时器,甚至一条能让他看见月影移动的缝隙。

  

  当然不会有。世家阴私手段诸多,有的是办法让你毫发无损地进来再毫发无损地出去,精神却已经完全腐烂,像一只被骤然解冻的冰梨。他在马尔福庄园里学习过这类不体面的课程,通常是感官剥夺。有时能从人嘴里挖出点秘密来,有时则纯粹是为了折磨。他听母亲说起,哪家夫人被图谋嫁妆的丈夫送进去,十天半个月出来就是个痴痴傻傻的疯子。

  

  四壁都是镜子,练基本功的栏杆尚未拆除。一张床、一个盥洗台和一个马桶,脚边还靠着花鸟刺绣的矮凳。条件很好,好得出乎意料,如果不是整个房间都被封了起来,连门窗在哪儿都找不到的话。

  

  德拉科坐起来,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幽幽瞠视着镜中的人。对方也安静地注视着他,那副身体看上去苍白、瘦削、空空如也,像个漂浮半空的幽灵。废弃的舞蹈房里镜面相对,一个幽灵的背后折射出无数个一模一样的魅影。它们重叠、尖叫,模仿他的一举一动,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真的有尽头吗?

  

  他知道一点儿应付的手法,说不上多有效,但能延缓意志的消磨。他试着将自己的意识抽离,尽可能用美好充实的回忆填满萎缩的大脑。比如汗湿黑发下的闪电伤疤,回眸时惊鸿一瞥的绿眼睛,以及那潜伏在蜜色皮肤下热流涌动的、青蓝色的血管。

  

  他怀念,怀念,怀念,直到关于哈利的一切塞满脑海,变成一种新的折磨,到他一想起字母H和P就生理性地干呕。

  

  德拉科也尝试过整理思路,在脑海里构建出一张完整的麻瓜现任内阁关系图,并在他们当中抽丝剥茧、牵线搭桥,为重振巫师旗鼓而想出的阴谋诡计足够出版一本砖头厚的《厚黑学》。紧接着他构思了一部小说,内容是他如何在自己的独裁王国里迎娶了哈利,并且在此后的五十三年中红旗不倒,彩旗飘飘。

  

  别惊讶,谁都会在长达半个世纪的婚姻里艳个把遇,何况他的人设是国王。

  

  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坐在床沿晃荡着两条腿,苍白的唇角现出一个微笑。于是四面八方的德拉科·马尔福都晃荡着无法着陆的双腿冲他笑过来,无声的,冷冷的。

  

  这场景理当是很惊悚的。但他压根抓不住这种情绪,他那金贵的脑袋里所保有的一切——阴谋啦,小说啦,爱情啦,乃至于感知恐慌的能力啦,通通流失掉了。好像清水流过稀松的土壤,只留下一片千疮百孔的滩涂。甚至在意识到这一点时,他都没能感到恐惧。没能。它被剥夺了。

  

  而这比五十三年还要漫长得多的黑暗,或许只是外界的两三天。

  

  他踉跄着扑到镜子前,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强大的习惯促使他伸出痉挛的手指在上面胡乱划动着,拼写凌乱,词不成句。

  

  没有回应,当然的。他索性闭上双眼,人总有这种傻想头,好像移开视线不去看的那段时间,他所期盼的奇迹更容易发生。

  

  再睁开眼,他只看见自己淡得近乎透明的蓝眼睛,像白令海上两块随时会融化的浮冰。他大吼一声,发出的声音无比陌生,而后一拳击碎了那面镜墙。

  

  皲裂的镜面里全是他的眼睛,一块块浮出海面,在波涛汹涌里叮叮当当转动。

  

  于是他一拳,一拳,打得指骨鲜血淋漓。玻璃碴陷在肉里,折射出深处粉白色的骨膜。德拉科用力揉着自己骇人的创口,痛感完全被麻痹了,他们是专业的。

  

  睡眠早已被黑暗模糊了边界,最后是失血让他昏过去。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伤口裹着绷带,镜子被修复如初,光洁得让此前那场爆发好像一个梦。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让一切真实发生过的东西都变成幻梦,把一个正常人变成妄想症。所以他握紧拳头,努力感知疼痛。疼痛是真的,记忆就是真的。他是真的,哈利也是真的。

  

  绷带不再渗血的时候,有人走进来,为他系上蒙眼布后打开了灯。德拉科透过薄薄的白绸看见一个依约的轮廓,窄腰丰臀,下面是一双蹬着皮靴的长腿。

  

  “帕金森,”他的声音干哑。

  

  “八天,八天禁闭之后你还能保持判断力,”她说,“我们很专业,你也是。”

  

  我们。她是来充当说客的,德拉科闭上嘴不再说话。

  

  潘西诧异于他的耐力,大部分人都会把第一个可交谈的对象当成救命稻草。她主动挑话:“你不问问他吗?”

  

  德拉科不说话。他想过这个问题,但既然对方的手段是感官剥夺,波特显然能比他坚持得更久。至于其余的可能他没法去想,一想他就熬不过这八天了。

  

  潘西在德拉科适应光线之前摘下了他的眼罩,久未见光的双眼被刺得红肿不堪,流泪不止。清淡的餐盘被推到面前,德拉科没有抗拒,他需要能量来应付接下来的一切。

  

  “他和我们是不同的,德拉科,”她望着他狼吞虎咽,放柔了声音,“我和你才是同一个教授教出来的学生。斯莱特林是一个整体,我们——”

  

  “斯莱特林的字典里没有整体,”德拉科不着痕迹地打断她,“全是自私鬼。”

  

  潘西笑不出了。

  

  “好极了,自私鬼。哪个自私鬼正在舍身

  

  忘我地偏袒他的秘密情人?”

  

  “很嫉妒?”

  

  德拉科的目光暧昧地划过她的腰线,这是他能伤害到她的唯一方式。他旋即想起在位高权重的男人搭上那里之前,某次圣诞舞会上,布雷斯曾小心翼翼地隔了两厘米护在她的腰际。

  

  也是个情场得意的小少爷,却连碰她一下都不敢,恐是亵渎。

  

  潘西被他的目光触犯了:“你真的以为,格兰芬多也配和你一样,私会被捕只需要在锦绣堆里睡上一个礼拜?”

  

  德拉科别过脸去擦掉泪水,视线变得清晰。潘西一扬手,四面镶镜的墙面闪了两下,忽然变成一个巨大的环绕式显示屏。

  

  屏幕里是医院或实验室所特有的白,中间摆放着一台难以形容的大型仪器,连线从它的中枢延伸到各台电脑,几个白大褂戴着口罩在里面走动,看看电脑又看看仪器,眼神丝毫不带感情。

  

  那东西让德拉科本能地感到不安。它看起来太像一个什么舱了,躺进一个人正正好好。隆起的玻璃罩中隐隐绰绰,显然不是空的。

  

  他把指甲掐进掌心,深呼吸,好的方面是痛觉正在恢复,至于坏的那一方面……潘西提醒他转身看另一面墙,笑容残忍。

  

  视角变了,这个摄像头被安装在天花板,正对着仪器中躺着的那个人。他的脸隔了一层玻璃罩和一层该死的镜墙呈现在德拉科眼前,就像躺在水晶棺材里昏死的公主。

  

  是前不久还在德拉科的脑海中与他共度了几十年光阴的人。

  

  哈利躺在那里,嘴唇干裂,双颊凹陷,一条满是贴片和电线的腿呈现出古怪的扭曲,根本不是人类肢体能做到的角度。

  

  德拉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仪器基底的光轮亮起,好像从休眠中启动了。哈利太阳穴连接着的导管也随之运作,他玫瑰色的眼睑颤抖着,薄膜覆盖下的眼球疯狂转动,似乎正在承受什么难言的痛苦。

  

  他是醒着的!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德拉科暴怒地问,但他太虚弱了,嘶吼得像一张霸王龙的皮。潘西只是冷笑了一声。

  

  “测试巫师的各项身体极限,”她遗憾地说,“莉莉和詹姆·波特的儿子,所谓的将血之后,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让他生不如死。”

  

  他粗喘着:“什么意思?”

  

  “他父母的赫赫战功都是人命,你以为呢?”潘西皱眉,从屏幕上移开视线。她是投了诚,但不是虐待狂,“那条腿是押解途中被打断的,没有涂愈合凝胶,正好用来测验巫师对于疼痛的承受力。”

  

  德拉科这才注意到哈利全身都覆盖着一层薄亮的胶质。麻瓜的愈合凝胶能做到在半小时内修复最严重的创口,半点不留疤痕。他涂得到处都是,到底受了多少罪?

  

  “这才是巫术,”德拉科尖刻道,“而他们竟声称自己厌恶魔法。”

  

  “厌恶,”潘西点头,“厌恶又渴望。你不能苛求他们一下子就接纳这种奇异的力量,但如果它是科学可控的,一切就不一样了……”

  

  “哦,完全像个麻瓜一样思考了?”

  

  “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么?我在奉劝你做正确的事,”潘西的脸皱了一下,“他们非常热衷于研究巫师和麻瓜的区别,希望能找到魔法传承的秘钥。而波特,正巧是非常强大的巫师,没有比他更理想的实验对象了。”

  

  “强大?”

  

  德拉科轻声反问。她话语中的松动令他遍体生寒,当局比他想的更加不择手段。这不是党同伐异,而是一场残酷的掠夺。如果哈利的预知能力曝光……

  

  “是的,他的魔力很精纯,很独特,比此前所有巫师都来得强大。和你一样,他已经捱了八天,还没有哪个实验体能在卢娜的魔法提取舱里意识清醒超过六天。”

  

  德拉科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还不知道,那么最大的筹码就还握在他手里。食物的能量逐渐填充到了四肢百骸,生锈的大脑在惨叫声中重新运转起来。他强迫自己专注于麻瓜厚黑党争,竭力不去想哈利正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他和哈利都是魔法部的雇员,在博金博克的阁楼上被拿奸成双,可他们却被区别对待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被投进那所谓的提取舱里折磨成废人,而是在舞蹈房里和潘西讨价还价地谈判?潘西来劝降又是谁的意思?换言之,德拉科·马尔福对当局而言很重要么?

  

  此前构思的关系图一下子浮现在脑海中,德拉科恍然大悟。偷情只是个导火索,无论什么由头,他们迟早都会把他的脑袋按进麻瓜阵营里。眼下投靠麻瓜的巫师由乌姆里奇全权管理。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一个刻薄而狠毒的斯莱特林。但一个大叛徒还远远不够,来投诚的巫师一家独大是很危险的局面,麻瓜凭什么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何况她生就一副奸滑面相?

  

  因此,他们需要制衡。

  

  需要提拔另一个足以和她抗衡的巫师来互相牵制、互相检举,确保巫师之间的斗争永无止休,巫师的秘密在麻瓜面前无所遁形。

  

  想看狗咬狗,谁是最理想的人选?

  

  马尔福,祖上盛名骑墙、两面派、不忠之臣的马尔福。

  

  想透此处关窍,德拉科几乎喜极而泣——他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他没能救下布雷斯,而如今他的普罗米修斯正被吊在高加索山上,日日被秃鹰啄食脏器,夜夜恢复如初。他有一个机会射落秃鹰,斩断铁锁,为此抽骨搭箭在所不惜。

  

  但他不能答应得过分爽快,狐性多疑,他还缺少一个表示臣服的契机。

  

  他思考的时间太久了点,潘西急切而贪婪的目光扫过来。自然咯,检举他,逮捕他,说服他,德拉科就是她献给当局的一件大功,她迫不及待。

  

  他淡淡扯开了话题。

  

  “这是谁的杰作?卢娜?”

  

  “卢娜·洛夫古德,一个古怪的拉文克劳,人家管她叫弗兰肯斯坦小姐。她的发明致力于提取实验体的魔力,但目前还在改进阶段。”

  

  “实验体?”德拉科凉凉地重复,“这是反人类的。”

  

  “动物实验不违法,”潘西一脸好笑,“他们没把巫师当人看,你还不明白?”

  

  “那你是什么?”

  

  她的笑容凝固了。

  

  “你不会想要激怒我的,德拉科,”她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字词从瓷红的丰唇中吐出,“这对你没好处,因为……”

  

  她对屏幕低声说了句什么,白大褂们停顿了片刻,交头接耳,把一排排按钮推到最高,玻璃舱里的哈利扭动起来,整个人像漏水的水袋一样在向外渗着汗水。他在舱室中翻滚、尖叫,那些延伸到神经深处的导管随之扯紧,除了造成更恐怖的痛楚外无补于事。

  

  “……他的死活是我说了算的。”

  

  “不,不——”德拉科扑到镜前,徒然留下无数掌印,“停下来,我让你停下来,不……!”

  

  这正是他想要的契机。但那种痛苦,亲眼看见那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疼痛被加诸在哈利身上时,他仍感到无法承受。那一瞬间,同等分量的痛苦仿佛劈开了他的身体,让他无法自控地蜷缩在镜前剧烈地痉挛、干呕。

  

  “不要……”他啜泣着,自虐般死死盯着正在受刑的哈利,被咬肿的舌头浸泡在泪水和唾液里吐字含混,“放过他,快停下,算我求你…放过他吧……”

  

  潘西没有说话。反而踩着轻缓的步子来到他身边,蹲下时绷紧了整条一步裙。

  

  “我知道,你是那一类还抱有希望的巫师,”她关掉袖口的微型对讲机,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蛊惑般说道,“可希望有什么好的呢?潘多拉的魔盒打开时,所有魑魅魍魉都逃出来为祸人间,希望离开前,她把它关在了箱底。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她温柔地抚拍德拉科的肩,像一个母亲在安慰她闹脾气的小孩。

  

  “希望是蛰伏在潘多拉魔盒底最后的精灵,所以,它是万恶之源。”

  

  她关掉屏幕,眼前又恢复成镜子。德拉科逐渐停止了抽搐,抬袖擦掉冷凝的泪水,他的脸色白得吓人,还处于应激当中,但似乎迅速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不和你谈,”他撑着镜面一点一点站起来,站直时面对潘西便有了睥睨的味道,“把你男人叫来跟我谈。”

  

  “他不是我男人!”她立刻嚷起来,像被踩了尾巴,“他是我的……上司!”

  

  德拉科以揶揄的眼神目送她摔门离开,片刻之后,几天前搂着潘西走进博金博克的麻瓜男人走进来,向他伸出右手。

  

  “小马尔福先生,你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德拉科按住左胸鞠了一躬,说自己愿意为他效劳。

  

  这个古老的宣誓姿态让男人很满意,“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他说。

  

  三天之后,潘西在一级生化实验室门口看见了一袭黑风衣长到脚踝的德拉科。她无权进去,他却已经拥有了这里的最高准入权限,陪同她的第一个金主。把一个马尔福放进党争朝斗中就好像把一条鲶鱼放进下水道,那是他们这类脏东西的天堂。

  

  “放了哈利·波特。”

  

  “可以,”麻瓜男人说,“反正他已经没有魔法了。洛夫古德的发明真的很不错——用你们的话怎么说来着?”

  

  “哑炮,”德拉科扯出一个假笑。

  

  “哑炮,对,哑炮,”麻瓜男人叼着雪茄,摇头晃脑品味新学到的词儿,“真想不到你们这些……你们也会痛,就和我们一样。”

  

  “是啊,”德拉科轻声说,“谁知道呢。”

  

  “他很重要吗?你可以拥有更多情人,我那儿有的是比他漂亮的男孩。”

  

  “一个有软肋的人更好用,您说呢?”

  

  男人大笑起来。

  

  “不错,小马尔福,你很长情。”

  

  “和您一样。”

  

  德拉科意有所指地看看潘西。哈利在最后一次折磨后彻底失去了魔力,卢娜为此震怒异常,她失掉了目前为止最有价值的一个实验体。这被归咎于潘西在谈判中的重大失误,她下手太狠,没能保持理智。但她的情人出面保下了她,把她放在新贵马尔福的麾下。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

  

  这一天,哈利·波特被赶出了魔法部。距离这个名字在历史上熠熠生辉还有很久,但德拉科·马尔福已经登上舞台。巫师们原以为这已经是最难挨的日子,直到他的上台刷新了人们对时事艰难的认知。他手段严酷,不需证据和逮捕令就能随意抓人,无数巫师和麻瓜就这样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消失在世界上,经由他检举的可疑人员更是塞满了整个阿兹卡班。他向内阁进言说乌姆里奇的管理太过宽松,应该在餐厅也装上全方位的监控,并且取缔咖啡和砂糖的供给。

  

  他黑色衣角拂过的土地都被盖亚女神遗忘,凛冬降临,人人自危。但权欲熏心的马尔福仍然不知餍足。很快,他向当局提交了彻查“凤凰社”残部的议案,当之无愧是巫师史上最恶名昭著的叛徒。

  

  在这一页的批注里,后世史家把他称为“背叛者的守护神”。而他的私人日记里却是这样写的:“我常以为是暗无天日的时局造就了光辉的灵魂。”

  

05.普罗米修斯

  

  格里莫广场12号。

  

  低气压已经在这儿盘旋数月。自从严查令颁布以来,来参加凤凰社例会的人员越来越少。一旦有人缺席,整场会议就难免人心惶惶,花上大半时间猜测他或她是否在路上被逮捕了,或者更糟糕点,也步了马尔福后尘,变了节。

  

  “我说了没有,”哈利在长桌尽头敲敲杯子,“秋·张这次不来是因为她的消失柜出了点差错,罗恩已经去修了,一会儿就到。”

  

  “……”秋的密友玛丽埃塔瑟缩了一下,嗫嚅道:“我只是担心,太多人消失了…消失了……”

  

  她的视线在喃喃中失焦了,赫敏为她端上一杯热牛奶。

  

  “波特,你不该对玛丽这么粗鲁,”一个前赫奇帕奇级长出声道,“你都已经……没什么魔力了,我们怎么知道你的预知能力受没受影响呢?”

  

  他越说越轻,却道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他们是因为邓布利多的遗言和哈利的先知能力才纷纷追随凤凰社,如今他连一个无杖飞来咒都使不出,要如何服众?

  

  赫敏把杯子重重磕在桌板上,刚要开口,哈利摆手制止了她。

  

  “我是刻印在血统里的预言家,”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端坐不动,“只要我一息尚存,就永远不会出现你担心的情况,厄尼·麦克米兰。”

  

  点名是种严厉的苛责。厄尼涨红了脸站起来。

  

  “我劝你最好别,”哈利淡淡地说,他大病初愈之后声音一直都那么有气无力,却开始透出一股阴郁的威严,让人不敢轻视,“你会被凳腿绊倒,然后在额头上摔出个三天后才能消肿的包。”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短促的惊叫,伴随桌椅餐具稀里哗啦的声音……

  

  厄尼:“……”

  

  众人:“……”

  

  “三天,”哈利在窃笑声中耸耸肩,“告诉过你了。”

  

  厄尼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捂着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来的包,他的脸红得能滴血。

  

  “这不算什么本事,如果你真的是我们的救世主,为什么不能预知马尔福的行程?”

  

  哈利被他噎了一下。厄尼找回了一点场子:“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有过一腿,现在他成了那边的走狗,你却还若无其事地把我们召集来开会?梅林知道你有没有把格里莫广场12号的地址泄露出去!”

  

  “哈利有他的分寸!”赫敏厉声道,“轮不到你对他的私生活说三道四。”

  

  她赢得了几声附和,哈利却陷入沉默。他确实说过,他把一切都告诉了德拉科。这是他日夜难寐的噩梦根源,如果德拉科只因贪生怕死而服软,那么顶多是个小可怜,自己一时情热看走了眼,可他竟然将凤凰社都供了出去……

  

  他会说吗?为了活命,为了往上爬,把自己可笑的一腔真心都出卖给当局?哈利握紧拳头,梦魇和侥幸彼此冲突着,几乎把他撕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即便遭逢变故,救世主依然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再多的猜忌和不安只要他一句话,他们就愿意相信,只要他一句话。

  

  可哈利说不出。

  

  橱柜忽然从里面被撞开,里面没有脏碗筷,却冲出两个神色慌张的人。

  

  “罗恩!”

  

  “秋!”

  

  赫敏和玛丽埃塔同时喊道。

  

  罗恩脸色铁青,他拿起哈利那半杯威士忌灌下去,半晌才道:“你们都听说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罗恩瞪大眼睛:“哈利没、没算出来么?”

  

  赫敏狠狠拧了他一下。

  

  “不,”厄尼鹤立鸡群,“他什么也没说,是吧波特?”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秋温柔却坚定地说,“德拉科·马尔福声称他找到了凤凰社的邓布利多军首领,恐怕当局很快就要对我们下手了。那个人是……”

  

  哈利面沉似水,把指甲掐进掌心里。

  

  “……赫敏,赫敏·格兰杰,”秋转向一脸震惊的褐发女巫,“他指认的是你,战时你在预言家日报上发表的主战文章都被他集结成册,并称之为铁证。赫敏,你得避一阵风头,我们不能失去你。”

  

  赫敏还未来得及说话,厄尼对哈利挑了挑眉:“别担心,我们为什么不问问救世先知呢?如果他说格兰杰平安无事,那么大家都能松口气了。”

  

  “厄尼,你适可而止,”赫敏说,“哈利很难推算身边朋友的运势,越亲密越不准,你不是不知道。”

  

  “朋友,哈!朋友,”厄尼抱起双臂,“那么我是外人了?DA的首领没把我当自己人?”

  

  “厄尼,”哈利的声音里透着冷淡的嘲弄,“我劝你你今天早点回去,下周会有麻瓜警官来搜查你的出租屋,把你床底下的《花花男巫》藏好,不然他们可以凭这个让你消失。”

  

  厄尼暴怒地跳起来。

  

  “哈利·波特!你够了!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耍着我们团团转,除了把硕果仅存的主战派凑到这儿来陪你坐以待毙没有半点进展!为了恶心的恋情你把自己折腾成了病痨鬼,嘿,也许你能算出自己的死期?”他一边吼,一边走到门口取下大衣,“邓布利多老糊涂了,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预言家,而是个只应恶愿的言灵者,乌鸦嘴!真他妈晦气……”

  

  “是吗?”哈利挑起眼角,看着他轻声问,“那么,你要试试看么?我的恶愿。”

  

  他的声音低弱,却压过厄尼的虚张声势,像冰棱一样穿透了所有人的耳朵。厄尼打了个寒噤,外套都只穿了半边,又灰溜溜回到自己的坐席上。

  

  “还有谁想试试?”哈利扫视过桌边一张张各怀心思的面孔,没人说话。于是他的口吻又变得柔和疲惫,把恩威并施的上位者形象演绎得很到位,“很抱歉,最近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我们得更加团结一点儿。”

  

  “也许我们可以想办法暗杀马尔福,”有人提议。

  

  “什么?”哈利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上次讨论过了。”

  

  “上次是上次,上次我们相信他是个有底线的巫师,他是被逼无奈。但这次的票选结果未必会一样。难道在秋带来的消息之后,你还对他抱有幻想?”

  

  是的。哈利垂下头,额发遮去眼中冷绿色的光。至少他还没有出卖地址,和我。

  

  “可马尔福很危险,现在是格兰杰,如果不把他除掉谁知道下一个是谁?”又有人说,“难道就因为他没把你供出去吗,波特?格兰杰的安全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叛——”

  

  “住口,”赫敏打断了这种类似挑拨的行为,“哈利不是这个意思,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该对同胞下手。”

  

  “他带人抓走了塞德里克……”秋低声说,“他不是我的同胞。”

  

  局面僵持,罗恩敲敲杯沿提议重新投票。哈利不开口,投票结果毫无悬念,他不能点这个头。

  

  “休会,晚上继续,”他提了个折中的建议,“期间诸位可以考虑一下手中的票,请自便。”

  

  他慢慢操纵特质的轮椅转过身去,赫敏和罗恩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铁三角在二楼有个办公室,是早年间雷古勒斯·布莱克的书房,能不受打扰地讨论重大消息。

  

  “什么都别说,”哈利冷静地取出魔杖和星轨盘,那可能是如今硕果仅存的一支魔杖了,“我再算一次。”

  

  哈利的能力和西比尔的后代有所不同,他曾笑称自己是星辰的后裔。那并不是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作的预言,而是经由魔咒辅以精密的算式推演出来的结果。

  

  他念起冗长繁复的古老魔咒,杖尖拨动着星盘上的刻轨。值得他动用这种阵势的情况很少见,哈利的血统异常强大,大部分情况下不需要工具,动嘴就行。象征星辰的光点依次亮起,赫敏和罗恩都屏住了呼吸。

  

  他要算的是德拉科和自己命运的交汇,事实上他私底下已经算过无数次。

  

  第一次念咒时,两人的星轨交汇又断开,他皱眉再念,还是断开。纵然成了哑炮,凭他的本事也不可能续不动星盘。于是哈利放弃魔杖,拿起纸笔在桌上另起算法。笔尖戳破了脆弱的纸张,居然应声而断!

  

  哈利几乎是落荒而逃。从那夜起,他把自己关在房中七天七夜,翻遍古籍、用尽算法,算他和德拉科的星命,可永远是断在中途。

  

  今天也是如此。

  

  罗恩有些迟疑,担心是他失去魔力的缘故,赶紧说不算了,不算了。

  

  哈利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算者不能自算,他看不到自己的命运,却能看到德拉科的姻缘。

  

  德拉科的星轨细水长流,这样的人都有长寿安康的运道。可除了这仅有一次的短暂交汇,他身边再没有并行的星子相伴,始终是孤身一人,延伸向宇宙深处无限的黑暗。

  

  和他认识德拉科的第一天就看到的命运一样。如果德拉科的一生只有这一次爱恋,而星运交汇断在中间,只能说明……

  

  最后一次,问的是他自己的姻缘,却三起三撤,最终也没敢算下去。

  

  “哈利,你太累了,”大约是他的脸色太差,赫敏替他梳了梳头发,“我早说你不该只休息这么几天。”

  

  她的眼底也有一圈乌青,显然心事重重。罗恩指指她口袋里露出的一角纸页:“那是什么?”

  

  “没什么,”赫敏勉强笑笑,把纸往里一塞,劝哈利去睡一会儿。

  

  “家里的来信,是不是?”哈利歉然,“你父母一直希望你能回麻瓜世界,过正常的生活,而不是跟着我们……”

  

  “可我是个女巫,”赫敏脸上浮现出恼火的神色,“你说过不会随便推算我们的,哈利。我就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哪儿也不去。”

  

  罗恩拍了拍她的手背。

  

  “……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哈利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轮椅转进了隔壁小天狼星的卧室。

  

  典型的格兰芬多布置,这种近乎挑衅的热烈奔放和隔壁斯莱特林式的冷静幽沉迥然不同,就像他和德拉科。但如今这种个性上的差异已经没有意义了。如果再不做点什么,金红和银绿都将被碾压成齑粉,一同沉进海底长眠。

  

  哈利的额角突突跳动,疼痛像刻印在身体里的本能记忆,让他独处时浑身克制不住地发抖。即便离开实验室,梦醒时分他仍常常以为自己还躺在那个玻璃舱里,无穷无尽的折磨在等待着他。

  

  那时候支撑他熬过去的,全是德拉科金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眸苍白的皮肤,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重获自由的同时失去那个人,这甚至比卢娜的实验还痛苦百倍。

  

  他弯下腰,把脸埋进双手里。

  

  你在哪里?

  

  你会出卖我么?

  

  断送我的人是你吗??

  

  你明明说过不会的。

  

  你这个……混蛋……

  

  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二楼窗台。

  

  哈利受到感召般抬头。

  

  眼前空无一人,落了锁的搭扣却被轻捷地撬开,长窗向里推开,随后是皮鞋落地的声音。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鼻梁上,隔着纱织品,一个个羽毛般的亲吻落到颊边额上,只小心避开了他的唇。

  

  “德拉科……”他发出嘶哑的呻吟。片刻之后,出手如电,把虚空中的人紧紧扣进怀里。

  

  一声轻笑,德拉科把隐形衣扔到地上,细细密密地缠上去与他接吻。

  

  “混蛋……”哈利喉间的呜咽压抑成尖细绵长的气音,委委屈屈的,好似夹缠了多少嗔怨,“混蛋……”

  

  德拉科被他喊得心下酸软一片,想把他拉起来继续亲,却发现哈利始终坐在轮椅上,扬起下颔吃力地迎合他。

  

  那条腿还是废了。德拉科顿了顿,忍着酸楚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好。哈利靠他在身上轻飘飘的,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们就这么静静依偎了许久,谁都不说话。

  

  “我带了点愈合凝胶,”良久,德拉科试探着开口。哈利受的伤害始终让他心怀愧怍,好像他的健全都是从哈利身上偷来的,“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哈利心道骨头都长歪了。嘴上却满不在乎:“我回头试试,看来麻瓜的高科技也很有可取之处。”

  

  他闪避着德拉科的目光,单脚跳下去:“没你想的这么严重,顶多有点瘸,吃相难看点,拄着拐杖还能自己走的。除非你嫌弃我是个跛子。”

  

  说着就抽出拐杖走给他看,一瘸一拐地对他咧嘴笑。德拉科眼圈都红了,还嘴硬:“丑死了,以后怎么带出去见人。”

  

  话音未落,哈利腿一绊就扑到在地,腾起一片灰。德拉科赶忙去扶,结果被他灰头土脸地逮在腮帮子上亲了一口。

  

  “别生气嘛,”他讨好地说,眨着一双浓墨重彩的眼睛,嵌在苍白的脸上明亮异常。

  

  德拉科把他抱回床上,咬牙切齿要他消停,消停!心里却泛苦,过去哈利那一张脸,红是红,白是白。如今血色是没有了,像一树桃花被寒风挼尽了花瓣,只剩下惨白。

  

  小天狼星的床抵得上五张行军床,四根床柱还挂着丝绒幔帐,将他们与外界隔开。两人面对面躺着,小声聊天,德拉科着迷地拨弄他黑色的额发。

  

  “别弄了,痒……隐形衣怎么会在你手上?”

  

  “他们拿去研究隐形装置改良了,我偷出来的。”

  

  “你怎么进来的?”

  

  “我母亲是布莱克家的直系,”德拉科好笑地说,“血缘魔咒,麻瓜检测不出。”

  

  “那你以后别来啦……”哈利担心地说,“我的人想要暗杀你。”

  

  “那你呢,波特?”

  

  事实上德拉科在暗处听得一清二楚,却故意要听他亲口说。

  

  “我舍不得,”哈利轻声说,一边说一边啄吻他,“可他们要投票,我也拦不了多久的……”

  

  德拉科把他抱进怀里,无法克制地、长久地把他从头亲吻到脚踝。

  

  他都没问我是什么立场,他丢盔弃甲地想,他甚至还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变了节,可他说舍不得……

  

  哈利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两滴,砸在脚背上。

  

  然后他听见德拉科说:“我也是你的人,我彻头彻尾是你的人。”

  

  如果可以有如果,他愿意趴下去亲吻他脚边的尘埃。他的名誉,他的清白,他的良心和前途,全都拿去给他做垫脚石。

  

  “德拉科,你……”哈利的心浸泡在一片酸涩的温柔里,说不下去。

  

  德拉科捏住他红红的鼻头,“还是不是胆小鬼了?”

  

  “不是。”

  

  “还会不会随时反水了?”

  

  “不会,”哈利忍不住笑,“不会啦。”

  

  他顿了一下,又怅然道:“可是赫敏……”

  

  “这个我等会再和你说,谁都不会受到伤害,我向你保证,”德拉科挤进他腿间,“现在谈公事,你确定么?”

  

  “……我马上就要下去开会了!你都要被暗杀掉了,还在想什么!”

  

  德拉科顾自盯着他微妙的变化,眼神戏谑:“没把你折磨到不行啊,还挺行的嘛。”

  

  哈利拿腿蹬他,扑腾着要逃,一边回头狞笑:“你还是被暗杀掉好了……”未果,被捉住脚踝拖回来亲。

  

  “还敢乱动……”德拉科捏住他那条腿的伤处,手上半真半假用了五分力。

  

  “呜……你还真捏啊,好——痛——”疼痛中有快慰的电流顺着脊椎窜上去,直冲到四肢百骸,越痛越缠绵,哈利忽然觉得疼痛也不再是那么难熬的一件事了。

  

  “我真的得去开会……”

  

  “所以?”

  

  “所以你动作快点。”

  

  直到窗外擦黑,两人才又安静地躺下。德拉科把撕坏的衣服都扫进床底:“你刚刚也太大声了点……床脚都移位了!”

  

  “……没事,他们只会当我发脾气又在砸家具。”

  

  德拉科啧了一声,坐在床边穿风衣,这种立领长风衣是麻瓜部长的标配,配着他的身段神气活现的。哈利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考究的衣料了,从后面圈上他的腰。

  

  “你好像那种,骗着金主的绫罗绸缎来养小面首的奸妃……”

  

  德拉科:“我是奸妃,你是什么?”

  

  “……昏君。”

  

  “完全同意,”他打开衣柜,给昏君拿干净衣服穿,结果里面空空荡荡,半件衬衫都没留下。

  

  “我舅舅的衣服呢?”

  

  “早就被老鼠啃光了,”哈利叹气,“把你的风衣脱给我。”

  

  德拉科想了想堂堂DA首领真空穿一身麻瓜叛徒的外套,画面太美,恐怕暗杀对象会直接变成复数。

  

  末了他只得扯下窗边的红丝绒窗帘,抖掉灰尘把哈利裹进去,露出半边肩膀,流苏穿过前胸打了个挺古典的结。哈利被他一打扮,整个人都很希腊,很哲学家,很奥林匹斯,随时可以冲到集会上跟人辩论个三天三夜。

  

  德拉科正要把他抱到轮椅上,罗恩和赫敏冲上来:“哈利,别砸家具了,下面就快开始——”

  

  静默三秒。

  

  哈利搂着德拉科的脖子,说了声嗨。

  

  “……开始投票决定要不要刺杀德拉科·马尔福了,”赫敏把话说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罗恩吞了口唾沫:“你们……”

  

  德拉科点头:“我们。”

  

  顺手把昏君大腿上快要滑下去的窗帘提了一把,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下楼去了。

  

  撇下两人在楼梯口一阵风中凌乱。

  

  “所以哈利没在砸家具。”

  

  “是的,罗恩,他没有。”

  

  “赫敏,你掐我一把,”罗恩恍惚道,“我大DA的首领刚刚是被DA暗杀名单的榜首抱下楼去了么?”

  

  “你没看错,是公主抱,”赫敏痛心疾首,“我大DA完了。”

  

  大DA的骨干聚集在厨房外的餐厅里,没人离开。即便他们对哈利本人有意见,也不会对哈利的厨房有意见。现如今一块人造黄油也价比黄金,在外面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英式晚餐的。克利切曾在散会后收拾厨房时表示强烈抗议,他很怀疑这些人到底是来共商大事还是来蹭吃蹭喝的。

  

  这场充斥着红酒、白面包、政治批判和如何暗杀德拉科·马尔福的热闹晚宴,在德拉科抱着哈利出现在楼梯倒数第二阶时,戛然而止。

  

  秋·张砸掉了手里的高脚杯。

  

  玛丽埃塔被培根蛋呛得直咳嗽。

  

  厄尼松开嘴里的面包,噗一声掉在咖啡里。

  

  哈利心情颇好地往他杯子里加了三块方糖。

  

  随着糖块落进杯底的叮咚声,众人如梦初醒,纷纷退后,摆出如临大敌的阵势。

  

  “波特,虽然我们刚刚有些不愉快,”厄尼说,“但…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哈利:“……误会,各位,收起你们的恶咒,请坐。”

  

  尽管他穿着破洞窗帘布也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了。

  

  赫敏敲敲瓷盘,示意会议重开。但显然无济于事,整个餐厅都盘旋着一股“我大DA首领都跟暗杀对象搞到一起了!大业休矣!”的绝望氛围。

  

  “请问,”有人举手,“我们是全体投降,还是你们签订了什么契约?”

  

  又有人开口:“在你们的婚前协定里,DA成员能作为娘家人获得俘虏优待么?我建议我们投票来决定。”

  

  哈利:“……”

  

  投什么,票选正确的投降姿势吗?

  

  邓校安息,我大DA药丸!

  

  “各位,我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德拉科从阴影里走出来,扶着哈利的椅背,“我为你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来逮捕格兰杰?”有人嘟哝了一句。

  

  “我很抱歉,”他的目光在赫敏身上停留片刻,“我得取得当局的信任,并且做得比乌姆里奇更好,只能给出我手里最值钱的情报——你知道他们把凤凰社视为心腹大患。何况你们暴露是迟早的事。但于公于私,这个被推出去的人都不能是波特,他是所有人的救世主。”

  

  罗恩面色愠怒:“就算你打算牺牲赫敏来转移当局的视线……为什么不选我?”

  

  “因为你不是麻瓜出身,”德拉科在他更加暴躁之前从袖口抽出一卷提案,罗恩扫视一眼,神色微妙地传给右手边。

  

  随着卷宗的传递,气氛又变了,针对德拉科的目光从敌意和瑟缩变成了观望,以及一点点敬畏。

  

  最后才传到哈利手里,提案上的内容令人咋舌。自从秘书长的小女儿被报道出现了魔法天赋,越来越多政界商界的要员和演艺界明星都不再对此避讳。巫师和普通人之间的界限其实很模糊,即便是麻瓜家庭的孩子也有可能成为巫师,难道要把这些大人物的心肝宝贝也都隔离起来?

  

  于是特殊待遇,暗箱操作,区别对待,上流们为了保护子女,手段层出不穷。

  

  正当民众的抗议也越来越大时,德拉科·马尔福上交了提案。他建议,只要任何表现出魔法天赋的麻种巫师愿意放弃自己的魔力,接受一个遗忘咒,就能回到父母的身边当个普通人。

  

  他的主意非常贴心,尤其是对焦头烂额的秘书长来说。提案几乎全票通过,不难预见到,出过巫师子女的普通麻瓜家庭也将欢欣鼓舞,这对提升执政党的支持率是大功一件。

  

  “明天就生效了,”德拉科温和地说,“格兰杰回归社会过正常人的生活,凤凰社表面上群龙无首,你们所有人都能暂时脱离危险。我说过,没人会受到伤害——张小姐,你的未婚夫在监狱里过得比在外面更安全。”

  

  他鞠了一躬,尽管因为过分彬彬有礼而显得有几分傲慢。略过哈利耳畔的片刻,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新姑爷上门,总不好空着手来吧。”

  

  哈利莞尔。

  

  他和罗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些被她遮遮掩掩的家书。赫敏出身温馨富裕的中产家庭,自从战争打响,家里就想尽办法劝女儿别淌这摊浑水。赫敏很固执,可这并不代表朋友们不为她感到遗憾,以及愧疚。

  

  她本可以过得像个公主,随便在哪个名校度过完美的大学时光,和优秀的男孩恋爱。现今却和他们一起躲在暗无天日的旧别墅里,在朝不保夕的流亡中浪费人生。

  

  她的父母想必恨他们入骨,他们所有人。

  

  她值得更好更光明的人生。

  

  而现在,德拉科把一切变成了可能。

  

  所有人都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案,除了赫敏本人。

  

  “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警惕地站起来,像海中一座孤岛,“在我做了这么多之后,你们打算把我踢出局吗?”

  

  “赫敏,”秋·张握住她的手,“你不该再陪着我们冒险了。我们别无选择,可你不一样,你还有别的可能。”

  

  “我也是个女巫,和你完全一样!”她抓狂地甩开秋,“你们凭什么替我作决定?我不要什么安稳人生,我属于这里,我选择痛苦、动荡和冒险,我选择魔法!”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的目光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就是票选结果。

  

  “哈利,罗恩,你们也觉得这样没有问题?”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老友,眼中涌出泪光,“把我二十几年的记忆全部擦除,是、是为了我好?”

  

  哈利无法承受那样的逼视,低下头去。德拉科打圆场:“擦除记忆的同时会为你植入一段更美好的回忆,技术很成熟。”

  

  “我不要那种东西!”她哽咽道,“这太疯狂了,那么我是谁呢?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太荒唐了,我们努力这么久,不过是想要一个真实的世界,你却给我灌输虚假的回忆?”

  

  她看上去像只受了重伤的母狮,狂乱而无助地四顾:“罗恩,罗恩你也要把我推开?”

  

  罗恩于心不忍地把她按进怀里。

  

  “敏妮,赫敏·格兰杰,”他一字一顿道,“如果有一天我们能胜利,我会来你家找你,让你重新认识我,然后我们结婚。”

  

  “你休想,”她骂了一句脏话,“我会恨你的。”

  

  罗恩苦笑。

  

  特赦令生效的第三天,赫敏·格兰杰在朋友的陪同下接受了提取舱的“治疗”。作为凤凰社头号危险分子,她接受魔法提取和记忆重置的全程都由德拉科·马尔福和潘西·帕金森监视,格兰杰夫妇担保女儿永远不再接触魔法世界。

  

  她出来的时候是独自一人,清秀的面孔现出初生羔羊般的茫然。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把她的面庞洗得弱质无害。

  

  从今往后,她和哈利一样,再也没法念出一个最简单的修复咒了。

  

  哈利和罗恩躲了起来,她的大脑还很脆弱,他们不能勾起她任何过往的回忆。

  

  她提着行李向等在铁门外的父母走去,像任何一个胃病痊愈刚刚出院的女儿,笑容灿烂,无忧无虑。

  

  直到一家三口的背影在雨中消失,角落里两个人影才悄然朝反方向离开。

  

  “我晓得你看不起我,”潘西与德拉科并肩站在屋檐下,叹气,“可是德拉科,你知道吗?我也不想的。如果我也有她这样的朋友,或许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德拉科转过头,她艳丽的侧脸在淡淡的雨雾中变得渺远。他想起很多年前他们还在霍格沃兹念书的时候,她参加完布斯巴顿的芭蕾比赛回来,从夜骐飞车上跳下时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她把黑发盘成天鹅湖的样子,沉闷的黑色法袍下罩着纯白的纱裙,笔直的双腿裹在白丝袜里,因为翘了半天课而满眼欢喜。黑湖隐在一层水汽里,她和她身后的女孩们是唯一的亮色。

  

  而此时她站在阴沉沉的屋檐下,黑色制服扣到下颔底,一步裙和长靴衬着曲线玲珑,再也没有当年的欢喜。

  

  “朋友你也有,潘西,”他移开视线,看着水珠从檐下滴落,“你缺的不是那个。”

  

06.弗兰肯斯坦小姐

  

  卢娜·洛夫古德在等人。

  

  作为一级生化实验室的最高负责人,她有权把午餐端进自己的实验室享用。

  

  今天的特供是莓汁牛仔骨配烤土豆,烤到香脆的面包表皮上洒着细细的盐。

  

  柳叶刀切开红嫩的肉块,割在盘子上咯啦刺耳,她恍若未闻,机械地放进嘴里咀嚼。

  

  在她身后,隔了一扇磨砂玻璃,印现出一个巨大的玻璃舱室的轮廓。

  

  微弱的呻吟从那里传来。

  

  卢娜的手腕一顿,停下了吞咽的动作。

  

  她转身,拿起一支灌满绿色液体的推注器,走进磨砂玻璃后。

  

  舱门被打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味充斥了整个洁净的无菌室。

  

  不一会儿,里面模糊的呻吟声消失了,静止片刻,又响起空灵陌生的歌谣。介于女孩和女人的声音吟诵着无人能辨认的古老语言。古如尼文,那是属于巫师的、已经死去的语言。

  

  病人在安慰中睡着了。卢娜回到餐台前,仿佛嗅觉失灵一般,继续她已经冷掉的午餐。

  

  淡红色的水从肌肉里渗出来,在白瓷的低洼处汇聚成一摊。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扭曲了脸孔,冲到盥洗台呕吐起来。

  

  胃液里混合着来不及消化的碎肉,被水冲走。她理了理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又坐到高脚凳上吃饭。

  

  卢娜很珍惜她的工作服,因为她过去是个拉文克劳。和所有鹰院出身的巫师一样,她也有个学术梦,希望成为一个像父亲那样优秀的科学家。

  

  这种时代对于手握知识的人是最残酷的,她的教授和同学们都因为拒绝与当局合作而被强制执行了记忆提取,因为强度太大,许多人出来后都成了白痴,他们大多数都是当代最聪明、最杰出的学者。

  

  卢娜不明白他们的固执。父亲从小教导她,科学不受国界、立场、宗教的限制,只要能继续做研究,在巫师手底和在麻瓜手底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我被吸收为医学事业中的一员时,我严肃地保证将我的一生奉献于为人类服务。」

  

  洛夫古德父女成为了第一批与麻瓜合作的巫师学者,他们受邀参与了一项针对巫师身体状况的研究。有位麻瓜界鼎鼎大名的泰斗告诉他们,政界对巫师没有恶意,如果能找到血脉中关于魔法天赋的秘钥,他们就能从此和谐相处,再不分彼此。

  

  这光明的未来听上去很让人动心,年轻的科学家一时间充满舍我其谁的责任感。很快,她的天才就在团队中崭露头角,带头研发出了能够提取巫师魔法的玻璃舱。

  

  「我将用我的良心和尊严来行使我的职业,极尽所能来保持医学职业的荣誉和可贵的传统。」

  

  透明器皿里转动着紫色光流,都是从志愿巫师体内提取出来的魔力。泰斗适时交给她一批据说战后患了魔力衰竭的巫师,请她为病人定时注射这种紫色光流,说时一脸的寄予厚望。

  

  起初,卢娜对此非常感兴趣,每天按时给病人注射,尽心观察他们的反应,记录下身体数据变化,她有信心自己能医好他们。

  

  可补给并没有让病人恢复魔法,进来时尚且红润的面色日渐灰败,有些人的身上开始出现细小而密集的红疹子,逐渐连成一片,皮肤绷到发紫发亮就开始溃烂,咳嗽和抽搐成为病房里最常光顾的客人。

  

  “啊啊,我的手好痛,医生,医生,给我止痛剂——!”

  

  “我要死了…咳咳…求你救救我,我不想……”

  

  卢娜的眉头一日紧似一日,她不知道排异反应如此严重的缘故,但清楚地意识到它的凶险程度,再这样下去,是要出人命的。她奔波于实验室、图书馆和病房,三点一线几乎没有休息。面对病人凄苦的呻吟,身为医生的责任感和无力感交织着压在心头。她把所有数据和报告都在第一时间上交,希望能早日解决问题。

  

  「我不允许宗教、国籍、政治派别或地位来干扰我的职责和我与病人之间的关系。」

  

  病人开始一个接一个死去,死状凄惨,而普通的魔力衰竭是不会致死的。泰斗面对她焦急的催促却始终神色暧昧。是一位病人弥留前夕的胡话让她起了疑心,他挣扎着咒骂魔法,说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巫师!

  

  卢娜如坠冰窟。

  

  她亲手把魔力推进了普通麻瓜的体内。

  

  难怪会排异到这种地步!

  

  她把实验报告拍到院长的桌上:“这些人根本不是巫师,你骗我在他们身上做非法人体实验?你让我杀了人!我是个医生,不是纳粹的刽子手!你利用我,你这狗杂种——”

  

  看着这位被自己视为奋斗目标的学界前辈,从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卢娜爆了粗口。对方却冷冷地笑开:“非法?别太天真了。你以为那些魔力真的是志愿者提供的吗?从你的魔法提取舱走出来的巫师,全部都成了哑炮……巫师的孩子,能为人类提供宝贵的科研数据,这是你的荣耀。”

  

  卢娜沉默了足有五分钟。

  

  “我退出。我不干了,要么杀了我,就像你把我的同胞都变成哑炮那样。”

  

  “不行,小洛夫古德,”泰斗怜爱地看着她美丽的眼睛,“太晚了,我们需要你。”

  

  这一天起,她的父亲被软禁了。卢娜被告知,如果她停止实验,下一个就是她父亲。

  

  她看着自己纤长骨感的手,痉挛一般不停地颤抖着……

  

  悬壶济世,回春妙手。

  

  就是这双手,将魔法注入到那些年轻鲜活的麻瓜体内,将无辜者推入地狱里受尽折磨,断送掉一双双闪烁着信任与渴求生命的眼睛。

  

  她无数次在实验室里崩溃地呕吐到出血,再站起来擦掉秽物,开始下一轮实验。

  

  她会在盥洗室里反复搓洗双手,直到白皙的皮肤被搓红破皮也无法停下,因为,永远洗不干净了。

  

  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

  

  「我对人的生命,从其孕育之始,就保持最高的尊重,即使在威胁下,我决不将我的医学知识用于违反人道主义规范的事情。」

  

  从卢娜的实验室里推出去的尸体越来越多,很多时候,那些白布下的东西压根不能被称为“尸体”,顶多是一堆奇形怪状的肉。

  

  同时,她的研究准入权限也水涨船高。

  

  无论是巫师还是麻瓜,整个研究所的人都开始对她退避三舍。没人知道她究竟在做些什么实验,他们把她称为,弗兰肯斯坦小姐。

  

  「我出自内心和以我的荣誉,庄严地作此保证。」

  

  得做点什么。她把吃剩的骨头和塑料手套一起扔进垃圾桶。总得做点什么。

  

  卢娜抬起头,电子屏上的心电图拉成一条直线。她走进隔间蒙上白布,倒数约定的时间。

  

  此时,她等的人正在研究所里上蹿下跳,旋转跳跃。

  

  “所以,一级实验室到底在哪里!我们已经绕了很久了,”哈利在一扇贴着骷髅的移动门前刹住脚步,一脸见了鬼,“不对,我见过这扇门,这里来过!”

  

  德拉科与他背靠背站立,刚刚还一片空荡的走廊里不知何时竖起两扇铁门,绿光在冷光瓷面上幽幽反射:“梅林!怎么会有电梯间……”

  

  两人炸开一身寒毛。

  

  老洛夫古德在一旁驼背袖手地笑:“你们把我弄出来,激活了整个研究所的警戒设备。现在啊,它是活的……”

  

  德拉科吓得往哈利怀里钻,两个人一脸被怪物吞进肚子里的绝望,然后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骷髅门消失了……它消失了!变成了安全出口!怎么会变成安全出口啊!一点都不安全好么,谁知道这个楼梯会通往哪里,讲不定直接上解剖台了!

  

  “地图!把地图拿出来,”哈利大喊,德拉科手忙脚乱地把平面图展开。

  

  “没用的,”老洛夫古德阴惨惨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串嘿嘿嘿嘿,“一旦进入警戒状态,这里的所有房间都会根据等级高低随机排列,级别低的围在外面,让入侵者永远也找不到最机密的地方。”

  

  就像一个漂浮的克里特迷宫,随时变换着路径。

  

  “喂,”德拉科揪住他的白大褂,“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一定有办法能带我们进去吧?那可是你女儿的实验室!”

  

  洛夫古德垂下头:“……没办法的,这里的安保技术是我一手设计的,安全性无懈可击。”

  

  德拉科生无可恋。

  

  麻瓜保安很快就会闯进来,他们必须尽快脱离迷宫。

  

  哈利急得跺脚:“没时间了!”

  

  “你不是能算吗?”德拉科吼回去,“算算她在哪儿!”

  

  哈利一愣,低头想了想,还真指了一个方向,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边跑边问德拉科:“放走了他们父女,虽然穿着隐形衣,最后承担后果的负责人还是你吧,不要紧么?”

  

  “不要紧,”德拉科把长发甩到肩后,“他是由乌姆里奇看押的,确切来说整个非法实验的计划都是她的蛋糕,我的手伸不了这么长。正好,我和那只粉蛤蟆势不两立,送给她的麻烦越大越好。”

  

  “可以啊,”哈利打了个呼哨,“再也不是那个连情书都不敢收的懦夫了?”

  

  德拉科百忙中指指自己的侧脸,向他一笑:“奖励一下?”

  

  哈利凑过去,闪瞎了洛夫古德的老眼。

  

  一个单亲爸爸被关了两年,一出来就当电灯泡,会不会太惨了点!

  

  两分钟后,卢娜的一级生化实验室出现在他们眼前。

  

  “你还真是先知啊,”老洛夫古德看着哈利,神情复杂。

  

  哈利看看他,神情也很复杂。

  

  “解释一下,这个激光阵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来了它才出现?”

  

  “按规矩,一级实验室的访客一次不能超过两个。所以我在这里的地板下安装了重力感应装置,只要出现第三个人,就会自动开启激光阵。”

  

  “碰到是什么后果,拉响警铃?”哈利比划了一下,咧开嘴笑,“我不怕那个,他们早就发现入侵者了。”

  

  “碰到会直接被光束烤焦,”老洛夫古德一脸我怎么可能做出那么鸡肋的设计,“……而且一旦开启就不会停止。”

  

  刚刚跳上排风管道打算靠双臂吊过去的哈利:“……”

  

  你这个糟老头到底是哪一边的!

  

  然后他就像个敏捷的人猿泰山,悬空在激光阵里左避右闪地跳起舞来。落地时伤腿磕得他龇牙咧嘴,所幸只烤焦几根头发。他对光网后的老洛夫古德比了个中指,随后一肘打碎了发射点。

  

  红色的激光消失了,德拉科快步过去扶住了他,无非是乱来、还敢不敢之类的,哈利汗湿的短发贴在前额,给了他一个闪闪发光的微笑。

  

  老洛夫古德迟疑地走上前,磨砂玻璃后面是他两年不见的身影。

  

  他的女儿在弯腰给人蒙上白布。

  

  “那是……”

  

  “别问,”德拉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不会想知道的。”

  

  哈利又瞟了一眼白布底下的东西,依稀还保留着人的轮廓,却又微妙地不成人形,多看一眼也觉得毛骨悚然。

  

  他移开视线,卢娜和父亲拥抱在一起。

  

  “我信守了诺言,”德拉科上前一步,“把他还给你,从此没人能强迫你做那些事了。”

  

  卢娜点点头:“谢谢你。”

  

  “不是我,”德拉科说着让到一边,“是波特。”

  

  她的脸色倏然煞白,哈利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时她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像一只随时会碎掉的瓷娃娃。

  

  她知道他,那是她的魔法提取舱的最后一个受害者。她原本以为他能抵挡住的。知道他也变成哑炮的时候,这个生性情感淡漠的姑娘难过得几乎死掉。

  

  都是她的错。

  

  “不是你的错,卢娜,”哈利柔声说,“我们来找你,因为你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你的决定会左右所有巫师的未来。这是写在星命上的神谕。”

  

  “预言家,”卢娜喃喃,“传闻是真的,难怪你的魔力波动如此强大……”

  

  “我是,”哈利说,“你可以帮助我们。”

  

  她很快冷静下来:“你想要什么?”

  

  “目前为止你们掌握的所有科研成果。”

  

  “可以。”

  

  “毁掉现有的魔力储存。”

  

  “这很可惜,”她咬着指甲沉思。

  

  “不。没有了你,天知道他们会用这些来做什么。”

  

  “……好吧,可以。”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哈利按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把你看到的一切,那些非法实验的证据,都交给我们。没人会死得悄无声息,我发誓。”

  

  “可以,不过没有纸质资料,他们很谨慎,”她倨傲地抬起头,指指太阳穴,“都在这里,我过目不忘。你可以对我摄魂取念。”

  

  哈利和德拉科对视一眼,点点头。

  

  “……我还有个条件,”卢娜迟疑,紧咬的牙却泄出疯狂的恨意,“我要杀了他。把他给我,可以吗?”

  

  要他死。

  

  那个人践踏了她作为医生的尊严,玷污了她奉为信仰的柳叶刀。

  

  去死吧!

  

  “卢娜,我的孩子,”老洛夫古德严肃地看着她,“你是个医生,你不杀人,你只救人。”

  

  “救人?”她报以恍惚的笑,不知是在嘲讽父亲的信条还是自己的天真:“早就杀过很多了……反倒不能杀最该死的那一个?”

  

  “那不一样,”她的父亲紧紧抱住她,“你知道,那不一样。”

  

  德拉科在催促,时间不多了,他们得用实验室里剂量有限的研究用飞路粉离开。

  

  她平静下来,冰蓝色的眼里闪烁着独角兽的光泽。

  

  “那么哈利,”卢娜微笑着向他伸出手,“至少答应我一件事。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把我和爸爸的记忆都清除,好么?”

  

  哈利张了张嘴,无端想起另一个女孩,她也有这么一头蓬乱的头发。两年前她走进疗养院的时候,表情坚毅得像一块石头。

  

  “好,卢娜,我答应你,”他对金色头发的女孩说,“凡所失去的,都将回到你身边。”

  

07.另一个夏绿蒂·科黛

  

  卢娜的记忆片段震惊了所有人。

  

  过分突破底线的内容使得整个格里莫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抑郁。第一次在DA会议上公放的时候,大部分人只坚持了不到三分钟。当天克利切端上来的三餐生意出奇惨淡,玛丽埃塔只看了一眼肉块,就尖叫着抱住马桶呕吐不止。

  

  没人顾得上责怪洛夫古德父女。秋·张在她身边徘徊许久,只担心她过分聪慧的大脑怎能承受这样的回忆。

  

  卢娜摆摆手说这是我应得的,如果连记忆都不敢保留,我就一无是处了。

  

  她和父亲躲在格里莫不能外出,花费了三年多的时间整理资料,为每一个受害人编号正名。期间他们的房间几乎无人愿意靠近,记忆片段里野兽般的惨叫声让画像都四散一空。

  

  最后的成果是,铁证如山。

  

  问题在于如何让更多人——让全世界,看到这一切。

  

  DA成员们迫不及待地想打个翻身仗,但哈利把证据压了下来,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已经不是战争的年代了,应该把胜负交给舆论。这是目前为止他们手头最锋利的一把刀,他要做的是等待,等待那位配得上它的武士出现。

  

  格里莫广场后来成为了著名的旅游名胜,每个游客都会听见导游这样说:那是一个黑暗中群星汇聚的时代,英雄们的万里鹏程从这里开始闪耀。卢娜·洛夫古德曾在这张桌子上办公,哈利·波特偏爱用这支钢笔运算,德拉科·马尔福总是从这个消失柜踏出来传递情报……

  

  可没有哪位学者会告诉你,这些教科书上的符号是怎样在黎明前度过了最平静、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德拉科晋升很快,每次都带来新的消息和礼物。他心心念念要填满哈利的衣柜,有时是一套挺括的高定西装,有时只是休闲套装。还有一次,他冒了点风险给哈利弄来一件战前制式的巫师袍,着实换来一日温存。任何经由他挑选搭配的衣服穿在哈利身上,都能让他托着腮傻笑许久。

  

  在许许多多的衣饰里偶尔也夹带一点属于他的恶趣味,当然,哈利会把那些尾巴、耳朵和皮革都挑出来,让克利切扔进地下室去吃灰。

  

  卢娜和她父亲有了新的研究项目,他们在帮助哈利的伤腿复健。昔年布莱克三姐妹的舞蹈房变成他的练功室,德拉科提着蛋糕来拜访时,常常看见他一条腿挂在扶栏上说嗨,一旁还歪着纳西莎的旧舞鞋。

  

  拉伸和独立行走的过程很痛苦,但哈利不排斥物理治疗,他只对卢娜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剂敬谢不敏。

  

  “卢娜的魔药课一准是C,”他偷偷向德拉科埋怨,“上次喝下那瓶接骨魔药,差点把我变成女孩子!”

  

  德拉科作势去撩他并不存在的芭蕾裙:“真的是女孩子么?快让我看一眼。”

  

  哈利拍开他的手,两个人就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扭作一团,忘了蛋糕、复健和世界上所有人。他们在彼此周围划下了一道界限,把无关的人都隔绝在这个小小的圈子外面。阳光打在焦黄的胡桃木地板上,暖得人心里毛毛的。最后的结果总是德拉科将气喘吁吁的哈利抱起来,抱进小天狼星的房间把门一踢,花色风骚的领带在铜门把上轻轻地晃。

  

  他们每次都很激烈,好像每次都是末日铁幕下的最后一次。整个房间宛如一艘雷暴天里在汪洋飘摇的船,弥漫着海腥、焦渴和绝望的味道。

  

  德拉科缠上哈利,不问巫师前途如何,反倒总问我们将来如何?这一生是否白头到老,恩爱如昔?

  

  他是一个有良心的斯莱特林,一个决心抗争到底的巫师。所以当他惊觉自己被这个问题反反复复纠缠,就自知在哈利·波特身上栽得很彻底。

  

  哈利起初答以圆滑的回避。后来被逼得急了,才告诉他自己不知道:“我算不出来……”

  

  德拉科很生气,疑神疑鬼的,牵着他的袖子问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了?

  

  “我们会分手,互相憎恨,一辈子诅咒对方?”

  

  哈利哭笑不得,凑上去吻他,让他别胡思乱想:“我不知道。如今你的运就是我的运。医难自医,我也不能自知。你的命运在我眼里是一块磨砂玻璃,什么也看不清。恭喜你,享受未知的人生吧。”

  

  未知并不总是好事,尤其当你爱着什么人的时候,就难免惶惶不可终日。末了德拉科只能把脑袋搁哈利的颈窝里,鼻音浓重。他说,我每次只要想到你,就难过得想哭,好像快要死掉一样,我怎么办啊。

  

  他的头发很顺滑,从哈利的下颔流过去,像一泓捉不住的水。

  

  哈利拍着背哄他,说你别犯傻,就快好了,很快就好了。心里想的却是那两道星轨之间断开的交点,闪耀,短暂。

  

  很快是多快呢?

  

  谁也不敢轻言承诺。

  

  双面人生是很辛苦的,德拉科极少能在格里莫停留一个完整的夜晚,总有大会小会和无数肮脏的机密在等着他去下决策。他甚至把贫民窟的小巫师养在身边,等候他们被压抑成默然者,然后将默然者犯下的一切罪行都加诸到当局头上,这是他们对巫师施压的后果。胜利到来之前,所有这些血腥的、不公的、见不得光的事情都由他的手去做,然后他回到哈利这里,借他的吻来洗涤罪孽。

  

  有一回,他难得在哈利身边躺到凌晨,在第一道曦光照进来之前,他掩住了哈利的眼睛。

  

  “再算一次,”他说,“算我们以后会怎样。”

  

  哈利没睡醒似的,睫毛在他掌心里懒懒地拂过:“算不出啦……我认命好不好,你的星命是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到。”

  

  德拉科凑过去吻他,告诉他撒娇没用。

  

  “你明明知道的……是不是就想骗我说喜欢你啊?”哈利侧头避开,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往他怀里乱拱,一边答非所问,“算不出,算不出!我一天喜欢你,就一天算不出,行了吧?”

  

  德拉科喉中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从后面紧紧贴住他,没有回答。

  

  那天他走之后,哈利一个人在被堆里呆坐了许久。直到日上三竿,罗恩慌不择路地冲开大门:“哈利!!!看电视!快看!”

  

  格里莫的电视是个旧古董,又厚又小,时常雪花飘屏。但今天这小盒子异常争气,正在响亮地播报快讯。

  

  画面中挤满了人,红黄蓝绿,像四道彩色洪流冲击着十字路口的街心。现场记者艰难地扶着刘海:“民间人权组织抗议当局对巫师的不公正待遇,拉起了十五年前魔法学校四学院的代表色……”

  

  镜头拉近了,定格在那个主导人群呼喊的头儿身上。

  

  褐色鬈发,栗色眼睛,薄唇里吐出的字句刀刀致命,见血封喉。

  

  “Bloody……Hell……”

  

  电视机前围满了DA成员,个个嘴里都能塞下一篮鸡蛋。

  

  “她不是被消除了记忆么……”

  

  “而且被禁止涉足魔法相关的领域,天哪,她这样很危险!”

  

  “也很勇敢,不是吗?”哈利淡淡地笑,“卢娜,你的资料在哪里?我想好应该把它交给谁了。”

  

  他等待的人出现了。

  

  罗恩一拳打在他的胸口,眼眶红红的似哭似笑:“混蛋!你一开始就算准了她还会回来,是不是?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五成把握。对她,我也只有五成把握,”哈利吃痛地皱眉,笑得却无比开怀,“我赌赢了。”

  

  平静的生活到此为止,赫敏的出现在巫师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在回到麻瓜世界后只消停了一周。偶尔看见关于魔法部的报道后,她忽然开始对巫师们的不幸遭遇耿耿于怀,于是不顾父母的反抗,在大学里成立了巫师平权组织,为他们争取应得的平等。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赫敏·格兰杰从容地面对镜头侃侃而谈,“我没有魔法的天赋,但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属于那里的。巫师和麻瓜本应该是一体,没有高低贵贱,没有三六九等。也许这就是人类文明的可贵之处,我们系出同源,也当同归。”

  

  什么都不必说了,哈利关掉电视。她属于魔法界,是个天生的战士。即便记忆消失,血脉也不会停止搏动。

  

  哈利立刻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把她约见到格里莫广场12号。女孩满面惊奇地从消失柜里走出来:“你们真的很神奇!真不敢相信有人会憎恶魔法。”

  

  巫师们依次上前拥抱她。

  

  “久闻大名,各自意义上,”卢娜亲昵地说,送给她一对胡萝卜耳钉。

  

  轮到哈利的时候,他轻声祝贺:“赫敏,欢迎回来。”

  

  “谢谢,”赫敏的长发高高盘起,一身洗练地顾盼,半是开玩笑,“总有种熟悉的感觉,我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儿?”

  

  他们就非法实验的问题废寝忘食商讨了一天一夜,赫敏的脸色很难看,但精神尚好,连灌三壶咖啡硬是把反胃的反应给压了下去。

  

  “该呕吐的不是我们,他们碰到红线了,”她咬着笔帽运笔如飞,很快拉出一条长长的名单,“马尔福,这是你有希望拉拢的议员,如果工作到位,他们会在下一次投票中支持我们;哈利,这是目前活跃的其他巫师联盟,尽快和他们取得联系,凤凰社不能再孤军奋战下去了;最后一份是国际上说得上话的媒体,”她在众人中看了一圈,“算了,我去和媒体接触。卢娜,保护好自己,消息一旦放出,随时可能有人来暗杀你。”

  

  说完,她端起咖啡喝了个见底。

  

  那恰好是她三年前最心爱的拖把狗杯子,罗恩又给她满满倒来一杯热水,热气蒸得她容光焕发。

  

  “各位,准备好打个硬仗了么?”

  

  她被所有人围在中间欢呼。

  

  众人被她一番血虐,都是一脸找回了主心骨的安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各司其职,分摊到了自己的任务。

  

  “也许你当时的判断是对的,她才是凤凰社的领袖,”哈利拿着名单目瞪口呆,“我,我只是个神庙大祭司罢了。”

  

  “完全正确,”德拉科和他蹲在一起瑟瑟发抖。

  

  赫敏离开之前,一直鞍前马后却连句问候都没捞到的罗恩把她拉到角落里说了几句,雷厉风行的OL忽然红了耳尖,板着脸解释说在她推动的平权事业有所进展之前不想考虑个人问题,说完落荒而逃。

  

  罗恩盯着她的背影发呆。

  

  哈利一蹦一跳地凑上去跟他勾肩搭背,嘲笑他任重道远,还需努力。

  

  事实上他们所有人都是。赫敏的到来好像拨开了始终萦绕在眼前的迷雾,让人看清盘踞迷雾后的庞然大物并不是无懈可击的。哈利聚集起越来越多的巫师,格里莫的餐厅空前热闹,克利切连番抱怨储藏室的食物快要不够了。

  

  暗流涌动。而明面上,一个又一个骇人听闻的人体实验接连见诸报端,如同一颗烧红的石子被投进冰水里,一时激起千层浪。爆料人很快在质疑声和支持声中现身,正是近年来风头很盛的巫师平权组织领导人赫敏·格兰杰。那段时间,她义愤填膺的表情贴满了大街小巷,连同那番著名的发言:“诸位!如果放任这种令人发指的行径,未来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你,我,巫师,麻瓜,没人安全,也没人无辜。”

  

  群情激奋。

  

  媒体舆论的顺利推动有赖于德拉科为他们铺平了道路。大选就在今年六月,支持率落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他们如梦初醒,把矛头对准了德拉科·马尔福,豢养的鹰犬不听话,就该杀掉。

  

  可是临到动手才发现,这个人他们动不了!在他身后站着哈利和他的凤凰社,那也就约等于所有保留了实力的巫师;赫敏·格兰杰和她的推崇者占据了平民麻瓜的半壁江山。更可怕的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获得了接近半数议员的支持。鹰犬长成了野狼,随时预备着转头反咬一口。

  

  他具备了一个政客应该具备的一切素质,比如下三滥,比如阳奉阴违,比如面对着乌姆里奇那张粉腻腻的脸也能伸出手去说一句合作愉快。

  

  当时他正出席一个专程为她准备的生日晚宴。乌姆里奇是个烂人,但她麾下的巫师不全是废物,能利用起来的话,总比资源浪费要来得强。两大心腹同时反水,对他们恐怕也是一记重创。

  

  她很聪明,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立刻接受了德拉科的邀请,摇晃着红酒杯掩口而笑:“我到底是个巫师。如果可以,那总还是一个有魔法的世界更美好些。你说呢,小马尔福?”

  

  德拉科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在心照不宣中与她冰释前嫌。

  

  然后他接到了一个私人来电,在众人簇拥环伺中。

  

  是哈利打来的。德拉科有些意外,凤凰社的存在现在已经不是个秘密了,但哈利从未给他打过电话。他担心事情有变,立刻接了起来。

  

  哈利那边杂音很重,夹杂着些许喘息,不知是否又成功暗杀了某个反巫师派的要员。

  

  “怎么,又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么?”德拉科调侃,“我这里倒谈妥一件大事,下周三下午,首相同意接见凤凰社社长。”

  

  “……嘿,”哈利的声音有些失真,“我爱你。”

  

  德拉科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哈利重复道:“我……爱你。”

  

  因为信号很差吗?他说得断断续续的,幸好还能听清。他停下来,似乎是为了等待德拉科的回应。德拉科回头看了看宴会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正式场合说“我也爱你”这种事,怎么可能?

  

  “波特,波特,”他最大限度地缓和了口气,“等我回来好吗?今晚——”

  

  电话毫无征兆地挂断了。

  

  他在觥筹交错中站立了很久,忽然毫无征兆地跌坐下去。

  

  大家都围过来,很担心地看着他,但是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说出那句话呢?

  

  我也爱你啊,波特。

  

  德拉科赶到格里莫广场都12号的时候,整个屋子都空空如也。常驻成员都在各地活跃,他顺着熟悉的楼梯往上走,第一次意识到这栋宅子其实已经很老了。老得落满素银的扶手、昏昏欲睡的画像和满身虫孔的窗帘,都弥漫着一股行将就木的味道。

  

  他推开二楼卧室的门,二十年前小天狼星·布莱克在这里生活,后来它成为了他和哈利第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祈祷哈利心血来潮的来电只是熬夜烧坏了脑子。

  

  入目是血,血泼在金红色的墙纸上,泼得热热闹闹,如火如荼。

  

  哈利就倒在他的余光里,但他没有回头去看。他不能去看,一旦看了,这一切就会变成真的。所以他只是强迫自己看着前方,背靠旧壁纸滑坐在地上的玛丽埃塔·艾克莫。

  

  德拉科对她的印象很淡漠,只记得她总是跟在秋·张身后,白着一张脸畏畏缩缩。匕首落在她手边,血迹溅在她的手上、腿上和脸上。此时褪去重重瑟缩和胆怯,整个人像一朵吸饱露水的百合花,宁静而餍足。听到脚步声,她甚至向德拉科笑了一下。

  

  “我希望人们以后画我的时候,能记得我刺杀哈利那天穿了一件纯白的棉质长裙。”

  

  德拉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冷静,像他在审讯室里说过无数次那样。

  

  “是谁指使你的?”

  

  玛丽埃塔很诧异:“没有人,只有我。”

  

  她对于德拉科显而易见的怀疑感到恼怒,微微嘟起嘴,“是我一个人干的,你不相信?哈利很不好对付,即使没了魔力他也是个狠角色。可他信任我,所以,”她耸耸肩,“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刺杀哈利·波特能让我永生,”她说着,神色变得幽怨起来,“每天…每天都有太多人消失了,我很害怕,无时无刻都在担心自己会消无声息地死掉。没人记得我,你们谁都不会再在凤凰社里提起我的名字……我要怎么办呢?怎么才能永不消失?怎么才能在世界上留下我来过的印记?”

  

  “就为这种理由?”

  

  “就为这种理由?!”玛丽埃塔尖叫起来,“这很重要,你们这些注定不会被遗忘的人明白什么?我也想要创造历史,如果没有能力,那就杀掉创造历史的人好了……”

  

  就为了……这个?

  

  德拉科觉得很滑稽,这个理由让他想笑,于是他就笑出了声。喜剧都以观众的欢笑终场,欢笑具有打破幻境的魔力,能把人们重新拉回到现实中来。所以他大笑,好像这样一切就能倒流到三十分钟前,哈利捂着冒血的伤口和他打电话。他赶过去,一切都能挽回。

  

  女孩怜悯地看着他:“其实谁都可以,可哈利是最著名的。”

  

  “你有这个念头多久了?”

  

  “说实话,”她歪着脑袋,一脸天真,“从我踏进这里的第一天起。”

  

  她身上的螺丝感染了这个时代的病毒,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坏掉了,坏得再也修不好。

  

  接下来的事情德拉科记不清了。这一天的鲜血和微笑混合着那句模糊不清的我爱你,和他在这里与哈利共度的许许多多灿烂时光,以及曾经期许过的明天重叠在一切,再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有很多人先后涌进来,有人冲到床边做徒劳的抢救,有人按住他的手以防他冲动之下杀了玛丽埃塔。更多人围在那个稚气的杀手身边,准备将她逮捕。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荒谬的刺杀行动。目标、凶手和第一位目击者,谁也没有要动一动的意思。他们镇定得像剧场里的木偶,各司其位,被人牵着走。

  

  玛丽埃塔被带走之前,向德拉科回头一笑,笑容恍惚:“你说,我现在能被历史记住了么?”

  

08.埃庇米修斯

  

  我很想说,德拉科·马尔福的绿眼睛先生遇刺身亡是那一年中最令人震惊的大新闻。但那注定是个多事之秋,每一天,人们都在见证新的历史。

  

  4891年6月,赫敏·格兰杰代替哈利·波特,与现任首相会面。

  

  4891年8月,大选结束,形势翻盘。

  

  4893年4月,巫师平权法案以微弱优势通过。同年9月正式生效执行,威森加摩法庭恢复,塞德里克·迪戈里被释放,玛丽埃塔·艾克莫被执行死刑。

  

  4895年2月,潘西·帕金森被判入狱。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当庭无罪释放。

  

  4899年3月,魔法部恢复正常秩序。

  

  4901年5月,赫敏·格兰杰与罗恩·韦斯莱在陋居旧址举行婚礼。

  

  4905年11月,发现布雷斯·扎比尼的下落。同年12月举行海葬。

  

  4906年4月,第一位巫师首相当选。

  

  4907年3月,巫师发动针对麻瓜的荣誉之战。

  

  4909年10月,战争结束,巫师对麻瓜实行高压政策。

  

  4910年2月,律令废止,重新建立生活秩序,巫师决定与麻瓜混居,魔法和高科技激情联姻。

  

  4912年1月,玛丽埃塔·艾克莫因刺杀哈利·波特而登上历史教科书。

  

  4916年4月,魔法秘钥宣告破解,麻瓜与巫师的最后一道屏障也得以打破。

  

  4920年8月,赫敏与罗恩的第四个孩子出生。

  

  4926年2月,卢娜·洛夫古德获诺贝尔医学奖,卢娜本人拒绝出席领奖。同年7月,被发现在国王湖畔自杀身亡。

  

  4931年12月,潘西·帕金森出狱。

  

  4938年3月,霍格沃兹正式对麻瓜开放入学注册。

  

  4944年5月,德拉科·马尔福停用抗抑郁药物。

  

  整整五十三年,德拉科变得小心翼翼、笃信因果。他一直致力于魔法史和麻瓜史的对照工作,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书房里足不出户,潜心学术,为两方历史的合并与对比研究作出重大贡献。

  

  他这一生,前十五年在学校里挥霍青春,接下来的十年都在4891中年来年去,不知日月。黑暗动荡里,只有普罗米修斯是他唯一的光。他竭尽全力想要挣脱那个时代,为此不惜生死。可真正获胜的那一刻起,世界洒遍光明,他在那一片刺眼的光明中茫然四顾,却再也找不到属于他的光。

  

  从此以后,他把自己封闭在史书里,封闭在4891里。那里很黑、很冷,可那里有和他并肩作战的哈利。那些建立在过往之上的废墟,就是他爱过的一切。

  

  也曾有人问他,你就没想过再找个人陪吗?

  

  德拉科笑笑。他有想过,当然想过。但人怎么能对抗命运呢?他命中注定是孤独终老,波特很早就替他算过了。

  

  FIN.



*加粗字体摘自日内瓦医学宣言

本里会收录的最后一篇,希望你喜欢w

  

  

横竖横

【DH】悠长假期

*过气演员拽x停职探员哈

*恋爱脑白开水小甜饼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遇见你,我终于可以老去。


Ⅰ. Finally Free

        他又闻见肉桂苹果派的味道,高跟女郎的风衣裹挟着咖啡豆的香气从航站楼飘出。就好像他仍站在欧洲都市的街头,身边大楼外墙张贴着大幅大幅的动感海报。

       你逃不掉的。女孩儿的声音在他耳边回放。你能逃到哪儿去?

       踏上登机口时他曾下定决心,将褒贬笑骂扔在身后当个说走就走的逃兵。管它...


*过气演员拽x停职探员哈

*恋爱脑白开水小甜饼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遇见你,我终于可以老去。



Ⅰ. Finally Free

        他又闻见肉桂苹果派的味道,高跟女郎的风衣裹挟着咖啡豆的香气从航站楼飘出。就好像他仍站在欧洲都市的街头,身边大楼外墙张贴着大幅大幅的动感海报。

       你逃不掉的。女孩儿的声音在他耳边回放。你能逃到哪儿去?

       踏上登机口时他曾下定决心,将褒贬笑骂扔在身后当个说走就走的逃兵。管它呢?他想,就把头埋进白色的遗忘沙滩里,让水晶海浪带走一切。但现在他听见声音。

       声音从路边小店的黑白电视里传来。

       “本周娱乐快讯!由知名导演操刀、金牌编剧执笔的新作《悠长假期》在昨日正式开机……”

       声音从机场大厅的广播里传来。

      “此前一直悬而未定的男主角人选也随之公布,西奥多·诺特打败众多候选人成功脱颖而出,其中还包括曾参演《霍格沃兹》系列而跻身一线男星的德拉科·马尔福。出生于德文郡的诺特现年——”

       声音,声音,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出。从好莱坞广场的大荧幕上传来,从他头顶的白云和脚底下的瓷砖里传来,从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里传来。金发蓝眼的少年巫师剧照在屏幕里一闪而过,那是他的成名作,很快就被诺特的巨幅海报取代。

       但他的面目却是模糊的。

       这与西奥多·诺特无关。重要的是无论谁获得剧方青睐,德拉科·马尔福都会是他们通告里踩在脚下的失败者。踏着一个红极一时的过气前辈青云直上,还有比这更理想的垫脚石吗?

       他开始后悔,因为她是对的。知名是原罪,他根本无处可逃。这个时代的媒体太他妈发达了,世界上边边角角只要能够连上网络的地方,就一定有他成王败寇的娱乐新闻,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一声笑叹,然后被遗忘在脏碗的油腻泡沫里。

       而在她“啪”地一声关上视频叉腰大骂这是哪个婊子写了一拉一踩的稿,不撕了他我潘西·帕金森就发誓不在这行混了时,他却抱着手臂横躺在沙发上灌啤酒,胡茬三天没剃,颓唐得活像个失业的没用丈夫。

       以上,每个用词都准得不能更准了,只除了那个“丈夫”。潘西是他把事业重心转移到好莱坞之后的经纪人,没能亲眼见证他的少年得志,倒是陪着他尝遍了昨日黄花今日黄瓜的人间苦楚。

       这黑头发姑娘挺够意思,抽走他手里空掉的啤酒罐故作轻松地说振作点儿德拉科,谁也想不到诺特的经纪人居然跟副导演有一腿,呕。你没输他别的,输在你美艳性感的经纪人还不够无耻。我爱你,但还没爱到愿意为了你卖身。这算不了什么,明天还有一场试镜我替你安排好了,一个为你量身打造的男二号,肯定能——

       但他不想再听下去了。过去的几年里她的“肯定能”落空了太多太多次,多到德拉科不明白她为何还愿意留在自己身边。这种过分执着的自信和苍白的安慰都深深刺痛了德拉科,于是潘西发现她居然无法从他手里拿走那听轻飘飘的空罐头。德拉科捏着易拉罐的手指太过用力,以至关节处都泛起一团莹白。

       “德拉科,”她皱起眉头,“你够了,别忘了你还是个演员。啤酒熬夜加上垃圾食品,真打算糟蹋得自己没法见人?”

       “算了吧,”他垂下额发遮住眼睛,“到此为止,潘西,这种日子我受够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德拉科·马尔福的演艺生涯到此为止。还有……谢谢你。”

       她被那番类似告别的话惊呆了,好半晌才问你要逃?信息时代,你能逃去哪儿?

       德拉科怏怏的模样想必激怒了这个永远充满活力的姑娘,她脱下又尖又细的恨天高重重甩到他肚子上,大骂你这个懦夫,只不过是几次失败的试镜,只不过是放下身段去跟一众新人竞争,你就想逃?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代表作,很快就会迎来下一个事业高峰的!

       “在哪儿,什么时候?”德拉科挑眉反问,潘西总是比他自己还信任他,这让他忍不住想要刺伤她,“逃不开人群,起码我可以逃开你。”

       这太刻薄了,出于无可发泄的挫败和难堪,他正在伤害身边唯一支持他的同事兼好友。

       他避开姑娘受伤的眼神,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厅里挂着的巫师海报上。黑袍加身的年轻人拿着魔杖,光明和阴影同时加诸在他身上。一个演员能得到这样合适的角色是天赐,是他让德拉科·马尔福这个名字得以家喻户晓。影评家盛赞他处理反派心理的天赋,粉丝们被他亦正亦邪的身世迷得死去活来。这样的青春,不能说是不得意的。

       但如今,他感到那个阴郁的巫师扼住了他的喉咙,正在一点点杀死他。

       他被困住了。

       被十八岁的自己。


       接机口等车时德拉科被人拦了下来。那两个姑娘跟他搭同一趟航班,坐在他后面一排,在飞机上就一路窃窃私语过来,一个坚称她们幸运地偶遇了德拉科·马尔福本人,另一个则怀疑地问真人怎么会跟电影差这么多?

       “《霍格沃兹》系列已经完结七年了!”

       “可他没带经纪人,没哪个明星会独自飞长途。”

        “明星就不能拥有自己的私生活了吗!”

       “你冷静点,我也喜欢那个巫师,但他看上去真的……我不确定……”

       德拉科充耳不闻,他早已学会无视这些年轻女孩自私的好意。她们自以为狂热地爱着他,但事实并非如此。看,人们都不记得他,她们越是迷恋那个永远停留在电影里的巫师,他便越是感到此后数年的努力都无足轻重。

        随后她们花了五个小时把他从眉眼骨相分析到头发丝儿,不知哪个环节让一个说服了另一个,总算在德拉科喊到出租之前鼓起勇气过来打了个招呼。

       “你好,请问是……德拉科·马尔福先生吗?”

       平心而论,那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但德拉科的心情却在她开口的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逃不掉,走到哪里都撕不下身上一层又一层标签,无论他喜不喜欢。在伦敦,在纽约,在长滩。

       电视里在播放他,一个盛极一时的输家;车站广告牌上有他,贴了七八年早已卷边褪色的旧剧照;粉丝眼中满满都是他,十八岁时身处黑暗却向往光明的巫师。

       你能逃到哪儿去?

       “我想,”见他没反应,女孩补上一句,“我和我朋友能跟你合个影吗?也许在这儿签个名什么的,你知道,我们都是魔法系列的超级影迷!”

       “抱歉,”他拉了拉帽檐,甚至懒得咧嘴,“认错人了。”

       “我明白,绝不会打扰你,或者泄露行踪,,”女孩会意地凑近,“忘了合影吧,只是一个签名。”

        她可怜巴巴地把自己用旧的魔法系列周边钥匙扣往德拉科眼前递了递,好像在证明着什么。

        “小姐,你们真的认错人了,”德拉科转身想走,那钥匙扣让他的心沉到胃底。几句话功夫已经耽误了好几辆车,他不想表现得太无礼。

       “拜托!”她伸手想要拉住他的风衣,忽然一条人影窜出来横在她和德拉科之间。

       “我说,这位小姐,”黑头发青年摊手,“这可有点儿过分,没听见他说你们认错人了吗?哪怕那是什么新型搭讪手段,纠缠不休也不是淑女所为,你们说呢?”

        “可是——”女孩被这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和事佬弄得不知所措,“他确实是马尔福……”

        对方一脸见了鬼的义愤填膺:“怎么,你以为我是个没有童年的小可怜,没看过《霍格沃兹》系列吗?他才不是德拉科·马尔福!嘿兄弟,你绝不是他,对吗?”

        说着还回头把德拉科上下打量了一番:“绝不是!”他把结论重复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啊,原来不是解围,就单纯是个蠢货。德拉科陷入沉默,脸色黑如锅底。

        两个女孩嘟哝着道了歉,转身离开了。德拉科把行李扔进出租车后备箱,然后把自己扔进后座,心想这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开端。

       但在他感到视线一暗身侧一沉——刚刚那个多管闲事的青年半点不客气地跟上车,关门锁保险报地址一气呵成之后,德拉科意识到世上没有什么糟糕透顶,一切只会更加糟糕。

       “嘿,不介意我搭个车吧?”他热情地伸出手,“哈利·波特,很高兴认识你。”

       “我有介意的机会吗?”德拉科不想理会他的手,“你这么肯定我跟你顺路?”

       “刚刚听见你报地址了,”哈利指指自己的耳朵,咧嘴,“工作需要,我的听力很不错。”

        可惜眼力不行,德拉科冷笑。

        “现在追星的小姑娘太疯狂了,”哈利摇摇头,“你才不是那个德拉科·马尔福,我从小看他的片子长大,要知道——呃,等等,”他在红灯路口借着窗外的霓虹第一次看清了德拉科的脸,记忆中的黑巫师正在跟眼前人这张老大不耐烦的脸重合。

       哈利开始挠头。

       “你,该不会,真的,呃,是他吧?”

       德拉科牵牵嘴角算是个假笑:“你说呢?”

       哈利:“……”

       他现在看起来像只被扎破的气球,底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一脸风中凌乱地反复念叨我居然强上了德拉科·马尔福?你你你,你不会给我一个钻心剜骨吧?

       “是强上了我的出租而不是强上了……随便你吧,”德拉科头疼地纠正,不过这家伙念起咒语来倒还挺可爱的。他想着我到底欠他一个人情,就顺势伸出手去:“德拉科·马尔福,幸会。”

       四面漏风的铁皮出租载着各怀心思的异国旅人一路前行,把大大小小的烦恼跟疯狂倒退的棕榈和垃圾堆一并抛在身后,驶向碧浪白沙滚滚不歇的遗忘海滩……

       

Ⅱ. Can't Stop Won't Stop

       “一个人?”

       “如你所见。”

       “哦豁,大明星出门没个前呼后拥让人挺意外。我以为你总得……你懂吧,带上一堆保镖和经纪人再来几个摄影师咔咔咔跟着街拍什么的。”

       “你说话就这么喜欢打手势?”

       “表示对你的敬意。”

       “谢谢,我把这当做讽刺了。”

       等待房卡的片刻,哈利顶着德拉科冷淡的目光凑上来说别误会,给你打个掩护不好吗?这头漂亮的金发太显眼了,我想你也不怎么乐意被人认出来吧?

       “这不代表我要跟一个陌生人共享一间房。”还是大床房,不巧。

       “陌生人,这可有点儿伤人,”哈利假意捧着心,“我还以为我们不算陌生了,何况她说空房只剩下一间。旺季。难道你想露宿街头?”

       德拉科皱眉,指出根据先来后到原则要露宿也是你去露宿,需要我提醒吗?

       哈利也皱眉,模仿他那挑剔的样子搓着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想都别想,我对泥浆水坑和供人随地大小便的垃圾山过敏!”

       这是实话。世所罕见的海景和极度孱弱的国力把这里撕扯成了一个畸形的怪物。这里有最奢华的星级酒店供全世界旅客往来休憩,从大厅的人鱼喷泉到后院的泳池滑梯都极尽精奢,连地板和头顶都有漂亮的热带鱼在玻璃水箱里悠哉游哉,任由打扮体面的客人踩着自己来来往往。

       然而一墙之隔,踏出酒店的大门,拐角就是散发出浓烈排泄物气味的垃圾山,穿着拖鞋的当地小孩踩着泥水四处窜走,象征性地兜售些不值钱的沙滩用品,寻觅和气又阔绰的游客围拢上去讨半个美元。往往走了眼讨个空趟,还被人翻着白眼骂晦气。

       就好比仙境般的细白沙滩和被油污沾染的黄沙地,往往也只隔了几步之遥。一边是赤足也不敢轻易染指的处女,一边却是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娼妓。

       贫穷和美丽是一对相生相伴的怨偶。云泥之别,咫尺之间。

       就好比此时此刻的德拉科和哈利。

       “你非得跟我住一间?”

       “也不是非得,”哈利跟在他身后,手枕着后脑勺半是威胁半是玩笑。

       哦得了吧,他脸上写着不同意我就当场把德拉科·马尔福的行踪卖出去。

       “下不为例,”德拉科懊恼地插上房卡,他把逃离人生的地点选在这儿是个完全错误的决定,“天一亮就把房间留给你,如你所愿波特,谁让我欠你人情。”

       “认真的吗?你打算住到哪儿去,大明星一个人乱跑不怕被人拐走制造一起惊天绑架案吗?到时候还得靠我来营救,我看你是承我的情承上瘾了。”

       “别把自己说得好像救世主,”德拉科接过他从冰箱里扔过来的啤酒,心想他如今未必还有那样的价值,“真到了那一天,我选择相信警方。”

       哈利脚跟咔嚓一碰:“为您效劳。”

       得,他惹上的还是个Sir。这回轮到德拉科语塞,说真的,这见鬼的波特怎能空口白牙就让自己又多欠了他一个人情?

       他们各自占据了大床一边,沉默地整理行装。这点分寸总该有,独身出门旅行的人大多有些故事,要么深埋心底,那么等着与人分享。

       德拉科把头发从鸭舌帽里解放出来,压得翘起几撮呆毛。他本该拿出发胶发膜和吹风机来个简单的护理,更别提行李箱中塞得满满的夜用面膜和瓶瓶罐罐,但哈利在他刚抽出一只眼罩时就已经惊呼起来:“马尔福,你讲究得像个gay!等等,难道你真的是?”

        德拉科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他本该解释这只是演员的日常工作,而且过得精致点儿并不丢人——但现实是,长途跋涉又连造变故之后他只想骂一句Bullshit。

       闭上眼睛脚下依然仿佛腾空,天旋地转着让人踏实不下来。辗转反侧,心跳快得异常,姑娘们讨要签名的声音和女主持甜美的播报混在了一块儿。

       他一时睡不着。失眠不是头一天,也不会随着他从世界这一头跑到另一头而消失,就像潜水钟化不成蝴蝶。他早该明白这毫无意义,一场计划外的逃离远远不像预想的那么药到病除。

       哈利打开了电脑,莹蓝色的光屏投在脸上,安静得让人有些不习惯。德拉科眯缝着眼看过去,不得不承认他戴上耳机的模样是挺俏皮。

       “波特,波特——”他在羽绒被里瓮声瓮气地问,“在看什么?”

       他没听见,德拉科不得不扯了扯耳机线重复了一遍。

       “呃,工作,”哈利吓了一跳似的摘下耳机,随即笑了笑,“晚安。”

       两个单词的间歇传来“叮”一声下载成功的提示音。

       哈利:“……”

       他干咳了一声。

       这回轮到德拉科打趣:“wow,深夜成人小剧场?”

       “不准看!”哈利在他的手伸过来前眼明手快合上了电脑,差点把德拉科的手指都夹进去,“你知道就好,别多问,少儿不宜!”

       “波特,你真小气。”

       “是我口味猎奇,”哈利做了个鬼脸,“gay片,你确定要分享?”

       德拉科耸耸肩:“开卷有益。”

       哈利惊悚地抱着电脑一直缩到墙根:“看来你真的是?”

       “嘿,又不是我先提起这个话题的!”德拉科百口莫辩,他真的不明白当警察为什么还会练就这么一身颠倒是非的本事,“大晚上偷偷抱着几百G裸体基佬在怀里的人是你,波特!”

        哈利大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他说德拉科,现在咱们不算陌生人了吧。

        那边不置可否。“咱们”也好,“德拉科”也好。仿佛他在几秒之内堕入了深层睡眠。但第二天醒来,谁也没再提过分道扬镳的事儿。

        出门在外,总得有个伴儿。


Ⅲ. Lady Danger

        德拉科做了个错误抉择,又一次的。

        他应该在出门和死宅之间果断选择后者,而不是半推半就最后被哈利拖上贼船去寻找海豚。

       他不该被风帆落日所惑一时心悸给自己搞了个假日情人。男人家受不住诱惑早晚要吃苦头,妈妈从小就教过。

       哦不,归根结底,他不该把哈利·波特放进自己的大床房。早在他上车前就该一扇车门甩到鼻尖上任由他去吃尾气。

       此事说来话长英雄气短,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古那什么难过美人关。

       时差还未倒过来,抵达目的地的第一晚总是格外疲惫。在手机闹钟通通扔出阳台之后,两个认识不到三个小时的旅人一觉睡到近黄昏,才叫了客房服务起来草草洗漱。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效率惊人,如果不是清洁工小姐过分贴心地在两人床头放了盒加厚安全套的话,德拉科愿意给她更多小费。

       “嘿,有计划吗?” 

       德拉科在阳台刷着牙,他的脸颊还在因为那盒套子发烫。一听冰啤酒冷不防贴上来,哈利正拿毛巾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

       计划?那是什么?说实话,他拿上行李离开好莱坞完全是头脑一热,本来也并非真的为了度假。他只是,在原本的舒适区里感到窒息。

       “没有?好极了,我正好有个主意。”

       十分钟后,哈利兴高采烈地把他拖上了一架白色风帆,底部用蓝色油漆刷着主人的姓氏。

        他租的这艘船属于当地一对年轻的兄弟,两人一式一样的精瘦黝黑,弓着矮小的身子忙忙碌碌解着绳索,笑起来只看得见两排发亮的牙。这就是海岛的好处了,不是说这儿的人没看过《霍格沃兹》系列,而是烈日海浪下人人都穿着人字拖花裤衩,任你俊男美女照样谁也认不得谁。

       “乘上白色风帆出海去看落日!”哈利翻身爬上舢板,一手把德拉科拽上来,“听说很漂亮,运气好的话还能遇见海豚,被它们亲吻意味着时来运转。”

       顺风顺水,一叶白帆在海面上行得飞快。船身两边有横伸出去的铁杠,中间兜着尼龙网供客人闲坐。哈利把脚从网眼伸进水里,一下一下点着向后滑去的海波,飞起的水珠溅上膝头又一路滚下,竟是不破的。

       “马尔福!你也来——”

       他住了口。德拉科在颠簸的小船和柔顺的海风里放赖。他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那滴水珠划过哈利的膝盖、胫骨、脚踝到足尖,最后落回到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开心?”

       “很明显?”

       “最简单的推理。能让盛名在外的演员抛下一切独自跑来这儿散心,不为偷情不为洗钱,那总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儿,何况你这里,”哈利点点他的眉心,“神色放空的时候也打着结,眉梢却往下撇,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德拉科不经意地避开他的手指:“你对微表情也有研究?”

       “其实我总是挂科,”哈利对他的回避报以一笑,“你是我见过最难弄的人。名人都这样吗?别人把你认出来你就不开心,但我当时没认出来,你也会生气。”

       德拉科失笑:“我没有生气。”

       “得了吧,明明恨不得把我踹下车去,就差在眼里写上蠢货两个字了。”

      还想让你吃尾气。德拉科在心里偷偷说,忍不住笑了笑:“好吧,我只是……这段时间有些敏感,你知道,对于自己的,呃,知名度什么的,也许。”

       他耸耸肩,似乎觉得说到这份上对方就该懂了。但哈利只是咬了根樱桃糖,歪着脑袋说认真的吗,你还担心自己不够出名?

       德拉科想要尖叫,有一瞬间他想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他想摇着哈利的肩膀说你是非要听我亲口说出来吗?重点不在这个!关键是我不想再以这种方式出名了,自从那个该死的巫师之后就再也没任何好作品你明白吗!整天在片场之间奔波却捞不到一个角色。哦少他妈装傻了,难道、难道你没听说那个新闻吗?

       但他只是大口呼吸,任由口鼻灌进腥咸的海风。哈利安静地注视着他,微卷的碎发在额前浮动。他们在海面上快速地前行,海浪起伏犹如山川千变万化,而哈利是他面前唯一静止不动的。他盘腿坐在那儿,渔民一样卷着裤腿,万古如斯。

       “我,呃,我只是……”

       “你可以告诉我,”哈利狡黠地笑了笑,“萍水相逢,陌生人不是么?所以这场谈话很安全。”

       ”好吧波特,也许你的微表情挂了科,但你这家伙心理学一定是高分,”他好像非要给自己这么快被说服找个借口似的,“我的事业正在瓶颈期,我不确定还能不能在这一行继续下去了。”

       “听说你没得到那个角色,”哈利迎着德拉科吃惊的目光,“别看我这样,偶尔也会关注娱乐板块哦。前女友留下的积习。”

       前女友。这么说他现在正单身。出来玩儿是为了治疗情殇……?德拉科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为自己感到羞愧,他拿不准哈利是否有意透露出了这个信息,等等,为什么他要关心这个?

       “事实上,那算不了什么,除了让人有点尴尬,”他干咳了一声,竭力把真心话说得满不在乎,“也不是头一回失败。我好久没拿到满意的角色了,恐怕人们迟早会忘了我。”

       “Nonsense,你躲粉丝都来不及。马尔福,看着我,她们爱你。”

       “七年前的我。”

       “那也是你。”

       “不一样,他不是我,”德拉科淡淡地说,“他是他,我是我。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他在我的演艺生涯中竖起了一座该死的难以逾越的高峰。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去把他掐死。”

       “听着马尔福,那不是你的障碍,他是你的起点。”

        “起点即巅峰,然后花上一辈子证明自己止步于此,那也够可悲的,不是吗?”

       哈利抹掉脸颊上的水珠,翡翠色眼睛里流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意:“过去的你不是你……你知道我确实没有修习过哲学吧?”

       德拉科被逗笑了:“真巧,我也没有。我是说,也许那并不是件好事。那时我太年轻了,不知道自己已经献出了此生最完美的表演,总以为将来还有一座座高峰等着我去登顶呢。”

       “我明白,”哈利轻轻打断他的自嘲,“警局里也有过年纪轻轻就破了大案的前辈,不是靠运气的那种。然后呢,他们把什么案子都往他桌上堆,但他再也没能有什么成就。闲言碎语把他逼成了一个酒鬼。”

       “哇哦,这就是好莱坞盛产酒鬼的真相吗?”德拉科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他看上去轻松了些,鼻子和额头都被水面反射的强光晒红,跟一个普通的钓鱼爱好者没两样了。他沉静下来,跟着水流一起一伏:“我怕到了所有人都不喜欢我的那天,我也要变成酒鬼。”

       哈利做了个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喜欢?人们从来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们只会对资本给予的照单全收,然后在面前几件东西里选一个更顺眼的罢了,”他看了德拉科一眼,“你看看,在你出现之前,他们不知道什么叫美丽又脆弱,邪恶又迷人;在你之后,他们才更新了对美的概念。你不该想着迎合他们,你要做的是重新定义人们的'喜欢'!”

       “……说得好像很容易似的,”德拉科语塞半晌,撇了撇嘴。

       哈利掰着大腿哼歌:“当个酒鬼比什么都容易。”

       两兄弟收起帆布把船停了下来,搂着桅杆在另一侧对哈利喊了句什么。

       “他说今天没有海豚了,但天气很适合看日落,”哈利回头告诉德拉科,“哦,天哪。”

       事实上他自己才是背对着西边的那一个,于是他看见落日,从德拉科的眼睛里。漂亮得近于梦幻,那声轻叹几乎是无意识从喉咙里逸出来的。

        他的瞳仁色泽很浅,是冷调的灰蓝色,让人想起北方森林的第一场大雪。电影里曾有一幕他从城堡里走来,他的家族刚战败不久。雪夜新晴,湛蓝的天空在他眼里,他的眼里却下起漫天大雪。

       内行也好外行也罢,美就是美,是老天赏的饭碗。哈利这样不关心艺术的人也把这场景记了很久。偶尔蹬掉被子的冬夜冻到做梦,就会梦见这双冷感的蓝眼睛。

       但黄昏时分融金溅玉的晚霞映在眼中,无端沾染了烟火气。也许他是对的,那个年纪轻轻误入歧途、漂亮易碎如同占星球的邪恶巫师真的不是他。二十五岁的德拉科·马尔福坐在他身边,就只是个迷茫的陌生旅人。

       哈利顺着德拉科的视线看去,海天一线的交界处,残阳正在迅速下沉,粼粼金屑洒遍湛蓝海面。

       “就像人生,你说呢?”德拉科自言自语,“很多美丽的东西你以为只是个开端,其实已经是就快死去的夕阳。”

       看不见海豚,是否意味着连幸运女神也吝于眷顾他?

       船身在摇晃,一个不小的浪头打过来,德拉科连应激的时间都没有,下一秒已经在咸涩的海水里沉浮。他听见船长兄弟大呼小叫,听见哈利短促的惊叫声,听见海浪拍打船身的水声,世界在海水没过头顶的一瞬间变得安静。

       那并非绝对的安静,只是一切都被拉长、拉远,变得沉闷、迟缓而模糊。冰冷的水流封住了他的感官,他想起自己其实并不会游泳,却想不起来要挣扎。

       也许这就是答案。这才是他下意识选择海岛的真正原因。他渴望宁静,渴望下沉,渴望被温涌的海水包容,渴望赶在被人彻底遗忘前死去。

       如果就这样沉下去,海洋将是树脂,而他是昆虫,永远鲜活地停留在世人的记忆里。

       眼前一片昏暗的光晕,意识跟着身体一并向黑暗中落下去。海的深处是一片有去无还的深渊,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沉船、珍珠、海洋之心。望得久了,也会诱惑你身不由己地往下跳。

       忽然,他感到浸在海水中的时右手被什么抓住了,随后比海水温度更高的东西狠狠抓住他,把他从淤泥般的墨蓝色里拽了出来。

       空气和声音……

       以及光线。

       浓丽的绿色由近及远,他在剧烈的咳嗽呛水中看清了,那是波特的眼睛。它们再一起俯下来,他在给自己做人工呼吸。

       “波特……”

       “马尔福,”他看上去愤怒至极,“想死的话就自己滚得远点,被人发现大明星临死前跟我在一起,我又会被停职的!”

       “不是……有意的,”他小心地辩白,比起委屈更多是心虚,“真的。”

       哈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怒火逐渐褪去了。两兄弟没了往前走的胆子,拨帆回航。

       德拉科躺在舢板上。他想说我差点就要死了,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又想说谢谢你救了我,刚才那个,能不能再来一回?

       哈利的嘴唇很薄,很软,被自己唇上的海水浸润得鲜红。骂起人来很生动,但德拉科更好奇吻起他来的滋味。

       深渊离他远去,体温回升,那意味着他还活着。德拉科这才感觉到后怕:自己刚刚在海里想的是什么?

       德拉科怔愣的片刻,哈利忽然翻身消失在海面下。随后德拉科尚且浸没在海水中的右手被捉住,有什么东西软软在他的手背上碰了一下。

       就像一个吻。

       “什么……”

       海下水花一分,哈利浮上来露出一个“Surprise”的微笑,踩着水还抓住他的手当做浮标。

       “波特,你疯了!”德拉科立刻感受到了哈利刚才的那种怒火,“不怕危险吗?快上来!”

       “没事,”赤着上身的业余潜水员指指腰际捆着的绳索,“刚刚请他们给我系的。”

       他咧着嘴,满头黑发湿淋淋贴在脸侧颈后,浑身白皙得让人头晕目眩,“给你补上海豚之吻,马尔福先生,相信你很快会有好运的。”

       好运,哦不,德拉科忘了要去按住狂跳的心。事业失意有许多方法去疗伤,草率开始一段爱情绝对是下下策。

       可这种事他说了不算,要不然还泡着冰冷海水的那只手怎会顾自烫得快要烧起来?

       人心真是奇怪,上一秒还在渴求着死亡,下一秒就感恩自己还活着。

       “波特,你知道吗?忘了那套愚蠢的大床标间,”结果,他听见自己完全不受控的声音,“我在岛屿东部有一块私人沙滩,想一起来看看吗?”

       所以说,德拉科·马尔福这辈子干过许多蠢事。

       而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Ⅳ. Tattoo my heart

       “我真傻,真的。”

       “第七遍了波特。”

       德拉科忍无可忍地提醒,他把人带过来就是为了听他念叨这个么?

       “我听完你的哭诉之后竟然真情实感地为你遭遇事业低潮期感到遗憾,天哪,为一个拥有私人海滩的家伙!……我真傻,真的。”

       “公正点儿,我并没有'哭'诉!我们那时只是在闲聊,”然后他低声嘟哝其实马尔福家在世界各个著名海岛都拥有私家沙滩,更别提那些美丽却无名的岛屿了,那是他父亲继承的祖产。

       哈利骂了声狗屎,真情实感地。

       “你一辈子不接戏也能在这儿躺着数星星数到天荒地老!”

       “那多无聊,”德拉科尽可能若无其事地说,“起码得找个人陪。”

       但哈利明显被这可怕的富有冲击得回不过神来:“我真傻,真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如此仇视富人,”德拉科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明白些,“看来我注定没法把你追到手了。”

        “你说什么?”哈利停下脚步,收敛了神色。细白的沙面凹陷下去,在他脚底聚起一小洼透明的海水,寄居蟹哒哒哒哒从雪线般的潮汐边飞速爬过。

       德拉科于是回头看着他,他有一双胜过无数明星演员的绿眼睛,盛着浓丽的火色流霞,是比天空更适合的容器。他适时想起一句久远的台词,是在念戏剧学院时期末排演的《茶花女》,阿尔芒把自己对玛格丽特莫名而旷日持久的一见钟情称为“流体的亲和力”。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把哈利踹下出租车,还容忍他分享了自己的房间。

       “你笑什么?”哈利莫名其妙,“我答应了吗?”

       “没什么,”他回以一脸你不懂的,“演员的浪漫。”

       “非常好,”哈利拉起他的手,“想不想见识一下执法者的浪漫?”

        ……其实也不是很想。

        德拉科在AK那华丽的三点一顿扫射声里沉痛地想。说到底你一家体验店里放几把手枪也就算了,连各色步枪和冲锋枪也一应俱全会不会太敬业了点,不怕被举报吗!

       一脸横疤带着明显中东血统的老板在他身边坐下:“很诧异?其实这里也算是个三不管地带,只要上面稍稍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就没问题了。你不去练个手?”

       “不、不用了……”

       德拉科看看这个疑似退休雇佣兵的男人,再看看因为拍过各种扑街动作片才熟知枪支型号性能的自己,审慎地往边上挪了挪,不禁再次思考他一个纸上谈兵派到底为什么会跑到这种三不管地带来度假……

       老板点了支手卷烟,眯起眼看他一枪一枪就没出过九环:“你朋友是个懂行的,我都想上去跟他拼几环。”

       哈利摘下耳机回头笑笑,放下还冒着烟的枪口对德拉科做个了“biu”的手势:“我是他男朋友。”

       唔,一箭盖章。

       别误会,那才不是什么丘比特之箭,完全是“胆敢薄情寡幸就把你的鸟轰下来”之箭好吗。德拉科看着他这个新鲜出炉的显然是警校优秀毕业生的便宜男友,笑不出来。

       他已经完全预见到,接下来的几天里还会有更多挑战在等着他的,男人的直觉。

       关于日光浴——

       哈利,一个健康肤色派,格兰芬多无所畏惧,包括强烈的水光折射和紫外线。

        德拉科,一只防晒霜派,斯莱特林死讲究,成天躲在椰子树和阳伞下面乘阴凉。

        哈利独自玩了一会儿水,冷眼看德拉科拒绝了三个比基尼美女的搭讪。

        他故意也凑上去搭讪:“这位美人,一起来玩呀! ”

       德拉科嫌弃脸:“谢谢,不必了。我还不想年纪轻轻晒出一身雀斑和皮肤病。”

       于是乎哈利捏着嗓子开了嘲讽:“是是是,小马尔福先生爱惜他那身木兰花一般雪白的肌肤。”

       德拉科不受他激:“波特,你只是嫉妒我比你白。”

       哈利笑嘻嘻跟他并排躺下:“嫉妒?不可能,我爱死你吸血鬼一样苍白病态的肤色了。”

        然后他凑过去,极轻、极快地吻了他一下。

       德拉科几乎控制不住脸上发烧,掩饰着冷笑一声:“看吧,为了不失去救世主的欢心,我只好躲在这儿继续cos一只不见天日的吸血鬼。”

       哈利趁他正入戏,把他往大太阳底下一推一滚,德拉科登时裹了一身滚烫的白沙子,嗷嗷惨叫毫无风度。

       哈利在一旁笑得差点滚进海里。

       在警校全优毕业的哈利眼中,德拉科除了有钱和帅,一无是处。马尔福家除了自带沙滩,码头、游艇和小型直升机也一应俱全。

       得知这点后哈利只有一个反应:“该死的有钱人。”

       德拉科对他的仇富已经习以为常,懒洋洋骑上摩托艇:“是是,嫁给有钱人感觉如何?”

        “该死的棒!”

        如上,毫无节操到有点可爱。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骑了辆摩托艇出海去浪。

         哈利,一只张牙舞爪的格兰芬多雄狮,面对任何未知的刺激都勇往直前。第一次摸到方向盘就又猛又稳地开了一圈,除了两人蛋蛋和屁股都颠得有些疼,感觉很刺激。

       德拉科于是跃跃欲试要带哈利飞一圈。

       结果,这位一向贪生怕……哦不,明哲保身的斯莱特林旱鸭子根本不会开。

       哈利打了个哈欠,好慢,好无聊。

       德拉科嘴硬:“我得确保你的安全!”

       “得了吧,你就是自带bug不会开。”

       德拉科被他激得下不来台,只好脖子一梗:“我为什么要会开?马尔福家出行一向都有私人教练来开船。”

       哈利最烦他炫富,嗤笑一声:“哦?那你滚下去,我要跟你的私人教练一起开船出海。”

       说着还松开了德拉科的腰。德拉科拽顿时充满危机感,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他刚刚可是全程把哈利的腰抱得紧紧的不敢撒手,并且嗓子都快喊哑了。

       狠了狠心,德拉科一个油门冲了出去,迎面浪头打过来差点翻船,碎浪拍得满头满脸。哈利吓得尖叫一声,乖乖抱紧了他的腰,脸色煞白:“操你,马尔福,操你!你刚刚差点杀了我!”

       德拉科自己也吓得不轻,回头看着哈利,连话也说不出。哈利歪了歪脑袋,嘴唇微微一动,他们之间好像存在着引力一般,德拉科吻了上去。

       和刚才不同,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吻。他们就像两条鱼在水里纠缠着交欢,末了哈利抵着德拉科的额头,粗喘着对他说:“老天啊,我真是爱死你了德拉科,尽管现在的你尝起来就像一条腌过三个月的臭鲱鱼。”

       德拉科懒懒散散地舔着嘴唇任由摩托艇往哪里飘着:“那你呢?咸得要死,吻你还不如去吻海里那只狗脸河豚。”

       但他仍流连在对方的嘴角和下巴上啄吻,一下,又一下。

       最后哈利把他踹到后座去,自己把摩托艇开回了码头。期间德拉科又一次被哈利的车技颠得大呼小叫仿若高潮。

       至于走进纹身店,这完全是个一时冲动的意外。当时哈利手里正捧着半块草莓可丽饼吃得鼻尖沾满奶油,德拉科低头正打算替他吮去。一个花臂大汉从一旁擦身而过,装得他往前冲了一步,结果自己脸上也沾了一片奶白。

       “用纸巾,求你了,”哈利低声说,脸上罕见地有点儿红,“用舌头洗脸的那是猫。”

       德拉科被他窥破心思,也有点不好意思,草草擦了擦脸就急着转移话题:“你有纹过身吗?”

       “没有,职业所限。”

       “我看你是怕疼吧,波特。”

       “你才怕疼,胆小鬼马尔福!”

       “嘿,我也是职业所限!”

       总之,他们中的一个总有办法把恋爱变成争吵,而另一个总有办法把争吵变成比赛。

       “如果非得这么做,”哈利想了想,微笑着推开那扇挂了仿真人骨风铃的门,“我会让他们把你的名字写成花体,在左脚脚踝上。阿克琉斯唯一致命的弱点,是你。”

       这未免犯规太过,德拉科屏住呼吸,他不能输。

       “请把他的名字纹在我背后,”他飞快地说,“意思是说在任何时候我都能把后背托付给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纹身师表示没见过哪对恋人能把傻乎乎的情话说得像场你死我活的竞赛。

       哈利的设计清晰简单,很快就面不改色地完成了,他的脚踝上仿佛戴了一根漂亮的哥特脚链,流畅得几乎无法辨认那些字母。而德拉科那儿刚打完一副大致的草图,此人苍白的肤色已经疼得转成香汗淋漓的粉红了。

       “你看起来就像一块三分熟的牛排,”哈利嫌弃而客观地评价道。

       德拉科疼得没力气跟他怼。

       “放弃吧,说真的。”

       “闭嘴,”他艰难地说,“我只是……过敏。”

        哈利叹了口气:“那就别逞强了。说真的,你没必要在身上留下关于我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它能走多久。这样子回去之后没法好聚好散。”

       德拉科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一句谁要跟你好聚好散按在舌头底下,不知该以什么立场说出口。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个纹身的决定有多草率,冲动得像一对校园小情侣,把对方纹在身上就好像能留住一生一世。而哈利和他,就像刚刚说的那样,只是段露水情缘,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来自什么地方。

       奇怪的是他在纹身师忙活时什么也没有说,却在完成之后提醒自己不必逞强。

       更奇怪的是他自己提出这个竞赛时也从未想过,纹身是个将要永远跟随自己的印记,连洗去也会留下疤痕。

       “生气了?我只是实话实说,”哈利指指他的嘴角,“你嘴角下撇的时候法令纹很明显,难怪适合反派角色。”

        德拉科绷不住笑了出来。他说让人给我弄完,你能坚持,我也能。

        可是真的太痛了。

        “我是第一次!”德拉科申辩。

        “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我看你没有下一次了,”哈利面无表情地跟纹身师商量,把草图做了修改,最后只以空灵飘逸的线条在他后背画出两个模糊的首字母,不用心看就像一片抽象的海岸线。

       第四回合,德拉科完败。

       不出所料的。


Ⅴ. Forever Darling

       夜里退潮,声浪一阵远过一阵,温柔缥缈。

       大片洇湿的白色沙滩裸露在夜空里,像褪去了半透明纱衣的美人肩,在星空下泛着淡而清新的潮腥。

       哈利坐在木屋的檐廊下,檐廊用细细的木条支棱起来,比地面高出半米。他就晃荡着双腿看看潮汐,再看两眼笔电,手边放着一罐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淡啤。

       “晚上会冷。”

       冷不防的,沁着冰珠的易拉罐被抽走,换成一杯层次漂亮的潘趣酒。

       “!”哈利吓了一跳,下意识接过来喝了一口,随后才想起要腾出手去关屏幕。

       “我看到了哦,”德拉科擦着头发在他身边坐下,四条腿一起晃啊晃的,“你拿着酒杯就没法关电脑了。原来那时候是在下载我的电影啊。”

       “我得了解一下我的新男朋友啊,这是基本功课。”

        “Nonsense,”德拉科一句话将他戳破,那感觉好像戳破一只装满糖水的粉色气球,“下载的时候明明跟我还是陌生人。”

       哈利被踩到痛脚:“了、了解一下同居室友!”

       德拉科“哦”了一声,尾音拖得比海岸线还长。那些关于聚散的焦躁和不安忽然像浪花的泡沫一样拍碎不见。

       哈利安静了一会儿,逼他过来一起看。

       他小声说你好无聊啊,偷看我黑历史。

       屏幕中正在放他出演的一部爱情喜剧篇,那时他刚结束《霍格沃兹》的拍摄不久,还没有把头发剪短,却为了急于摆脱反派定位而在影片中做了许多夸张搞怪的表现,如今看来很是愚蠢。

       但那份为了转型锐意进取的愚蠢,如今想来也是可爱的。

       “还好,起码那时候够鲜嫩,满满的胶原蛋白,”哈利以苛刻的目光向身边的演员先生打量两眼,那种看昨日黄花徐娘半老的挑剔目光立刻引来了德拉科的抗议,两手扯着他的脸颊往外拉,拉得哈利眼泪汪汪含着口水求饶才停手。

       他们并肩坐着,电影还在不疾不徐地推进。哈利抿了一口酒,问德拉科说你还会调酒啊?还蛮好喝。

       德拉科得意地咬着下嘴唇笑:“以前拍片的时候跟着技术指导学的,我学什么都很快。”

       哈利哦了一声,继续看电影,看了一会儿又说:“其实还不错,我很喜欢。”

       “你喜欢个鬼,”德拉科撑着木板翻了个白眼,地板拼接之间的细缝在他掌心留下一道红痕,“这是喜剧片,你都没有笑。”

       哈利很给面子地干笑了几声,哈哈,哈哈哈。

       “嘶……”德拉科抱着胳膊猛搓。大晚上怪渗人的,还不如不笑。

       他阖上电脑:“你很喜欢拍戏吗?”

       “还可以吧。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我很小就在片场跑了,本身条件也不错,想不出还能去干别的什么。”

        “这样啊……”哈利回头看住他的眼睛,神气认认真真的带点怀念,头顶是锦绣星河映满穹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一个人来这里吗?”

       德拉科摇头,屏住了呼吸,这是哈利第一次在他面前谈起自己,他明白哈利并非想要一个回答。

       “我师兄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殉职了,”他呼出一口气,又喝下半杯酒,“他叫弗雷德·韦斯莱,在警校照顾了我四年,进了局里又带我带了三年,是我的生死搭档,比家里人还亲。”

       “我和他兄弟逮捕了犯人之后,我们……”

        他把手里的酒喝完了。

        “我们把他带进审讯室里,一件风衣盖住了监控,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教训。真的很小,想比起他对弗雷德做的那些,但所有涉事的探员都被停职了,”他耸耸肩,“我就出来走走。听说这里的沙滩亘古都是雪白,人走在上面宛如新生,所以被称为遗忘海滩。我也想多走两遭,看能不能把不开心的事都忘掉。”

       他把混酒喝得太急,绿眼睛里水光潋滟,在黑暗的夜空下一闪一闪的。

       德拉科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

       “其实没什么大用处,有时我还是会想,为什么他死了,我还活着。”

       哈利又想去够那半听啤酒,被德拉科挪开。他要不到也没有勉强,扯扯嘴角算是个微笑。

       “波特,”德拉科嘴里发苦,他想起落水之后有一瞬刹放弃挣扎放弃求生的自己,“那么你一定觉得我很懦弱。”

       “别这么说你自己,这不公平,”哈利语调轻缓,谈起生死之事使他看向德拉科的脸上蒙了一层奇异的温柔,“痛苦就是痛苦,痛苦是不必拿来被比较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对我而言哪怕师兄死在眼前,到头来还是放不下腰间别着的枪。我没有一分一秒想过要离开这个职业,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他生命的全部。如果你对演戏只是'还可以'的程度,没有喜爱到这种地步的话,你的痛苦也许未必值得。”

       德拉科沉默了一会儿:“你其实是主修心理的吧……”

       “喂,”哈利哭笑不得,“我在好好跟你讲话!”

        “我在好好听,”德拉科微笑,他很少有这样发自内心笑起来的时刻,“我会考虑的。”

       片刻静默之后,他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说谢谢吧。”

       哈利的回答是一个羽毛般浅尝辄止的亲吻,这是恋人之间的答谢。

        海岸线正在远去,已经连潮线卷起又褪后的水声都渺远不可闻了。德拉科觉得有些冷,侧身躺在了哈利的腿上,脑袋在柔软的肌肉上滚了两下,头发搔得人痒痒的。

       “以前,听我爸爸说……”他的声音昏昏欲睡地传来,“好莱坞有很多嫁给富商政客或者男演员的女星,她们总是在丈夫醒来之前就坐到化妆台前上妆,晚上等丈夫睡着才卸妆,就连做爱的时候也时时刻刻带着胭脂水粉。所以直到老去,很多娶了好莱坞美人的丈夫都不曾见过妻子素颜的样子。”

       哈利想了想,说了句真可怜啊。

       德拉科惊恐地说你不觉得毛骨悚然么?他们也许至死都不认得自己的老婆!

       “她们至死也没有嫁给一个能让自己不化妆也坦然面对的男人啊。”

       “啊,”德拉科短促地叹了一声,像一个泡沫消失在夏夜。他也是害怕过衰老的,演员的寿命因为镜头的残酷而与常人有着不同的历法。失去美貌意味着第一次死亡,有许多人都熬不到用演技和资历来支撑自己涅槃的那一天。但他仰头看哈利·波特的侧脸,看见那双绿色眼珠在夜空下倒映了漫天飞舞的星光,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就这么老去也无不可。

       而这一刻的决定就像他起过的许多动摇一样,永远不必告给任何人知道。

       他在哈利腿上翻了个身,滚烫的脸贴着布料,“那我给你看过了。”

       “什么?”

       “……我这几天都不带妆的,人不人鬼不鬼,连面膜都没掏出来保养一下。”

       这回轮到哈利长长地“哦”了一声。

      “其实也就是普通渔民的程度……”

      “你嫌弃我了,”德拉科绝望地说,“我果然不该在你面前素颜的。”

       哈利一拍大腿道Nonsense!我怎么会嫌弃一个在世界各地都拥有私人海滩的家伙!何况他的独栋别墅里还永远有冰镇啤酒喝!

       “……承认吧,你就是看中我有钱。”

       哈利撸猫一样撸着他的头发,心虚地把眼睛撇开:“金钱只能起到一点点辅助作用……”

       “比如呢?”德拉科狐疑。

       “比如让我想把这段激情假期变成长期稳定的关系……”

       “那还不是看中我有钱!!”

       “别乱动,头发都要扯光了!……体谅一下,干我这行高风险低回报很惨的,旺季连一间大床房都订不到,”他卖了一会儿惨,感觉对方正按住了自己的大腿,哼哼唧唧在露出来最敏感的皮肤上细碎地啄吻着,温暖又暧昧。

       “都给你就是啦……”

       “真的吗!”哈利兴高采烈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下一个海岛?”


       FIN.



本质旅游节目👌🏻【史上最白烂的

去年在长滩玩,那时刚掉坑,怡情宜景,脑了一出又一出应景的沙滩蜜月,真是热恋期啊……

接下来没有HE了,大概【】

横竖横

【DH】Fate/The Goblet of Fire

*圣杯战争AU
*恋爱脑小甜饼!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火焰杯战争打响,德拉科·马尔福的手背上出现了三道令咒。而他召唤出的从者竟然是英年早逝的救世主。
  
Day 1  
  德拉科·马尔福的手背上出现了三道令咒。
  
  火焰杯战争打响,他在全校面前把写有自己姓名的羊皮纸投了进去。当天晚些时候,德拉科正坐在办公室里批改格兰芬多们的魔药课论文——“你可怕的书写完全抵消了这篇作业的分数”、“图书馆是用来查资料而不是给你抄袭的”、“很遗憾巫师界没有初等教育平台可供你回炉重修”,诸如此类评语他大可以喷遍全校不带重样。写到“毫无逻辑”时,握着羽毛笔的右手忽然一阵灼烧般的...

*圣杯战争AU
*恋爱脑小甜饼!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火焰杯战争打响,德拉科·马尔福的手背上出现了三道令咒。而他召唤出的从者竟然是英年早逝的救世主。
  
Day 1  
  德拉科·马尔福的手背上出现了三道令咒。
  
  火焰杯战争打响,他在全校面前把写有自己姓名的羊皮纸投了进去。当天晚些时候,德拉科正坐在办公室里批改格兰芬多们的魔药课论文——“你可怕的书写完全抵消了这篇作业的分数”、“图书馆是用来查资料而不是给你抄袭的”、“很遗憾巫师界没有初等教育平台可供你回炉重修”,诸如此类评语他大可以喷遍全校不带重样。写到“毫无逻辑”时,握着羽毛笔的右手忽然一阵灼烧般的刺痛,随后一片精美的暗红色纹样浮现在他手背上。
  
  由三个不对称的几何图纹组成,用以约束从者的三道令咒。
  
  他被选中了。
  
  火焰杯,传说中能实现人世间任何愿望的神圣魔法器具,因此也被称为万能的“愿望机”。每隔一段时间,争夺火焰杯的战争就会在霍格沃兹、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之间展开,获得胜利的一方将得到许愿的机会。巫师们将自己的姓名竞相投入火焰杯中,火焰杯则会选中三位勇士参与战争。
  
  被选中的标志就是出现在手背上的三道“令咒”,如同华美怪异的纹身一般,可以强制命令自己的从者。没错,巫师们不会孤军作战,那些曾经叱咤历史的英灵将重现于世,助他们一臂之力。
  
  许多巫师把召唤出的从者看作是取得胜利的关键,从者的强弱决定了御主的胜负。因此会费尽心机搜罗一些从者生前的爱物,这些东西会大大增加召唤出特定从者的几率。
  
  德拉科当然不会毫无准备就仓促参赛,为了确保百分百把自己的教父喊出来帮忙,他几乎搬空了整个蜘蛛尾巷,终于找到斯内普生前未完成的半部魔药学手稿,并且妥善地安置在马尔福庄园中。
  
  从者固然越强越好,但如果和御主的性格相去太远也是件棘手的事。就德拉科而言,要是给他一个戈德里克·格兰芬多,那他差不多就可以当场自杀了。
  
  不过——德拉科捂着手背懊恼——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图案?
  
  三块棱角分明的几何图形,如同七巧板在他手背上拼凑成一只纸鹤的模样,安静纤巧,振翅欲飞。
  
Day 2  
  ……还不如召唤出格兰芬多本人呢。
  
  魔法阵光华渐隐,应召而来的英灵横刀立马站在中央。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盖住伤疤,加上那副随时随地就要壮烈的圆眼镜,用膝盖骨想都知道是谁。
  
  哈、利、波、特!
  
  哎!
  
  新上任的从者脆生生接下这声久违的爆破音。
  
  德拉科差点捏碎手里的纸:怎么会是你!你把西弗弄到哪儿去了?
  
  哈利惊恐四顾:斯内普也要来?哪儿呢在哪儿呢?
  
  德拉科愤怒地踢花了召唤阵。妈的,冒着被毒死的危险拿水银画了七个小时结果就搞出一只波特来。妈的。
  
  从德拉科绝望的眼神中读到斯内普确实来不了之后,这位十七岁时就与伏地魔同归于尽、从此被整个巫师界铭记赞颂的救世主笑嘻嘻地安慰他:“我也不想来呀,谁让你该召唤从者的时候手里握着我当年的笔记本呢。喂,说真的马尔福,你怎么会有我的笔记本啊?”
  
  哦,输定了。德拉科面无表情地想。
  
  哈利继续笑嘻嘻,重新回到人间的感觉实在太好,以致于无暇为自己的御主是马尔福而感到沮丧了。
  
  “别不高兴嘛,听说德姆斯特朗那边准备了伏地魔的遗物,这次他们的英灵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无鼻男吧。你真走运,我能打败他一次,当然还能打败他第二次啦。”
  
  真亏你好意思用“打败”这个词,你明明是跟他同归于尽了好吧。德拉科狠狠剜了他一眼,哈利讪讪而笑。
  
  对视五秒之后双方都意识到这是一次强买强卖不退不换的捆绑销售,德拉科哗啦扯过一把沙发把自己扔进去,拉开谈判的架势。
  
  哈利在到处乱窜的水银阵里手舞足蹈:“嘿,这就是马尔福家的待客之道吗?至少给我也来个小凳子,这些漂亮的小家伙会毒死我的。”
  
  德拉科搭着扶手连眼皮都懒得抬地提醒他波特,你已经死了。
  
  ……对吼。哈利嘟嘟哝哝地在水银珠子里盘腿坐下。
  
  所以——
  
  所以——
  
  异口同声是没法有效交流情报的。德拉科打了个手势示意哈利先说,死者优先,你知道的。
  
  “所以,你为什么拿着我的笔记本召唤英灵?”哈利兴致勃勃。
  
  德拉科花了将近二十分钟向他澄清自己真的不是一心想要召唤救世主却又羞于承认,是纳西莎重新整理了他浩瀚的书架以致于在他找到斯内普的手稿之前召唤就结束了。至于这本笔记,见鬼,他只是随手抓到并且打算随手扔掉的,梅林作证!
  
  然后他赶在哈利继续发问之前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你确定德姆斯特朗召唤了神秘人?”
  
  哈利大笑着说不是吧马尔福,那老魔头死了这么多年,你都快跟他一样彻底秃成一颗卤蛋了,到头来还不敢对他直呼其名吗?
  
  德拉科拢着鬓角咬牙切齿地重复你确定他们召唤了伏、地、魔吗?
  
  “是啊,我确定。”
  
  “一个死了十五年的过气英雄带来的情报可信度值得商榷。”
  
  “是卡卡洛夫的肖像告诉我的,新鲜出炉,绝对真实。前几天他来找邓布利多喝下午茶,我刚好在校长室看他们俩下棋。”哈利一边掰着手指算年份一边表示我们画像之间的深情厚谊你不懂。
  
  德拉科翻着白眼打量他那五米高的书架,盘算着有没有什么古老魔咒能让他现在就换个从者。
  
  “我这边交过底了,”哈利愉快地拍手,“到你了马尔福。”
  
  被点名的御主吞了口口水,预感他那张寂寞了太久的薄嘴唇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没什么可说的波特。我说了,我原本真的是想召唤我教——”
  
  “不是那个,”哈利打断他,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我是说,你到底为什么会有我的笔记本?它应该被珍藏在罗恩和赫敏共同的书房,要么躺在巫师历史博物馆里天天供人瞻仰。就算你出于某种无法消弭的恨意把它掳回家,十五年了马尔福,我死了十五年,你自己说的。哪怕你用它当厕纸并且严重便秘,隔几天撕一张也早该连封皮都不剩了。现在看着我的眼睛老实说,我的魔药课笔记本怎么会在你的书房里?”
  
  德拉科张口结舌,而哈利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给他组织语言,自己则背着手飘飘荡荡浮上半空,肆无忌惮地扫视着数代马尔福们攒下的藏书。这太爽了,以他的身高原本要看到第三层也得踮踮脚。
  
  “《从黑弥撒到黑魔法》…呕。《魂器起源及实践手札》,伏地魔写的?《基础驯龙入门手册》,哈哈哈养龙违法哎。等等,《孤岛上的混血女巫》?天哪听起来就很邪恶,你哪一代先祖喜欢这个?这大概是你们纯血巫师最疯狂的性幻——唔!”
  
  德拉科拽着裤腿把他拉了下来,谢天谢地哈利的灵体化咒语还很不熟练,只能听任自己的实体被德拉科扔在地毯上:“闭嘴!我怎么不知道死亡会让人变成话痨?”
  
  “我不是话痨,我只是年轻,三十二岁古板无趣的魔药学教授哪能理解十七岁男孩儿无穷无尽的青春活力?”哈利整整衣角站起来,“忘了那座孤岛吧。马尔福,你拿着我的笔记本究竟想干什么?”
  
  德拉科连带整个沙发转过身去用椅背对着他。
  
  “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哈利在他身边喋喋不休地追问,宣称从者和御主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这提醒了德拉科,身为马斯塔他还有一招必杀可以堵住波特那张停不下来的嘴。
  
  “喂,你认真的吗?”哈利看着他缓缓抬起的右手下意识警觉。
  
  “不能更认真了波特,”德拉科抚摸着自己的三道令咒,“要么闭嘴,要么等我让你闭嘴。”
  
  哈利倒退一步:“一个静音咒就能解决的事儿,至于浪费一道令咒这么严重么?你明明能用它命令我做任何事,任何事马尔福!包括让我跪下来喊你爸爸!而你就拿来关上我的嘴?”
  
  任何事。这听起来很不错。德拉科的手重新搭上膝盖。
  
  “好吧,要么闭嘴,要么跪下叫爸爸。”
  
  ……我就不该提醒他。哈利在德拉科阴测测的笑容里悻悻闭上了嘴,拉上一条并不存在的拉链。
  
Day 3  
  呵,老树开花。
  
  Wh——at?
  
  我说德拉科那家伙老、树、开、花!
  
  潘西双手在唇边束成扩音筒把嘶吼的声音灌进布雷斯的耳朵。至于他们口中那棵金头发老树,正对着光束迷离的舞池桃花朵朵开,并随着哈利搂住一位黑发女郎跳起贴面热舞而迅速变异成狰狞的食人花。
  
  蝰蛇酒吧的老板和老板娘依偎在彼此怀里感慨时光改变了我的罩杯你的尺寸,唯独没能改变马尔福这眼里一旦进了波特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执着。
  
  “我真的不明白,”布雷斯的眼睛被灯光刺激得都快流泪了,“他怎么就能在这见鬼的群魔乱舞中一眼找到波特呢?这种追踪天赋难道不应该随着波特入土多年而退化殆尽?”
  
  而他甚至还进化了,呕。
  
  “你当然不懂,你又不曾苦恋波特二十年。顺便一提其中十五年还是以未亡人的身份凄凉度过的。”
  
  “我听到了,”德拉科回过头来,“布雷斯,你暗恋波特十五年?”
  
  布雷斯捂着被他马尾辫扫出红印的侧脸疯狂摇头,看得出求生欲很强。
  
  “你完了德拉科,”潘西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顺手给自己的威士忌加了两块冰,“你甚至没听见我说你'老',但波特这词能让你的脑袋转得比猫头鹰还快。承认你处心积虑参加火焰杯战争只为召唤救世主再续前缘很难吗?”
  
  “他们俩之间似乎谈不上前缘,”布雷斯委婉地打断她。真是谢谢你了,德拉科膝盖一痛。
  
  “……孽缘,重启孽缘,”潘西从善如流,“总之,我们院长在世时对你也算照顾有加,倘若你还记得你教父曾经多讨厌波特,就别再拿他老人家当你这段愚蠢单恋的挡箭牌了。”
  
  “还要我说多少次?我真心实意愿用波特换西弗勒斯。”
  
  “还要我说多少次?我不相信,”潘西一甩齐耳短发,点燃一支细长的薄荷烟,“要说你对波特没意思我跟你姓。”
  
  “潘西·帕金森·扎比尼,你、要、跟、谁、姓、啊?”
  
  “你,跟你!布雷斯我亲爱的,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他这两个吵吵闹闹七年整的老朋友可能是因为求生欲都很强才最终走到一起的。德拉科在他们俩令人窒息的热吻间歇抬手又叫了杯马天尼,结果潘西攀着布雷斯的肩膀凑到他耳边,眼神迷离语气暧昧地说看呐,他又换了个红头发的。
  
  德拉科杀气腾腾冲进了舞池。
  
  “嘿,马尔福你来得正好,能让他们把灯光换一下么?我感觉自己好像在无数个阿瓦达里跳舞!”
  
  哈利被他拉住胳膊一个趔趄时还不忘对那红发尤物抛了个飞吻。吊带衫热裤的姑娘甩着她草莓金红的长发回以一枚魅惑的wink。
  
  阿瓦达跟你正相配。德拉科用一身酷似斯内普的黑色长袍隔断了救世主刚刚萌芽的酒吧一夜情。
  
  “……马尔福,你这么站着活像一块棺材板。”
  
  “是你刚进来的时候说满地红光让舞池看起来像钻心咒刑场我才让人换成绿色的。”
  
  “……嘿,战争后遗症。”
  
  目睹了红发姑娘的媚眼翻成白眼之后,哈利只好遗憾地跟随马尔福回到卡座里,潘西慷慨激昂的演说正讲到精彩处:“……已久,绝对的蓄谋已久!难怪他宁可在保释期间违反条例也要赶去参加那场世纪拍卖,我——”
  
  “拍卖,”灵体化的哈利笑吟吟拍了拍她肩头,“什么拍卖?”
  
  潘西吓得尖叫出声,随后在德拉科近乎杀人的目光下缓缓地、慢镜头般地闭上了嘴把。布雷斯相当识时务地将她拖离漩涡中心拉进怀里。这支唇釉是什么牌子来着?她想,值得回购,怎么亲都不会掉色。
  
  一杯马天尼被推到德拉科面前。调酒师指指吧台另一头独自喝酒的女人,对他露出玩味的笑容。
  
  德拉科挑眉。要知道,自从他签下在霍格沃兹任教的合同并把自己活成卢修斯和斯内普的混合版本之后,就鲜少再有男男女女敢向他示好了。
  
  她穿了一身黑色露背礼服裙,银绿相间的指尖端起苦艾酒向德拉科微微一笑。
  
  哈利化成光点腾空飞起来,拖着长长的巫师袍像只摄魂怪似的在吧台上空飘来荡去,一面大笑“马尔福!不需要隐形衣也能隐身的感觉太棒了!”,一面毫无歉意地用衣角扫倒了那杯免费的马天尼。
  
  抱歉,英灵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他的笑容这么说道。
  
  德拉科对着自己的长袍念清理一新时竟也带了几分笑意,再抬头时吧台那头的女人已经无影无踪。
  
  当天凌晨他扶着他醉到不省人事的从者走出蝰蛇酒吧,一夜通宵仍然精神奕奕的老板娘在打烊前丢出一句德拉科你知道,他只是死者的英灵,你没有太多时间。
  
  而我本来甚至没奢望过会有哪怕一秒时间。德拉科脚步顿了一秒,没有回头。
  
  他是带着哈利随从显形回到庄园的,哈利不负众望地吐了两人一身,然后在德拉科发作之前揪着他的衣领低声说你知道吗马尔福,我跟她们调情不是想重温那两任校花女友。我告诉她们我跟我男朋友吵架了,并且打赌说你看见我跟别的美人儿跳舞一定忍不了十秒。
  
  男朋友。这该死的等他醒来一定会忘得一干二净的醉话。德拉科屏住了呼吸,不是因为醉汉嘴里难闻的酸味儿。
  
  “猜猜看,”哈利笑着打了个酒嗝,“结果你只坚持了五秒。”
  
  德拉科没有说话。他垂在裤缝边的右手握成拳又放松开,在哈利昏沉沉睡过去的那一刻,一道令咒悄然模糊、消失……
  
Day 4
  “马尔福,你到底用那玩意儿对我做了什么!”
  
  “永、远、不、准、再、喝、醉!我受够了身为御主却得把烂醉如泥的从者抗回家,中途还要接受他一阵接一阵的呕吐物瀑布洗礼!”
  
  “喝醉?你用令咒给我下了一道禁酒令?我真是低估了你们这些马尔福扭曲的消费观——浪费、挥霍、暴殄天物!”
  
  德拉科把手背上那只缺了半边翅膀的纸鹤凑到他鼻子底下:“还是说你想逼我再下一道静音咒?”
  
  哈利那双绿眼睛眨巴眨巴三秒之后决定偃旗息鼓,和罗恩蹲在一起乖乖下巫师棋。
  
  德拉科松了一口气,他刚刚几乎以为哈利就要亲上去了。要命,就在他背起手站在赫敏的书架前装模作样的此时此刻,哈利喷在他手背上的热气还让他整条胳膊连带肩膀都麻着。见鬼的英灵召唤,死人怎么还会呼吸呢?
  
  赫敏抱着厚厚一沓战时日志回到起居室,很欣慰地看到她最讨厌的斯莱特林和她最要好的格兰芬多之间已经达成了不平等休战协定。天知道他们怎么能为一道令咒从马尔福庄园一路吵到陋居来的,活像一对陷入七年之痒的庸俗夫妻。哈利也就算了谁让他的心智永远停留在十七,可德拉科在霍格沃兹执教十来年怎么也毫无长进?
  
  是的,尽管她和罗恩婚后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有赖于赫敏蒸蒸日上的政治事业和罗恩在笑话商店兢兢业业的经营,这房子算得上宽敞舒适,他们却仍然在门前挂上了“陋居”的名牌,以便他们的老朋友万圣节回魂时不至于摸不到归家的路。
  
  “兄弟,你自己回来就好,不用把家属也带上的,真的。”
  
  哈利摸摸鼻子:“……我也不想,是他没名没分还非要跟过来,一点都不矜持的。”
  
  德拉科抱着手臂振振有词:“容我提醒你一句波特,我们来这儿是为了讨论如何对付神……伏地魔的英灵。为了防止你们三个把研讨会开成同学会抱头痛哭,我身为御主很有必要在旁监督一下。”
  
  “监督,”赫敏把文件往桌上重重一砸,“所以你身为火焰杯战争的主力身为哈利的御主,就打算从旁监督一下。监督。”
  
  德拉科干咳一声表示我们魔药教授不打近身战——
  
  “别解释了,”哈利推开棋盘,“千言万语他就是怂。”
  
  德拉科膝盖一软,摸着手背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下一道命令让波特不能损他只能把他吹上天,真的,不含任何下流的双关。
  
  而那边厢哈利和罗恩已经凑在一起讨论三十二岁的德拉科和当年的斯内普比起来到底差得有多远,听得德拉科脸越来越黑,直到赫敏抡起卷宗一人一个爆栗敲得他们恍惚以为老蝙蝠再世,世界安静了。
  
  “现在,”万事通女士神清气爽地宣布,“可以开始了。”
  
  说来话长英雄气短,其实从者并非应御主召唤而来,他们与现世之人一样是受“愿望机”诱惑而来,希望借火焰杯的力量实现生前未竟的愿望。
  
  赫敏一扬手:“想想看,伏地魔的愿望会是什么?”
  
  罗恩:“……长生不死?”
  
  哈利:“……为祸人间?”
  
  德拉科摇头:“都不对,格兰芬多扣十分。”
  
  罗恩捂着胃说马尔福算我求你,能不能跟斯内普学点好的,比如勇敢和毛发旺盛?
  
  哈利一脸吞了鼻涕虫的表情问罗恩你怎么知道西弗勒斯他老人家毛发旺盛?
  
  德拉科决定回学校给狮院扣更多的分。
  
  赫敏咬着笔杆子说我赞同德拉科,哦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这么说。伏地魔生前确实怀有庞大而邪恶的野心,但那是生前。现在回来的这个只是他的英灵,他的愿望一定与他的死有关。
  
  “他是被我杀死的,”哈利举手。
  
  “确切地说是跟你同归于尽,”赫敏手中的羽毛笔快速晃动,凑近一点似乎就能听见这麻瓜女巫精密的脑袋里齿轮飞速转动的声音,“四年级他利用你的血获得新的肉身,还记得吗?那时候他打算做的头一件事是什么?”
  
  哈利吞了口唾沫,声音依然干涩:“杀了我,而且拒绝任何人的帮助。”
  
  “没错哈利,你的存在一直都是伏地魔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生前还是死后,”赫敏蘸了点墨水,语调颇带点骄傲,“只有一种可能,他的愿望是彻底打败你。”
  
  所以说最后还是变成了抱头痛哭的同学聚会。
  
  大概是因为死过一次,哈利相当想得开,结论一出来就把自己扔进了赫敏上周从麻瓜家具城新购置的懒人沙发里。用他的话说既然无鼻男一心想要再杀我一次那就来试试看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他的第四次败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怎么说呢,救世主在画框里跟邓布利多混了十五年之久,脾气真的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但这绝不影响格兰芬多铁三角之间堪比家人的友谊,去他的战术战略,火焰威士忌万岁。
  
  陋居的疯狂夜晚最终以干完三箱威士忌之后罗恩擤着鼻涕倒在赫敏怀里昏睡过去告终。哈利蹑手蹑脚地抖开毯子披在他们身上,顺手擦掉了女巫脸上未干的泪痕。这间屋子是他死后七年才建成的,可他就是知道毯子会放在哪儿。
  
  “谁能想到呢,你和我身边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最后都成了一对儿。”
  
  “是啊,世事难料。”
  
  “那只剩下我们两个,是不是…嗯……”
  
  “你想多了波特,我还有高尔和克拉布可以考虑。”
  
  “你为了拒绝我居然愿意接受高尔?!”
  
  “谁知道呢?好歹他是个活的。”
  
  “你怎么不说他还算是你的青梅竹马?”
  
  “呃,这么说好像有点儿……”德拉科皱起鼻子好像吞了一颗过期的巧克力。
  
  “看来你很清楚我是个英灵,”灵体化的哈利像只背后灵似的趴在德拉科肩头,“我没有多少时间,别让我等太久。”
  
  德拉科双手插在口袋里,夜空寂静如磐。他扬起下颔望着星空,哈利能从这个角度看清他那一圈浅金色的睫毛究竟有多长。然后他问波特,伏地魔希望杀了你,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哈利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我死得很早马尔福,我有许多未竟的心愿。”
  
  德拉科笑了笑,被挂在墙上供人瞻仰十五年让救世主变得狡猾了许多。
  
  “那你呢?”原本乖巧搭在肩上的半透明双手不知何时圈上了他的脖颈,缓缓地扼住、收紧,“我刚才喝了酒,没有任何阻碍。那道令咒的内容不是这个,你到底下了什么命令?喂,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
  
  德拉科的笑容更明显了,有几分学生时代恶作剧的影子。
  
  “猜猜看,圣人波特?”
  
Day 5
  “喂,你们有没有觉得……”
  
  “马尔福教授这几天上课的时候……”
  
  “兰德尔先生,看来你对于复方汤剂的掌握程度已经足以教导库斯里先生了?很高兴看到你有这样乐于分享的崇高精神——现在,让我来看看你自己这锅水泥似的魔药能拿几分。”
  
  格兰芬多们纷纷捧着自己的坩埚远离了兰德尔和他的复方汤剂,库斯里脖子一缩,对他的室友兼好兄弟丢去一个好运的眼神。
  
  兰德尔尽量挺直脊背,双眼视死如归地迎上马尔福教授那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因为这双据传酷似大英雄哈利波特的翡翠绿眼睛加上格兰芬多学院加持,五年来他不知道在魔药课上被扣掉多少分。就连麦格校长来听课时都说恍然看到了斯内普当年狂扣波特分数的场景,语气充满怀念。
  
  兰德尔为此相当不喜欢哈利·波特。
  
  坩埚里的魔药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看上去不大妙。德拉科冷笑一声,搅拌棒伸进去舀起——
  
  有微风拂过,一根黑色发丝飘落进涟漪中,缓缓融化不见。
  
  德拉科神色一僵。
  
  又来了,就是这种模样。兰德尔冒死冲库斯里抛了个眼色,娜塔莎说得对,老白鼬活像恋爱了!
  
  斯莱特林史上最年轻院长自从被火焰杯选中以来,课上就时常断片卡壳。骂人骂到一半还来不及宣布扣几分,忽然忘词;示范如何把蜘蛛腿从中剖开时刀片一歪切开了自己的手;走下讲台巡视进展时总要消失那么几分钟……
  
  “'德拉科是不是恋爱了',”娜塔莎模仿着纳威·隆巴顿的口吻说,这红发小姑娘是兰德尔和库斯里最要好的朋友,年年都考年级第一,“隆巴顿教授说的,麦格校长也在。我刚好等在暖房外头想向他请教栽培曼德拉草的窍门。”
  
  刻薄无比极度龟毛的老白鼬坠入了爱河——兰德尔誓死要查出他的心上人是谁。
  
  一定是个瞎子。绿眼睛男孩说得斩钉截铁。
  
  别那么武断兰德尔,红头发女孩说,也许是个傻子呢。
  
  要德拉科自己说,那大概是个疯子。
  
  “哈、利、波、特!”他忍无可忍地把他的从者关进课前准备室里,哈利在他的禁锢下不得不重新实体化,“说过多少次不准在我课上捣乱!”
  
  哈利眨眨眼睛,视线下移落在他开阖的嘴唇上。
  
  “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我还没法很好地控制灵体化咒语,半空隐身时擦到你的唇这纯属意外。说起来你该涂点润唇膏了——唔。”
  
  “三天。”
  
  “什么?”
  
  “一个吻,换你三天消停。”
  
  哈利摸着自己被亲吻得湿润不堪的唇,在想到讨价还价之前先浮现出一个相当温柔的微笑。
  
  “所以,你终于开窍了?”
  
  “不然呢?见到你的第一秒我就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自己的英灵来个约会,毕竟这听起来真的又惊悚又变态。然后……”
  
  “然后?”
  
  “然后,我很后悔已经浪费掉的那四天。”
  
  所以不打算再浪费下去了。
  
  于是德拉科一手环住哈利的腰一手则按住那头乱糟糟手感粗硬的黑发,将人按倒、弯腰——在斯内普曾经的办公桌上再度深深地吻了下去,而那些写满配方与公式的羊皮纸都好像秋日的落叶那样被一一扫落。阳光从高处的气窗照进来,把阴暗角落里封存的魔药都照出了明亮的光彩。
  
  “也许你可以祈祷伏地魔晚点儿找上门来,最好彻底迷失在路上。”
  
  “好主意波特。”
  
Day 6
  ……说好消停三天呢。
  
  不存在的。
  
  哈利·波特一身霍格沃兹学生的打扮,坐在魔药课堂的最后一排对他的教授飞了个wink。
  
  鉴于马尔福庄园里只有斯莱特林校服而哈利自己的还被陈列在博物馆里供人参观,他只能坐在一片绿色当中,堪称身在蛇院心在狮。好在死后的救世主混淆咒仍然强大如昔,没人对这位不速之客提出疑问。
  
  德拉科简直拿他没有办法,毕竟在霍格沃兹这么多年的校史上还从来没有学生因为“课上公然调戏教授”而被扣分的,何况这个学生早在多年前就肄业遇难了,妈的。
  
  何况你根本舍不得扣蛇院的分,你这个护短狂魔。哈利松了松领带对他作出无声的口型。
  
  德拉科觉得他确实有被分进斯莱特林的潜质,深吸一口气宣布课程开始,两两合作完成。
  
  熬制通识剂,这是一种喝下后能够与动物短暂沟通的魔药,能与什么动物沟通则取决于你最后投入的毛发或鳞片。
  
  哈利面前出现一只白皙漂亮的手,“你好,我叫戴菲尔。”
  
  “你好戴菲尔,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哈、詹姆斯,你可以叫我詹姆。”
  
  哈利松了口气,好歹没说成马尔福,不知为何这斯莱特林女孩儿的笑容让人很紧张。她熬制通识剂的手法却十分熟练,那自信不容置疑的干练侧脸使他想起无数次救他于水火的赫敏。换言之也就是哈利最熟悉也最应付不来的类型,可是……
  
  “戴菲尔,”临近下课他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女孩儿的瞳孔微微放大,她刚把手中的一片薄鳞扔进沸腾的坩埚中。
  
  哈利在德拉科·马尔福的魔药课上不出意外地拿了个F,挂科的理由是用老掉牙的套路搭讪合作拍档并图谋不轨。两人从课堂一路吵回办公室,以致许多学生有幸目睹了马尔福教授仰面对着空气冷嘲热讽的诡谲画面,他们谣传这位年轻的魔药专家为了暗中研究黑魔法终于跟魔鬼交换了灵魂。
  
  “嘿,那明明是一瓶很完美的通识剂!跟蛇聊起天来比蛇佬腔还溜!”
  
  “摸着你的良心说话波特,那瓶通识剂绝大部分都是由你搭档完成的,你只是给她打打下手。”
  
  “这不公平,我负责切了蛤蟆眼珠。”
  
  “呵,还有呢?”
  
  “……给她打气?”
  
  “呵。”
  
  “马尔福你只是吃醋,你总是!在魔药课上得一次满分在我人生遗愿清单上位列前三,我以为当教授是我男朋友而不再是西弗勒斯时这个愿望就能完美实现了,而你毁了我唯一的机会……”
  
  说着说着还他妈哽咽起来了,演技会不会太浮夸了点?
  
  好吧,老拿死亡说事儿就没意思了。德拉科甩上门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他说波特你不能有事没事就这样扮可怜,这太犯规了你知道我抵挡不了——
  
  叩门声打断了半真半假的调情。
  
  哈利吓得瞬间灵体化散成光点,德拉科满怀抱了个空差点一头栽到墙上。
  
  “请进,”他压着火气把衣服上的褶皱抹平。
  
  身穿斯莱特林长袍的女孩儿不卑不亢走了进来,笑容被翠绿色衣领映衬得甜美从容。她扬着手中的笔记问马尔福教授我能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吗?
  
  德拉科蓝灰色的眼睛闪了闪,转成了一种金属般光泽的冷漠颜色。他身边哈利的轮廓闪了几下,重新化为实体与他并肩而立。
  
  “你知道吗波特,我班上的学生人数一直都是双数。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临时加入,在分组制作魔药的时候铁定会落单。”
  
  而哈利却得到了一个绝佳的拍档,她熬制通识剂的手法像是淬炼过无数次了。
  
  “我一定在哪儿见过你,戴菲尔小姐,你长得很像我一个特别讨厌的故人,”哈利上前一步挡在他的御主身前,“还有蝰蛇酒吧?”
  
  女孩扬起的唇角蓦然扩大到近乎扭曲。
  
  “要不是那杯洒掉的酒,我还不能确定霍格沃兹这边召唤出的英灵就是你呢,波特先生。”
  
  哈利挠了挠头:“我也没想到德姆斯特朗的御主会是个小女孩儿。”
  
  “永远十七岁先生你没立场这么说。”
  
  “老牛吃嫩草先生你确定这种时候也要跟我拌嘴?”
  
  戴菲尔决定在满房间没眼看的粉色泡泡中给自己找点存在感,她屈起食指衔在唇间吹出一声悠长的哨声,冷血的爬行动物丝丝吐信的声音尾随而来。
  
  “不好德拉科,她没能继承伏地魔的蛇佬腔却继承了他的纳吉尼!难怪通识剂熬制得这么顺手,她肯定在家里弄过无数次了!”
  
  “……你刚刚喊我什么?”
  
  “不是很懂你们斯莱特林的重点。”
  
  哈利面露操蛋的微笑,抽出魔杖对准摇头晃脑的大蛇一个捆绑咒甩了出去。
  
  戴菲尔口中嘶嘶有声,哈利听在心里干着急——随着最后一战伏地魔的灰飞烟灭,他那蛇佬腔的天赋也跟着魂器碎片永远湮灭了。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纳吉尼在戴菲尔的指挥下腾空暴起,由魔咒编织起的金色绳索在半空中被蛇身大力崩断。与此同时它猛然向前一扑,张开血盆大口朝哈利落下。太近了,他甚至能看清蛇类上颚那些骇人的淡粉色纹路。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推开,是德拉科。哈利感到后背撞上了装满玻璃器皿的储存架,满室琳琅都打碎在地上。
  
  “完了,我没脸回画框去见西弗勒斯,他会活剥了我,”他看上去完全傻眼了。
  
  “他会欣赏你,必要时斯莱特林会不惜一切代价保全自己的生命,这些只是微末代价罢了,”德拉科竭力把碍事的长袍甩下去,纳吉尼长而锋利的前齿穿过衣角几乎是把他钉在了原地,他只能反手绞着布料把大蛇裹在里头扭得晕头转向。
  
  终于甩脱了,德拉科在跟巨蛇的角斗中连手臂都快失去知觉了。哈利好不容易撑着满地碎渣站起来,跟戴菲尔互甩红绿光,间杂几句问候双方家人的寒暄。情况很不妙,伏地魔尚未登场,他不满二十岁的小女儿加上一条满身怪力的蛇已经快要了他们俩的命了。
  
  “波特你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一、一下就能……就能秒杀全场呢?!你他妈不是最强英灵吗?”
  
  “……我他妈在画里歇了十五年,都快不记得缴械咒怎么念了,一出来就忙着跟你约会。就不能给我点时间适应一下时代的发展吗?”
  
  “这我说了不算,你问她,还有它。”
  
  戴菲尔的回答是一串冗长的古老咒语,她的魔杖尖指着纳吉尼三角形的脑袋,不祥的光芒随着吟诵缓缓注入蛇身。
  
  “我没想到战斗会结束得如此轻易,”她微微笑着,抚摸着光滑细腻的鳞片。
  
  德拉科听过那咒语,食死徒们通常是一边把魔杖狠狠掐进小臂上的纹身一边用它召唤远在天边的黑魔王。
  
  “波特,你知道我最爱霍格沃兹哪一点吗?”
  
  哈利与德拉科背靠背站在一起,魔杖各自指着敌人。
  
  “薪水优渥?”
  
  “它不能幻影显形!”
  
  “知道我最喜欢这儿哪一点么?”戴菲尔冷笑了一声,“它的反幻影显形防御对英灵无效。”
  
  这下GG了。德拉科冷汗从煞白的额角流下来,开始悄悄盘算着从办公桌后逃到门口需要多久。
  
  视线刚挪到黄铜手把上,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绿眼睛的格兰芬多男孩和他那两个死党一脸无措地跌了进来,恰好看到他们的教授正和一个不认得的斯莱特林学姐衣衫不整地扭打在一块儿,中间还夹着一条粗壮的大蛇。
  
  蛇院人的性癖是多么难以捉摸啊。
  
  德拉科:“……”
  
  戴菲尔:“……”
  
  从门缝里望出去,德拉科的办公室外聚集了起码有半个霍格沃兹的学生在听壁脚,其中还不乏某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青年教授。纳威·隆巴顿,说的就是你!
  
  娜塔莎绞着衣角:“是库斯里说看见有个从没见过的学姐进了教授您的办公室……”
  
  库斯里赶紧把自己往外摘,恨不能戳瞎双眼:“我只是看见而已!是兰德尔把您和女朋友约会的事情告诉全校的!”
  
  兰德尔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对他们比了个相当不得体的麻瓜手势。
  
  灵体化的哈利笑得差点跪到椅子底下去。早在铁三角滚进来的刹那他就趁着戴菲尔分神用魔杖尖抵住了她的下颔。
  
  “这就是给马尔福教授送酒的下场,里德尔小姐,”看不见的大英雄贴在姑娘耳边低声说,宛如情人间低声细语,“现在,让我们送你出去,乖乖把你可爱的宠物收回去好么?”
  
  除了伏地魔,他不杀人,生前死后都不。
  
  戴菲尔咬紧了腮帮子,不得不抬高下巴避开冬青木魔杖的锋芒,看起来高贵而骄矜。
  
  这件事在当天下午持续发酵,等德拉科和哈利把她逼出霍格沃兹再回到办公室处理一地狼藉时,丽塔的速报已经新鲜出炉,以激情四射的笔触描绘了黄金单身汉德拉科与小自己十五岁的纯血情人大搞师生恋还总是跟宠物蛇三人行的限制级新闻,堪称暗黑贵族版洛丽塔。配以娃娃脸的戴菲尔神色倨傲挽着德拉科走出学校的照片,说服力拔群。
  
  哈利读完之后笑得差点把报纸吃下去,而德拉科一看到蛇就脸色铁青。陋居和蝰蛇酒吧相继派出猫头鹰质问真相,前者写了一封惊天动地的吼叫信,后者的羊皮纸上干脆就只有三个硕大的问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扎比尼夫妇有多幸灾乐祸。
  
  “放松马尔福,从某种角度而言她报道出了真相,你确实在跟小你十五岁的情人约会,啧,”哈利企图把报纸叠成一只纸鹤,但他失败了,“你真的不考虑给兰德尔加五十分?那孩子扭转了我们的败局!”
  
  “麦格已经给他们加过分了,”德拉科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来,“三个人各五十分。”
  
  “哇哦,”哈利惊叹狮院出身的校长出手总是如此豪爽,“今年学院杯稳了——你真该学着点,多给学院加分才有机会当校长嘛。”
  
  德拉科冷冷道我从没想过要当校长。
  
  哈利严肃批评了他的不思进取,并且认真考虑起是否应该去给兰德尔留个签名作为鼓励,被德拉科一句少自作多情了他非常讨厌你给泼了冷水。
  
  这点程度当然不够,他还想再嘲讽几句的,一回头却看见几秒前还与自己插科打诨的救世主捂着额头软软地倒了下去,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是德拉科,德拉科我的疤好痛啊。
  
  这一回他没功夫再纠结区区一个称呼了。
  
Day 7
  烤曲奇的甜香,锡兰红茶的馥郁,以及一小杯半透明的、玫红色的草莓味果冻。
  
  以上通通不存在。
  
  哈利从陋居的印花沙发上醒来时身边只有一条破毯子,露在外头的手被人紧紧牵着,浅金色长发垂在他鼻子底下挠啊挠啊、啊、阿、阿嚏!
  
  德拉科猛地抬起头来,眼底一片红血丝。
  
  哈利捏起他冒出胡茬的淡青色下巴核,“我可怜的金头发小寡妇,谁欺负你了?”
  
  很好,痊愈了。德拉科抽着嘴角非常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的男朋友现在就能冲上战场跟伏地魔单挑三百回合。
  
  “哈利,你醒了?”赫敏进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看来没有人认为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英灵也是需要美食安慰的。这比任何细节都更能提醒他自己已经作古多年的悲惨事实。
  
  哈利按着没有心跳的胸口叹气,注意到赫敏憔悴的脸色跟德拉科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时间紧迫,我就先说结论了,”她揉了揉鼻梁骨,“纳吉尼就是伏地魔。”
  
  哈利捂着已经不再疼痛的额角说等等等等,是我没睡醒还是你们陪夜累傻了?纳吉尼怎么会等同于伏地魔,我和德拉科亲眼看见那小姑娘准备把伏地魔喊来!
  
  看来他们已经完全习惯德拉科这个称呼了,赫敏别过脸朝壁炉翻了个白眼。
  
  “伏地魔曾经把自己的灵魂分成七片以确保总能复活,而纳吉尼也是魂器之一,火焰杯的召唤规则中也不包括英灵的宠物,这就相当于作弊,”赫敏循循善诱,“想一想哈利,如果他那时真的远在天边而霍格沃兹的反幻影显形防御对英灵无效,你们根本无法钳制住戴菲尔,伏地魔会联合他的女儿在那些看热闹的学生中大开杀戒的!”
  
  然而直到戴菲尔带着纳吉尼仓皇出逃,哈利他们也没有望见伏地魔的半个影子。
  
  “还有一点很关键,如果他没有靠近你,你的疤不应该会痛。不是他们离开后才开始痛的对吗?而是持续的疼痛影响了你的战斗,很抱歉我没有及时察觉。”
  
  德拉科伸手覆在哈利的额头上,他从未经见过当年哈利饱受灵魂牵连折磨的场景,显然是真的遭到了惊吓。这突如其来的温情脉脉也把哈利吓得不轻,只好乖巧地缩在毯子下眨眼睛,德拉科的手白而偏凉,拂过伤疤时很舒服。他说得没错,自从戴菲尔主动与哈利握手那一刻开始,暌违十五年的隐痛就开始重新在额头跳动了。
  
  难怪戴菲尔敢把阿瓦达甩得满室绿光,倘若伏地魔不在场她怎么敢?她必须把父亲的英灵喊来结束一切。哈利·波特是只属于伏地魔的战利品,无论生前身后。
  
  赫敏随手扯过一片湿毛巾敷在脸上醒了醒神,“我去替扎比尼,一整夜下来他们也应该闭闭眼。”
  
  哈利从她严峻的神色中可以看出这将是一场苦战,戴菲尔随时可能带着她的蛇爸爸杀到陋居来,哈利的疤对他们而言就相当于一个永不会出错的定位器。昔日的凤凰社成员加一个入赘的马尔福再算上一对斯莱特林娘家人,他们得拼尽全力阻止伏地魔的英灵卷土重来。
  
  “开心点赫敏,起码我们只需要对付七分之一的伏地魔就行了,”哈利干巴巴地说,“要我说这得算是个好消息。”
  
  德拉科微笑:“那你告诉我该怎么杀死那条恶心的蛇?”
  
  哈利佯装病弱不胜状,哎哟哎哟地偷瞄赫敏。
  
  赫敏没法生气,她对着一个十七岁活蹦乱跳的哈利怎么看都是可爱的。
  
  褐发女巫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壁炉里就滚出一个灰头土脸的老熟人,拎着顶破破烂烂的尖帽子说嗨,瞧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哈利盯着呛得直咳嗽的分院帽足足三秒,要不是德拉科还紧紧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里,他一定会冲上去给隆巴顿一个极致热情的贴面吻。
  
  “这么说我们只需要干掉那条蛇就行了?”纳威捧着热牛奶露出憨厚的笑容,这是个意外之喜,他听闻消息拖着帽子赶过来时只是想给过去的老朋友一点儿勇气。
  
  下一秒他的笑脸就被脚下传来的嘶嘶吐信声定格在那儿。
  
  事情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办完的,差不多就在德拉科虚弱地说你知道吗隆巴顿,听说蛇特别喜欢喝牛奶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里。纳威把牛奶杯咣当一下全洒在了哈利身上,然后从帽子里抽出锋利依旧的格兰芬多宝剑把纳吉尼一刀两断。
  
  真的,它那烙铁似的三角头还在抽搐呢。
  
  “嘿,别以为英灵不会被烫伤你就能随便欺负人,”哈利闻闻自己奶香浓郁的头发,随后才意识到纳威刚才做了什么。
  
  罗恩和布雷斯冲进起居室,四眼呆滞地看见蛇血正顺着光滑雪亮的剑身缓缓淌下。
  
  “潘西我决定了,等我们的孩子上了霍格沃兹,一定要拜在隆巴顿门下,哪怕他是个出身于格兰芬多的赫奇帕奇院长。”
  
  纳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一连串反应纯粹是出于应激状态下的超常发挥。
  
  罗恩把赫敏揽进怀里用力吻住,扎比尼见状不甘示弱地搂住了潘西。
  
  “波特,我们是不是也该……”
  
  “等等,纳威还——唔。”
  
  纳威很自觉地转过身去,把时间和空间留给情人们的胜利之吻。怎么说呢,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身为英雄的喜悦呢。
  
  下一秒他就又转了回去,“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断,”他指了指门外站着的年轻姑娘,“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戴菲尔·里德尔脚下踏着轰然碎裂的正门,继承了父母年轻时光辉容貌的少女此时正眦目欲裂,从迅速变异成青灰色的皮肤中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嚎叫。
  
  “卧槽,我就知道那老魔头没那么简单,”罗恩绝望地说。
  
Day 8
  那一天黎明来临之前发生的事情,德拉科都不太记得了。
  
  大抵人心都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阁楼,太过欢愉或痛苦的回忆都无法在其中驻留太久。
  
  只有偶尔在失眠后借助安神魔药入睡的梦境里,某些细节还是会无比清晰地浮现上来。
  
  比如赫敏在一旁飞快地解说难怪伏地魔会接受你的贝拉姨妈,我还以为那真的是一场感天动地的夕阳红,原来他只是在那个孩子身上又留下了一块灵魂的碎片。
  
  比如韦斯莱从奄奄一息的隆巴顿手中接过格兰芬多宝剑继续战斗,证明他也同样是充满勇气和忠诚的狮院人。
  
  比如布雷斯和潘西毫无保留地把背后交给了彼此,黑头发姑娘抽泣着甩出一个打偏了的钻心剜骨,她说布雷斯我亲爱的,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跟你生个孩子了。
  
  比如他自己鼓足了勇气抽出魔杖,颤颤巍巍地对准那个不知是戴菲尔还是里德尔的怪物,却被波特一句滚到我身后去马尔福给吓得当真躲到了救世主身后。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的事。德拉科看着哈利再度与他宿命中的仇敌同归于尽,以英灵的方式拯救了巫师界。
  
  而他一如既往躲在他的英灵身后,手上两道令咒接连消失。除了强制命令英灵执行命令,这些漂亮的暗红色纹样还能为他们补充魔力。
  
  哈利在一红一绿两道势均力敌的光芒里还不忘回头高声说德拉科你这只毫无情趣的老白鼬,补魔应该在床上!
  
  这是哈利作为英灵对德拉科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时候的德拉科真心实意地以为他能留住哈利,毕竟他曾用第一道令咒下过这样的命令。
  
  ——不要离开伴我身边。
  
  而人们说,英灵不能违抗御主的令咒。
  
  历史上火焰杯的出现往往伴随着死亡和不祥。勇士在你死我活的争夺中殒命几乎是火焰杯战争的保留节目,即便有人获胜,愿望也总是以最不幸的方式实现。
  
  曾有一位获胜的巫师向火焰杯许愿,要一根世上最强的魔杖。火焰杯中随即吐出了那根著名的接骨木老魔杖,这名巫师不久便在某次酒后被人暗算,失去老魔杖的同时也失去了生命。
  
  另一个家喻户晓的典故则更加浪漫些。那一年胜出的巫师恳求火焰杯将他早逝的爱人还给他,于是火焰杯中弹出一枚黑色石子,就是传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复活石。然而他的爱人没能重回人间,而是以冰冷虚幻的灵魂陪伴着他。于是这位痴情的巫师在忍受了七天七夜之后选择自杀,追随爱人的灵魂而去。
  
  火焰杯是一件恐怖的黑魔法器物,它并非真正的愿望机,只是欺骗巫师以吞噬他们的贪婪、虚荣和绝望。它的愿望倒没有一次落空,因为人们即便明白火焰杯的邪恶,也还是很难抵挡住万能愿望机的诱惑。越是杰出的人,就越是充满盲目的优越感,自信自己与众不同,是能够得偿所愿而不受反噬的那个。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有赢家的战争,德拉科直到目睹哈利化成光点弥散在破晓之前,才相信自己并非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深信火焰杯是给人带来不幸的东西。他赢了,火焰杯如约实现他的愿望,让他有机会对救世主坦白十五年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心意。
  
  它信守承诺,为的是把他一生的温度永远剥夺。
  
  潘西扑过来抱着他泣不成声,她引以为傲的修长指甲十个里翻了七个,鲜血淋漓。这时他才意识到恍然间他已经把魔杖尖对准了自己咽喉。
  
  她说德拉科,上一次波特死的时候我躲在家里哭了三天三夜,不是为他,是为你。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没可能了,你爱他爱了这么多年。我父母以为我暗恋救世主,时至今日他们还会在每年波特的纪念日送我一份小礼物。
  
  德拉科看着布雷斯把自己破破烂烂的外套披在潘西肩头。在魔法学校的那几年他一个劲儿地揪着波特不放却不明白这与爱有关,短发女孩儿缀在他身后勇敢毫无保留地向他表达爱慕之情,他的好兄弟则把自己弄成桃花不断的霍格沃兹千人斩来掩饰那一点不足言明的痴情。
  
  即便没有生离死别,感情这玩意儿也难有完满,而生活总得继续。
  
  黎明咬破夜的唇,一切在晨光熹微的瞬刹重新开始。
  
  而他或许永远没有机会告诉波特,自己到底为何会持有他的笔记本了。
  
Day 1
  诸君,我为什么会对这个故事如数家珍呢?因为我母亲的外曾祖母的爷爷的表姑姑的前夫名叫泰迪·R·卢平,是巫师界大英雄哈利·波特的教子。我莫名其妙地被火焰杯选中,又莫名其妙地得到了哈利·波特的一条眼镜腿作为圣遗物,于是莫名其妙地召唤出了这位不修边幅的格兰芬多。(别问我为什么会代表布斯巴顿参赛,我爸爸年轻时没能抵挡住法国媚娃的猛烈攻势。)
  
  我万万没想到跟他一起出现的英灵还有一个德拉科·马尔福,霍格沃兹史上最伟大的魔药教授及校长之一。买一送一,这是什么操作?
  
  好吧,我很快就明白了。一切都糟糕透顶,一个英年早逝沉迷爱河的波特,一个憧憬救世主而努力半生最终跻身英灵之列的马尔福,我早该想到他们死后有多如胶似漆。他们俩甚至能化成光点在半空中玩骑乘!梅林的飞机杯啊你们能想象那种场景吗!想知道我那三条令咒是如何在三天之内全部用完的吗?
  
  “不准在我面前接吻!”
  
  “不准在我面前做——爱!”
  
  “你们当中任何一个都行,现在立刻从情趣酒店赶过来支援一下你们可怜的单身的遭到暗算离死不远的马斯塔行吗???”
  
  好在哈利对我浪费了令咒深感内疚,他愿意满足我的愿望,而我的一大人生目标就是让哈利·波特在我的白衬衫上亲手签个名。不过当他从马尔福怀里抽出一支沾满我不想直视的液体以致于绒毛都结了块的羽毛笔时,我彻底幻灭了。
  
  “不不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不好意思我脱粉了波特先生。”
  
  他们俩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嘿小姑娘,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参加火焰杯战争?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问到我的痛脚了。
  
  “为了向我父母证明我不是废物。”
  
  “傻姑娘,”他温柔地吻了我的额头,“你不该押上自己的性命跟家人赌气。”
  
  我那时确实已经后悔自己的鲁莽,但火焰杯战争一旦开始就无法退出,除非……
  
  “除非你手背上的三道咒令全部消失,恭喜你小女孩儿,”马尔福冷淡地看着我,“你出局了,回家找妈妈要奶喝吧。”
  
  然后他把波特先生拉到自己怀里用力亲吻,一边调换着角度一边含糊地责怪他不该去亲“其他女人”的额头。
  
  女人。见鬼了,我才十六岁!
  
  然后他们理所当然地疯狂地开始……哦我要瞎了。
  
  托马尔福先生的福,我不得不在跟我的青春期偶像作最后告别时用了很不淑女的措辞:“请滚吧。”
  
  去他的火焰杯战争!
  
  FIN
  
#彩蛋:
       我们仍未知道那一次火焰杯战争中布斯巴顿方召唤出的英灵是谁。
波特:哦,后来我听西弗勒斯的画像说了,好像是林黛玉。
马尔福:谁?
波特:东方名著中的美人,大概长得跟秋一样漂亮吧哈哈哈哈——你打我干嘛!
马尔福:你欠揍。
波特:你吃醋!
马尔福:所以林黛玉到底是谁。
波特:在东方文学界地位相当于我们的奥菲利亚吧。
马尔福:奥菲利亚又是谁?
波特:……你真该去补补麻瓜小说了文盲先生。
马尔福:轮不到你来说,魔药课不及格先生。那么她为什么没来参战?
波特:因为人家拿她和伏地魔传绯闻,林小姐比较传统所以要避嫌。
马尔福:哦……Lucky.




这篇的脑洞来自于N刷FZ的时候,肯主任出场有一条弹幕飘过,曰:“卢修斯·马尔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像了吧,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原本是想好好搞职阶的啦,结果写出来就是个恋爱脑🌚🌚🌚
  

横竖横

【DH】霍格沃兹特快谋杀案

*致敬《东方快车谋杀案》  
*全员群像一发完

*私设无魔法世界,慎入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这件案子发生在一列开自伦敦的火车上,时值1894年仲夏,叙述爱与复仇的故事。
  
01.小天狼星·布莱克  
  列车隔门被轻轻拉开了,布莱克公爵大步流星地走进隔间,向对面三人点头致意。他两鬓已显灰白,但仍说得上是位英俊典雅的旧派绅士。  
  “莱姆斯说你们愿意过来,先生们,”他点起一支粗雪茄,“但我想这种情况就不该搞特殊,我的腿脚还硬朗得很呐。”  
  他眯起眼睛,磕了磕烟灰。十足的英国贵族派头,尽管他的家族在多年前就没落得只剩下金子和一点儿空架子了。  
  斯...


*致敬《东方快车谋杀案》  
*全员群像一发完

*私设无魔法世界,慎入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这件案子发生在一列开自伦敦的火车上,时值1894年仲夏,叙述爱与复仇的故事。
  
01.小天狼星·布莱克  
  列车隔门被轻轻拉开了,布莱克公爵大步流星地走进隔间,向对面三人点头致意。他两鬓已显灰白,但仍说得上是位英俊典雅的旧派绅士。  
  “莱姆斯说你们愿意过来,先生们,”他点起一支粗雪茄,“但我想这种情况就不该搞特殊,我的腿脚还硬朗得很呐。”  
  他眯起眼睛,磕了磕烟灰。十足的英国贵族派头,尽管他的家族在多年前就没落得只剩下金子和一点儿空架子了。  
  斯拉格霍恩盯着他手中的纯金烟盒,近乎贪婪地想。  
  “您不抽烟斗吧,我想?”  
  这句英语中带着浓重的德国腔,来自布莱克对面正中间的男人。他比在座所有人都来得高大,殷勤的笑容也很难调和他眉眼间那种日耳曼人特有的阴郁。  
  “精妙绝伦的推理,格林德沃先生,”布莱克大笑起来,“是的,如您所见,我一向只抽雪茄。帕特加斯,味道很烈,有时也抽莱姆斯的手卷烟。抱歉,这也跟昨晚的谋杀有关?”  
  “哦,有关无关是我说了算的,”格林德沃滴水不漏地说。  
  布莱克随性地靠上椅背,说了句尽管问吧先生们,我不缺时间。  
  “我倒没有太多时间,”格林德沃双手交叉搁在桌上,“那就开门见山了,公爵,您有没有听说过波特一家?”  
  布莱克的腮帮子紧了一下,在雪茄上留下一个深深的齿印。他的黑眼睛再度睁开时变得幽深,像一口枯井的重影。  
  “你该知道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姓氏是件多么失礼的事,侦探先生。”  
  他冷冷地别过头去。那侧面的剪影除了余威尤烈再没有别的字面可以形容。  
  “恐怕我不得不提起,”格林德沃笑了笑,却寸步不让,“因为死者汤姆·里德尔正是造成那场惨剧的罪魁祸首,他的另一个名字叫做伏地魔。”  
  “伏地魔!”布莱克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泪水几乎瞬间充满了他傲慢的双眼,“那个畜生!”  
  格林德沃与身边埋头做笔记的列车董事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神色比刚才更加高不可攀。  
  “那么难怪他会这样惨死了,”他的脸孔隐在一重蓝灰色烟雾后,“我完全明白了,您怀疑我,开始审讯时第一个就想到我——”  
  “只是例行问询,”红发董事长温和地纠正他。  
  “问询,好吧,随你怎么说。你们尽可以用看犯人的眼神看我,但我要告诉在座,倘若我在二十四小时前知道那个畜生就是伏地魔,把我最好的兄弟害得家破人亡——”他把雪茄狠狠摔在地上,碾了几下,“他绝对不会死得这么舒舒服服的,我向你们发誓!”  
  格林德沃在他发红的眼底看到了真正的疯狂,曾经把辉煌不可一世的布莱克家族推向终结的那种疯狂。  
  不必再问下去了,布莱克向窗外吐出一口烟沫子:“我由衷祝你们的调查落空,那个人是死几次都不够的。不过那凶手若不幸落在你手里,格林德沃先生,请替我往他脸上揍上一拳,敬他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差事。匕首和安眠药?哈,上帝保佑这位温柔的先生,他本可以做得更好。”  
  “请把卢平先生喊——”  
  “当然,当然,我的秘书跟我嫌疑是一样大的,这我早该想到,”布莱克打断了斯拉克霍恩虚弱的请求,“您为何不自己去喊他呢?”  
  他匆匆离开了隔间。  
  “阿不思,你怎么看?”  
  邓布利多放下钢笔,审慎地推了推眼镜:“他的嫌疑很大。谁都知道小天狼星·布莱克曾经为了和詹姆·波特的交情与家族决裂,但凡混迹过社交界的人都听说过这件离经叛道的事。他还是詹姆儿子的教父,你想想看,如此深厚的私交。”他在布莱克的名字后标上了一个小小的记号。  
  “我想就是他,”斯拉格霍恩肯定地说,“刚才他几乎已经招供了,那眼神像是要杀人呢。除了他们姓布莱克的,这趟车上还有谁会疯到往一个人身上连捅十二刀?”  
  “医生,您还是只当个医生就好,”格林德沃嘲弄地说,“布莱克公爵只是我们的第一位证人。”  
  他低下头去,翻来覆去研究着一张涂满铅印的便条。这是从汤姆·里德尔床头的笔架旁撕下来的。无论是谁下了杀手,这个人都比小天狼星·布莱克想的要更加残忍。  
  在汤姆的烟灰缸里发现了一堆烧完的灰烬,已经无法辨认上面的字迹了。但边角还剩下一点儿纸块,底端印着一条蓝色花纹,与便签条上的纹样一模一样。这就表明这封承载了某些不可告人的信息的威胁信并非事先准备,而是凶手进入汤姆房间后当场写下的,他要汤姆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来,然后怀着恐惧死去。  
  他或她显然心情狂乱,下笔用力过度,以致于在下面垫着的便签上留下了一点点印痕。 
  F……e Potter……  
  For the Potters.
  
02.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  
  “我去喊那个秘书吧,”斯拉格霍恩无奈地拉开椅子。  
  “谢谢你,医生,”格林德沃说,“不过不是那位莱姆斯先生,这班列车上可不止一个秘书,我记得?”  
  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进来的时候神色淡漠,没有就主人的意外逝世表露出任何应有或不应有的情绪。那是个样貌普通的男人,头发和眼睛都是纯黑色的,衬得皮肤有几分青灰,看起来反倒比护照上的真实年龄要年轻不少。  
  “你比你的兄长要年轻得多,我该如何称呼你,嗯……小布莱克先生?”格林德沃单刀直入。  
  雷古勒斯平板清癯的脸上,肌肉迅速抽动了一下,像某种难以遏制的神经性痉挛。好在他没有流露出万分惊愕的失态。  
  “我想,”他勉强笑了一下,另一边的脸颊也跟着抽搐起来,“连名带姓都与天文学上的术语有关确实太引人注目了,对不对?”  
  格林德沃点点头:“据我所知,只有贵国某些历史悠久的纯血统家族才有这样的传统。从您漂亮的黑头发来看,我大胆这样称呼您,小布莱克先生。”  
  “我已经很久不与他来往了,”雷古勒斯冷淡地说,“如果您对英国社交界这样熟悉,应该知道他早在多年前就由于不名誉的私交被家族除名。”  
  “这倒是件怪事,”格林德沃笑嘻嘻地对邓布利多说,“阿不思,我还想向你请教一件事,为什么被除名的是哥哥,隐去姓氏的却是弟弟呢?你们英国人的规矩真令人想不通。”  
  “我们英国没有这样的规矩,盖勒特,”邓布利多和和气气地说道。  
  雷古勒斯被他们一唱一和气得脸色发白,“我隐姓埋名,只因为我侍奉着一个古怪的主人。我不晓得他的底细,也就不能让他对我的底细太清楚。再说了,”他极力忍耐着屈辱,名门之后仅剩的荣誉感在他血管里作祟,“布莱克家的儿子去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生意人当秘书,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先生们。如果不是迫于生计,我是绝不会受此雇佣的。”  
  格林德沃问:“这么说,你对你的主人似乎不大满意?”  
  “格林德沃先生,任何一个体面人都会对他的相貌感到不舒服,尽管我这么说很对不起他支付的报酬。”  
  “这是实话,”斯拉格霍恩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他看起来活像一块没融化干净的白蜡,连鼻子都烧完了,我过去一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可怖的烧伤。”  
  “对你主人伤疤的由来,你从未起过好奇么?”格林德沃适时转变了称呼,以显尊重,“阿克图勒斯先生?”  
  雷古勒斯稍显迟疑,“我想他大概在躲什么仇家,不得不改头换面,虽然手段极端,但还算奏效。我在他身边呆了将近十年,仍然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  
  “极端的做法意味着极端的仇恨,”邓布利多叹息了一声。  
  “比如十五年前发生在伦敦的那场惨案,”格林德沃说,“您大概还记得波特一家?”  
  “您是说引我哥哥背离家族的波特,”雷古勒斯轻声说,“基于你们可以理解的原因,无论那些报社怎么替那一家人叫屈,说实话我很难对此感到同情,先生们。一个望族少爷,却娶歌女为妻!”  
  “您这样说很不公平,莉莉·波特夫人是一位伟大的钢琴家,”邓布利多说,“我曾有幸在玛丽皇后剧院听过她的演奏会。”  
  “这是您的看法,先生,”雷古勒斯极不赞同地皱起眉。  
  “所以您也就不可能因为你的主人是伏地魔而动什么替人复仇的念头咯?”  
  “伏……”雷古勒斯冷漠的脸上终于裂开一条缝隙,字母从他牙缝里蹦出来,“伏地魔!”  
  格林德沃冷冷地说:“您看起来好像很吃惊。”  
  “也许我的良知不足以制止我替一位投机取巧的商人办事,但也绝没有麻木到这种地步,格林德沃先生,我宁可折断右手也不会替伏地魔那个恶棍工作的。”  
  “令人动容,”格林德沃说,“最后一个问题,您抽烟斗吗?”  
  雷古勒斯的手搭在门把上,没有回头,“我很早就戒了。”  
  “是他,”斯拉格霍恩给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冰桶里的冰块都化得差不多了,夹起来叮当作响,“布莱克家两兄弟里应外合,我看接下来不必再找人来问了。”  
  “他是个冷静的人,像机器似的,很难想象会发疯往人身上捅十二刀,”邓布利多补全谈话笔记,“何况,动机呢?他不喜欢波特一家。”  
  “唔,那也只是他说罢了,谁能证明他真的戒烟了?”斯拉格霍恩嘀咕着,又倒了一杯酒。  
  “他的牙没有烟斑,指甲也没被熏黄,”格林德沃若有所思,“不过有些话也只是他自己说说罢了……”  
  他玩弄着从死者房间捡到的烟头通条,车窗外的风景依然静止如画。由于暴雨而引发的泥土塌方阻碍了轨道畅通,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修复正常。  

03.莱姆斯·R·卢平  
  “您替布莱克公爵工作有多久了?”  
  “三十五年了,先生。”  
  “这么说,是在波特一家出事之前?”  
  “是的,先生,那是很好的一家人。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担任着他们的独子哈利·波特的家庭教师一职。”  
  卢平是个瘦高个儿,白衬衫的袖口工工整整挽到肘部,露出清瘦苍白的胳膊,沾着斑驳的蓝色墨水,一望而知是伏案工作惯的人。他说起话来不卑不亢,笑容谦和而悲悯,很容易令人心生亲近。  
  “您都听布莱克先生说了?”  
  卢平镇定地点了点头,他比布莱克要克制得多,但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悲痛:“人间惨剧,先生们。我和我的主人是一条心,伏地魔罪有应得!哈利那孩子本该前途无量,他那时候是打算订婚了的。”  
  “哎!”斯拉格霍恩长叹一声,不由同时想起了他结婚四十年的妻子和年轻美貌的情人。  
  “这件事我是头一次听说,”邓布利多饶有兴趣地前倾了身体,“似乎没有媒体披露过。”这样的悲情罗曼史照例是会在第一时间被大肆渲染报道的。  
  卢平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闪烁,“他打算在自己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来个求婚惊喜,年轻人总有这些傻想头。不过只是个打算,这件事哈利只跟我悄悄谈起过,我想别人都还不知道吧。”  
  “您还记得那女孩子的名字吗?”格林德沃把纸笔推到卢平面前。  
  “唔,我不大记得了,好像是简,”他苦苦思索着,“还是……金什么的?”  
  格林德沃看着他写在纸上的三个字母道了声谢,告诉他可以离开了。  
  Gin.  
  “伦敦大概有三万个昵称简的女孩,”斯拉格霍恩撑着额头,打了个酒嗝,“这一笔字倒是很有骨气。” 
  “他是个左撇子,”邓布利多轻声说,“所以你才故意让他写字?”  
  斯拉格霍恩验尸时发现在汤姆·里德尔身上狰狞纵横的十二刀里,锁骨附近的一刀角度刁钻,只能是惯用左手的人砍下去的。  
  “这对于那一刀确实是个可能的解释……”格林德沃骨节分明的手指从那个名字上滑过,“这列车上还有多少个认识波特一家的乘客呢?”
  
04.乔治·韦斯莱  
  斯拉格霍恩坚持说案情已经明朗,凶手必然是小天狼星主仆和雷古勒斯三人,“这样一切都能解释通了,我看根本不必再喊人来问。”  
  “那你要如何解释那根落在现场的通条?卢平应该是抽自己的手卷烟吧。”  
  斯拉格霍恩被邓布利多温和的提问噎了一下。  
  “麻烦你再跑一趟吧,医生,”格林德沃忍着笑说,“也许你的凶手名单就会从三个扩充到四个了。”  
  乔治·韦斯莱是霍格沃兹特快的列车员,他是个快活、负责的职工,邓布利多在他开口之前就向格林德沃担保了他的人品:“乔治在我们公司里干这一行已经十二年了,盖勒特,你可以相信他的话。”  
  “我会的,”格林德沃转向那身穿制服的红发男人,“韦斯莱先生,您确定昨晚没有人闯进值班室偷制服,是吗?”  
  “没错,衣柜里只有一套我自己的备用制服,没被人动过。那歹徒一定是从总公司里搞到了制服和万能钥匙。”  
  他看了邓布利多一眼。  
  “有没有可能是他趁你打盹的时候穿上衣服行凶,又匆匆脱下叠好呢?”  
  “不可能,先生,”乔治微微一笑,“之所以能这么肯定,是因为我的备用制服内口袋里放着我预备送给我妹妹金妮的礼物,一朵干玫瑰,先生。娇贵的小东西,您知道的,它禁不起这样来回折腾的。”  
  “哦,”格林德沃非但没有感到失望,反而愉快地挑起眉毛,“金妮·韦斯莱?也许您愿意为我们写下她的名字。”  
  “当然——吉妮芙拉,吉妮芙拉·韦斯莱,”乔治爽快地接过笔,“我说的全是实话,您尽可以去查个清楚。”  
  “我会的。顺便问一句,您也抽烟?”  
  “香烟,先生,”乔治抽出一盒刚拆封的“红苹果”,热心地递过去,“便宜牌子,可很够劲儿。”  
  “他总算跟波特家扯不上关系了吧,”斯拉格霍恩望着列车员的背影舒了一口气,“廉价香烟的味儿真让人受不了!”  
  “言之过早,医生,你言之过早,”格林德沃把乔治和卢平写过的两张纸叠在一起,举到玻璃窗前。光线透过纸张,有三个字母重合起来。  
  简,金妮,吉妮芙拉。  
  “你是说,乔治是哈利·波特那位神秘心上人的兄长?”邓布利多吃了一惊,“可他已经在这趟列车上工作了十二年,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复仇,未免巧合得有些匪夷所思了,盖勒特。” 
  “这只是卢平先生的一面之词,如果他想掩饰什么,就不见得会跟我们说实话,”格林德沃着迷地看着那两张小纸条,“但我相信这名字一定代表了什么,我一时想不起来……”  
  “您完全把我弄糊涂了,”斯拉格霍恩宣布。  
  “也许再问一个韦斯莱能让我们大家清楚些,有劳您了,医生。”
  
05.罗恩·韦斯莱  
  罗恩·韦斯莱个头高挑,和乔治·韦斯莱一样有一头姜红色头发,鼻翼两侧分布着点点雀斑,但他眼神坚毅,完全是资深军人的模样。他坦言是接到哥哥的邀请才会搭乘这趟霍格沃兹特快,兄弟俩一起回去对于母亲而言是个很好的安慰。  
  格林德沃对此表示欣赏:“我认为你们没有隐藏这层关系的打算是相当明智的,韦斯莱先生。”  
  “韦斯莱是个大家族,但很显然不是那种显赫的家族,”对他话中的机锋,罗恩回以同样的尖锐,“我们不会随随便便把哪个家庭成员从族谱上除名。”  
  “那么我想弗雷德·韦斯莱这个名字应该至今还在族谱上?”  
  罗恩的脸倏然变得煞白。  
  “格林德沃先生,”他勉强开口,“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哦,像您这样重视家庭的男人不该听不懂,”格林德沃牢牢盯着他的眼睛,不肯放过一丝细微的神情变化,“您想必还记得波特一家的案子吧,很难忘记,对不对?那时候苏格兰场怎么也找不到凶手,于是唯一的嫌疑人就成了案发当天来送邮件的那个信差,那年轻人被警探逼得太紧了,最后竟然选择了自杀。”  
  罗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弗雷德是清白的,那天他只是为哈利去送店里的新笑话商品……”  
  “您也认得哈利·波特?”  
  “不,”罗恩迅速否认,随后松了松领口,“我是说,不熟。他总来乔治和弗雷德的店里光顾,喜欢买点恶作剧商品好整治他的心上人,所以我跟他还算是个点头之交。那件事之后……店铺也跟着关门了,我申请调去了印度。”  
  “我很抱歉,”格林德沃理解地说,“那么您完全有权知道,我正在调查的这桩谋杀案的死者汤姆·里德尔……”  
  罗恩听见这个名字后,不由露出厌恶的表情。  
  “……就是伏地魔。”  
  格林德沃把话说完。  
  “啊!”那一瞬间罗恩对面的三个男人都以为听见了榴弹爆炸的声响。这位皮肤黝黑的军官握紧了口袋里的左轮手枪,“咔”地甩开保险栓,好像随时都要冲出去跟谁拼命似的,随后他才想起来伏地魔已经被杀死了。他的腿弹了一下,军靴在地上磕出一声脆响,又颓然靠在椅背上。  
  “乔治知道这件事了吗?”  
  “我会转告的,”邓布利多关切地说,递给他一杯冰镇柠檬水,但罗恩选择了斯拉格霍恩的威士忌,他需要点酒精。  
  “也许我可以给您借个火,”格林德沃殷勤地划亮一根火柴,罗恩满脸疲惫,从怀中取出一只旧烟斗,用通条捻了捻,“谢谢您。”  
  他的白色通条看起来跟案发现场捡到的那根一模一样。  
  “哦,我想这是印度的烟叶,对吗?闻起来很凶。”  
  “是啊,这么多年,已经习惯这种味道了,淡烟草提不起我的精神,”罗恩起身打了个手势,“现在,先生们,要是你们不介意,我想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乔治。”  
  “当然,”格林德沃为他打开了隔间门,“您请便。”
  
06.扎比尼夫妇  
  “案子越来越复杂了,”斯拉格霍恩把两块冰分别放在银制小糖匙的两端,模拟着天秤的样子左右微微摆动,“布莱克兄弟的嫌疑还没有洗去,韦斯莱兄弟接连登场!一个抽烟斗的军人,见惯了杀人放火的事儿,又是波特案的受害人家属,动机充足……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也许根本不需要抉择,”邓布利多轻声说,“盖勒特?”  
  格林德沃正把烟头通条摆在那两张字条中间兀自出神。  
  “我不明白,阿不思,”他梦呓般自言自语,“如果哈利的心上人就是金妮·韦斯莱,他为什么还要用韦斯莱家制的笑话商品去讨她的欢心?”  
  “而且一个兄长不会把自己的妹妹称为'他的心上人',”邓布利多沉吟,“这措辞很奇怪。”  
  “很好阿不思,你开始跟上我了!”  
  “我每晚都读《福尔摩斯探案集》,现在你没立场嘲笑我的阅读品味了。”  
  “可你不能说夏洛克是世上最好的侦探,”格林德沃嘀咕道,“因为我才是。”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揪着这一点不放,”斯拉格霍恩烦躁地扯着自己的怀表链,“我们的受害人是汤姆·里德尔,不是哈利·波特。他预备向谁求婚又有什么关系?”  
  “也许去车厢尽头请扎比尼夫妇来一趟能减轻您的狂躁症,”格林德沃调侃他,余光看见邓布利多莞尔一笑。  
  布雷斯·扎比尼和他的夫人潘西·扎比尼都说了一口德国口语的英语,他们的目的地是德姆斯特朗,格林德沃说自己的母亲就出生在那儿。  
  “我很羡慕她能从小长在那么美丽的城市里,”扎比尼夫人说,她是个眉目浓丽的短发美人,两道黑眉斜挑在白皙的肌肤上,嘴唇涂着时下流行的瓷红,一颦一笑皆流露出迷人的异域风情。 
  她的丈夫扶着椅背站在她身后,“等到德国境内就能看见了,亲爱的。”  
  潘西回以一个甜蜜的微笑。  
  “这么说您并不是德国人,夫人,”格林德沃执起她的手吻了一下。  
  “不,母亲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从小跟随父亲生活在英国,”她回头望了布雷斯一眼,“直到我们结婚,我就开始跟着我丈夫辗转各地。”  
  她耸耸肩,似乎在说“嫁给一个有前途的外交官就是如此”。  
  格林德沃翻开她的外交护照,“恕我冒昧,夫人,您娘家是姓什么的?”  
  潘西有些不安地看了布雷斯一眼,后者温暖有力的掌心给了她一点儿力量。  
  “……帕金森,先生。”  
  “帕金森探长,苏格兰场的金字招牌,没有他破不了的命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格林德沃来回踱步,“十五年前波特家的那桩案子结束了他的神话,他怎么也找不到凶手的蛛丝马迹,于是只好揪出一个事业刚起步的年轻人来当替死鬼,夫人,您还记得他的名字吗?最后他被证明是无辜的,而真正的幕后杀手伏地魔却凭着雄厚的资金和人脉逃脱审判,直到昨晚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包厢里!”  
  他越说越急,像用字符弹奏一场教人喘不过气的交响,潘西瞪大了眼睛,双唇微微颤抖。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布雷斯跨前一步,怒气冲冲地看着格林德沃,“难道是在暗示我夫人跟凶杀案有关?这太荒谬了!”  
  “您不晓得天下多的是荒谬之事,扎比尼先生,”格林德沃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转向潘西,她正把自己的蛋白石手串反复褪下又戴起,“您的母亲离开时,夫人不是十二岁,而是二十岁,对吗?”  
  潘西不再玩弄她的首饰,墨绿色面纱下的眼睛闪烁着泪光。  
  “父亲受不了那些,您没法想象那个年轻人的自杀给他带来多少负面评价,人们一夜之间都忘了去讨伐真正的凶手,好像他才是一手造成悲剧的根源!他在苏格兰场呆不下去,开始酗酒,完全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母亲……”潘西哽咽,布雷斯双手牢牢扶着她的肩膀,向格林德沃怒目而视。  
  “我没事,布雷斯,”她拍拍丈夫的手,撩起面纱,以桀骜的自负神情直面格林德沃,“我不会忘记的,我永远不会忘记真正应该被惩罚的人是谁,先生,但凡您精密的思维之下还抱有一点儿良心,就不该再为那畜生的死来为难我们。”  
  “盖勒特还什么都没说,夫人,”邓布利多安抚地笑了笑。  
  布雷斯立刻说:“汤姆·里德尔的身份在这趟列车上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知道他死有余辜。”  
  “可是……”  
  格林德沃态度温和而坚定地截断了斯拉格霍恩的话,他再次询问了关于烟斗的问题,得到的回答是我夫人不喜欢那种味道。  
  “不过我自己是抽薄荷烟的,”潘西从手袋里取出一盒价格不菲的女士烟,“喏,请看,以防您对我们起不必要的疑心。”  
  “真是一位美人!”斯拉格霍恩在他们离开后以歌剧般的德语说道。当然他不敢当面这样恭维潘西,不出意外的话布雷斯会在他脸上留下点小纪念。  
  邓布利多在旅客名单上又划上两道,“我得提醒一句,医生,您那位美人有足够的动机去犯案,同时又是个力量不大的女人。”  
  在汤姆·里德尔身上的十二刀里,有几道伤痕相当浅淡凌乱,很像是女子惊慌之下的手笔。  
  “别急,阿不思,这里被困的女士又不止一位。”  
  “可我想谁也不会比扎比尼夫人牵涉更深了。”  
  “这一点嘛,”格林德沃说,“我可还不敢下结论。”
  
07.赫敏·格兰杰  
  斯拉格霍恩急着替格林德沃下了结论,“我看是他们俩,准错不了,样样都对得上。布雷斯那个人你们也都看到了,我看他老婆要他下地狱他都不会有二话!什么人会为自己的老婆戒烟啊?”他拍着自己滚圆的肚皮唏嘘,像在说自己可绝不愿意做这种傻瓜。  
  隔门被重重推开,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他的感慨。  
  赫敏·格兰杰,她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深棕色眼眸,丰沛的褐色头发被挽成纹丝不乱的发髻。她是那种典型的伦敦姑娘,凭借自己坚毅美丽的双手自力更生。  
  “小姐,我想还没有喊到您的名字……”  
  斯拉格霍恩惊慌失措地收起他凸挺的小肚子。  
  赫敏明亮的眼睛在他脸上一转而过,随即定在格林德沃身上。  
  “我听说您在寻找一位惯抽烟斗的人,先生,我能否问问您这样做的意图?”她扬了扬下巴,口吻尖锐,”我倒不知道如今爱抽烟斗也犯法了!“  
  “小姐,”邓布利多劝道,“恐怕我们不能透露……”  
  “不要紧,阿不思,”格林德沃在赫敏的目光下毫不退缩,“小姐,坦白说,我在案发现场捡到了一根烟斗通条,很可能是凶手丢下的。目前为止只有罗恩上校一位乘客惯抽烟斗,这很值得推敲。”  
  赫敏那表情丰富的嘴唇在格林德沃竖起的证据前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真是巧了,”她平静地说,“我刚刚发现我预备送给父亲的一盒烟斗套装被偷走了,就是这个牌子的。”  
  “奇妙的巧合,”格林德沃深陷的眼窝里现出一点精光,“您的包厢是四号,离里德尔先生很近,是吗?”  
  “我真不敢相信您把那种人称为先生,”赫敏严厉地看着格林德沃。  
  “对不起,”格林德沃说,“您再一次为我们提供了很宝贵的线索。凶手昨晚从您包厢的门走进汤姆·里德尔的房间,行凶前顺走了您那一盒烟,我想他大概是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吧,他的杀人手法相当狂乱。”  
  “我想正是如此,”赫敏松了一口气,口吻不再像方才那么咄咄逼人了,“希望先生们不至于冤枉好人,罗恩上校是一位再正直不过的军人,我可以为他担保。” 
  “当然,当然,任何与韦斯莱上校交谈过只字片语的人都不会否认他的人品。”  
  赫敏的耳尖发红,但她还是很倔强地咬了咬下唇:“他的清白是一望而知的。”  
  “那是我的职业,”格林德沃客客气气招呼她坐下来,“您是土生土长的伦敦人吧。”  
  “没错,我父亲在西区当牙医。”  
  “您气质真好,看起来像个家庭教师。”  
  “是的,先生,我教小女孩儿弹琴,”赫敏眼中的戒备心稍稍减轻了几分。  
  “钢琴,”格林德沃重复道,从自己绣着姓名缩写的手绢里取出几粒硬糖,“来一颗吗小姐?不要客气,拿吧。哦,您喜欢肉桂味?”  
  赫敏勉强选了一颗放进嘴里,格林德沃殷勤地问:“味道还不错吧,小姐?”  
  “是的,”她点点头,甜味缓和了她的神色,“谢谢您。”  
  格林德沃显得兴致很高,“我很喜欢这家糖果店,他们的名字也很有趣,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阿不思?哦,我想起来了,蜂蜜伯爵。”  
  “是蜂蜜公爵,”赫敏忍俊不禁。  
  “是吗?那是我记错了,”格林德沃那充满社交礼节意味的微笑消弭了,声音沉淀下去,“那家糖果店就开在戈德里克,从波特家步行过去只要五分钟,小姐,您是他们的邻居么?”  
  赫敏脸颊刚泛上的一点血色全都褪得干干净净。  
  “又或许您曾经师从莉莉·波特夫人,”格林德沃紧盯着她不安的痉挛的纤长手指,“拜在她门下学过钢琴,每个星期都会跟她的小儿子哈利·波特一块溜出去买糖,我说得对吗?”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这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即便这会让您显得很可疑?”  
  “我说了,”赫敏站起身来,脊背笔直,双眼亮得惊人,“我拒绝回答。”
  
08.秋·张  
  “现在就算您告诉我,”斯拉格霍恩撑着额头,愁眉紧锁,“整趟列车上的乘客都跟波特一家有交情,我都不会感到丝毫意外!”  
  “也许正是如此。”  
  “盖勒特,你说什么?”  
  “我说有请下一位女士,如果乘客名单上还有女士的话,”格林德沃疲惫地揉了揉鼻梁,“阿不思,你知道我没法饰演太久的温良绅士。”  
  “因为你骨子里是个混蛋,”邓布利多嗤笑了一声。  
  “嘿,好歹我有自知之明。”  
  “这也不能使我的结论改变分毫,老朋友。”  
  斯拉格霍恩把秋·张带进隔间里的时候满面堆笑,因为她碰巧也是一位合他胃口的亚裔美人,有一双宝石般温婉的黑眼睛,神情娇怯,像一只在林间躲闪的小鹿。  
  但这些都没有分去格林德沃的注意力,他的目光落在她交叠的双手上,天气太热了,即便是最最守礼节的淑女也戴不进手套。  
  “我就长话短说,夫人,您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结婚戒指脱下来?”  
  “哦!”秋·张惊呼一声按住心口,仿佛承受不住他的问话所带来的惊悸。她的左手立即覆上了右手,但那已经太晚了,长年累月佩戴婚戒在她的无名指上留下了太深的印记。  
  “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是吗?”她低低地说着,从脖子里取出一条长长的挂链,上面的吊坠是一枚小小的相片盒,银戒指与外壳互相敲击作响。她珍惜地把戒指套进指头里,调整了几下,它很快就变得合适起来,像生来就长在她的指根。  
  格林德沃的语调很轻柔,含着一点点劝哄的调子,与方才应对赫敏时的风度截然不同。  
  “我该称您为迪戈里夫人吧。”  
  她攥紧了相片盒,一言不发。  
  “先生们,”格林德沃说,给了她一点喘息的时间,“请允许我就自己的推理过程说上几句。刚才格兰杰小姐的闯入实际上给了我几个很重要的信息,其中一个诸位已经知道了,她曾是波特夫人的学生。还有一个,就是她显然与那位韦斯莱上校交情匪浅,才会不请自来地用一套拙劣的说辞为他开脱罪名。我尝试着把每位乘客与当时的一些人物对上去,由此推断秋·张夫人才是塞德里克·迪戈里的遗孀。”  
  “谁?”斯拉格霍恩吃力地跟上他的思维,“您完全把我弄糊涂啦。”  
  “医生,我很乐意向您解释其中的前因后果!没有哪个英国人会对十五年前的惨案一无所知。波特一家之所以会遭到伏地魔如此残酷的报复,是跟此前一桩平平无奇的凶杀案有关的。伏地魔最先害死的那位年轻警探,正是这位可敬的夫人的新婚丈夫,塞德里克·迪戈里。”  
  “是啊,”邓布利多轻声说道,“算上可怜的弗雷德,他手上沾了五条人命呐。”  
  秋·张掩面痛哭起来。
  
09.阿拉斯托·穆迪  
  门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问询再一次被打断了。  
  阿拉斯托·穆迪拖着他怪模怪样的义肢闯了进来,他的脸膛因为愤怒而涨成了紫红。  
  “我把你们当成绅士,先生们!”他一掌拍在桌上,整个玻璃冰桶都跟着震动起来,“而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你们以为,顶着医生、董事和狗屁侦探的名号,就能够随便逞威风,吓唬一个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女人!” 
  他挡在秋·张前面,半透明的蓝色义眼骇人地瞪视着三人。邓布利多兀自奋笔疾书,斯拉格霍恩讪讪地低下头去,而格林德沃泰然与他对视着。  
  “人家管你叫疯眼汉,我看没有叫错,”他笑吟吟地说,“穆迪先生,请坐吧,来点威士忌吗?不要,那算了。”  
  他给自己倒上一杯,“您在苏格兰场的名号我也曾有所耳闻,不过波特一家出事的时候您倒没有插手调查,真是一桩怪事,像您这样仗义执言的好警探,大概就不会酿成弗雷德那样的过错了。”  
  穆迪粗喘着气,仅剩的一只眼睛冷冷盯着他:“先生,你很会讲话,但查案不是靠嘴皮子的。”  
  “是靠脑子,对吗?”格林德沃依然心平气和,“那么这桩案子是您策划的吗?杀掉那个一连害死你两个得意门生的伏地魔?”  
  穆迪的蓝眼像是忽然结了冰,不动了。 
  格林德沃静静地看着他,伴随着秋·张微弱的抽泣声,穆迪可怕的气势逐渐被一种疲倦的老态所取代了。没有了粗鲁的吼叫,他也只是一个残疾的退休警察,一身伤痛。  
  “我最近常常在想一件事,”他揉着自己已经变形凸起的关节,“为什么我的孩子们这么年轻就不在了,我这样不中用的老头子却还好好活着。格林德沃先生,以你巧舌如簧,能不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他和秋·张相互搀扶着离开了隔间。在场没有一个人动一下,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10.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倒是不怕惹上麻烦!”良久之后,斯拉格霍恩才从那一股静默的威压中缓过神来,“疯眼汉…这老家伙一定不怎么顾惜自己的性命,才会弄得一身七零八落的。” 
  “所以您认定是他干的咯?”邓布利多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这我可不敢说了!”斯拉格霍恩连连摆手,“还有谁?快点儿结束这一切吧,我几乎觉得波特一家的灵魂都在这趟列车上游荡!”  
  “就快啦,医生,”邓布利多抽出长长的名单,大部分人名都被划掉了,“西弗勒斯·斯内普,汤姆——抱歉,我还是习惯这么喊他——的贴身男仆;鲁伯·海格,还有德拉科·马尔福。”  
  格林德沃思索了一会儿,还没等他挑出合适的人选,斯内普就自行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高大严肃的中年男人,留着油腻腻的黑色头发,像所有英国男仆一样神色冷漠,一看便知道不是个容易打交道的人。  
  “我来,只是希望各位先生们在考虑潜在嫌疑人的时候,不必因为我看似与波特一家毫无瓜葛而将我排除在外。”  
  这番傲慢的话让斯拉格霍恩目瞪口呆。  
  格林德沃和气地看着他,他脸上有一只大得像龟壳一样醒目的鼻子,“愿闻其详。”  
  “我从1849年开始就是莉莉·伊万斯弹琴时最忠实的听众,”他把腰板挺得笔直,“如果您问我为什么心甘情愿为伏地魔工作——”  
  “您会很乐意把罪名当成一份荣耀送到她的墓碑前,是吗?”格林德沃说。  
  “正是如此,先生,”斯内普向他鞠了一躬,“请考虑一下我的证词。”  
  他板着脸孔离开了。  
  “1849年,那时候莉莉·波特还是个小姑娘呢,”斯拉格霍恩满脸惊奇,暗自计算着那是他不幸走进婚姻这座坟墓的第几周年。  
  “他看起来急于自投罗网,”邓布利多摇摇头,“一个人因为骤然得知自己侍奉的男主人不巧就是害死了自己心爱女人的罪魁祸首而头脑发热,决定自首顶替罪名来抢夺这份荣耀的可能性有多少?” 
  “您完全不考虑他说的也许是真话么?”  
  “我只是说,”邓布利多笑起来,“他比这里任何人都来得清白,因为他贴身侍奉汤姆,如果一早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何必赶在这么一个无处可逃的境遇下动手呢?他有无数个机会。”  
  “也许他就是想要人知道,他是替莉莉报仇的英雄!想一想,如果他在伏地魔身上捅了十二刀,那完全可以证明他已经精神失常,作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斯拉格霍恩摆摆手,“哎呀,跟您真是说不通。”  
  格林德沃咬着指甲,自言自语:“我怎么没想到呢?有人撒谎,有人却不甘被埋没……这真是我遇到过最神奇的一桩案子,但排除一切错误答案之后,剩下的那个看起来即便再不可能,也只能是真相本身。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11.鲁伯·海格
  “需要我去把马尔福先生请过来么?”斯拉格霍恩不情不愿,“我可真不想跟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打交道!”  
  “哎,这是最后一位乘客啦,我的好医生,”格林德沃笑眯眯地劝他,话讲到这个份上,斯拉格霍恩只得拖拖拉拉走了出去。  
  “你忘了鲁伯·海格,”邓布利多提醒他,“盖勒特?”  
  格林德沃说:“阿不思,是你的记性不够好。那位患有巨人症的乘客,不正是当年波特家里的花园看守么?那一阵子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他抹眼泪的照片,不敢想象你到现在还没想起来。”  
  “牢记悬案是你的职业,”邓布利多不甚在意地说。

       于是鲁伯·海格幸运地不用把他庞大的身躯挤进这小小的包间了。
  
12.德拉科·马尔福
  “小马尔福先生,您有没有听说过波特一家的惨案?”  
  “没有。”  
  “真的吗?当时伦敦满城风雨——” 
  “那段时间我跟随父母在米兰度假,为我的未婚妻挑选订婚礼服。”  
  “我还没说它发生在哪一年。”  
  “……我听别的乘客说了,十五年前,先生。”  
  “是啊,十五年前。真是一桩骇人听闻的惨剧,您说呢?”  
  “抱歉,我告诉过您我对案情不了解。”  
  “我可以告诉您,小马尔福先生,您不该不知道。哈利·波特,苏格兰场最年轻耀眼的新星,一身无畏的正气。他执意要为自己横死的师兄塞德里克·迪戈里讨一个公道,当时许多人都劝他不要去碰伏地魔的权威,可是他不听。”  
  “他听起来是个蠢货。我也常跟我的未婚妻说,别去多管闲事。可有些人就是太蠢,没有脑子,只有一腔傻乎乎的热血。”  
  “是啊,就是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年轻人,执着地揪住了伏地魔的罪证。却在揭发一切之前消失在那条他走过无数遍的回家的路上。两个星期后才被林中晨跑的旅人发现,要不是那一身制服,就连他的父母都认不出这是谁。”  
  “……这就是自不量力的后果。”  
  “他的母亲莉莉·波特那时已经四十岁了,却在哈利失踪前不久意外怀孕。消息传来的时候她正在舞台上为观众演奏自己最喜欢的莫扎特。小马尔福先生,如果您对艺术感兴趣,也许听人转述过那一天的场景,波特夫人当场流产,三天之后死于大出血引起的败血症。” 
  “不,我的未婚妻一向不喜欢音乐。”  
  “是吗?那让我们来看看詹姆·波特的结局,这位年轻时因为迎娶钢琴家而被上流社会驱逐的异类,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失去了他的整个家庭。假如换作您,小马尔福先生,您会怎么做?”  
  “我会为我的未婚妻复仇。”  
  “他吞枪自尽了。”  
  “哦,懦夫。” 
  “我不这么认为,复仇不能弥补他生命的空虚。唔,我还没有讲完,当时苏格兰场的帕金森探长不敢把矛头指向伏地魔和他的爪牙,苦于舆论的压力,只能把一个为波特家送过邮件的年轻人作为重点嫌疑人审讯,你大概知道一些刑讯手段,这我就不必细说了吧。”  
  “我听说了,那两个红头发的兄弟,他趁人不注意从楼上跳了下去。”  
  “五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小马尔福先生,五条人命!”  
  “您说完了吗?我想回房继续给我的未婚妻写信了。”  
  “恐怕我还得继续耽误您几分钟。难道您不想知道凶手的命运吗?法律没能给他以公正的制裁,他改头换面,利用手头的脏钱上下活动,从此周游列国。就在昨晚,那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死在他自己的包厢里,被人发现身中十二刀。”  
  “这倒是个动人的故事。”  
  “在听过所有人的证词之后,只有一点令我迷惑,小马尔福先生。头等车厢的十二位贵客中,除您以外人人都有动机去做这桩案子,就连列车员也牵涉颇深。我问自己,难道这是巧合嘛?一次设计如此缜密、规模如此浩大、经营如此长久的预谋杀人,竟会随随便便放您这样一位无关人士登上这趟霍格沃茨特快?”  
  “世上无巧不有,先生。” 
  “对我们侦探而言,世上没有巧合。所有齿轮都严丝合缝,唯独出了您这样一个纰漏,这合理吗?所以我大胆推测,哈利·波特从未有机会开口求娶的那位心上人,并不是韦斯莱上校的妹妹吉妮芙拉小姐。卢平先生出于保护某人的缘由,向我们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  
  “……”  
  “小马尔福先生,十五年前您在米兰为您的未婚妻挑选订婚礼服,十五年后为何您的手上仍然没有戴上婚戒?您的未婚妻呢?”  
  德拉科·马尔福缓缓从西装内口袋里取出一枚精致的怀表。他打开表盖,里面是一张早已泛黄的旧照片。  
  那个十五年前曾在泰晤士报的首页令所有人义愤填膺的黄金男孩,此时正在时间流淌的滴答声里静静微笑。  
  “我的未婚夫,他已经过世很久了。”
  
13.哈利·波特  
  “您刚才给我讲了一个很好的故事,格林德沃先生。作为回报,我也有一个故事可以讲给您听。
  “故事发生在一趟列车上。霍格沃茨特快,这趟列车号称欧洲铁路之星,它的头等车厢无比奢华,为客人提供最体贴、最高级的服务,昂贵的费用令它开通以来从未出现过满员的情况。直到您上来的这一趟,却被告知所有包厢都被预定了。”  
  “所以我不得不与我的老朋友阿不思挤在同一间。”  
  “是的,格林德沃先生。您的临时邻居有前途无量的外交官,没落贵族和他的秘书,殖民地归来的高级军官,样貌丑陋的投机商人和他的两个侍从。当然您也会觉得奇怪,竟然还会在这里遇见教钢琴的家庭女教师,弱不经风的女传教士,身患巨人症的老园丁和一身残疾的退休警察,这些怎么看都无法负担头等包厢费用的乘客。您不知道是什么把各个阶层各个职业的人聚集到一起,更不知道他们聚到一起是为了什么。”  
  “For the Potters.”  
  隔间的灯光熄灭,色彩如潮水般退去,时间在齿轮的疯狂逆转中倒退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那是汤姆·里德尔的包厢。 
  或许在这种情境下,称他为伏地魔更合适一些。  
  斯内普在他的晚安酒中掺了一点儿药,那种会让人浑身麻痹但神志依然清醒的化学药剂。雷古勒斯如同无数次为他备忘那样撕下一张便签条,这次上面写的却是波特的名字。  
  他们把便条举到这个可怜的不能动弹的主人眼前,看着他无比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像一块白蜡中间混进了两粒暗红色的脏东西。  
  灯火在便条燃烧殆尽时彻底熄灭,只剩幽蓝的月光在阴云上空徘徊。女士们不应该把一切看得那么清楚。 
  于是十二位陪审员鱼贯而入,小小的匕首在他们手中流转。 

 
  “为哈利·波特,我永世唯一的爱人。”  
  德拉科·马尔福捅下了第一刀。  

  “为波特一家。”  
  小天狼星·布莱克捅下了第二刀。 
 
  “为掠夺者们。”  
  莱姆斯·R·卢平接过主人的匕首,捅下第三刀。
  
  “为莉莉·伊万斯。我爱她,一生如此。”  
  西弗勒斯·斯内普声音颤抖,捅下了第四刀。
  
  “为哈利和弗雷德,我的两个兄弟。”  
  罗恩·韦斯莱啐了一口,捅下第五刀。
  
  “为了正义,它也许迟来但永不缺席。”  
  赫敏·格兰杰清晰地说着,捅下第六刀。
  
  “为弗雷德·韦斯莱,一半的我。”  
  乔治·韦斯莱捅下了第七刀。
  
  “为我那可怜的父亲。”
  “为你多年来让我妻子承受的痛苦。”  
  布雷斯·扎比尼握着潘西·帕金森·扎比尼的双手,两人一同捅下了第八刀。
  
  “为……为我丈夫,塞德里克·迪戈里。”  
  秋·张啜泣着捅下了第九刀。
  
  “为哈利·波特,为塞德里克·迪戈里,我一生最得意的两个孩子。”  
  阿拉斯托·穆迪捅下了第十刀。
  
  “为我的主人。我被社会遗弃而他们待我如亲人。”  
  鲁伯·海格饱含热泪地捅下了第十一刀。
  
  “为我兄长,西里斯·布莱克。”  
  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在黑暗中搜寻着小天狼星的身影,捅下第十二刀。
  
  他们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一根白色烟斗通条。  
  门帘闪动,宣告一出哑剧的落幕。  
  色块与声光呼啸着重临,格林德沃第一次看清了坐在他对面的金发男人,他穿着一身纽扣直到下巴底的黑衣服。乍看像牧师,但现在格林德沃觉得那更像是在服丧。在他苍白冷峻如同吸血鬼般的外表下,跳动着一颗他自以为早已死去,实则仍然滚烫如初的心脏。
  
14.开始你的复仇之前,先挖好两个坟墓。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您都已经知道了,格林德沃先生。”  
  德拉科欠了欠身,被金色洛可可壁画包围的餐车上,十三名嫌疑人分两列而坐,格林德沃则独自站在中间。  
  “我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诸位。”  
  秋·张绞紧了手帕,潘西紧紧靠在布雷斯的肩膀上,赫敏与罗恩隔着重重人群相望,又迅速错开视线。  
  “我想,最开始是斯内普先生在朝夕相处中察觉到了汤姆·里德尔的真实身份,所以立刻通知了与自己一起工作的小布莱克先生。”  
  斯内普傲然扬起下巴,手中攥着一把戏票。  
  “此事非同小可,小布莱克先生决定不计前嫌,与兄长取得了联系。当年逃脱裁决的伏地魔终于再次被嗅到了踪迹。布莱克公爵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这次机会,他和他的秘书与……哦,当然了,他们与小马尔福先生一同策划了这次行动。”  
  “还有我,”赫敏神色倨傲,“我们是听说乔治在霍格沃茨特快上当列车员才有了这次计划。自从斯内普先生骗伏地魔订下旅程,我们已经作过许多次试验,如果不是您在列车发动的最后一分钟登上包厢的话。”  
  “我很抱歉,”格林德沃说道,“但我不能对谋杀视而不见。”  
  罗恩终于选择站到赫敏身边,他脸上无所畏惧,“您尽可以把真相公诸于世,下手之前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格林德沃笑了笑,“在宣判结果之前,各位不觉得我们漏过了一些步骤吗?”  
  他看向坐在角落里神色不豫的邓布利多和斯拉格霍恩。  
  “阿不思,你是陪审团;医生,你作书记员。各位被告,你们没有什么要向本法官申辩的了,对吗?”  
  海格面露困惑,不明白他这一出好戏是什么意思。 
  格林德沃侧身,轻声向罗恩借来他的烟斗,高高举在手中。
  “书记员,请记好接下来的每一句话。”  
  “好吧,”斯拉格霍恩忍着满腹牢骚说。  
  “陪审团,你认为被告有罪吗?”
  “无罪,法官阁下。”  
  邓布利多高声应道。  
  “你们都听见了,诸位。”  
  格林德沃手中的榉木镶银烟斗重重磕在桌上,威严地环视众人,随后缓缓地、恶作剧一般露出一个笑容,好像魔术师抖出了自己最得意的把戏。  
  “我以女王的名义宣判你们无罪。”  
  这句异常简短的结案陈词扔进静默的人群中,引起了长久的、不能置信的、解脱般的欢呼。情人们流着泪拥吻在一起,交恶日久的男人握着彼此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而德拉科独自从角落里起身,走出了喧嚣的车厢。格林德沃悄悄竖起一指向邓布利多示意,拿起手杖跟了上去。  
  “你好像不太开心,小马尔福先生,”格林德沃与他并肩,“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对他,向来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孩子,才能像光一样把你们聚到一起。”  
  “不,”德拉科微微仰起侧脸,依稀是个笑容,“他只是个蠢货。”  
  格林德沃用他的注铅拐杖在湿润柔软的泥土中戳刺着,泛出一阵腥气的清香,那通常被认为是与新生有关的味道。  
  “你是对的,格林德沃先生,复仇很难填满心中的空洞。我的生活在十五年前就停摆了,指针并不会随着那个破坏它的人死去而重新开始走动,”德拉科望向远方,远方的远方是草,在夏日雨后的风中郁郁生长,“他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我生命里的光,只留下无尽的黑暗。而这一切完成的时候,仇恨终结在昨晚,那一刀好像带走了我的一切。”  
  格林德沃耸起高挺的鼻梁,深深吸入一口空气,“但你不是詹姆·波特。”  
  “我很遗憾自己不是詹姆·波特,他曾享有过这么多灿烂的日子。”  
  纷纷纭纭的纸片从山坡上的车窗里如同雪片般飘扬而下,格林德沃信手抓来一片,那是一张来自很多很多年前的剧场票根,印着那位女钢琴家优美典雅如天鹅的剪影。  
  “至少,这世上还有人跟你一样心碎,”他一松手,她便随风而逝了。
       人生和钢琴不同,曲终人散,前路漫漫。
  身后传来汽笛声,因山洪停滞的轨道终于被清理干净了。  
  “上车么?”  
  德拉科没有回答。  
  格林德沃回到车上,仲夏的季候,站在那个一身黑色的男人身边还是会觉得寒冷。  
  “阿不思,”他说,“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邓布利多整理行李的动作一顿,“阿利安娜的事不是你的错。”  
  格林德沃安静等待他的下文。他再次见到邓布利多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老了。而这件案子让他开始感到庆幸,还能亲口把这句话告诉邓布利多。  
  “我不得不告诉你,”邓布利多走到他身边,迎着夏风的眼里难得温柔,“很高兴听你这么说,盖勒特。”
  
  FIN.




看完洛哈特教授新版的产物,可能是年度最不满意的一篇,成品和构思效果完全不同。

寄刀片请填老伏家地址,我只是个拿笔的🌚🌚🌚

横竖横

【DH】杀戮交响曲

*双作家设定

*法扎之杀杀服你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我把今夜献给杀人交响和安魂曲。我诅咒所有相爱的人,我对此供认不讳。

  

  畅销作家德拉科·马尔福有个小秘密。  

  他嫉妒哈利·波特,要命地嫉妒着。

  

Chapter 1  平凡的人期待,天才的人创造

  

  德拉科第一次读到哈利的小说时就爱上了他。

  

  那是某个新人奖的终审环节,他作为前几届的大奖得主,以特邀评委身份参与了审阅。哈利·波特在入围者中年龄最小,呼声却最高。

  

  太年轻了。

  

  他匆匆扫过几行,...


*双作家设定

*法扎之杀杀服你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我把今夜献给杀人交响和安魂曲。我诅咒所有相爱的人,我对此供认不讳。

  

  畅销作家德拉科·马尔福有个小秘密。  

  他嫉妒哈利·波特,要命地嫉妒着。

  

Chapter 1  平凡的人期待,天才的人创造

  

  德拉科第一次读到哈利的小说时就爱上了他。

  

  那是某个新人奖的终审环节,他作为前几届的大奖得主,以特邀评委身份参与了审阅。哈利·波特在入围者中年龄最小,呼声却最高。

  

  太年轻了。

  

  他匆匆扫过几行,心中嗤笑。那用力过猛的隐喻,剑走偏锋的措辞,以及无可救药的粗糙对话,简直——

  

  忽然之间,某行字句跃进眼中的瞬间,他双腿一凉,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把脚下坚实的地面活生生撕开了一道裂口。黑暗瞬间涌上来吞没了他。于是嗤笑被截断,在半空中消散成一个错愕的休止符。

  

  先是惊恐,然后是美,接着又是惊恐。美、惊恐、美、惊恐……他在这两者的拉锯中几乎被撕裂成两半。平生第一次,德拉科在哈利·波特的小说中尝到了这种滋味,被这年轻的作家狠狠推下他亲手劈开的断崖。他跌下去,从断崖往下坠落,而灰白色的石崖两侧却都开满了艳丽的花,美得惊心动魄。他就在这片世所罕有的美景中无限坠落,一边坠落一边贪婪地目睹花开。灵魂发出尖锐的哀鸣,与耳边呼啸的疾风构成了一段无声的赋格。

  

  事后他一再翻阅重温,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个片段、哪句对话、哪个单词吸引了自己,就此把他拽下深渊。他唯一清楚的是命运的手抓住了他,好像苍鹰攫住可怜的野兔,那是无论你怎么拼命也挣不脱的。

  

  而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这种致命的失重感和令人恐惧的美终其一生都将伴随着他,根植于他难以自控地翻开哈利·波特作品的日日夜夜,直到死亡从命运手中接过这个饱受炙烤的灵魂。

  

  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甚至忘记了时间的流逝,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如饥似渴地读完了这部他看不起的拙劣处女作。这无疑是一种最最厉害的羞辱,等同于那素昧平生的家伙从书中跳起来狠狠给了他一拳。

  

  我是年轻,他挑衅地扬扬拳头,可你怎么敢用这种自以为是的口吻来说?是谁这么津津有味地看完了呀?我这么年轻就已经写出了你一辈子也赶不上的东西。你应该怀着敬畏再说一遍:多年轻啊!

  

  德拉科霍然起身,将它一把扫下书桌。胶装书脊在桌角重重磕了一下,书页劈开立起。作者的姓名在台灯下幽幽闪烁。

  

  他盯着书脊上那串再普通不过的名字,怒火中烧。

  

  在他面前摊开的不是一部新人奖提名作,而是天才用以在世人面前开天辟地的一把霜锋。哈利·波特,如今听过他的人还很有限,但德拉科知道有一天,这个名字将会震惊天下。

  

  他作出了决定。

  

  是谁也不能是波特。

  



  “是谁也不能是波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赫敏·格兰杰拔高声线,起身时甚至撞翻了她面前立着的评委名牌。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德拉科避开她咄咄逼人的视线,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慢吞吞地重复,“据我看,入围者中哪一个都比波特强。文无第一,我也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而已,你这样当着各位评委的面袒护自己出版社的作者,格兰杰,真的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他公然质疑赫敏的公正性。她深吸一口气,咬着头绳把丰沛的褐色头发重新绑好:“马尔福,你只是害怕。”

  

  德拉科低下头去,眼睑在她冷静的言辞中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哈利的作品让你害怕了,”她开始冷笑了,扶起自己的名牌,“他这么年轻,锋芒毕露,你怕有一天他的成长会把你比得无地自容,谁让你只是个平庸的作家,靠着家中那点……”她在面色各异的评委中环视一周,咽下更刻薄的话,重申道:“我选哈利·波特。我想在座任何一位具有基本鉴赏能力的评委也都会作出和我一样的选择,除了那些庸碌卑鄙之辈。”

  

  她意有所指的目光停在德拉科身上。

  

  “顺便一提,我为拥有他的友谊而感到自豪,”赫敏翘了翘脑袋,留给他一个傲慢的后脑勺。

  

  “极富煽动性,”德拉科佯装感动地鼓掌,孤零零的啪啪声听起来与讥笑没什么两样,“这算什么,给首相选举拉票吗?格兰杰,你不该来搞出版,你该去搞政治那婊子才对。”

  

  “然后呢?”赫敏反唇相讥,“好把文学这片净土留给你这种人为所欲为?马尔福,你休想。”

  

  “总之,我不同意,”德拉科轻声说,表情平板,“那是一堆除了贵出版社以外谁家都不会收的垃圾。”

  

  没人能看见他把手藏进桌子下,指甲在掌心印下四个深深的月牙。

  

  获奖者由评委投票选出,为了避免两极分化的分歧或不公正的黑幕操作,每位评委手中都握有一票否决权。

  

  德拉科将这份殊荣授予波特,毫无悬念。

  

  于是,奖项落在了纳威·隆巴顿头上。一个倘若生在其他年代也必将十分出色,却在波特的天才光环下黯然失色的年轻人。

  

  就像德拉科一样。

  

Chapter 2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如果说第一次交手只是暗流汹涌,德拉科把哈利标记为假想敌,单方面的;那么两年后那场关于荣誉校友名额的口水仗,差不多就把两人的矛盾抬到了明面上。

  

  彼时哈利已是出版界的一块金字招牌,在相当一部分评论家中声名鹊起。他自有一种锋芒,德拉科早就料到。倘若你妄想去触犯它,它就会将你刺伤。他一度想要拖延、阻挠,但哈利,他的宿敌,还是以不可遏制的速度成长起来。

  

  而比他出道更早、作品也更畅销的德拉科唯有怀着隐秘的恶意,一种近乎自我折磨的傲慢,每每要自己的新书发布日期紧随波特之后,有心看看谁更受欢迎。赫敏曾说他活像一块被人吐在阴暗角落里的黏痰,紧扒着哈利·波特不放。

  

  当两人共同的母校霍格沃兹大学迎来三百年校庆,向散落在社会各界有所成就的毕业生广发英雄贴时,德拉科意识到他终于与波特狭路相逢,非干上一场不可了。

  

  为母校致辞的荣誉只有一次,这样的重任毫无疑问落在两位靠笔杆子吃饭的校友身上。两人都不肯放过这次机会,令人伤脑筋的是,究竟该由谁来写稿子,谁在观众席坐冷板凳,德拉科·马尔福还是哈利·波特?

  

  麦格校长倾向于哈利,大部分曾经教过这两个学生的教授也都同意她的看法。与笔调严肃阴郁的德拉科比起来,哈利似乎更适合站在聚光灯下。但斯莱特林那边的师生却偏向德拉科,正统书香门第的出身无疑比野路子要名正言顺得多。他们博得了不少校董的支持。

  

  请帖的天秤一再摇摆不定,哈利、德拉科;哈利、德拉科。最终,德拉科那神通广大的父亲把自己在校董会多年的积威作为一块小小的砝码加在了秤子的左边,于是霍格沃兹的礼堂对德拉科敞开了大门。

  

  德拉科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尽管不那么光彩,他迫切地想把战利品狠狠扇到那个疤头脸上。在人们的祝贺与钦羡中,他宠辱不惊,每天照常陪着父母在公园湖边散步,牵着他那条神气的可卡犬。有时相熟的朋友在林间遇见他,只看见他捧着一本心爱的尤金·奥尼尔沉湎其中,于是人人都称赞德拉科的气度,说他当之无愧是霍格沃兹校史上最年轻有为的一位。

  

  可背地里回到庄园,关上书房的门,他却彻夜不眠,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修改他的演讲稿。德拉科为了这篇致辞呕心沥血,一修再修,手稿涂改得除了他本人以外谁也看不明白,再一字一句誊写到羊皮卷上。他掏空了这些年的储备,发誓要在昔日的教授、同学以及所有人面前压过哈利一头,要他输得心服口服。他不介意对方风头正劲,真的,私底下他甚至很喜欢哈利的作品呢。只要能够证明自己更胜一筹,他甚至愿意当众与哈利握手言和,传一段文人相惜的美谈。

  

  结果哈利压根没来,这让德拉科念稿的激情多少受了些挫。当时他一面凑近话筒,一面眯起眼在观众席上来回扫视,眼睛都痛了起来,还是没能找到那头乱糟糟的黑发,自己倒连着念错了三个单词。

  

  他只是怕了,德拉科安慰自己,临阵脱逃的胆小鬼,格兰芬多一向上不得台面……可他心底最隐秘的地方仍燃起了怒火,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稿子,洋洋洒洒,妙语如珠,你怎么敢连一个字都不来听呢?你怎么敢?难道你也把我看作那种全靠关系的小人,不屑与我同场吗!这是蔑视,彻头彻尾的——

  

  掌声雷动,灯光、鲜花和欢呼把一切都衬得如同梦境,整个舞台都为德拉科绽放。他把那首诗念出来了,完美,流畅,毫无瑕疵。他们喜欢这个,他精心写就的祝诗。名义上献给霍格沃兹,实际上献给哈利·波特。

  

  德拉科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座位上,他手上的稿纸全被手汗浸湿了,脸上肌肉止不住地痉挛。只是缺席而已,仅仅是波特的缺席就能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这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他恍恍惚惚地落座,人人回头向他行注目礼。其中一张熟悉的面孔让他打了个激灵,骤然清醒过来。

  

  赫敏·格兰杰,哈利·波特的挚友兼出版商,霍格沃兹同年校友,正隔着两排脑袋愤怒地注视着他。从两年前那场评审起,她就与他公开交恶,势不两立。

  

  如今她却是他被白色光柱晃到模糊的视线里唯一能看清的。德拉科心不在焉地熬着时间,典礼一结束就追着赫敏跑出了礼堂。他知道自己在她那儿不受待见,可他不甘心。

  

  “格兰杰!”

  

  赫敏的背影一顿,在人流中停了一秒。随后她转身,口角衔上冷笑,以一种真亏你还有脸找上门来的鄙夷眼神把德拉科上下打量着。后者追得气喘吁吁,弓着背双手撑住了膝盖。

  

  “波特呢?怎么没来?”德拉科缓过气来,假惺惺地扯扯嘴角,“连母校的庆典也不回来看一眼,缩在他的壳子里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敢再说一遍,”她低声恫吓,“马尔福,你试试看喏!”

  

  “我说波特怎么——”

  

  “我真想不明白,人怎么会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的,”赫敏打断他,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也许我们应该在高尚和卑鄙之后再划分出一个词——马尔福,专门用来形容你这种人。”

  

  德拉科头一回领教她那张嘴的刻毒一点儿也不输给自己,“哈利为什么没来?因为他不想给自己买一个上台致辞的席位!这个理由行了么马尔福先生,我以为你最清楚这一点!”

  

  她对着德拉科惊慌的表情跨进一步,食指几乎指上他的鼻子:“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老是针对他,但你最好记住,你出身优渥,有满墙的莎士比亚、雪莱和济慈陪着长大,还有一个好爸爸,以为那就是你的底气了,”她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那又有什么用,你是有点儿才气,但你永远也不会是他们,只会跟着故纸堆一起死去。哈利的起点跟你不一样,他在姨妈家寄人篱下直到十一岁,从没有人教他念诗写小说。他上的是公立学校,可他是他自己,他会是一个全新的时代,你只管看着吧。”

  

  你得承认这女人是个厉害角色,句句都往德拉科心口插刀。可这些都及不上她闭上嘴,优雅地转身、摆手,当德拉科以为她终于骂到尽兴准备离去时——猛地回身一勾手,往他脸上狠狠揍了一拳,正中红心。

  

  以那种能把鼻子砸进脑袋里的力道。

  

  这很可以,德拉科捂着鼻血想,他这辈子大概不会再主动找赫敏·格兰杰聊天了。



  

  这事儿没完。当天晚些时候,他正仰面躺在沙发上以可笑的姿势敷着冰袋消肿,另一只手费力地拎着手机浏览校庆日的反馈,绝大部分人都给了他高度评价。

  

  他把界面往下拉,绿眼睛黑头发和闪电形伤疤,哈利的笑脸蛮横地霸了屏。

  

  “今天,德拉科·马尔福先生为我们的母校霍格沃兹大学献上了一篇优美绝伦的诗歌,”他在自己的首页写道,语气相当欢脱,“在各界校友的众多贺礼中,我找不出哪一件比这位青年作家的妙笔所书更令人动容。由于种种原因我未能亲身到场观看他的致辞,出于对母校的敬爱,以及为向小马尔福先生致敬,我将忝颜站到前辈的肩膀上,对那篇杰作稍作修改,供诸位一哂。”

  

  他看到了,德拉科感到胃里一阵翻腾,而且看懂了。哈利知道这首诗是德拉科专为他一人所写,现在他要反击了。

  

  说来奇怪,不过是改掉了几个单词,删去了几句短语,对调了几句长句,整首诗立刻就不一样了。那原本是一次体面的献礼,而哈利寥寥几笔就助它跳出了祝词的桎梏,变得生动蓬勃。它太好了,好得仿佛本该如此,好得不似出自凡人的手,而是天地初次分离时就存在于其中的一轮满圆;它说出了德拉科原本想说而说不出的一切,熨帖至极,又触不可及。

  

  德拉科又一次跌落下去,这回他从断崖壁上看见了一次壮丽的枯萎,枯萎的是他,波特取而代之。

  

  短短三个小时,波特的动态被转发上万次,每一个转发都是一记打在德拉科脸上的耳光。这是他们头一回正面交锋,他为自己妄图挑战被上帝选中的人而付出了代价。

  

  德拉科愣神的间隔太长,以至于屏幕自动上了锁,黑屏映出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被青肿和血瘀扭曲得有些病态。

  

  屏幕一亮,跳出一条发自哈利的私信,简单直白得像他本人,甚至不屑于加个表情。

  

  “马尔福,你的诗真差劲。”

  

  “啪”,德拉科手一软,机子重重砸在脸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Well Well Potter,Now It's on.

  

Chapter 3  所求不善,何必铸神

  

  他拉高立领。

  

  又压低帽檐。

  

  侧身四十五度。

  

  假期的书店人头攒动,没人注意到角落里有谁正读着哪本书。

  

  而这正是德拉科想要的。

  

  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读哈利·波特的新书,任何人。

  

  这些年,他逐渐认清那股异样的冲动源自何处。这怪不得他,你不能要求德拉科·马尔福那样的天之骄子一下就明白“嫉妒”是什么意思,就好比你没法跟吃惯了红丝绒蛋糕的玛丽王后解释黑面包皮的滋味。

  

  十九岁,他出版自己的诗集;二十岁得到《预言家日报》总编的赏识,在市面上影响力最大的报刊上拥有自己的连载专栏;两年后集结成册时,连续十八周登上畅销榜首,随即又荣获新人奖。偶尔的,他还与父亲合作翻译过一些冷门作家的遗作,得了业内不少前辈一句后生可畏,大有可为。

  

  隐藏在谦逊皮相下的却是长在骨子里的优越感——既然没人能比得上自己,又何必与凡愚们为难呢?

  

  太顺遂了,太平坦了。人生好似一把利刃切开热黄油,直至踢上哈利这块钢板,无往不利的霜刃崩了口子。

  

  在那之前,他从不知嫉妒为何物。

  

  在那之后,他在其中淹溺了自己。

  

  他憎恨哈利如天边流星般难以企及的才华,憎恨他的每一本小说每一个微笑每一笔签名,憎恨自己永远无法触及星星的高度。

  

  这倒不是说在作家的职业生涯里哈利就比德拉科更成功。比之那个直来直去的愣头青,德拉科向来擅长宣传自己,更懂得顺应风向青云直上。

  

  可悲的是他有那么一双不容自欺的慧眼,刨去泡沫和浮名之后,他赢得世俗,而哈利将战胜历史。

  

  凡愚昙花一现,天才注定不朽。

  

  德拉科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在公开场合与哈利叫板的机会,哪怕文盲也知道这两位作家不对盘。但在私底下,他购买哈利的所有作品,发烧一样把每个故事都读得倒背如流,疯狂迷恋着他创造出的幻想世界。

  

  这等同于自虐,一遍遍咀嚼回味自己的伤口。他像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被第一口烟呛得流泪,却不懂得怎样吐出。随后便上了瘾,一口一口,烟斜雾横,直到肺部漫出阴影,又向心脏一路扩散。

  

  当这些都无法满足他,他转而追寻关于哈利的一切,收集他的所有消息即便那只是报纸角落里一块短短的评论。

  

  任何典故,任何作家,哪怕一句引用一个生词,只要哈利在书中随口提到而他感到陌生,他就会扑向图书馆把它们彻夜补完,尽管哈利本人或许也只是一知半解。

  

  不够,远远不够。德拉科对哈利恶意的好奇心已经欲壑难填。他在哪里长大?喜欢什么颜色,爱吃什么水果?他最喜欢的作家是哪一位,最心爱的小说是哪一本?他打字用哪一款键盘,签名用什么牌子的墨水?他是否也跟什么人约会,习惯什么味道的润滑剂?哈利是什么意思,波特又有什么含义?什么东西组成了他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是什么,造就了哈利·波特?

  

  这种病态的追踪逐渐发展成对哈利私生活的狂热研究。这世上没人比他更痛恨哈利,可也没人比他更了解哈利。

  

  眼下,他改头换面地蹲在书店一角,再三环顾后才翻开新书,扉页上烙着那个宿命的名字。仅仅是翻开序言,就好像揭破了内心火烧火燎的秘密。

  

  “还是被你找到了!”店长小姐的尖叫从身后传来,吓得德拉科当即合上书,用力之大险些把食指夹断在里头。

  

  “潘、西、帕、金、森,”他咬牙切齿,“你几时能改掉这一惊一乍的毛病?”

  

  一头黑色短发的姑娘捂着脸哀嚎这不是我的错,谁知道我已经把波特的新书往角落里一藏再藏还是被你逮了个正着?你什么毛病德拉科,在自己脑袋里按了个波特追踪器?

  

  德拉科斜挑着眉掂掂书册,阴恻恻道我记得你答应过我绝不出售这个人的任何出版物。

  

  他这两幅面孔的调换真是越发驾轻就熟。

  

  “别说梦话,你知道这不可能。他在韦斯莱出版社正当红,纸媒这行不景气,得罪了他家我还做不做生意?”潘西可怜兮兮地揩去她并不存在的泪水,她说德拉科我够可以了,波特的书都堆在角落里吃着灰从没半句宣传,你呢?我亲爱的大文豪摇钱树,你所有作品码得整整齐齐放在中央广告词吹上天,我够意思了!你还要我怎样?

  

  “不怎样,”德拉科拎起哈利的书,“结账。”

  

  潘西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滚圆,活像白天见了鬼。

  

  “你要捧波特的场?”

  

  “是啊,”德拉科慢条斯理地掏卡、付账、签字,随后在潘西呆滞的眼神中翻开书页,手指分别捏住两角,从书脊正中撕了下去。

  

  “买来撕掉,”他假笑着说,“不行?”



  

  这是个谎言。

  

  哈利的书他向来收得一部不落,当然也包括最新那一本。

  

  知己知彼,他想,仅此而已。他对那个疤头绝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执念。

  

  德拉科锁上书房的门,重新翻开扉页,从刚才被潘西打断的地方读下去。

  

  黑魔法,这个词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哈利目前为止的作品集中从未出现过类似带有中世纪气息的单词。他打算写一个魔法故事?

  

  德拉科忍不住把他大大嘲笑了一番,黑魔法、女巫和飞天扫帚,这家伙已经沦落到写恐怖童谣去骗小孩儿了么?他怎么不干脆把魔杖和猫头鹰的元素也加进去,再来个无恶不作的大boss黑魔王?

  

  江郎才尽,波特总算也有今天,江郎才尽!

  

  尽管如此,德拉科还是习惯性地走向他浩瀚的书架,那儿积攒了历代马尔福们费心搜罗的藏书。黑魔法,他必须把这套骗小孩和神棍的玩意儿吃透,才好在波特卖弄他那点可怜的小聪明时予以精准而无情的嘲讽。

  

  黑魔法黑魔法黑魔法……唔,有了,《禁咒注释及常见谬误一览》。他捂着口鼻小心翼翼取下那比他年长几个世纪的大部头,生怕一个喷嚏就把它打散了架。封皮上的烫金掉了漆,三角标志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侧翼布满蠹虫啃咬留下的斑驳,纸张都泛了焦黄,一碰就碎。

  

  德拉科戴上手套,扫去尘埃,凝神屏息地翻阅了半个小时词条后,开始感到失望。满篇都是神神叨叨的鬼扯,一声神锋无影会割开你的身体,一句阿瓦达就能索命?假如语言有这样的力量,他改天就对波特念上十遍,阿瓦达阿瓦达阿瓦达。

  

  别以为标些冷僻的拉丁文就是真正的魔咒了。德拉科皱皱鼻子,不敢相信曾有哪个马尔福真的潜心研究过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要是波特对此感兴趣,那可真是自甘堕落,怎么也不配再当他的对手了!

  

  他决心再翻一页就放弃这次探索。

  

  “呕心咒,独属于疯狂艺术家的禁忌魔咒,”这个词条引起了他的兴趣,要知道作家也算艺术家之一,“1458年由普拉斯·谢泼德发明。该魔咒通常用于艺术创作,把活人(往往是使用者的亲友)封进未成品中,它将汲取鲜活的灵魂而具有无穷魅力。在有据可查的魔法史中,至少有三十余位知名艺术家曾使用过此咒,疑似者无数。由于该咒极其隐蔽,难以察觉,且一旦启用便无法终止,于1907年被国际魔法协会列为二级禁咒。”

  

  德拉科口干舌燥,浑身发热。我一个字也不信,他在心里小声说。纤长的手指却在书页上痉挛着徘徊,一行行读了下去。

  

  “即便你也像谢泼德教授一样,是个才华平庸却又想青史留名想疯了的家伙,也请慎用!”那满脑子妄想的佚名作者以颇为蛊惑的笔触敬告,“此咒极度危险,兼有反噬风险。据不完全统计,近六百年已有一百三十五名巫师丧命于此。”

  

  词条的下半部分被一张绘有音标和句读的插画所占据了,上面详细记载了呕心咒的正确读法和数种谬误,并列举了误读可能带来的后果。

  

  在插图下方还有一行标红的小字:“身怀利器者,杀心自起。”

  

  横竖是假的,试试也无妨,就当念童谣。这诱惑太大了。德拉科心口一阵不规律的悸动,那些死去的字符化成一条条黑色蠕虫直往他眼睛里钻。他的胸口像猩红热病人那样剧烈起伏,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滚落。

  

  不,别做傻事,用了它等于承认自己没天赋!

  

  见鬼,他没法控制自己。那些勾连成串的线条看上去无端邪恶,引诱他死死张大眼睛,手指点在音标处。舌尖抵住上颚,陌生的音节从声带处挤出,被气流送到舌面,在颤抖的齿间滚动。

  

  一道白光从摊开的书脊中爆发,以指尖为媒介迅速包裹上来,像蚕茧般吞没了他。



  

  感官重新降临时,德拉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白色空间里。

  

  确切地说,这儿到处充斥着轻柔洁净的白雾,若即若离环绕在他身边。这雾既不潮湿也不浓重,只始终笼罩着他目之所及的一切。他发现自己穿着一袭圣徒般素净的白色长袍,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他尝试着跑了几步,双手束在唇边大声叫喊,却连回音都没听见。这鬼地方没有壁垒,没有活人,什么都没有。

  

  偶尔的,有什么东西从在白雾深处一闪而过。起初是蓝色的,依稀是一列铁皮火车。德拉科立刻追了上去,但他无法冲破那无处不在的白雾,列车消失在远方。他丧气地坐在地上,回忆自己来这儿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明明坐在庄园的书房里,阅读波特的新书。黑魔法、呕心咒……禁咒。

  

  有种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汽笛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刚才错过了列车的地方再次驶来一辆黑红相间的蒸汽火车。这一次他似乎离得近了些,能清晰地看到火车头上漆白的编号数字。雾气稍稍薄了些,他甚至能透过玻璃窗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坐在车厢里,百无聊赖地哈了一团气在玻璃上。

  

  天际飞来的猫头鹰让男孩停止了涂鸦,它嘴里衔着一封羊皮纸信笺,在几乎撞上车厢的瞬间把信丢进了车窗的缝隙里。尖锐的信角砸中小男孩的额头,他发出一声痛呼。

  

  当时的德拉科不曾想到,他刚刚目睹了日后风靡全球的魔法男孩系列诞生伊始的构想。

  

  而眼下他只纠结于这一幕完全违背了物理定律。他站在原地静止不动,不可能把高速行驶的列车里发生的细节看得一清二楚。何况两列火车之间只隔了几分钟,它们没理由不撞个车毁人亡。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以致只有一个答案能解释他遇到的一切。

  

  他念错了咒。

  

  德拉科·马尔福把自己困在了哈利·波特的小说里。

  

Chapter 4  祥瑞御免,了解一下?

  

  哈利近来定期收到威胁信。

  

  早一行晚一行,雷打不动出现在他笔记本上。

  

  装过探头蹲过点,也曾枕着本子彻夜不眠,天一亮哗啦啦翻开,赫然又是一行脏话。初觉匪夷所思,细思毛骨悚然。

  

  疤头、蠢狮子、圣人波特,最最刻毒不过一句破特臭大粪。

  

  那一笔字倒算漂亮,只是力透纸背,好似怀了多少怨气。

  

  他向赫敏抱怨不知是谁下了这么大功夫搞这种不痛不痒的恶作剧,难道世上还真有巫师能隐去身形来去自如?

  

  他的出版商从沙发上一蹦三尺高,支着下巴满屋子转悠道你要火了哈利,你要火!

  

  “哦,得了吧赫敏,”哈利淡定地喝了口茶,就好像他现在还不够火似的。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赫敏绕着沙发越转越快活像一只焦糖色的陀螺,“神秘威胁信!所有大文豪都是从收刀片开始享誉全球的,还记得那颗扔向柯南道尔窗前的石头吗?读者的威胁信像雪片一样塞满他的邮箱,就因为他杀掉了他的顾问侦探!——证据在哪儿?”

  

  哈利一愣:“什么证据?”

  

  “信,”赫敏向他摊开手,“那些信!”

  

  “在我的笔记本上,但它们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消失,”哈利面露难色,“大概用了隐形墨水。”

  

  “哦,他很谨慎,不是吗?下次记得拍照,”她开始咬指甲了,飞速盘算着怎么扩大这件事的影响,“丽塔,哈!丽塔·斯基特,幸好我手里有的是那女人的把柄!你等着哈利,我们现在急需她那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本事,她那支羽毛笔会把你介绍给全世界的。”

  

  女孩儿急匆匆喝掉冷咖啡,抓起手袋就往门外跑。哈利哭笑不得地送她到玄关,“比起那个,难道不是有个能神不知鬼不觉在我家出入留言的匿名者这件事更恐怖吗?今天他能写字骂我,明天就能一刀拉开我的脖子,而雷斯垂德探长永远也查不出凶手是谁!”

  

  “别担心,比起威胁你不觉得那更像调情么?我看是你招来了一个疯狂的Fan,”赫敏笑了,风风火火地回头给了他一个贴面吻,“你知道的,作为好友我希望你的名字家喻户晓;而作为出版商,我永远不嫌摇钱树长得太高。”

  

  也许马尔福说得对,她踩着十公分细高跟稳稳踏下楼梯时不无得意地想,她生来适合搞这一套。

  



  送走客人,哈利独自回到书房,再度把笔记本摊在膝头做些徒劳的探究。

  

  它比普通的本子要小一圈,放在风衣口袋里正合适,原本被哈利用来随时随地记录突发的灵感。身为职业作家,他知道那些小小的思维碎片有多重要,不知哪天就会汇聚成长篇巨著助他功成名就。好比第一页上写着“一列通往魔法学校的蒸汽火车,蓝色”,那个单词被几笔涂掉,又在一旁标注了“红色”。

  

  但现在它彻底沦为了某位不知名混蛋的战地。事实上哈利尝试过用拍照的方式保留证据,他没敢告诉赫敏,这是最令人惊惶的部分——那些字在手机中无法显示。

  

  他对着本子叹了口气,随手翻开一页,抱着试图整理思路的心态写下几个字。

  

  你是谁?

  

  下一秒,在他书写的下方自动浮现出了回答。

  

  阻止她。

  

  哈利对着本子愣了五秒,忽然觉得背后发寒。他难以克制地大喊一声,把它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本子在地上滚了几滚,最终摊开在一片空白页面上。

  

  你有病吗?

  

  这一次的句子潦草起来,语气显得十分恼火。它完全是从笔记本内页里渗出来的墨迹,墨绿色中带着银灰的细闪,不属于哈利使用过的任何一种。它也很快闪烁了几下,再次被吸进纸张中没留下半点痕迹。

  

  不,这太疯狂了。哈利跌跌撞撞地从壁炉旁取下铁钳,隔着将近一米的距离把本子勾向自己,随后用脚尖将它固定在地上。麻意从他与白纸接触的地方开始爬满全身——尽管隔了拖鞋一层绒,他简直能听见鸡皮疙瘩从毛孔里爆开的声音了!

  

  他一手扯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一手挥舞起铁钳把闹鬼的那一页狠狠撕了下来,像扔一片烂菜叶那样扔进了熊熊燃烧的壁炉里。

  

  火焰立刻吞没了它,哈利喘着粗气瞪视着最后一点灰烬也消失其中。这他妈是一桩超自然事件,那么一切都能说通了。有一名巫师,一个幽灵,一只恶鬼,一个……随便什么玩意儿,附身在他的笔记本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站在房间里阳光最盛的地方,鼓足勇气看向他的本子。

  

  它安静了很久,不再出现句子。哈利咽了口唾沫,两根手指捏着书皮把它拎到眼前打量。那上头记录的新书素材对他而言太重要了,他没勇气把它整个扔进壁炉付之一炬,哪怕它看上去邪性得厉害。

  

  哈利定定神,把自己被吓歪的眼镜重新扶正,恐惧逐渐被好奇所取代。紧接着,一点阴魂不散的绿色墨水又从空白纸张流了出来。

  

  一张简单得近乎蹩脚、却又异常传神的恶作剧鬼脸跃然纸上,边上配了一行充满挑衅味道的小字:哈哈!抓到你了小傻瓜,这招对我没用。

  

  “卧槽!!!”

  

  哈利抱着脑袋崩溃地吼了一声,又一次把本子甩了出去。



  

  他现在确信这不是现代科学能够解决的范畴了。仅仅丢弃这本诡异的小册子也不能令人放心,哈利开始四处寻求能够驱逐恶灵的办法。

  

  灵媒告诉哈利说他不幸招惹了笔仙,两千磅,她能替他搞定一切。哈利满脸肉痛地摸钱包,那本在灵媒师手中始终毫无反应的笔记本忽然渗出猩红的墨水,在封皮上逐渐汇成一个逆五芒星法阵,粘稠液体顺着星尖直往下淌。

  

  裹在黑袍子里的女人尖叫着推翻了她的烛台香薰和塔罗,不由分说把哈利连同他的本子一块儿从二楼窗户扔了下去。随后任由他躺在楼下把价提到上万英磅,那扇刻满奇异符文的大门再也没向他敞开过。

  

  哈利恼怒地看着星阵消失,而内页开始闪现满页满页的哈哈哈哈。恶鬼倒不至于,是个性格超差的幼稚鬼才对。

  

  也曾去圣洁的教堂寻求庇护,圣水洒空半瓶,跪在圣坛前祷告了不到半句,本子里那家伙开始跟着他一块儿默《圣经》,一口一个阿门,虔诚得叫人肃然起敬。

  

  就在哈利认真考虑是否要去东区拜访来自东方的阴阳师时,本子似乎终于厌倦了捉弄他的把戏,第一次用好商好量的口吻打了个招呼。

  

  疤头,签个休战条约如何?

  

  谁他妈和你开过战!哈利怒气冲冲地落笔,从来都是你单方面在搞我!

  

  嘿,消消气,我不会割开你的喉咙。

  

  你到底是个什么鬼!

  

  你先保证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出版商。

  

  怎么,你倒还想威胁我?我随时可以把你这没手没脚的鬼东西扔进壁炉里烧掉!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我是你的书灵。

  

  ……什么?

  

  书——灵。墨迹拖拖沓沓地在字母中间落下一大滴墨点,似乎对他的理解速度相当不耐烦。早说了这招对我没有用,随你怎么折腾,除了让那些傻气透顶的小故事灰飞烟灭,你伤不到我分毫。因为我的灵魂寄居在你的故事里,而不是这本可怜的笔记本。不信试试看?

  

  我的……故事?

  

  是啊是啊复读机先生,我以为大文豪波特能比一般人更快接受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呢。毕竟你满脑子净是巫师啊黑魔法啊之类的玩意儿,到头来你跟我说你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

  

  听那语气如果纸也能翻白眼,他现在大概已经把双眼翻上天了。

  

  不是我迷信科学,任谁碰到一本会说话的笔记本都会疯掉!没把你写满禁咒绑上石块沉进大西洋公海已经是我最后的仁慈了!

  

  哈利甩甩酸痛的手腕,即便靠写作吃饭,他也已经很久没有持续书写这么多字了。

  

  那也没用,我水火不侵。对方得意地说,除非你把那部魔法小说的架构从脑海里删除。

  

  你明知我做不到那个。

  

  哈!那就捏起鼻子忍着吧。

  

  太过分了,完全就是一副“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哈利合上封皮,想了想又忍不住打开。

  

  无意冒犯。我是说,呃,你是…那种对人有影响的书灵吗?

  

  你问我会不会害你?

  

  哈利有些难堪,他确实怀有这样的隐忧。

  

  这回笔记本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波特。一行字慢吞吞地渗出纸面,我不会主动这么做,我保证。

  

Chapter 5  你从虚空走来,做我白日的囚徒,夜晚的情人

  

  人与人之间和平共处绝不是因为互相理解,而是因为互相容忍。

  

  哈利习惯书灵的存在比他自己想的要快,快得多。据他自称是得益于职业敏感,作家生来有颗无法置身之外的心。他们很难无视那些戏剧性的邂逅,他们蠢蠢欲动,不甘平庸。

  

  而里面那家伙则一语道破,说你只是太寂寞。

  

  别不承认。写文很孤独,也许是世上最孤独的工作。你尽可以找人彻夜谈论新构思,把书稿寄给每个认识的出版商,可回到书房,归根结底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谁也帮不上忙。纵然有赫敏,有罗恩,还是无限孤独。你的故事牵动着全世界的心跳,可你还是那个只身躲在碗橱里数蜘蛛的小男孩。

  

  嘿!别说得我好像是个离群索居的老鳏夫行不行?我没那么可悲!

  

  你每天花几个小时跟一本笔记本聊天,这还不够说明问题?

  

  我、我只是接受度比一般人更高!要知道我贩卖幻想为生,我相信任何荒诞不经的东西,相信海上有巨鲸,北方有精灵;相信黑暗森林里的猫头鹰是女巫的眼睛;还相信骑士道的忠正和累生累世的爱情。

  

  怎么,大文豪波特又开始作诗了吗?无可救药的浪漫傻瓜!

  

  ……你一句话里要给我起多少绰号?

  

  多少都不够。

  

  这很正常,每个作家都是这样的!

  

  别随便代表别人,换了我不会晃荡着满脑子感性的眼泪水去写作。我会事先调查市场风向,搞清楚读者喜欢的流行题材和热门社会话题。如果打算参赛,还得事先摸清每个评委的喜好呢。

  

  ……你这话很像我认识的某个人。

  

  谁?笔记本立刻警觉起来。

  

  一个特别惹人厌的同行。

  

  ……

  

  喂。

  

  嗨,你还在吗?

  

  哈啰——

  

  哈利哭笑不得地发现他不肯理会了,难道他以为自己拐着弯骂他特别惹人厌吗?

  

  是的,在他心中这玩意儿是“他”而不是“它”。

  

  哈利盯着空白的页面发了会儿呆,转而打开了文档专心写了起来。



  

  有时书灵也会主动开腔,奈何墨水渗得悄没声息,他在里面喊破了嗓子也没人理。哈利在发现这一点后就再也没把它合上封皮放进抽屉里。

  

  抱歉抱歉,我错过了多少?

  

  不多,也就三百七十八个新绰号。

  

  ……

  

  姑且祝贺你的新作出版,虽然《魔法石》这个名字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任何十四周岁以上智力在平均水平的人都不会想要翻开它。

  

  呃,谢谢你。显然哈利已经非常善于解读他藏在刻薄言辞下的真心话。你真的能看见我脑海里的世界吗?那是什么样子的?

  

  起初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大雾,有点儿像新年清晨的街道,什么也没有。

  

  听起来很有趣!

  

  有趣?笔记本尖刻地反问,你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差点儿被无聊逼疯!

  

  好吧好吧,后来呢?

  

  后来雾气没那么浓,稍稍有些动静了。一开始我看见一列蒸汽火车,还有一只猫头鹰把录取通知书扔给了你的主人公男孩。

  

  哈利笑了起来,太神奇了,那真的是他最初涌现的灵感。

  

  现在呢?你看见了什么?

  

  有个侏儒在到处乱跑,你管这叫家养小精灵?好吧。唔……巨型蜘蛛,还有蛇,大得能塞满整间屋子的蟒蛇,团起来挤在…下水道里?真他妈恶心,你的童年得有多阴暗才能写出这种东西?操操操,别再让我看见那两排眼睛和粉色口器,算我求你!

  

  这回轮到哈利在纸上写满哈哈哈了,他得说这感觉棒极了。

  

  哦,亲爱的我不得不,谁让我是个从小住在碗橱里数蜘蛛的小可怜。

  

  ……报复,疤头,你这是蓄意报复!

  

  公正点儿,我这是剧情需要。哈利笑得几乎拿不稳笔。

  

  哈利正式开始动笔写《密室》时,笔记本好像特别亢奋,绿色墨水喋喋不休地淌了一页又一页,活像个没吃药的甲亢病人。

  

  照搬我的性格和语气也就算了,你非得把主人公的死对头全家都写成人傻钱多为富不仁的种族主义者吗?说真的,不能因为你小时候遭受过无良富人的欺凌就把这种刻板印象带给全世界。我要告你,这是恶意诽谤!

  

  没人让你对号入座。

  

  那么里德尔会说话的日记本呢,你敢说你写的时候没想到我?它甚至还跟小姑娘谈恋爱,真令人作呕。难道在你疯狂的潜意识里也想跟我来一场柏拉图之恋?抄袭,哈,抄袭!你的书都是这么抄来的吗,头上长疤的大文豪?

  

  闭嘴,灵感源自生活。

  

  笔记本稍稍安静了一点儿,他察觉到哈利今天异常简短的回复。

  

  ……你还好吗?

  

  事实上,一点儿也不好。截稿日期快到了,可我写不下去,有个……能把人杀死的咒语,你明白吗?它害死了救世主的父母,我管它叫死咒。可这个名字只能用在草稿上,我不知道怎么给它一个正式称呼。

  

  阿瓦达。

  

  什么?

  

  能索命的恶咒,它叫阿瓦达。笔记本上从从容容地流出一行极漂亮的花体字,看起来很高兴能在哈利面前炫耀自己的渊博。以防万一波特,我额外给你补习一点儿黑魔法常识。神锋无影能把人切成碎片,它专门用来应付敌人;使用黑魔法多少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比如你想制作魂器来求得长生,那就必须通过谋杀来割裂自己的灵魂。

  

  ……你其实是巫师百科全书的书灵吧。

  

  我向来博闻强识。

  

  谢谢你,真的,帮了大忙。

  

  哈利记了一会儿笔记,那些科普意味的文字贴心地没有立刻渗入纸张消失。

  

  波特。

  

  嗯?

  

  我看到了。

  

  什么?

  

  斯内普是为了救世主的母亲才弃暗投明,他默默地爱了她这么多年。

  

  哈利抓了抓脑袋,写道:是的,我想这样叙事逻辑才能自洽,否则这个人物就太平面了,他的双面间谍生涯也会显得太过突兀。不过我打算到最后一部再把真相揭示出来。

  

  尽管不想承认,这是一处很棒的情节。我一直觉得你的小说带有半自传性质,困囿在个人经历中而缺乏更广阔的文学性,现在我无法再这么说了。

  

  半自传?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我的人。

  

  第一个是谁?它淌出了嫉妒的颜色。

  

  德拉科·马尔福。

  

  笔记本忽然沉默了,过了好半天才说:他也是个书灵吗?

  

  不,他是我的同行。

  

  一些字母非常缓慢、非常端正地闪现出来:是你特别讨厌的那位吗?

  

  是他先讨厌我的!我们确实在许多奖项和机会上都有竞争关系,可我跟他除了隔空喊话都没怎么打过照面。

  

  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是在嫉妒你。

  

  嫉妒?唔,我不希望是这样。

  

  为什么?

  

  看不惯我的人太多了,要是他也只是其中一位,那可就泯然于众了。

  

  这一回笔记本迟迟没有答话,好像哈利的回答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怎么,他是你的与众不同先生?

  

  你可以这么说。哈利咬着笔帽想了想。倘若德拉科别老是针对我,或许他会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这要怎么说?笔记本小心翼翼地问。

  

  他能给我一样对作者而言最宝贵的东西。这时代从不缺少廉价的掌声和喝彩,再糟糕的作品也多的是人傻笑着买账。批评反倒成了奢侈品——可看的小说实在太多,读者选择最快捷的筛选方式,他们用脚投票,宁可关掉页面去追逐新的刺激也不愿把时间浪费在不感兴趣的文字上,只有德拉科每次都能精准地看出我的软肋。他说话不留情面,可除了他自己从不准别的评论家骂我,说侮辱他的对手也等同于侮辱他挑选对手的眼光!

  

  怎么听他都是个蠢货,十足的。

  

  可惜这个蠢货最近不知去了哪儿采风,我已经好久没听说他的新消息了。

  

  哈利半开玩笑地加上一句我几乎都要怀念他那些华丽的叫骂了。

  

  那么他的作品呢?你怎么看待身为作者的马尔福?

  

  唔,他倒是个懂行的。

  

  懂行的,笔记本重复道。书灵不再出现了,整整一天都没有再回复过。

  



  五音不全的超级IP先生,我求你别再哼那首歌了行吗?我快被这种洗脑式循环给逼疯了!《阿兹卡班的囚徒》一遍过稿,魔法系列的电影开拍,这一切都可喜可贺,所以能请你的嘴巴稍微安静点儿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

  

  然后请你替我撕下这一页装进信封送到蝰蛇书店,别担心,我已经写好了,等它送到收信人手中自然会有字迹出现。

  

  哦,你还有别的书灵朋友?

  

  算是吧……不准拒绝。笔记本强调,因为这是我这么多年头一回向你提要求。

  

  可以,当然可以。

  

  蝰蛇书店就在三条街道开外,二十分钟后哈利跑腿回来时嘴里依然在哼着轻快的歌。

  

  好吧,还在傻乐。你到底碰上什么好事儿了?

  

  老实说,有个女孩儿今天一早向我告白了。

  

  所以——这些字迹开始变得艰涩,断断续续好像一支墨胆空掉的钢笔——这就是你的《火焰杯》里开始充斥着幼稚的青春期恋情的原因。

  

  随你怎么说。哈利把话题又饶了回去,我答应了。你能相信吗?是我好哥们儿的妹妹,我认识她快十年,直到今天她才告诉我她从一年级就开始注意我了!

  

  闭嘴。

  

  呃?

  

  听着,我是书灵,不是你的日记本,别把我当成你宣泄的情绪垃圾桶。

  

  不,我不是……我只是想——

  

  哈利的笔停住了。

  

  他的魔法笔记本从那一刻起仿佛失去了魔法,沦为一本普通的薄册子。里面不再渗出绿色的墨水与他交流,他写上去的文字也不会在几秒钟后被吸进纸张里消失。它沉默不语,好像一件死物。

  

  好在这种情况就像哈利不幸的初恋一样,没能超过两个星期。

  

  我和金妮,我们完了。

  

  他奋笔疾书,几乎戳穿脆弱的纸。在他的书灵消失后他依然保持着每天留言的习惯,简直像家属尽一切努力想要唤醒躺在床上的植物人,尽管这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益渺茫。

  

  我不该答应得那么草率,交往之后才发现她根本不适合我。逛街和看电影差不多挤占了我所有的写稿时间,更可怕的是她压根不把写作看作是我必要的工作,而是一件随时可以压缩的什么业余爱好!赫敏都说我最近憔悴了不少,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粘人、那么强势、那么擅长掌控她男友的女孩儿!

  

  得了吧,你这辈子大概也就见过两个女孩。格兰杰,还有你这控制狂前女友。

  

  寂静许久的纸页上闪出一行熟悉的花体,笔锋花俏,语调戏谑。

  

  “卧槽!!!”

  

  哈利吓得大吼一声,像他们第一天认识那样把笔记本甩了出去。

  



  对不起。

  

  ……

  

  我摔疼你了吗?

  

  没有,波特你继续说,她还怎么折磨你来着?

  

  她还把我介绍给她所有朋友认识,我感觉自己是一头被主人拴着脖子的马戏团猴子!而且——等等,你好像很幸灾乐祸。

  

  你是头一天认识我吗?我一向乐于品尝你的不幸。

  

  哈利直到此时才感到某些错位的情绪翻涌上来,比如狂喜,比如愤怒,比如无可名状的想要去亲吻纸张的冲动。

  

  解释一下。

  

  什么?

  

  解、释、一、下!这两个星期你死到哪里去了?

  

  呃,冬眠?

  

  今日最高温度华氏九十三度,谢谢。

  

  我……去拜访蝰蛇书店的书灵朋友了?

  

  →_→

  

  哈利画了一个怀疑的表情,好在他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追问下去。他总是很快就原谅了别人,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之一。

  

  嘿,分手快乐先生,跟我聊聊,随便什么都好。笔记本适时地转移了话题的重心。他单方面和哈利绝交了两周,好像失联了大半个世纪,急切得连笔迹都变得潦草不清。哈利把他当成一种习惯,而困在书中的他却把哈利当成全世界。

  

  总之,我觉得我不适合再谈恋爱了,也许任何从事创作的人都不适合。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大艺术家最后都娶了自己的秘书或学生,要么就是不停地跟模特睡觉。他们的生命里完全没有爱情的位置,结婚只是希望能有个贴心的仰慕者能随时照料起居。

  

  你可够凉薄的,波特。

  

  只是实话实说。我很难在写作和其他亲密关系中间保持平衡,换言之我无法给予金妮平等的爱和关注。谢天谢地我最好的朋友恰好是我的出版商!比起恋人,我宁愿跟你过一辈子,不开玩笑,你总是在那儿,第一时间明白我的想法,比我自己还了解我的作品。

  

  ……别把我说得像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应召女郎。

  

  哪个应召女郎有你这么大的脾气?

  

  承认吧,在你那儿我只是个复古版Siri2.0什么的。

  

  恰恰相反。

  

  哈利笔触一顿,落笔就像他此时的笑容一样温柔,绿色的眼睛在镜片后漾成一泓柔软的春波。

  

  真的,尽管我们对任何事的见解几乎都相左,和你谈话却是除写作以外我所能想到最愉快的事。你对我而言是无价的——是我的珍宝。

  

  ……

  

  你脸红了。

  

  (//////^//////)

  

  别装了,我看到粉色墨水都快把我的书桌浸成小河了。

  

  住口自恋狂!纸张不会脸红!

  

  …波特?

  

  好吧,我其实……也一直对你……

  

  ……波特?

  

  哈利?哈利!哈利——

  



  哈利没法回复他。他的脸色煞白,双眼紧闭,额头重重磕在桌子上,滚烫的皮肤把摊开的笔记本都染得温暖起来。

  

  钢笔从他指尖滚落,“啪”的一声。

  

Chapter 6  一位陌生巫师的来信

  

  波特,我忽然想起这么久以来,你似乎从没问过我是谁。

  

  我说自己是你的书灵,你就从此深信不疑;我往饵上滴了香油,你看也不看就一口吞下去。在你那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巨怪脑子里,可曾有一分一秒对我的来历起过疑心?你有没有想过我并非从你的故事里诞生,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罗曼蒂克先生,你一定想不到。你自己心地磊落,就把人人都看作是圣人君子了。在你的巫师世界里最最恐怖的不赦咒也不过是一句钻心剜骨,置人死地只需要一道绿光闪过的0.5秒,太仁慈了波特,他们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你又怎能想象真正的黑魔法那些骇人听闻的手段,怎能明白这世上多的是比死亡或丢掉灵魂更残酷的刑罚,怎能想到多年来有一个可怜的自作自受的囚徒透过纸页在窥伺着你的一举一动?

  

  很抱歉,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我是谁,以免你一读到我的名字就把信扯得粉碎。这很重要,波特,我希望你能读到结尾。你一定要,它关乎到你我的性命。

  

  而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我该从哪里说起呢?总之,打自我见到你那天起,我就悔之晚矣!往后的许多夜晚,我睁着眼睛辗转反侧数过的一个又一个小时,都被我用来猜测你那天穿了什么衣服,在哪里见了什么人,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你最平凡不过的某天,有一个人正为了你的文字发狂,而你对此一无所知。

  

  我想我看到了星星,看到了缪斯在人间的投影。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她在那里,她把身姿躲在林间影影绰绰,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一睹芳容。我是幸运的,能感受一个隐约的轮廓,看见一片模糊的色块,嗅到一丝芬芳的气味。于是我努力伸长手中的笔,想够一够她的裙角却从没能如愿。

  

  在你出现以前,我还一度以为自己是这个时代离她最近的人呢。可是你,波特,你一摆手便挥散了她周身的雾气,如此轻而易举就把她捉在了手里,好像猎人捕捉小鹿那样简单。甚至——你还对她精雕细琢,我始终触及不到的真正的美好,却籍由你的双手被狠狠推到我眼前。

  

  她选择了你,而我呢?我算什么,只是一个附属的“懂行”的陪衬,一只扒在玫瑰花瓣上的丑陋小虫,好让你的人生不那么一帆风顺!

  

  别以为天才就一定招人喜欢,你几行字就把我害得神魂颠倒,可我心中的恨意和爱情一样炽烈沸腾。你的笔太过尖锐,人们把你称为上帝遗落在人间的瑰宝,但其实没有谁会喜欢纯粹的美好。

  

  过分的天才与过分的美貌一样难容于世,人们爱慕这些天赋,却总是亲手把它们早早扼杀。比起它们鲜活旺盛的样子,大家更喜欢将之奉到神龛里膜拜。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对于平庸之人而言就构成了触犯,好像在故意提醒他们有多么平庸。就好比爱斯梅拉达只消走进贡德月桂家的闺房,一个字也不用说,一个手势也不必做,在座的小姐便个个都觉得自己的姿色受到了损害。

  

  你以为我最大的不幸是什么?是见识过星辰的浩瀚,从此再不能甘心于脚踏实地。明知自己只是一介凡人,仍旧妄图企及星星的高度,把姓名镂刻在穹隆之上。倘若上帝愿意给予我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仁慈(看看吧,他给我的天赋让我只能写出这种程度的比喻而已),就不该让我读到你写的任何一个字,哈利·波特,这样我还能当个沾沾自喜的平庸作家,一生心安理得享有人们转瞬即逝的赞誉,临死还以为自己的作品真的能够传世。要么干脆是个没有半点艺术天分的上班族,翻报纸从来只看财经板块,一辈子没有动过创作的念头,对于美的概念仅仅停留于十九世纪的名著和文艺复兴的油画。这样我倒可以坦然地随大流仰视你的成就,把你每一本小说排在书架上附庸风雅。

  

  你一定觉得很可笑!他偏要我成为作家,又要我目睹自己和星星之间的距离!是你让我从此无法再从写作中获得乐趣,你折断了我手中的笔,在你面前我的天赋不过是浪得虚名。

  

  然而在我最刻毒最疯狂的幻想里,也从来没有杀害你这个念头。我不能想象一个没有你的世界会是何等荒芜、无趣。我宁愿要你活着,好在遥远的某一天里用更加惊人的杰作将你狠狠打败,把你和你的书一起踩进泥里永远不能翻身。相信我波特,我舍不得你去死,我比任何人都熟悉你的作品,你是我的天敌,也是我一生的挚爱。

  

  你以为我恨你,才会到处针对你、挤兑你、诋毁你,波特,你想当然。我怎么会恨你?我以我全部的灵魂爱着你,只不过我的爱神与世人所想略有不同罢了。

  

  我的爱神既不美也不好,他是因为缺乏美好才渴求美好,他贫乏、丑陋、贪婪。人们总是以为他文雅美好,其实远非如此,他倒是粗暴的。他生来渴望占有一切美和好的事物,并且永远独占它们。

  

  我爱你,远非好的意义的那种。我嫉妒你,你的才华太过耀眼,摧折它是一种犯罪,放任它又是一种冒犯。波特,我曾为此饱受痛苦,但现在我明白了,唯一治愈的办法就是把它据为己有。所以我要爱你,我要把你变成我的,那对于我这业已残缺不全的心将是一剂无可取代的良药。

  

  我研究你的过往,探析你的精神世界,像个病入膏肓的爱慕者一样跟踪你,可那些都不够不够不够。于是某天,我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和你之间的距离,我用黑魔法的方式真正融入到了你的生活里,寄附在稿纸中前所未有地触碰到你的一切。

  

  然而这个禁忌的黑魔法有很严重的副作用,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在你完成魔法系列之前我无法获得自由。可随着故事逐渐展开,作者的身体也会随之衰弱下去。写完之后,你就会……死掉。黑魔法真正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伤害他人,而在于对执行者的反噬。还记得吗?任何黑巫师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相信我,起初我只是想把你困在我的故事里,借助魔法的力量写出能够超越你的杰作!等你回到现实世界中,就再也无法忽略德拉科·马尔福的名字,不得不承认他比你更加优秀!为了看你在我面前低一次头,我甘愿把自己的生命献祭给呕心咒。

  

  可我念错了,波特,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这是一个残酷的游戏,一盘死棋。最不需要呕心咒的人成了它的祭品,你根本不必动用这种把戏也能用才华惊艳全世界。

  

  现在你明白了,你不能再把它写下去,这会要了你的命。你还不到三十岁,可已经变得如此虚弱,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郑重地恳请你,波特,在你醒来读完这封信之后,立刻毁掉所有魔法系列的手稿和文档,并将笔记本焚毁。忘掉它,彻彻底底地忘掉它。不要贪恋它可能为你带来的声誉和名利,也不要回复我,一切交流都会耗费你所剩无几的健康。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你早已功成名就。

  

  又及:一个酿成大错的卑鄙小人希求你的谅解。你曾在无意中对他透露的友善和肯定将成为他余生的珍宝。

  

  千万次吻你。

  

Chapter 7  我们保有一切,是为了付出所有

  

  嘿,德拉科。

  

  你好像不怎么惊讶?

  

  早有预料,蝰蛇书店的老板娘潘西·帕金森和你是老交情了,赫敏的情报。我猜你让她定期寄些明信片给你的亲朋好友,免得他们因为你这些年人间蒸发而报警?

  

  算你还有点脑子。

  

  傻子才看不出来,除了你还有谁那么好心思天天起绰号骂我还不带重样?

  

  哈、利、波、特!我不是说了别再回复我吗?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只想确认一下,我不写完你就出不来,你一出来我就会死,这听起来跟三流爱情小说似的。这么说来我们是同心同命啦?

  

  你可以这么说。

  

  哦,真甜蜜。

  

  快动手,波特,这是最后通牒,不然我就一辈子不跟你讲话了。

  

  好吧好吧,删了之后你会如何?

  

  ……不会如何,早就说过我水火不侵。只要你愿意,我还能跟你脑交呢。

  

  不不不,我是说,你是不是永远出不来了?

  

  ……

  

  哈,猜中了。你说这世上多的是比死还恐怖的东西,我想头脑清醒却不死不活地被永远遗忘在一个半成品世界里大概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我必须承担的代价。

  

  你想害我,德拉科,那么你的刑期就是我说了算的,亲爱的。鉴于你这些年悔罪表现良好,我认为你随时都能无罪释放回归社会了。

  

  别、开、玩、笑,你读不懂英文吗波特?你会死的!

  

  人总要死的,不是吗?而身为作家,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在填完所有坑之后再死。倘若填坑还能顺手救我男朋友一命,那我的英雄情结就圆满了。

  

  写到这里哈利吹了一声口哨,德拉科在笔记本里暴怒不已。

  

  你他妈敢!

  

  安静点儿,现在我要开始写《混血王子》了。能看见我在医院里想出的新剧情吗?说真的,斯拉格霍恩这人是——

  

  不,别、波特你……你他妈别以为自己真是小说里的救世主!哈利·波特,你只是个圣母、自私鬼、自我感动的傻瓜!你以为你为什么要爱我,难道我这种人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的天才去爱吗?你就要死了,这完全是因为我,我谋杀了你,我本该是这世上你最后一个约会对象。你只是害怕,害怕你死后像石子投入水花一样无人记得。你要在这世界上最后刻下点什么,那块毛坯就是我。你救我,以爱之名在我身上镂刻下你的痕迹,只不过是为你随后的死亡可以在我身上鞭挞刻下更加触目惊心的伤痛。你知道你的死会让我痛不欲生,你要世上某个人永远记住你,你要留下点关于你的什么哪怕那是悲伤,我正是那个不幸的人。对你的思念和愧疚将是我的镣铐,你要我永远背负着锁链活下去,我说得对不对?!

  

  那些忽然爆开的字母在薄脆纸页上闪烁着异常激动的光芒,好像是德拉科对他吼叫的回音,久久都不肯消失。哈利看着它们静默了很久,才举起笔记本凑到唇边,烙下轻轻一吻。

  

  “你果然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他扬起嘴角,宛如利刃脱鞘却不知锋芒究竟朝向谁,“是又怎样?你大概不知道,我可差点儿就进了斯莱特林。”

  



  他果然写了下去。德拉科惊恐地发现自己所在的魔法世界果然一步步在完善。返聘的老教授办派对办得不亦乐乎,救世主每天抱着混血王子的旧书跟踪自己的死对头,哭哭啼啼的死对头则处心积虑谋划着暗杀老校长……

  

  他身边的白雾几乎完全消散了,那是一个完整、宏达、前所未有的幻想世界,从大局到细节都纤毫毕现。那儿的友情和冒险美得像童话,人们却又像现实世界一样争斗杀伐。

  

  如果不是人命关天,德拉科也由衷同意终止它的发展是一种犯罪。可只要一想到哈利每一次打字都等于把自己的血输进键盘里,他就恨不得把那些角色一个个都掐死。

  

  起初他在本子上叫骂、哀求、诅咒,耍破嘴皮子也没能改变哈利的决心。他意识到那家伙并非一时头脑发热,他是认真的。

  

  于是德拉科只好瞅准有人来拜访——尤其是赫敏·格兰杰登门时,绞尽脑汁引起她的注意。横竖她不能动手揍一本笔记本,撇去这一点,她是他能想到最靠谱的人选,一定会采取强硬手段禁止哈利把书继续写下去。

  

  这就好像某种预先写好的宿命,他憎恨哈利时千方百计阻挠他的成功,他爱上哈利时仍旧不得不继续这桩事业。

  

  不幸的是哈利比赫敏更快发现了他的小计划,并把它及时锁进了抽屉里。德拉科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很长一段时间都拒绝与他作任何交流,静默是他能够要挟哈利的最后一招。

  

  事实上哈利也没那么不惜命,完成《混血王子》的初稿后他把魔法系列的主线故事搁置了两三年,不顾外界风传他江郎才尽的种种猜测,转而着手搭起前传的框架。这段时间他总是低烧不退,但健康状况还算稳定。

  

  和神奇动物有关,这你也能看到吗?

  

  能,我得感激你这回写的动物都还算可爱。那只鸭嘴兽叫什么,嗅嗅?我预感会有许多姑娘喜欢它的。

  

  谢谢,是你让我走出了那个碗橱。

  

  德拉科就没有再说什么,他一如既往地无法招架这种暴风骤雨般不期而至的格兰芬多式表白,不过他已经学会了控制粉色墨水的量,很多时候只会稍稍晕湿前后几页而已。

  



  延宕总是有期限的。

  

  就算无视书迷的呼声、出版商的催促和电影进度的追平,哈利本人也无法忍受鲜活的灵感堆在大脑阁楼里积灰太久。他说那样会让故事失去一种激情的光泽,而德拉科已经不再去试图阻止。他就身处整个故事的中心,没有人比他更能理解哈利把它构建完整的决心。

  

  时间有限,他宁愿把墨水都花在无意义的调情和温情脉脉的吵嘴上头。在这段难熬的日子里德拉科追悔莫及,而哈利心力交瘁,他们隔着一页薄薄的羊皮纸相爱。

  

  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午后阳光明媚,与他摊开笔记本坐在书桌前度过的很多个午后并没有什么不同。

  

  德拉科,我就快要写完了。

  

  ……这么快。

  

  事实上,我已经写了好几年,只剩一个十九年后的尾巴要交代。

  

  你可以永远不把它写完。你可以吗,波特?

  

  那没什么区别,你应该能看到故事已经演完了,我笔下的主人公最后都生活得很幸福。

  

  你在发烧,你的手很烫,我能感觉到。把笔放下去休息一会儿,好吗?

  

  我想再和你说说话,你能出来陪我一会儿么?就一小会儿,要知道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你从里面出来过,只是个幽灵也好,你能做到吗?我知道你能。

  

  我……

  

  看来你可以,来吧,让我看看你。难道你不想吻我吗德拉科?

  

  我可以,但我不能。你现在很虚弱,我的活动是在透支你的生命,算我求你,去休息几分钟吧。

  

  你在消耗我的生命,哦,那真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绝症了。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让我自己选个死法?来吧,我不想再跟一本笔记本恋爱了,你忍心让我一辈子见不到自己的爱人吗?

  

  他的笔迹漂浮,一个问号都会让他的手腕感到吃力。德拉科需要非常仔细才能辨别那些甜腻腻的胡话。

  

  而当他在那个世界里眯着眼睛踮起脚尖努力辨认时,他感到有什么暖融融的东西靠了上来,就再也没有离开。

  

  当那沉甸甸的柔软的温暖开始逐渐流逝,多少年来第一次,他从苍白的纸张中挣出半身,腰际连着装订线,轻云一样幽幽浮在半空。

  

  他看到哈利枕在笔记本上,指腹沾了些墨迹,侧脸清秀而安静,仿佛只是沉入一场美梦。

  

  而在他的梦里,一定有猫头鹰衔着魔法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从半空飞过。

  

  德拉科悬停在半空,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来,携裹遥远的花香,扬起金红的窗帘,穿过透明的幽灵,拨动他额前的黑发。

  

  幽灵低头看了半晌,从旁拿起一件外套,轻轻披在他的肩头。

  

Chapter 8  面对天才,别无自由,只有爱

  

  遗作成为了哈利·波特作品清单上最瞩目的也是最后一部巨著,叙述巫师界大难不死的男孩的一生。德拉科从铅块字的天地重回现实时,只见无数读者来到哈利·波特的故居献上鲜花和敬意。

  

  他远远站在拐角,畏寒地竖起立领,呵出一团白雾。真冷啊。

  

  哈利的魔法世界里没有冬天,他已经忘记了寒冷。

  

  一个裹在长风衣中的女人急匆匆踏上台阶,长枪短炮和鲜花卡片都围拢上来。她把头发往后一甩,面对一拥而上的两打提问露出严肃而得体的表情。她能应付这种场面,在悲痛和宣传新书之间掌握完美的平衡,她一向擅长这个。

  

  赫敏·格兰杰,她正在筹划一出为纪念哈利·波特而写的衍生舞台剧,以十九年后小英雄们的中年危机为背景。

  

  直到人群散去,赫敏从门口的地毯下摸出钥匙,德拉科才几步追上去喊住了她。

  

  “格兰杰。”

  

  她神色一变:“马尔福?”

  

  好像他是个怪物或者杀人犯什么的。

  

  “你在策划波特的舞台剧?”

  

  “这跟你没有关系,”她警惕地看着他,“马尔福,我知道你们斗了很多年,可他已经不在了。我求求你放过他,别毁了这次的舞台剧,也别再来打搅他的安宁。”

  

  德拉科凑近一步,“我只想进去拿一本笔记本,他用来记录灵感的那一本。”

  

  “不准你踏上他的台阶一步!”赫敏严厉地呵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哈利曾经收到过许多死亡威胁信,那段时间你恰好不知所踪。周游世界?这种借口只好骗骗傻瓜,谁不会伪造明信片呢。现在他刚一去世你就重新出现在公众视线里,我真的很难不多想,马尔福。他向来身体健康,还这么年轻,怎会忽然就撒手人寰?”

  

  她用那双异常明亮的褐色眼眸盯着德拉科,似乎想从中看出真相来,“现在,趁我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拳头不把你这张老鼠脸打开花,从我眼前消失吧。”

  

  说完,她兀自砰上了大门,把德拉科拒之门外。

  

  他不知所措地在花坛前徘徊许久,忽然用力拍打起大门上的铜环。

  

  “格兰杰,格兰杰!我知道你想排练舞台剧是因为看到了他残稿中的一些设定集,那个关于逆时器的想法是他写《阿兹卡班的囚徒》时我们一块儿讨论出来的,还相当不成熟。”

  

  里面毫无动静。显然她听到了,并且认为他在胡扯。

  

  他深吸一口气,不顾路过行人投来惊诧的目光,毫无风度地大吼:“我一直在,在他的家里!我知道这听上去不可思议但是——你每年平安夜都和韦斯莱一起上这儿来过,你喜欢蛋酒而他对此过敏。去年你没有来,因为你的母亲得了肺炎你不得不留在家里照顾她。”

  

  德拉科喘着气,听见高跟鞋步步走近玄关的声音。随后她停住了,几秒钟后大门再次被拉开。

  

  “继续,”她面若寒霜。

  

  “波特书架的第三层有一个保险柜但他从来不用所以我在里面偷偷放了一封写给他的信密码是他的名字和我的姓。”

  

  他一口气说完。

  

  赫敏皱起眉头,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拆开的信封。

  

  “进来,”她简洁地说。

  

  于是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哈利的家,好像平生第一次来到这地方。

  

  那天赫敏穿了一条过膝的格子裙,在接下去的两个小时里他跪在地上哭湿了她的裙子,仿佛那儿就是他的告解室。

  

Chapter 9  我爱他胜于我自己

  

  赫敏扣响马尔福庄园的大门时带着那本泛黄毛边的笔记本。

  

  “它是你的,它应该是,”她字斟句酌,“你愿意加盟那部舞台剧吗?我想把这首诗加进剧本里,当然会署上你的名字。”

  

  “事实上,”德拉科说,“我授权给你的唯一条件就是别署我的名。”

  

  赫敏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你给他读过那首诗吗?”

  

  “没有。”

  

  “为什么?”

  

  德拉科淡淡笑了,“他曾说我是个蹩脚诗人。”

  

  “蠢货,”她的眼圈红了,“蠢货。”

  

  那张信纸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她那黑头发的老朋友走得太早,他把爱与希望送给了全世界,自己却错过了多少温柔啊。

  

  至于德拉科那首蹩脚的名为《Happy Ending》的小诗,它是这么写的——

  

  每一天每一天

  我十一岁时最大的烦恼  

  是早餐没有心爱的蛋糕  

  教授的作业又来不及交  

  邻桌的男孩还没给我电话  

  以及窝在摇椅上的我的奶奶哟  

  她读的小说为何总是如此俗套?  

  于是奶奶叹气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  

  你爱毒药胜于糖果  

  爱眼泪胜于欢笑  

  爱匕首胜于玫瑰  

  爱衰老胜于年少  

  可有天你见识过真正的苦难  

  就再也不会歌颂鲜血、别离和枪炮  

  自从送走我的艾利奥  

  四十年前那个黎明  

  我日夜祷告  

  却终于没有等来他的捷报

  

  从此我钟爱的歌谣里  

  就只剩两个手牵手的小傻帽  

  一个对另一个说——  

  我爱你胜于我自己

  

Final Chapter  他死后,我一切伟大皆与他有关

  

  “他们从没有一刻把真正的美好给予过对方,也不曾享有过传统意义上的甜美爱情。可这是对的,因为——你知道——爱神他既不美也不好,有的只是可鄙的嫉妒心、占有欲和互相伤害。”

  

  德拉科·马尔福直到晚年才终于写出震惊世人的小说,那是一个关于魔法、嫉妒和爱的故事。自从哈利·波特绝笔弃世五十年以来,幻想文学再也没有出现过能与之比肩的作品。他和他的魔法世界高悬在穹隆之上,犹如一颗稍纵即逝的耀眼夏星,将身边的星辰都吸进了黑洞里。直到马尔福的作品问世,才为读者和评论界重新打开了巫师界尘封的大门。这两位一时瑜亮的作家隔了将近半个世纪的时空,化身为王不见王的天蝎与猎户,同在一片星空下春升秋落,彼此辉映。

  

  众所周知,马尔福被认为是导致波特死亡的最大嫌疑人,他和他的小说也因此受到读者和评论界的冷落,几乎没有出版商愿意接纳他的稿子。尽管波特的挚友兼出版商格兰杰女士一再出面澄清,马尔福仍因谣言的攻击而蛰伏数年。

  

  自波特去世后,向来以嘲讽波特为乐的马尔福仅有两次在公共场合提到了他的名字。一次是被记者当面质问是否杀害了波特,马尔福对着镜头平静地表示:“以任何形式同这个名字并列,都是我的荣幸。”也正是这次暧昧不清的表态,成为了世人攻击他的有力证据。若非问心有愧,什么人甘愿拿自己的一生去给另一个天才做注脚,而不竭力撇清呢?

  

  第二次则是在他的新书发售会上,业已老态龙钟的马尔福被问及这个故事是否就改编自他与波特的恩怨纠葛,他是这样回答的:“诸位,小说只是小说。”

  

  受我爷爷纳威·隆巴顿影响,我向来认为谋杀传闻荒诞不经。实际上,我下定决定要为哈利·波特著书立传,也与我爷爷的口述有关。他年轻时曾在一次新人奖评选上力压波特获奖,在他余生中回忆此事总是感到不可思议。波特生前与我爷爷私交颇深,两人还曾合作办过杂志。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说:“马尔福那人是不讨人喜欢。但如果赫敏说他没有,那他就一定没有。”

  

  但马尔福的发言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在多方联系后终于得到了登门采访的许可,拜访这位脾气古怪的老作家。就是这一次采访,导致我这部《哈利·波特传》的问世比原计划推迟了二十年之久。

  

  马尔福先生蛰居在他偌大的庄园里,那年他已经八十岁了,严重的风湿关节炎折磨着他,我从那个深深蜷缩在沙发里的老头儿身上几乎找不出他年轻时的光辉容貌。他活不久了,死神阴郁的影子笼罩在他的身上。

  

  在我取出录音笔之前,他向我提出了一个条件,这次对话必须在他死后二十年才能披露,否则许可作废。从后来我获得的资料来看,这二十年的等待是完全值得的。尽管那只有短短一句话,其中蕴含的意味却足以洗清他背负多年的污名。

  

  他说:“他活着,将我所有光芒掩盖;他死后,我一切伟大皆与他有关。”

  

  FIN.

  

  

这波你拽≈萨聚聚?

杀杀服你,了解一下!

自己很喜欢的脑洞,还是有点写崩了……anyway希望你也喜欢呀🌝

白木叶

致敬

来源:微博


★别忘了武昌医院院长刘智明,他因疫情殉职,灵车经过医院门口时,他的遗孀,武汉市第三医院的护士长蔡利萍追着车痛哭。


★别忘了肖贤友,弥留之际他写下「我的遗体捐国家」之后歪歪扭扭的四个字:我老婆呢?


★别忘了湖北电影制片厂的常凯,他的姐姐柳帆,以及先他们二人一步离世的父母。


★别忘了李文亮,无论他的身份被官方和民间,不同观点和立场的人以不同的方式怎样定义,他都是个好人,一个像我们一样过着平凡生活,却因为这次疫情展现出平凡人的伟大的好人。


★别忘了老苏8811,这位退休老教师的家人在2月5日深夜1点34分发出“你好”,现在老爷爷终于可以与女儿相见了。...


来源:微博


★别忘了武昌医院院长刘智明,他因疫情殉职,灵车经过医院门口时,他的遗孀,武汉市第三医院的护士长蔡利萍追着车痛哭。


★别忘了肖贤友,弥留之际他写下「我的遗体捐国家」之后歪歪扭扭的四个字:我老婆呢?


★别忘了湖北电影制片厂的常凯,他的姐姐柳帆,以及先他们二人一步离世的父母。


★别忘了李文亮,无论他的身份被官方和民间,不同观点和立场的人以不同的方式怎样定义,他都是个好人,一个像我们一样过着平凡生活,却因为这次疫情展现出平凡人的伟大的好人。


★别忘了老苏8811,这位退休老教师的家人在2月5日深夜1点34分发出“你好”,现在老爷爷终于可以与女儿相见了。


★别忘了追着灵车喊妈妈的人,别忘了在阳台上敲盆求助的人,别忘了患脑瘫被父亲照顾16年,父亲隔离6天后死在家中的人。


★我们这个民族,是因为始终记得来时的路,才能即便数次差点亡国灭种,却每次都能挺过来,磕磕绊绊地走过了五千年,才能把祖先的火种送到此时此刻。


★那我们这代人,就更没有理由忘记苦难,忘记那些逝去的人。他们有的伟大有的平凡,相同的是,两个月、三个月之前还在为暗恋的对象、为孩子的婚事、为公积金和商贷而苦恼的人,如今都成了墓碑上的名字。


这次疫情期间,有两则留言让我感动到流泪:


「一个人过日子要精打细算,东西要买小包装,不要过了保质期」


「我父亲刚过世,你可以打电话试试那边有没有床位」


你看,他们还都在惦念活着的人,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一定要对得起他们生前的牵挂才好


今日清明,举国哀悼,中华民族,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