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老男人的身份看看火影的心路历程
先说下本人20+岁,男性,以防有人说我同人女啥的。
以前就听说火影非常虐,而且烂尾,一直没看,而且700集确实给我劝退了。不过新年的时候,看了眼新番,真没啥好看的,感觉全是流水线作品,故放弃,寻老番。以前被同学们洗脑千鸟 螺旋丸 多重影分身台词,思来想去,然后很不情愿地打开了火影。
这一看不要紧,上瘾了。基本通宵看,不过重复回忆和原创基本都跳了,看的都是漫画里的剧情。
上来头几集给我一个大震撼,NS直接来个长达几秒的接吻。一心想,完了,这基调这还是我心里想的火影吗?就怕是作者故意卖腐瞎搞,遂接着看。
好了,给N吃饭那里都还算好,到波之国,S直接抛弃复...
先说下本人20+岁,男性,以防有人说我同人女啥的。
以前就听说火影非常虐,而且烂尾,一直没看,而且700集确实给我劝退了。不过新年的时候,看了眼新番,真没啥好看的,感觉全是流水线作品,故放弃,寻老番。以前被同学们洗脑千鸟 螺旋丸 多重影分身台词,思来想去,然后很不情愿地打开了火影。
这一看不要紧,上瘾了。基本通宵看,不过重复回忆和原创基本都跳了,看的都是漫画里的剧情。
上来头几集给我一个大震撼,NS直接来个长达几秒的接吻。一心想,完了,这基调这还是我心里想的火影吗?就怕是作者故意卖腐瞎搞,遂接着看。
好了,给N吃饭那里都还算好,到波之国,S直接抛弃复仇念想给N挡刀,然后N爆发开查克拉。到这里我都还在觉得,嗯肯定前面的吻只是卖腐,这种挡刀文学见得太多了。
后面第一次终结谷大战,让我开始对友情和兄弟情摸不着头脑了。S因左手疼痛,突然跪地就看着N的眼睛,长达5秒,雨滴也是在滴落着。这真的是友情兄弟情能够这么顺滑地看着眼睛的吗?
再到蛇窟再会,N对着佐井说就算手脚嘴眼睛甚至被大卸八块了也要抢回S,这里我已经很震惊了。佐井按照交朋友的指导书,对着N搂肩,N可是马上反应而且表示自己不是那种人。N说出什么大卸八块的话我是很难想象的。一听到S的名字,马上跑去,中途摔一跤,然后就高低视角对视。S一瞬移左手搭肩然后慢悠悠的问,N也不做防备,S起刀用刀背而且动作速度故意放的慢慢地,直到人家佐井一上来,才加快速度刺下去。我是不明白这里S的放慢速度的,总感觉怪怪的。
然后到五影会谈,这里更是重量级。任由别人打N,也绝不出卖S,同村人连小樱都全部同意讨伐S,小樱还用“你是因为我和你的约定才去追回S的,现在我喜欢你”等等话劝诱N不要再去追回S了。结果人家一眼就知道这是虚的,说自己不是因为约定,而是自己的意志。然后又是我爱罗劝诱,顺带拉踩下S,结果被N推开手。最后在白雪皑皑里想啊想啊,突然就过呼吸倒地,从此落下病根。再后面用双标+威胁的方式向雷影下跪。
这三连击我是无法想象的,我无法想象有真的很要好的朋友甚至战友,能够做到这三连行为。如果我的好友做出这种,我只会觉得太可怕了,这种执念已经远远超出朋友范畴,而且这种执念很病态,就像身上的一块大肉没了一样。
然后到桥间相遇,卡卡西说,火影的梦想更重要,N不必为S牺牲自己的性命。人家N说那就死吧,同归于尽,到那个世界再互相理解。而且这时候还强忍着有毒的苦无带来的痛苦,面不改色的,直到S彻底走了才卸下精神的。
你看,这里明显S的地位已经比火影这个地位还要高了。要知道,N以前了是说了在成为火影之前是绝对不会死的。但现在却主动求死,同归于尽,放弃梦想,也要拉回S。
忍界大战和第二次终结谷大战我就不说了。懂得都懂。
从疾风传开始,或者说,从第一部后面开始,N的一切路线都是绕着S转的。修炼是为了S,大晚上不睡觉看着流星,然后闭上眼睛想着S,突然就又活力满满了通宵修炼。人家大和给他说风克雷,他说“哇,还挺相合的,风可以让火变得更厉害”。基本上所有的有关S的负面语言或者信息都能被N美化。足以看得出执念的深。
我到最后确实感觉他俩不是gay,他们就是爱对方的神,爱对方的灵,不是那种低级趣味,什么爱情、基情、友情、兄弟情,通通闪开,皆不是,这四个都不够提鞋的。
说实话,我对于这两个人的感情关系,我很难用语言描述,这是我目前为止看过那么多番里,等级最高,把其他番的感情甩的远远的关系。啥也不能把他们两个分开,连死亡都不可以,死后他俩还要在人外的世界中在一起,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很佩服岸本的刻画,但是我却对于结局非常失望,结局可以评为我看过的番里最烂的结局之一,转折极为生硬,突然给你来一锤,哈,怎么就各自成家啦?N和雏田握了两次手就结婚啦?好讽刺。
有些男同胞们,我很理解不吃BL,觉得男同恶心,这没关系,但是这俩的情感真不是什么男同关系,人家是爱的对方的那个灵魂,是神,又不是对方的肉体和性别,人家N可是对于卡卡西的肉麻话和佐井的勾肩搭背感到不适的。
我真心祝愿,如果确实存在多元宇宙,我希望他们就在他们的宇宙中,不是按照作者的烂尾结局的意愿,自由地活着。N不止一次说过,火影需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同,鼬对他说过,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才是火影。在结尾那里,小N啊,你看连S这块硬骨头都认同你了,你已经成为火影了呀,无论当不当火影,你都是大家心里的火影。如果他们两个能够像以前一样,互相拌嘴,出任务,甚至像卡卡西一样退休旅游全世界,我就会好开心好开心,为什么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补:如果佐助在疾风传确实死了的话(无论任何方式),鸣人会变成啥样呢?我感觉,不管鸣人杀不杀把佐助杀了的人,最后的结局大概会紫砂陪佐助去那边吧?(考虑到日本人特有的紫砂文化......)
补2:鸣人在蛇窟那会说佐助是最认同他的人,但多次又对别人说还没得到佐助认同,这里的矛盾不清楚是岸本失误还是有意为之。但是我打心底感觉佐助其实早就认同鸣人了的,至少从波之国那里帮他挡针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看出来了。※
【佐鸣】我有整个世界(698+/原著向/4W3)
698+/原著向
4万3字/一篇完
BGM:《Find My Way Back》-Eric Arjes
《Lost Heart&Icy Love》的鸣人视角(上篇会修改,看不看都不影响这篇)
超——级长,但我不知道在哪分篇。算了,一只咕咕精选择自暴自弃(虽然已经完全过了时间,但看在字数上允许我加入生贺叭,谢谢搭嘎QAQ)
“如果我拥有天空和空中所有的繁星,以及世界和世上无穷的财富,我还会要求更多的东西;然而,只要她是属于我的,给我地球上最小的一角,我就心满意足了。*(泰戈尔)”
我有整个世界*
装修是个麻烦活。
既要耗体力,还要动脑子...
698+/原著向
4万3字/一篇完
BGM:《Find My Way Back》-Eric Arjes
《Lost Heart&Icy Love》的鸣人视角(上篇会修改,看不看都不影响这篇)
超——级长,但我不知道在哪分篇。算了,一只咕咕精选择自暴自弃(虽然已经完全过了时间,但看在字数上允许我加入生贺叭,谢谢搭嘎QAQ)
“如果我拥有天空和空中所有的繁星,以及世界和世上无穷的财富,我还会要求更多的东西;然而,只要她是属于我的,给我地球上最小的一角,我就心满意足了。*(泰戈尔)”
我有整个世界*
装修是个麻烦活。
既要耗体力,还要动脑子。
鸣人顶着寒风给栅栏刷漆的时候就这么想。
身体倒还没有那么累。众所周知,下任火影在影分.身之术运用上登峰造极,随时随地都拥有大量免费劳动力(兼打手)——光用“装修队”还不足以概括,得是跨国巨头的规模。按理来说,他们本该干得又快又好。
但唯一的问题依然出在装修上头:寻常的装修队不会每个工人都有自己的意见,还总会对着主体的选择大喊“俗套!”“难看!”“是这个颜色我就不干!”blabla。
唉。鸣人藏在一堆影分.身里拿刷子捂住耳朵,任由那群家伙闹哄哄地吵架抽签。
这还只是挑栅栏油漆的颜色而已,远不到进入房子里选择地板花纹、台灯、沙发或是纸巾盒的时候。鸣人一想到友人们给他列出来的装修清单,已经开始发愁了。
鸣人看着眼前橘黄色的油漆桶,深沉地盯了它一会儿。然后,在影分身们来得及找他抱怨以前,干脆利落地溜回了之前的家里,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这里的空间还不够新房子的厨房大,家具也老得掉牙。更别说什么地理位置、升值空间。这幢漩涡英雄自小就住着的房子,建在每个人经过时都会嘀咕“这楼快塌了吧?”的危房之上。但实际上等到鸣人已经凑够买房的钱了,还依旧顽固地坚.挺原处。真是说不出来的厉害。
他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这个“家”。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消磨过无数独自生活的日夜。每当离开木叶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塞满了“要回家”的念头,就像那个地方突然变成了什么神仙住的童话屋。但每一次真的打开房门,又觉得他再也不想回到这里来了——他不想看见没有人回应的空房间。
准确地说,这个狭窄、拥挤、老旧的房间——他住了近20年的房子,从头到尾也不属于他本人。
村里给某些孤儿免费发放卖不出去的老房子。他记事起就面对这样一个狭小的房间。打开窗外,是贫民窟的场景。回到屋内,是二十年不变的家具。走出家门,是从未打过招呼的陌生邻居。
大概我那早死的爹妈一点儿积蓄也没有,就够留给孩子这么一套危房吧。至少比去福利院挤上下铺好——他曾经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这里住着的人,大多是收入低微的租客。他们每天趿拉着拖鞋出门,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歪倒在房门前大发酒疯,像是这一生里除了酒精或是se情杂志以外,就再没有别的追求。
并且他们总更换不停。鸣人五岁的时候,常能听到隔壁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咆哮。成为下忍后,他们又悄悄更换成了一个埋头吹笛子的“落魄音乐家”。现如今像是住了个爱用烂卷心菜炖甲鱼的大妈。他每天在饭点闻着隔壁传过来的味道,就能觉得自己眼前的泡面美味了百倍不止。
但不管是哪样的邻居,他们都从未交流过姓名,顶多在闹出动静时被隔着墙大骂一声。有和没有一样。
不过这里最好的地方在于,他不用自己支付房租。
年纪小的时候,他总被那些凶煞的房东做派吓得把桌子、柜子等全都堵在门口,自己蹲在离房门最远的地方,像只被关在笼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拎走扒皮的野生狐狸。他来回数着自己可怜兮兮的积蓄,嘴里干得冒泡,拼命在心里辩解:我只是还没存够呢。
可每一次等来等去,都没有人上过门。他那会儿窃喜了好一阵,可后来渐渐地又觉得挺没意思的。
——就好像连最吝啬、最可怕的房东也不在乎他似的。
他待在这个小房间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窗外四季更替,自己学着缝补破洞、洗晒衣服,学会习惯一个人生活,就好像他必须得长长久久地,在这个垃圾堆里、在这个没有人的“家”里活一辈子。
谁会把这样的地方当成“家”?他不想把这样的地方说成是自己的家。就像佐助也从不会把那间村里分配的房子说成“家”。
在第七班的时候,他们三个一起吃完一乐拉面,小樱红着脸说“我回家了”,而剩下的两个男孩只是沉默地点点头,从不把那个词说出口。
他们都很明白“家”这个词意味着回家时的“欢迎回来”、饭点时热乎乎的汤菜、彼此轮流的清扫卫生、一起观看的电视节目……大概是这样的东西。佐助说得很对,从一开始就没有见识过“家”这个词的人,压根没有去说“我理解你”的余裕。鸣人想着。
至少在12岁的时候,他对于“家”这个词的一切定义都来自于幻想。
他也幻想过邀请朋友们来自己的家。
幻想就算没有父母帮忙做丰盛的晚饭也行,他可以和“那位朋友”一起去超市挑选想吃的食物。他们可以对照着菜谱笨手笨脚、互相责备、吵吵闹闹地试手;可以在晚饭后看最近热门的英雄动画片,或是打打扑克牌,在输家的脸上粘满纸条。他甚至可以把小青.蛙里的积蓄一把掏空,就为了阔气地请朋友放开了吃零食。
他用很多人的脸代入过“那位朋友”,像是鹿丸、像是丁次、像是小樱。可他们都是必须回家吃饭的乖小孩,稍不留意就有妈妈来捏耳朵教训。这么多年过去,始终只有一个人和他一样,总在饭点的时候还在外头闲逛,并且都在为“玩到再晚、不吃晚饭,都不会有人来教训我”的事实感到超出年龄的寂寞。
也许他太在乎于这份幻想,以至于当他独自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也把“讨人厌的佐助”的玩偶摆在身边,当成有两个人一起看电视的模样,心想有一个“讨人厌的天才哥哥”大概也不过如此——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买房子是他很长时间里的愿望清单之一。而且他从小就挺会攒钱。
也许每一个不能向父母撒娇要零花钱的小孩都擅长攒钱。至少他就是。佐助大概也是。
鸣人记得那时候佐助也从不带玩具去学校,或是放学后去小吃铺前头徘徊。就像现在总有木叶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把罪魁祸首扯到佐助身上一样,那会儿大家也都毫无道理地觉得这样的佐助很酷。
不玩玩具的佐助很酷、不吃零食的佐助很酷、不理别人的佐助很酷。像是发生在佐助身上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会变得帅气又有道理。
但只有小时候的鸣人慧眼识人,每次都要在心里愤愤控诉:帅什么帅。那是和我一样地要省着钱用呢!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遭白眼呀!
也不知道现在佐助还有没有过去的习惯。鸣人举起一只手,透过指缝看天花板上灯泡的光。
会不会省着钱用。像他一样,有一个确切的攒钱目标。还是说大手大脚——也大不起来啊。鸣人收回了手,重新放在了脑袋下。现在佐助的薪水可比自己低多了,想存钱买一个自己的房子要花多长的时间呢?
良久,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话,受欢迎的人反倒变成曾经最令人头痛的“混蛋鸣人”了。
走在路上,每一个人都会和他打招呼、合影、要签名。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得到无条件的点头认可。就是面对他鸡爪爬似的胡画一通,大家也能努力地夸出朵花来。
——年少的时候谁能想到这光景?
那个捣蛋鬼、烦人精、木叶的灾害、九尾的人柱力——漩涡鸣人,现在是整个世界都赞美与喜爱的英雄了。而曾经最被老师夸奖的天才佐助,最受女孩们喜欢的佐助,成为了不能提的噩梦、避之不及的瘟疫……
他开始努力让自己想些别的事情。像是栅栏的油漆到底选什么颜色,才能让所有的影分.身闭嘴的终极难题。
鹅黄也好看、绿色还护眼、蓝色很清新,提议粉色的那个娘炮影分.身迟早得让他退群……想来想去依然没什么结果。
鸣人闭上了眼睛。
和外表不同,他是惯于生活在安静空间里的。
不习惯不行。每天回到家的时候,必然得面对不可。
纵然他在外头已经是饱受欢迎的人,每天站在房门前,要打开的时候依然要鼓起勇气:
如果是在饭点的时候回来,在别人家的饭香里,就只能无声地等待泡面。若是夜晚回来,说完了“我回来了”,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安静与无聊真是能逼疯人的东西。他永远不擅长打发一个人在家里独处的时间。躺在床上从天黑睡到第二天的夕阳,只会造成头疼。看书、看漫画也总有厌倦的时候。或者让影分.身出来打打牌、吵吵架什么的——大抵是最佳的选择。
只是,影分.身消失的刹那里,大量涌入的记忆会像一场盛大而长久的烟花,在脑子里狂躁地轰鸣。看了这一朵,又来不及看下一朵。烟花绽放的时候漂亮,可收拾起来,就只是黑漆漆的一地残骸,脏兮兮的,有时还会用余温烫伤手指。
影分.身就是这样一种没劲的东西。修炼的时候,得到的经验是多倍的积累。受伤的时候、疲倦的时候,疼痛和劳累的记忆却也会反复加深。
他比别人总多出那么多倍重复的记忆,满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没用的垃圾。纲手婆婆偶尔让他不要太过依赖于影分.身,但他也分不太清,这个“依赖”说的到底是在战斗里,还是生活里。
鸣人往前伸出手,依然闭着眼,解除了这个术。
一个、两个、三个……鸣人颓废地平瘫在床上数着影分.身的数量。
当然,影分.身的记忆涌进来的时候不会这么善解人意,还搞什么依次进入,反而只会像宣布打折时,超市门口蜂拥而入的大爷大妈——管你是什么英雄,敢拦着我抢鸡蛋就把你挤成纸片。
这家伙和别的影分.身打了一架啊。鸣人在心里给他打了叉——太无聊时就得给自己找别的无聊事情,像是给自己的影分.身按“业绩”打分。
这个没有打架,也没吵架,他还站在橘黄色这一边!那就封个业绩标兵吧。
这个一上来就提议少女粉,还到处找镜子、沉迷发卡和扎小辫的影分.身不能要了。他死也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一部分。
还有、还有……
鸣人突然坐了起来,无比震惊地体会着这份记忆。
片刻后,他瞠目结舌地又把这家伙叫了出来,用着不敢相信“这是我本人”的语气质问道:“你疯啦?跑了那么久就为了去、去——”他几乎说不出来之后的话了。
啊啊啊啊啊!!!!!
在一个平淡的夜晚、离宇智波佐助近百里的距离,鸣人被自己的影分.身生生羞耻到在床上暴风翻滚。一旁,另有三个靠谱的影分.身正在给这个闯祸的家伙上紧急思想教育培训:
【佐助正在做重要的事情,你为了一个油漆的颜色千里迢迢地跑过去问,到底是傻还是脑子有毛病啊blabla】
当然更愤怒的还是:【我们都老老实实地刷了两天漆了,你凭什么还能白费查克拉跑去和佐助吃拉面?退群吧你个叛徒!】
而被教育的影分.身似乎有一套连本体无法理解的别致逻辑。
他毫无悔色地坐在椅子上,“我就是觉得,既然大家都争不出个结果,那找个能决定的人就好了嘛!”
鸣人虚弱地瞪了他一眼,“那为什么这个人得是佐助?”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叛徒,“这可是我的房子!我的栅栏!我的油漆!”
还千里迢迢地跑了一天一夜,真是嫌本体查克拉太多。疲倦感在之前解除的瞬间,就已经席卷了全身。这种仿佛毫无停顿地跑完两个马拉松的滋味,让战争后就走入老年生活的鸣人一时腰酸背痛,很想流泪。
“而且,”这个很有主见的影分.身握起了拳,反过头来指责起他来了,“说到底,全都是你的错。”
房间里剩下的三个影分.身齐齐转身看他,目光炯炯,“没错!”
鸣人一个暴怒跳起来,“哈?”
“谁叫你总是满脑子都是佐助佐助的。这里想佐助,那里想佐助,泡个泡面想佐助,买条围裙想佐助,我们都快被你烦死啦!”影分.身们理直气壮。
鸣人呆愣了一下,片刻后,他越发气急败坏,“我什么时候想了?”
罪魁祸首自在地坐到沙发上掏起了薯片,一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影分.身说到底还是按你本人的想法行动的嘛!分明是你把我们叫出来的时候,就在脑子里想着‘佐助会喜欢什么颜色’了blabla。现在我帮你解决了问题,你还冲我发火呢!”
“我才没有!”鸣人被这锅砸得头晕眼花,最后也只能愤愤地朝他砸了一个枕头,愤愤地解除了忍术,愤愤地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愤愤地咬着被单用头捶床。
除了老父亲的原谅还能怎么办?我打我自己吗?
……“鸣人?”
但脑子里的记忆倒是老老实实地重播了起来,把影分.身看到的佐助如实反映在了眼前,即使鸣人拼命闭上眼睛也逃不过去。
影分.身找到佐助的时候,正是后者倚靠在一棵巨树的树枝上休息的时候。
他看到鸣人的出现非常震惊——他当然该震惊!鸣人倍感羞愤地想,那个该死的影分.身还围着刷漆时那条花里胡哨的围裙呢!
天知道为什么他买了那么多款式,偏就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抢到了最丑的那件:
上头画了个幼稚园水准的卡通小人,只能从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勉强分辨出来正是鸣人。这个丑到本人都认不出的“鸣人”还在围裙上龇牙咧嘴,摆着一个凯老师的经典姿势,旁边的配字是:
“我是木叶的王!”
也不知道是什么鸣人脑残粉做的“廉价周边”,贴牌“木叶当红流量”都卖不出去,还最终沦落到超市特价的衣服堆里,又被流量本人千辛万苦地抢了回家。
……行叭。他也不怕在佐助面前多丢一次人了。
佐助一定首先发现了这一点。因为在惊讶了片刻后,佐助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就是:“木叶的新时尚?”
唉。鸣人最终还是没忍住,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羞愧地捂住了脸。他就不该同时召唤出这么多影分.身,还放任他们出现了这么长时间。
很久以前他的影分.身闹过一次傻不拉几的“维.权革.命”,但他以为那件事情早已充分地解决完毕,之后再没出过差错的影分.身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结果现在这算什么?脑子里想得太多(油漆的颜色),他的脑细胞就不够把每个影分.身都牢牢地管在原地了吗?
“用影分.身过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哎呀,没有,”这个影分.身最大程度地展示了鸣人本人的没心没肺,在灰头土脸地跑了一天后,他还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就是想问下你,你觉得栅栏用什么颜色好?”
佐助沉默了好一会儿,僵硬的空气仿佛要持续蔓延到遮天盖地。
“……你查克拉已经多到没地儿用了?”
不愧是佐助,既没有第一时间问“你在发什么神经”,也没有上升问题“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问我”,而是一上来就疯狂挑衅,不给四战的英雄一丝牌面,生怕吊车尾不来一个熟悉的“握拳跳脚”。
但不知怎么的,最近一直down到谷底的情绪,却在这一句话后突然雀跃了起来,好像不被佐助刺一句就浑身难受似的。影分.身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那不是,本体最近可闲啦!”
唉。本体现在闲到想“我杀我自己”。
“你就说嘛,”影分.身哼哼唧唧地纠缠起来,“我们吵了两天都还没吵出格结果呢。”
佐助没怎么作声,只在他唠叨了一大堆后,平淡道,“这是你来问的事情?问完了吗?”
他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问是问完了……可你至少、唉,那我就这样,回去啦?”佐助用眼神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影分.身在摸鼻子的时候摸了一手的灰,他慢吞吞地拍了拍手,“但是……到饭点了。你吃过了吗?”他的声音重新变得亢奋,“我们去吃拉面吧?”
他不自觉地用上了孩子时的句式,就像他们还在12岁训练结束后的回家路上,他总是自来水地向同伴安利一乐的绝美拉面,“我跑了整整一天,肚子好饿了。”
“你没问我为什么要刷栅栏的油漆。”佐助选的落脚地离最近的城镇不远。他们慢吞吞地走在小镇上,周围都是些小商贩,吆喝着没听过的海鲜产品。
佐助的声音一如既往,走路的姿势也一如既往,连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都和过去一模一样。影分.身把手插在兜里跟在后面,代表本体表示越看越气——好家伙,为什么这小子就算裹一身黑漆漆的袍子也能吸足小女孩的注意。
“与任务有关吗?”
“没关系诶。”
佐助不再说话了。
他有点儿郁闷,“非得和任务有关才行吗?那可是、”他顿了顿,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在信里告诉过佐助这个消息,“对了!我买了一栋房子。新房子。离火影的办公室不是很远,虽然不是很大,但有一个很小的花园。”在说起这个话题时他手舞足蹈地比划,“我计划在花园里种点什么!”
“哦。”
他意犹未尽。“房顶就刷成橘色吧。我还没想好大门要刷什么颜色,可鹿丸建议我可以试试传统的和式风格。和式风格是什么?”
佐助用一种故意要气他的眼神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卡卡西最近把你从读书小黑屋里放出来了?还是趁早回去吧。”
“喂!”
他好不服气地比着个拳头,“装修又不是我要考试的书!”他把手插回裤兜里,“我就是想把房子装修得好一点嘛。这可是我的第一个、”他在那个词上卡了壳。
佐助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认输地闭眼叹了一口气,“……就白色吧。”
“白色很酷,”影分.身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从四个字里发散点评,“大家的栅栏都刷白的。电视里的人也给花园竖白色的栅栏。没想到佐助你的审美还挺大众的。”佐助无声地瞥了他一眼。
“说起来,”在撩开一家小面馆的门帘时,他盯着佐助的背影不满地哼哼了一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该死的受欢迎啊。”
他看面馆的老板娘瞪大了眼睛见佐助走进来,一时间整理头发、观看镜子忙个不停,总觉得今天这单恐怕是要免费了。
佐助略显惊诧地回过头来,用的还是过去那种“此人有病”的特别眼神,“你这么觉得?”
他有些不明白,“那不是。”他大咧咧地把手枕在脑后,“虽然比起本大爷来说,你还略逊色了那么一点点啦。”
佐助略勾了勾嘴角,看不出来是什么含义,只觉得要往冰冷的方向解释。他没有反应过来。
在他们都落座后,佐助看了一眼过来搭讪的老板娘,又看了一眼对面斜眼看人的影分.身,突然在对方问名字的时候直白地回答道:“宇智波,佐助。”
他们都可以清晰地看到老板娘瞬间凝固的笑容。对方匆匆地把菜单往桌上一放,转身的速度就像在自己家里看见了吃人的猛兽。
影分.身的表情也同样僵硬在了脸上。他后知后觉,直到此时,好像才明白了为什么佐助要在城镇以外的地方休息。
当年战争的后程那么多人陷入沉睡,曾见过的人却又只顾着提起“那两个姓宇智波的敌人”“那个叫做漩涡鸣人的英雄”。有太多的地方消息还停留在“叛忍宇智波佐助”的阶段上,却连愿意澄清的人都少之又少。
他独自在木叶时曾无数次地想象过这个场景。他想,卡卡西老师、鹿丸说过那么多次,不管是澄清真相还是做出变革,这些事情都需要耐心等待。他们总是对的。他只要耐心、变得耐心……在没有真正见到这一幕以前,他觉得自己总能与这个想象平静相处。
他突然觉得那些拉面能带来的兴致一扫而空,时隔一年见到佐助的心情重新回到两天以前,眼神像被黏在了桌上,心里沉甸甸得难受,“……你不在乎吗?”
或许佐助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自己,可对于他来说却能轻易地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处境——被人当做怪物、当做噩梦,当做杀害他们亲人的洪水猛兽。
“不。”佐助平淡道。几年前他也曾为不知情的陌生人诋毁鼬而愤怒不已,可时间过去,他意识到那些他为鼬感到不甘的事情,鼬本人并未有过一点在乎。
他没有办法去替鼬原谅。但他想如今的他也没有再替鼬去澄清的意义。时过境迁,最容易消磨的依然是决心,最容易滋生的是听之任之。看到现在的鸣人为旁人对他的看法感到憋屈难过,就像看到过去满怀仇恨与愤怒的自己。
影分.身憋了很久,才闷闷地说,“……我一直觉得你很帅气。现在也是。”听到有人“和佐助相像”会生气,听到有人说“那个叛忍”会难受,听到有人在那些延迟的消息里继续误会会烦闷……他总那样不公正地只允许自己说“佐助的坏话”。
佐助没有说话。
他看到现在的鸣人,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看到,那个被抛弃在终结谷里的自己。而让他决定抛弃的,并不是别人。
他看到这个熟悉的“自己”,就像看到了几年后的他“如今”——迟早他也会成为下一个听见诋毁时的“宇智波佐助”,毫不在乎地行走在每一份恐惧与排斥里,沉默地聆听他人对鼬、对他、对宇智波的一切误解与敌意。
佐助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语气平静得厉害,“那就够了。”
影分.身勉强打起了精神,强笑着转移话题,“装修可真是个特别麻烦的活!你不知道,每个地方都要自己选择。厨房里要装什么样的灯泡、卧室里要刷什么颜色的墙漆,花园里要种什么样的花……唉,我觉得我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你有钱买房,没有钱请专业的设计公司?”
“可是,”影分.身眨了眨眼,慢慢吞吞而显得尤为认真地说,“这是我第一个……我的第一栋房子,我想每个最小的地方都得按我的喜欢来呀。就像、就像,”他仰天想了想,作为“漩涡鸣人牌影分.身”中或许语文成绩最差的“文盲”,他努力憋出了一个不大好听的形容,“狗都要在自己的地盘里留下气味的。”
“……”佐助沉默了一会儿,无声地把筷子放下了。
“啊啊,我想起来了!烙印!是烙印!”影分.身拍手大喊。
“既然如此,”佐助总善于抓住重点,“为什么要跑来问我?”他平静地喝了一口汤,单从语气来说,都听不出这是句调侃,“把每块地砖都烙上你‘吊车尾’的大名,不才是你想要的效果?”
“是鸣人大人!”他先是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却又愣了下来,喃喃自语,“是啊,为什么呢。”
他向鹿丸、小樱等问的都是“风格”“铺电线的注意事项”之类的大问题,可为什么需要来问佐助“栅栏刷什么颜色”的细节?
他回想本体那会儿满脑子里塞的垃圾,想来想去,却也只能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啊。”他用惋惜的语气点评了本体一句,“就我那个脑子,在把我们叫出来刷漆的时候,就只想着‘要让佐助来家里看看’呢。”
佐助搭在杯沿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但是,问问你也没关系呀。”影分.身像是鸣人性格里最直肠子的那部分,坦率地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容,“等你到家里来的时候,我就可以指着栅栏对你说,这里是你说的白色哦,你喜欢吗?指着花园里的草说,这是你说的花……对了,你觉得花园里种点什么好?井野说可以给我打五折的。”
佐助沉默了会儿,目光停留在清澈的面汤上。
“那种点番茄吧。”最后他说。
鸣人睁开眼睛,迟钝地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鸡窝般的头发。窗外还是他已经见了二十年的熟悉风景。他对着这片风景机械地吐出漱口水,穿戴好忍具包,对着镜子调整护额,一如既往地走出房门,却难得地有些不知道去处。
他想了想,还是插着兜趿拉去了火影的办公室。卡卡西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淡定地收回了眼神,“没有,还是没有。”他未卜先知,或是早已熟悉这种对话。
鸣人用上了自己擅长的痴缠大法,扑过去大卖可怜,“你看,卡卡西老师,我的苦无都生锈啦!你就忍心看着你最最最厉害帅气的弟子被闲到屁股生茧吗?”
卡卡西放下了手中的卷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只要你一天不低头,就没办法给你发任务。”
鸣人往后退了一步,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这不是一时能解决的问题,也知道在这个时期提出来不是个好选择。就像我之前就和你说过的,等过几年你接任火影的时候,再解决不迟。”
“可是,”鸣人垂眸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脚尖,又重新抬起头来,表情里是熟悉的“不撞南墙不回头”,“每次都是这样。”
“纲手婆婆也这么说,你也这么说。再等等、再等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不明白,日.足伯父说不想再看到宁次的悲剧再次上演,花火也觉得没问题,那现在怎么就不是一个好时机了?”
他皱紧了眉,“我向宁次承诺过,我说过我们会在未来想出办法。”他抬起了头,“可我每一次过来,你们都在说‘现在还不行。等等吧。再等等吧。’”
“我也同情宁次与他的父亲,鸣人。”卡卡西深叹了一口气,从那张办公桌的后面看他,“可当你坐在这里、当你是一个影的时候,你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剧。”
“现在战争才过去不久,暗地里想要得到白眼的势力还在窥伺。在这种时期里废除日向的分家制度,”他难得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无异于直接给这些人来抢夺的信号。”
“届时,日.足、花火,还有雏田,所有日向家的人都会暴露在危险之中……你又能接受谁被敌人夺走去解剖的后果?”
“那就保护好他们就是!”鸣人难得带上了几分愤怒与怨怼,“这不就是村子的意义吗?只要我们保护好他们,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已经被敷衍了足够长的时间,被取消任务了足够长的时间,倔强了足够长的时间,长到他每次站在宁次的墓前,却发现自己也只能说出一样敷衍的话:
“再等等吧。”
“那保护的过程里可能牺牲的人呢?”卡卡西说道,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鸣人。你是下一任的火影,是时候也要用影的思维考虑了。”
鸣人站在原地,死死地咬住牙关,他也明白此刻的自己就像12岁那会儿冲动又幼稚,可他依然不打算改变自己这一点,“如果当上火影就是把问题推到后面不管,那我宁愿不当一个合格的影!”
卡卡西看了他良久,最终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怀念地叹了一口气,一直在他转身离开前,才低声说道:“尽可能的话,我希望在这一任上就把这个问题解决。我不希望让你到时再来和这些人、那些势力打嘴皮官司。”
鸣人蓦地转过头,意识到现在的六代目,正在用上最初说“我不会让同伴死去”的保护欲。那时的卡卡西老师说着“垃圾”和“垃圾不如”的话,却愿意在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就豁出性命保护同伴。回忆让他无法再露出半点不满。
“但至少现在,”如今的卡卡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为了你自己着想,先低个头吧,鸣人。”
鸣人用力攥紧了拳头,最终还是轻轻地松开。他沉默地走出了这间办公室,在门外冬季席卷而来的冷风里缩紧了脖子。
他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意识到这段时间里低落谷底的心情,恐怕还需要维持很久很久。
“哟!鸣人来了!”一乐拉面的老板隔着三米远就招手笑道。
他无精打采地窝在角落的座位里,“……还是一样。”
“这是怎么了?”老板关切道,“心情不好?”他想了想,便露出一个熟悉的灿烂笑容,“那这一顿大叔就当请你啦!”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地提起笑容,“那可太——”
“不,这顿我请了。”伊鲁卡走了进来,静静地看着他笑,“在路上看见你的背影我就想着,你肯定是来这儿了。”
“你也是,”他在鸣人身边坐了下来,亲切地数落了一声,“既然都买了自己的房子了,也该学着做几个泡面以外的家常菜了吧?”
“泡面怎么了。泡面最好吃了!”鸣人嘴上嚷嚷着,心里悄悄补充了句:只能做给自己一个人吃的饭菜,有什么好费功夫的。
“行,争不过你。”伊鲁卡轻笑着摇了摇头,对着眼前摆过来的拉面掰开了筷子,“最近没接任务?要有时间的话,来学校看看吧。我班上那些小孩子,一个个喊着‘鸣人大人’,想见我们的大英雄都快想疯了。”
鸣人不由咧嘴笑了笑。
“真是想不到。咱们那时候吊车尾的鸣人,如今也成为了不得的大人物啦!现在恐怕再没有人还没听过你的名字了。”
鸣人慢吞吞地吸了一口面条,突然问道,“那如果……我现在去一家店子,对老板说,‘我是漩涡鸣人’,他会怎么样?”
伊鲁卡愣了愣,随即笑道,“那肯定会直接给你免单呀!”他充满骄傲地说道,“说不定还会向你要一张签名,贴在墙上对每一个进来的客人炫耀呢!”
鸣人用筷子在面汤里慢吞吞地搅动,良久,竟堪称罕见地把筷子往碗上一放,惊得一乐拉面的老板都冲过来检查这碗面的质量。
在老板和伊鲁卡都莫名其妙的惊诧眼神里,他转过头,看着伊鲁卡——伊鲁卡的眼下已生出了不少皱纹,可笑容依然和过去一模一样。
他记得伊鲁卡带他过来吃拉面的每一次,记得他在这家小小的面摊里说“你一定能成为伟大的忍者”。这是他能想象出的最贴近父亲的人。就连每一道增添的皱纹、每一次微笑的弧度、每一回忍不住炫耀“鸣人有多厉害”的语气,都和他幻想里的一模一样。或者说,他就是照着伊鲁卡的模子幻想了很多年父亲的模样。
但不是那样的。他不会和自己一起回家,不会在沙发上争抢电视遥控器,不会在一个家里用父亲的语气和他说“你回来了”。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并肩走在去超市的路上,讨论今晚谁来做饭,也不会吵闹着争抢清早起来的卫生间。
伊鲁卡就像他的父亲。但并不是他的父亲。
“那时候、”他突然感到喉头一阵干涩的紧缩,不由停下来清了清嗓子,“大家都讨厌我的时候,只有伊鲁卡老师你认同了我。”
伊鲁卡微微一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缓了声音,“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可为什么……”鸣人的视线垂落在下方,“那为什么,你还希望我能得到别人的认同呢?”他真正的父亲……那个伟大的四代目,也是这么说的。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被村里人当成英雄,希望后者得到真实的童年里从未有过的认可。
他不明白。他没有做过父亲,也没有当过谁的家人。
“如果别人不认可那个人,就算我自己已经得到了很多的认同,可我的这里、”鸣人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还是没办法好受。重得厉害,喘不过气,像是被线缠成了死结。为什么?”
伊鲁卡放在他背上的手停了下来,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难得地摸了摸鸣人的头,用上了过去哄小孩子的语气,温柔地说道:“因为我想要你过得好,想要从……不光是敌人,还有其他人的指责声里保护你。”
“你知道,在我的小时候,我也特别渴望别人对我的认可。在我心里,那是非常珍惜又想要的宝物。我想要你也能得到这样一份我最重视的宝物。”
“我也知道被他人无视或敌视是什么样的滋味。在我的记忆里,那让我每一天都无所适从,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而我不想要你得到同样的痛苦。”
“在所有人中,我对你最感同身受,也因此对你最放不下心。”
“说来说去,也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我在乎你,重过自己。”
“你想好要什么种子啦?”
鸣人点了点头,“番茄。”
井野像是没有听清,又伸长了脖子问了一遍,“番、哈,你说什么?”
“番茄。”鸣人肯定地说道。
在结账的时候,他越过井野看向了她的身后,过了会儿,又指了指,“再帮我拿份向日葵吧。”
“花还是种子?”井野确认道,“还是三束?”她动作麻利地包好花束,“又去墓地吗?”
他的心情往深处更沉落了些,“种子……嗯,三束花,一包种子。”他的指尖触到了口袋里的番茄种子,在一阵轻微的震荡后他轻声道,“五束吧。”
一束给宁次。一束给好色仙人和带土。一束给他的父母。还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想做什么,不明白这些冲动的目的,只觉得如果不那样做,心里还会继续堵得难受。他想到如今的佐助遇见了他幼时的处境,想到佐助最喜欢的家人至今还在他人的误解里承担恶意,想到常年无人问津的墓碑上已经模糊的字迹。
那和我没有关系。那是佐助的家人。他接过花的时候对自己说。
但不知怎的,他又觉得这和他分不开关系——内心某个地方悄悄地说“我反而更希望扯上关系”。
所以他分了一束给鼬。
又把最后一束……带给佐助的父母。
没有任务的无聊“假日”还在继续。在刷完栅栏、种下种子后,鸣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或许应该先装修好房子里边。
他用袖子擦了一把脏兮兮的脸,依旧叫来了一大批影分.身“装修大队”。他看着这些抱着石灰浆小桶的影分.身,过了会儿却又突然减少了大量一批。
“喂!”有影分.身愤怒地对他比起拳头,“不是你说半天就要粉刷完的吗?现在就这么点人,你要把我们累到消失吗?”
“就是就是!”影分.身们振臂高呼,“万恶的包工头!本体是du裁大王!”
“那就多用一天好了嘛!”他随便挥了挥手,“多留点查克拉给、呃,去……总之。”
他不自觉地用鞋底碾了碾脚下的碎石子,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你、对,就你,”他对着眼前这个观察许久,才确认“这个我可能比上一个聪明一点”的影分.身使唤道,“你去问问……佐助,就,地板砖选什么样的好。”
这个影分.身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吗,本体?你知道那有多远吗?”
鸣人有点儿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心平气和地解释,“所以我才留了一大半查克拉给你嘛。”使唤起自己来他从来就没有过心疼。
影分.身深吸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把他怀里的装修图册抽了出来,“行吧。”他转身指了指其他的影分.身,“你们可别羡慕我去和佐助吃超大海鲜特制拉面!”
“才不会嘞!快走快走!”
影分.身在那头消失的时候,他正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装连体衣,仰躺在只铺了水泥的地板上发呆。夜晚的毛坯房里空得厉害,没有家具,没有灯泡,还没装上窗户的空洞里框着一方弯月。他躺在这里,就像躺在无人的荒草地上,或是,像佐助待的那种巨木树林里。
隔壁是一家四口,两个小孩正在和父母歪缠着撒娇“再多看十分钟电视”。他动了动鼻子,嗅出来今晚他们吃的是炸鸡。他翻了个身,捂住了咕咕直叫的肚子,心里正努力和自己打架:你看了那么多的房子,却没多犹豫地就选择了这里,不就是因为看到了旁边这户邻居吗?
在影分.身记忆里佐助横瞥着他说“你干脆自己顶了信鸽的活儿算了”的时候,他飞快地从地上翻坐起来,倚着一旁的泥浆桶没自觉地松开了眉头。
当然佐助还是接过了那本所谓的装修图册,用略显嫌弃的眼神翻着里头的彩页,不过一会儿就点了点其中的一页。
那是一块浅橘色的地砖,上头有不太明显的花纹,像是个太阳图腾之类的,在那片和木叶季节完全相反的土地上,看起来就热得厉害。影分.身特别坦诚地点了点头,“我喜欢这个。”
佐助像是打量了他身上的衣服一眼,才哼笑了一声,“我知道。”
影分.身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耸了耸肩。这已经成了他的什么标志了——大概是的。伊鲁卡老师的班上,连笔都握不大好的小屁孩,都知道要画“鸣人大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用橙色蜡笔涂个老大的色块。
“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热衷于这个颜色没变过。”
影分.身不熟悉地挠了挠被剪短的头发,“喜欢就喜欢了。这个颜色难道不帅气吗?”衣柜里总是帅哥专用白蓝黑的佐助不明显地给出了答案。
“……我小时候,很小的时候。”他吞咽了一口口水,突然感到自己不知道怎样开口。他从来不说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诚然他和佐助交流过那么多小时候的孤独与寂寞,却从未提起过这样微小的琐事。他的倾诉欲还算挺强的,却至今没有人听说过他独自生活里的细节。
他从不和任何人说这样的事情。
“快上学的时候。”
“我去吉泽婆婆的店里买衣服,试的第一件衣服就是这个颜色。她说,”他咧了咧嘴,“我穿这个颜色特别帅气。”
佐助倚靠在树干上,一脚屈起,而手搭在膝盖上。他在这方面总经验丰富,“她对谁都这么说。”他略带讥讽地嗤笑了一声,“你知道那只不过是她——”
“我知道。”他抢话道。
只不过是想要尽力推销自己家的衣服。大概还想要赶紧把这个“小瘟神”打发离开。不要钱的好话说说也就罢了。下一次在店外遇见的时候,会比谁都更回避那个“九尾妖怪”。
可那是第一句。就算之后自来也给他买过衣服,夸他“帅气”,那也是第一次。第一次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明白地说出来,但他想佐助肯定明白他的意思。后者只是放过了这个话题,迎着微薄的月光冷淡说了句,“也是。你总念旧得不行。”
念旧第一次被夸的衣服颜色,念旧第一次被免单的一乐拉面,念旧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时光,像个把饴糖放在陶罐里珍藏了大半辈子,直到融化、变质还舍不得舔上一口的愚昧老婆婆。因为拥有得太少,所以每一件旧物都舍不得丢掉。
影分.身不服气地哼了两声,反问道:“你就不念旧吗?”
佐助瞥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所以他并不回答,只用一点冷笑暗示答案。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影分.身把画册摊开在腿上,像是没事找事地翻了起来,“你喜欢什么样的?”这也是同样的没话找话。
像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交谈过了。
忍者。战争。世界。孤独。过去几年里他们从来只在短暂的交手里交流几句庞大的命运。在找回佐助以前,他只能根据12岁来幻想他们以后还是一样地相处、一样地说话,或许在熟悉的小路上讨论一乐拉面,在无人的山崖顶上试着交手。
可等到佐助真的回来,他走在他的身边,走在熟悉而陌生的木叶道路上,却找不到什么能说的话题。仔细想想他们也从不是无所不谈的关系,成日不是吵架就是修炼,不过是在最深层的苦难上拥有共鸣。
等到日子和平了下来、他们都做了上忍……他们可以像卡卡西老师和凯老师那样,泡泡温泉、吃吃烤肉,聊聊最近捣蛋的下忍小队,调侃率先结婚生子的现充同事——曾经他也这么幻想过。
好笑的是他总在力量上幻想最高的火影,事实上还超越一村之影,在全世界拥有权力。但在与他人生活这一方面,他依然只有最平凡不过的朴素愿望。
可就算这样,现实也总不按照他的幻想。他只能装作成年人的模样,沉稳地告别,说三两句不轻不重的客套话,以为像他们两人之间,在见过彼此隐藏最深的伤口之后,就只需要这么寥寥几句送别。
就算不知道他在离开的这些年走过了哪里、见过了什么人、吃过了什么、想过了什么……也全都没关系。不过是站在原地,一次次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没什么喜欢的。”佐助果然这么回答。
“别这样嘛。哪有这样敷衍辛苦跑过来的友人的?”他摇了摇头,把一些乱七八糟摇晃出去,又哼哼唧唧起来,既是一副宿敌熊孩子的模样,又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模样,“你就当、就当是装修你的房子。如果是装修你自己的房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地砖?”
“嘘。”佐助突然打断了他的纠缠。他伸出食指抵在唇间,示意后者安静地等待。
他用纳闷的眼神询问“我该看什么?”。
答案很快亮了起来。随着一块阴云遮住了最后的月光,树下的星空终于闪耀了起来。那些小小的光团密布在黑漆漆的灌木里,像拥挤塞车的天上银河。可星星只会永远地停留在那里,偶尔眨个眼。它们并不会像地上的这片银河,在飞快的光芒变幻里,闪耀出属于自然的霓虹灯。
每一点微光都与身旁的星星契合,从点连成线,从线连出变幻的星河,它们如此默契地在人烟罕至的深林里表演灯光秀,不理会是否有观众大开眼界。
他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连声音也不由放得很轻,“这是什么?”
“我听说在很罕见的夏季某天,萤火虫会这样来一场这样的聚会。”佐助也看着身下,轻声道。这些日子里他总走得很慢,看得很多,和人群远离,却每一步都没有了必须燃尽性命的急迫。
“为什么?”
“谁也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的心里被伤感与满足矛盾地撕成两截,“……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出村的日子里他总在焦虑地奔跑,脑子里从没有看佐助及敌人痕迹以外的余裕。在村里的日子,他把自己扔在无止尽的修炼或D级任务里,只能在抓猫遛狗和回空房间里发呆上选择前者。
这让他想起很多年以前,也是和佐助一起,站在树尖上眺望圆月的夜晚。他们有多长时间没有停下来像这样“白白地浪费时间”了?他记不清了。
这样真奇怪。他想。
这太奇怪了。
12岁的时候,他们站在月下彼此对望微笑,心想接下来我要获得最强大的力量,脑海中除了对未来的期盼以外不剩其他。终于他们站到了忍者力量的巅峰,却依旧只有在这样的夜晚,才能把他所有的烦恼阻却在外。
“你问我喜欢哪种有什么意义?”在萤火虫退散后,佐助才回到先前的问题,“你要按照我的喜欢装修?”
“才不要。”
佐助露出一个“那你问甚”的表情。而他从小就觉得这种“你的想法超不出我预料”的模样特别可气。
“可问问又没关系。”他撇了撇嘴,“……也说不定呢。”
他想佐助最后反正还是要给他答案。就像先前告诉他“白色”与“番茄”,像在嘴上说着“不要”以前扑过来救他,这个男人从小到大不都在这种事上落败于鸣人大爷的纠缠吗?
“……就木头的。”
影分.身翘起了嘴角,得意地心想:看吧,他完全没变。
佐助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望向了远方,声音里藏着一抹极淡似雾的惘然,“木地板就够了。”
佐助在的地方是夏天,而他每天早起推开窗,却总要被外头的冷空气冻得一个激灵。这让人有点儿分裂。鸣人去新屋房顶上扫了一清晨的雪,还用积雪做了个丑乎乎的小胖墩。
他和默不作声的胖墩对视了好一会儿,觉得下雪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过头,甚至令人心慌。鸣人在哈出一口气后,心想着:得找个人陪我吃午饭。
我来请他都可以。
他伸手拍了拍胖墩的肩膀,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那你就只能一个人这么待着了。他在心里对胖墩说。
跨出大门就碰见了牙和赤丸。鸣人还挺高兴的。虽然牙是个既不会说话,又喜欢和他比来比去的大笨蛋,但和他一起吃拉面速度却要快几倍不止——这小子做什么都爱和他一较高下,正是他要的热闹。
“啊?今天不行。”牙摸了摸后脑勺,示意自己的全身,“没看本大爷和赤丸今天都打扮成这样了?”
“呃……”发现倒是发现了。可他还以为在胸前口袋里插和狗脖子上一样的花,是什么牙过度的宠物控又发作了呢。
“我和赤丸今天都要去相亲。”
“相、”鸣人的声音突然拔高一倍,“相亲?!”
“有什么好嚷嚷的,”牙用“这你就没见识了吧”的表情傲慢地看他一眼,“我们村子里很多家族都是这样的吧。如果到了那年纪还没有什么喜欢的人,老爹老妈就会联系忍术相配的同龄人见个面。像丁次、井野他们那些家族也都是一样的。”
“我爸和我老妈就是这么认识、然后结婚的啦。我姐姐和她未婚夫也是这样。”他轻松地耸了耸肩,“这次听说是个和我们犬冢一族一样饲养忍犬的姑娘,希望赤丸看得上她的好伙伴。毕竟我们这一族比别人还稍微麻烦一点,还得看这位——”他拍了拍一旁赤丸的脑袋,“能不能接受。”
鸣人觉得有点不可置信,“你才20岁呢!”
“哎呀,”牙摆摆手,“你知道家长都是那样的啦,一到某个阶段就会疯狂地安排你去谈个恋爱、结个婚,最好能让她明天就抱个孙子。我妈和我姐最近都把适龄女孩的资料背到滚瓜烂熟了。”
鸣人沉默了下来,没有搭话。
“话说,”牙凑过来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分享道,“你最近别去找志乃。你不知道志乃最近有多烦人。油女一族本来就人少,用相似忍术的家族就更少了,他到这年纪了,家里居然连一个适合的同龄女孩也找不到。怕是要继续当好多年的单身狗咯!”
鸣人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虚弱,“单、单身狗?那是什么?”
“啧,最近杂志上流行的新词啊!就是还没找到男女朋友的单身人士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狗怎么了,凭什么用‘狗’形容。我家赤丸肯定比人还要先找到女朋友呢!”
他突然一顿,嘻嘻一笑,“说起来,鸣人你也是啊!就你这模样,说不定要比志乃当更久的单身狗哩。”
啊!这个大白痴恋狗狂魔!鸣人顿时火上眉梢,比着拳头大吼,“我这模样怎么了?我才不是狗呢!”他气得转身就跑,走远了还能听到牙哈哈大笑,他边跑边愤愤地想:以后再也不找牙一起吃拉面了!再也不!除非是他请我!
“哟,鸣人!”
他来了个急刹车,“是鹿丸啊。”他眼前一亮,又很快停了下来,左右打量着,“你们这是去哪儿?”
鹿丸手里还抱着一堆崭新的小孩用品,手鞠也拿着两件小衣服。鹿丸用下巴示意不远处的孩童用品店,“我们打算去看看红老师和小未来。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鸣人想了想,先伸头望了眼后边的丁次,“丁次也去吗?”
丁次手里也抱了一大堆购物袋,却全是零食,“我今天就不去了。”他说道,“前天和鹿丸、井野去过了。”
鸣人看了眼鹿丸和手鞠两人无声的疑问,摇了摇头,“那我也下次再去吧。我还没买礼物呢。帮我向红老师和未来问好。”
鹿丸用熟悉的懒洋洋的语气应了一声,迈腿和手鞠走了。声音倒是传得很远: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送忍具?在未来这个年纪,比起什么裙子,我更喜欢收到玩具飞镖。”
鹿丸低低地叹了口气,“我说啊,不是所有女孩都和你兴趣一样的。就未来这年纪,性格还没定型呢。多给她一点选择吧。”
“我这种女孩怎么了?兴趣有问题吗?”
“也不算吧。虽然麻烦得要死,但谁叫我喜欢的就是不爱裙子的女孩。”
就算是隔着这么段距离,鸣人也能看见手鞠的脸有些发红。而至于他这个半点关系没有的局外之人,却只是盯着那俩人看了会儿就觉得脸上烧了起来,却都不明白为什么,只默默地与丁次对视了一眼。
“我懂,我懂。”丁次很熟练地安慰他,“当电灯泡就是这样的啦。”
鸣人想起了刚刚牙说的话,狐疑地看着丁次,“那你呢?今天你不用去那什么、相亲吗?”
“我已经相过了。”丁次边掏薯片边跟着他往回走,“不过我没看上,下次还要等下周。我爸说那是个小时候和我见过的姑娘,是个关系很远的亲戚。其实我要求也不多的,只要她愿意给我留最后一片烤肉就行了。”看来上一回相亲的“烤肉故事”颇不成功。
他转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鸣人,很懂地安慰道:“你也不用着急啊,鸣人。像我们这样在战争里稍微有点名气的忍者,全都挺受欢迎的。女孩子们最爱问你战场上的事了。”
“……哦。”
“本来井野也是要和我们一起去相亲的。不过她和鹿丸一样,突然才说已经有喜欢的人啦什么的,唉,不过我之前就猜到了。”
鸣人瞪大了眼睛,“井野喜欢的人?”
“你这都没发现?就是佐井啊。”丁次把薯片嚼得咔咔作响,含糊道,“你都隔三差五去井野家里买花了。佐井又是你们第七班的……他每天都用墨水画的小蝴蝶给她送小纸条。我也搞不清楚,反正井野说那样很浪漫。”
鸣人被震惊得回不过神来,半晌才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是吗?”
“你可比我还消息落后。那你肯定也不知道小樱最近在医院里大受欢迎,李每次陪凯老师去检查的时候都要带一束花。你要找他们俩,只管去医院就是。”丁次隐秘地瞅了鸣人一眼。
“……哦。”后者却难得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跳脚,只罕见地有些沉默。丁次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模样的鸣人,竟有一点儿像那个不近人情的佐助。
嗨,那怎么可能。他挠了挠胖脸,觉得自己可能是嗑薯片嗑.上头了。
鸣人插着兜漫无目的地跟着丁次走了一段,直到后者叹着气说他要回家吃饭才停了下来,犹豫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开口,“我说你啊……就不会觉得、和朋友……我是说,你和鹿丸都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能经常在一起玩了不是吗?你们总得花好多时间去陪女孩子。这样就不会、”他生疏地对丁次说出这个词,“觉得有点寂寞吗?”
丁次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看着薯片袋的里头,声音里有股看得明白的云淡风轻,“可能吧。一开始会有一点儿,不过很快就不会了。”
“因为我也好、鹿丸也好,我们都知道虽然我俩是密不可分的好友,可也只是朋友。”丁次捧着薯片袋把剩下的碎片都倒进嘴里,“就像我老爹和他的老爹一样,长大了以后的朋友就是这样的。一起战斗接任务、有空出来喝喝酒吃吃烤肉,更多的时间要花在妻子和孩子身上。但大家都是这样的。我们都得要有自己的家。”
他看了鸣人一眼,“你又不可能去和朋友组一个家。”
鸣人抿了抿唇。
“大家早点儿结婚,说不定以后我的孩子还能和他的孩子一块读书,像我们那会儿一样当新的‘猪鹿蝶’呢。”他乐呵呵地一笑,“到时候,我和鹿丸就成了我们的老爹了。”
“只是……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有战争了。”丁次的动作停了下来,语气也低落了下去,“虽然老爸总笑着对我们说没关系,但我明白,没有了鹿久大叔和亥一大叔……他每天闲下来都很寂寞,一个人在房子里喝个不停,喝醉了就说着……要不是还有妈妈和我在,他就会愧疚在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和他们一起了。就算那样对家人、对木叶很不负责任,可他还是会有些忍不住。”
“我不想失去鹿丸,不想失去其他的朋友,也不想他们失去我。所以,”他握了握拳头,“我也得快点儿找到我自己的家人啊。”
鸣人有点儿理不清这个逻辑,“为什么?”
“这样在朋友离开、而我不能跟去的时候,才有必须留在原地、继续保护其他人的理由啊。”
“那我回去了,拜拜。”
鸣人站在一乐附近冲他“噢!”了一声。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街上到饭点的行人匆匆回家,或是三三两两地走进饭馆。他站了好一会儿,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又把手插回裤兜里,仰头叹了一口气。
谁都没时间啊。
吃过拉面他还是不想回去。这两天的天气不太适合铺地砖,他又恢复了无所事事。他向着村尾的距离漫无目的地闲逛,好像又回到了很小的年纪,在别的小朋友都被接回家之后,一个人在空旷的路上游荡。
他很早就学过了“流浪”这个词的意思,却总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有个可以回去的房间,却总得在这个木叶大小的世界里流浪。
他经过河边的时候,见到一对恋人在桥上紧挨着撒鱼食。今天像是走到哪儿都躲不开这个词语。冬天还未过去,恋爱的季节似乎已经到了。真烦人啊。
鸣人在心里胡乱想了些有的没的,等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当年宇智波的旧址。冬季把废墟遮盖得很干净,大门口地上有几条警戒用的绳子,被深深地压进了泥土与雪的深处,要挖开了才能看到被岁月磨损到破破烂烂的布料。
他又把雪埋了回去,蹲在这门口,抬头望着眼前被雪覆盖的道路与废墟。
他有些不敢进去。
他从小就不是一个会受欢迎的客人。宇智波在他的记忆里,也不是一个多么热衷和村里其他人交流的家族。等那件事发生之后,这里更成了大人噤口不提的话题之一,是小孩子中盛行的鬼故事热门发生地。
他小时候可怕鬼了。鸣人蹲在大门前心想。现在也有些怕。
眼前雪白一片的房屋废墟,也正如那些故事里描述的一样,安静得就像墓地一样——甚至比墓地更可怕,就像有凶杀案发生的凶宅与受害者沉睡的坟墓,从不能用同种情绪来描绘。
当年年幼的佐助……大概就是在自己现在这样的高度,仰望着这扇大门、这条街道、这个家族,眼见着他们自傲繁荣,眼见着他们一夕分离崩塌。
他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起身走了进去。
鸣人走得很慢。他没有什么回忆,也没有什么被触动的痛苦。这里不是属于他的秘密。他走在这条路上,只能看见大雪把所有的血迹遮掩了干净,把残破的团扇家徽映衬出几分鲜色。
他从不知道佐助的家在哪儿。不过并不难猜。佐助曾骄傲无比的父亲是当时的族长,他们一定住在最大的房子里——就像眼前这一幢。
他看了会儿,才由衷地感叹了一声,“……真大啊。”
这里就是终点了。鸣人知道。他没有走进去,只在门口把雪扫开,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
他知道佐助在那一天遭遇过什么。很多人都知道。可没有人陪佐助来过这里。不为什么目的,就只是、看一看。
他想佐助肯定不会高兴有人踏入他记忆中的这块土地、这个家。这里所有发生过的快乐与痛苦都是神圣的、特别的,每一个琐碎的细节都是和他的橙色衣服、一乐拉面一样舍不得丢掉的记忆。他不会想到去冒犯佐助最宝贵的“秘密”。
在所有的时间里,他对佐助过去的家只有一个模糊的幻想,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佐助的家这么大。有院子、有走廊,还有像鹿丸家里那样,什么传统的和式风格:地上铺满了年代久远的木头。
天气还是很冷,可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心里软乎乎的,像是一团被火烘烤过的巧克力。
“哈。什么‘木地板就够了’。”鸣人拍了拍身旁的地板,低笑着自说自话,“明明你比我念旧。”
这里实在安静过头,比他独自躺在新家的水泥地上更安静。待在这里,就像被遗忘在了一片深林里的墓地,时间会用杂草与灌木将这些凸起重新藏进林子里,直到很多年后,没有人会发现那里埋葬过什么。
鸣人缩在门口的角落里,冲自己僵硬的手心里使劲哈着气。可实在是太无聊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待在这里,而不是早点回去泡澡睡觉。但再一想,那个空房间和这片废墟到底有什么不同……他反而更宁愿待在这里挨冻。
最后他还是耐不住性子,突然站了起来,铆足了一口气。
——他要把这片房顶上的雪也给扫了。
过度安静的街道上在很长的时间里,终于迎来了一道持续数小时的“沙沙”声。风声经过的时候,让整条街道都显得更为空旷。鸣人轻手轻脚地把雪扫了干净,最后跳进院子里用扫落下来的雪也堆了个胖墩——无声地拍了拍它的肩膀,还不吝啬地送了条自己的围巾。
你也有伴儿了。他对心里的胖墩一号说。虽然离得很远,但也是一样孤零零的。
他重新坐回佐助家里的大门口,又过了很久,才干巴巴地感叹了一声:“现在同期里,可就只有我们俩还是单身狗啦。”
但想要解决的关键,大概不是能不能摆脱这个身份。而是想不想迈出下一步。在没有一个确切的目标时,佐助才不会匆匆迈出脚步。不像他,只要逼急了就会不管不顾地向前猛冲。
他在那地上坐了很久,直到天色近暗,雪在他的膝上覆盖了厚厚一层。他打着哆嗦站了起来,全身都被冻得硬邦邦的。他吐出白色的雾气,又转身看了这废墟最后一眼。
他的新家也和这里相似。
灰扑扑的,有些泥水。没拔以前,花园里的杂草甚至滋生出一个啮齿动物的观赏园。这里有点儿破旧,那里需要修补,还有一大批生锈的家具需要更换。
只是一处是即将迎来主人的新家,一处是早已失去主人的旧址。新的正等待即将到来的热闹,旧的在等待被彻底遗忘的岁月。
他在原地站了又站,心想这样不行。
我总是看见什么都想到佐助。
晚上去新家时他扛了一堆厚重的木地板,堆积在院子里,累得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学牛喘气。鸣人低着头平息呼吸了很久,没忍住又放了个影分.身出来。“你、”他顿了顿,吸足了一口冬季寒冷的空气,“……去问他要选什么样的沙发吧。”
“诶?可是还没到选沙发的时候嘞。”
“那问问又没关系。”
“行了。”佐助始一见面就示意他闭嘴,“这次要选什么?”
在选完后影分.身有些犹豫地说道,“怎么要选这么大的?”
“反正你这家伙肯定会叫一大堆朋友来聚会,多动动脑子,趁早做打算吧。”
他做了个鬼脸,又迟疑了会儿,“可是……我觉得不用这么大。”
他喜欢热闹,喜欢朋友,喜欢和朋友说话,喜欢被很多朋友包围。
但是,家,一个家是、……
“能坐下、两三个人就够了。”他匆匆地说道,解释得没头没脑,“我得在沙发对面摆个大电视呢。”
就算买下能坐满所有朋友的沙发,等他们离开、回去自己的家里,他依然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过于空旷的沙发里,自己和自己争辩电影的剧情。
一个家是……先考虑和家人一起的地方。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这些要素的机会。
影分.身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笑着说,“这里还是在夏天啊,木叶早就下了几天雪了。前几天我堆了两个雪人。可有一个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被隔壁的小屁孩砸坏了。”
佐助随口“哦”了一声,“还有一个呢?”
“那个?”他吞咽了一口口水,谨慎地说道,“……不会有人破坏的。大家都发现不了。”胖墩二号会停留在被人遗忘的废墟里,静静矗立着,直到冬季过去,最后的雪花也融化干净为止。
佐助随意瞥了他一眼,轻嘲了一声,“你最近可真是太闲了。”
他干笑了一声,“……可不是吗。”
有那么几分钟他突然很想和佐助说说。像是日向家的事情、自己被禁止接任务的事情,像是他想要改变佐助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却不得其法,再或者是就算到了现在,只要朋友一没有时间,他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样无聊又孤独……想说出来也不是为了得到像鹿丸那样有用的建议。只是想说说罢了。
有点儿像过去对着爸妈说自己有好好吃饭、好好泡澡、认识了很多朋友的感觉。他有时候会没道理地想对某个人说几件这样的鸡毛蒜皮。
可他很快还是闭紧了嘴,想起来他们很早就约定过,村里的事情不会让佐助为难。而一直以来他自己的难题也从不让佐助知道。
只是像这样站一会儿、说一会儿话就行了。他心里想到。花不了几分钟时间,也费不了什么心力。很多年以来他们都从未有过讨论鸡毛蒜皮的空闲。就现在的仅仅几分钟,他能好好地从村子的空气里喘一口气,什么也不想地看一眼佐助在看的风景。
又还有什么需要的。
“嗨,你不知道,”在消失前,影分.身笑着说道,“不晓得为什么,这样和你见面的时候,总比我们在木叶的时候更让我想起以前。”
“不。不要。”鸣人抱着一大堆泡面,头痛地躲开面前的小姑娘。
“我说你们俩啊,木叶丸都去接A级任务了,你们还在这里缠着我不放合适吗?”
风祭萌黄吐了吐舌头,“木叶丸会鸣人哥哥你教的螺旋丸,我们俩可还没到单独接A级任务的水平呢。”
“再说了,不光是村外委托的任务,村子内的文化娱乐也都要跟上来呀!没有人比鸣人哥哥你更有话题度了,你就说几句嘛~”
一旁戴眼镜的男孩也跟着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不是我说,”鸣人叹了一口气,“这两三年我都已经被你们采访过多少回了?你们还没写倦吗?”就算自称“本大爷”如鸣人,也总算是说够了自吹自擂的“鸣人传”。再被逼问不休,他恐怕得把一天上几次厕所的细节也给抖出来了——他哪有那么多脑细胞来把自己吹.逼出八百万字大长篇?
他不寒而栗地抖了抖,只觉得眼前的萌黄已经颇有“下一个小樱”的架势。
“哪里会写倦呀!”萌黄已经出落成了清秀的少女,却还和小时候一样总带着几分狡黠,“别说我们会不会写倦,大家不管看多少遍鸣人哥哥的故事也看不够呀!”
“就是。”乌冬跟着点头,“只要有鸣人哥哥的采访,我们的日报就能卖到脱销,就连风之国、雨之国都专门找人来采购哦!”
鸣人先是自得地哈哈一笑,“真的吗?”不过脸色又飞快一变,“你们就没别的人可采访了?”要不是双手都被占着,他也得合十来请求了,“我是真的憋不出什么故事啦!”
“那……”萌黄转了转眼睛,充分展示了在找文娱话题上的绝佳天赋,“不如鸣人哥哥,你就说说别人的故事吧?”
鸣人一愣,“什么意思?”
“其实乌冬刚刚是骗你的,这么几年大家都看腻了你的故事了。”鸣人脸色一黑。“但他们肯定也想知道,在你眼中的六代目、鹿丸哥哥、井野姐姐、小樱姐姐……这些其他的四战英雄是什么模样。”
“你是怎样和他们认识的,什么时候变成好朋友的,一起经历过什么战斗、有没有在小时候一起扯过小姑娘的辫子呀……诸如此类的。”
鸣人脸色愈黑,“我才没扯过女孩的辫子。”
“对对,”乌冬特别激愤地维护偶像,“鸣人哥哥只往火影岩上涂过油漆!”
鸣人:“……”
你可闭嘴吧。
“那我也想不出能说什么。”鸣人躲开他们,往前走了几步,“你们去找别人吧。”
萌黄充满媒体人精神地扑过来,哀求道,“可是大家真的都很想知道!真的真的!肯定会大卖的!不光会卖到整个火之国,全世界所有的国家都会看哦!我们现在的日报可畅销啦,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鸣人哥哥,救救我们的销量吧!”
“不要。”鸣人的脚步不停,就算腿上拖着两个16岁的大孩子也照走不误,“说自己就算了,说别人——我要是说得不好,卡卡西老师还不得把我关起来做三百套数学卷。”
“可是,大家都更相信写在报纸上的事情呀。”萌黄眼巴巴地望着他,“就像、就像,如果报纸上说小樱姐姐从小就暗恋你,追你追得不放,就算事实不是那样,看到报纸的人也只会相信上面的话哦。”
“哈、那我不是要被她揍成泥巴——”鸣人的脚步突然一顿,转过头来皱起了眉,“不管我说什么……大家都会信?”
萌黄这才松开了手,重新理了理头发,展示了职业人的自信,“就是这样的啦。打个比方,如果有个人走过来告诉你,‘我没有杀人’。和你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的他的照片和通缉令,里面清楚地说他杀了两个人。你会选择相信谁?”
鸣人认真地想了想,“我会自己去调查清楚。”
“但像鸣人哥哥这么想的人只是很少数呀。”萌黄拍了拍手,“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写在纸上的一句话,比嘴上的长篇大论更有用。不过你放心,我们报纸还是很有原则的,不是真实的消息,我们绝对不会刊登哦!”
“那刚才?”
“这不是,”萌黄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为了说服你同意吗?”
鸣人站在原地想了很久,直到雪花落在了三人的帽子顶上,冻得乌冬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好。那你们问吧。不过,”他说,“你要保证,我说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没有歪曲地刊登了上去。只要你能做到,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叫影分.身帮你卖。”
在这样优厚的条件下,萌黄反而迟疑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是真的故事吧?不是小樱姐姐追你的那些年?”
“去去,”鸣人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吗?”在萌黄严重质疑的眼神下,他只好又轻咳了一声,转变了几个词,“……我就不怕被她揍吗?”
萌黄大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
影分.身去第九次的时候,佐助正在一棵巨木下抬起头仰视。
他也同样仰起了头,张大了嘴巴,“那是什么?”
“……这里的人,在很久以前,据说都住在树上。”佐助伸手指了指,“现在虽然已经搬到了附近的山脚下建起了村庄,但还是保留了这个习俗,当做特产变成了给旅人居住的宾馆。”
这是一棵极其庞大的树木,树冠繁茂而高高遮住天空,树干粗壮到一眼都望不过来。一些极坚实的树梢上各挂着一顶三角形的纱帐斗篷,有些正亮着一点月白的荧光,有些还藏在夜色的阴影之中。
“那是什么光?”
“附近某个矿石井里产出这种能发微光的边角料。没什么用处,也没多少亮度,被老板拿来了当噱头。”
“可是,”他竭力仰起了头,看着那几团在黑夜里愈发清冷、漂亮的荧光,“那就像——”
“月亮。”佐助接道。他们对视了一眼。
不知为何他很快错开了这个眼神,只夸张地张大了嘴巴,“你今晚要住在这种地方?”他倏地转过头,眼神炯炯,“让我也去看看吧!”
佐助从斗篷里拿了一张房卡模样的小纸片出来,双指夹着递到他面前,“看清楚,单人房。仅供一人。”
“那我又不是没和你挤过一个铺盖!”
“你还有脸说。”
他转头看了看这个新鲜无比的树上旅馆,又转头看了眼毫无波动的佐助,眼神转来转去,最后还是一咬牙放下了英雄的牌面,眯着眼睛双手合十,“让我进去看看吧,英俊的佐助大人、善良的佐助大人!你就忍心把本大爷一个人丢在树下面喝冷风吗?佐助大人~”从小就能用色.诱术大展撒娇造诣的人能有多矜持?做梦呢。
佐助像是受不了地侧过头,点评毫不留情,“丑死了。”
“切!想打架吗?那打赢了就让我上去。”
他放弃地叹了一口气,“别把我的帐篷压塌了。”
“才不会嘞!”
直到进入帐篷内部,才能明白那团“月光”的玄机。帐篷的正中心有一盆用玻璃罩着的矿石,把玻璃罩上的黑布揭开,这顶帐篷便同样亮了起来。
明明是黑漆漆的矿石,却在黑暗里发出蓝色的幽光。大概已经足够一个人夜晚的休憩,如今却仅能照亮两个面对面的人的脸庞。
柔软的白纱把里外的世界分隔得模糊不清。他可以看见树梢的远端,深夜最后的星光正影影绰绰地照耀;可以看见不远处同样挂满树冠的“月亮”,就像离外头的世界只有伸手之距。
但最清晰的,依然是帐篷里边。帐篷里边,此时此刻正和他在一起的人。光线照亮的地方那么小。他抬起头,只能看见佐助的脸在这道微光下愈显俊朗锋利。
他想既然从一开始那些人对佐助的追捧就是因为他的帅气,那现在就不行了吗?佐助、佐助他没有变过。就像……曾经的他也和佩恩之战一样,满心想着做火影、满脑子修炼去得到力量,得到的态度却截然相反——实际他只变了一点儿,变得更多的是改变态度的其他人。
女孩子们都喜欢佐助。他抬头看着对面的人。老师们都喜欢佐助。男孩们一边装作不在乎,一边又在暗中把佐助当成目标与对手。
他曾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更先看向佐助。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事情,就仿佛是根深蒂固的真理。
可如今结果早已变了,念旧的人还总回不过神来。
在他发呆的时候,后者正在拿出一张他没有想到的东西。
佐助把怀里的报纸掏出来举在两人之中,“这是什么?”显然是来兴师问罪了。
折叠成小方块的报纸清清楚楚地把那篇报道单独放在前头:
【名人专栏】《漩涡鸣人谈四战英雄(一)——关于宇智波佐助你们需要知道的事情》
“哈,”他很惊讶,却只惊讶于,“都发行一个月了,这里才收到呀?”但对于这份报纸的存在,他显然特别理直气壮。
佐助闭了闭眼,又问了一遍,“这算什么?”
“这个?一开始是萌黄和我说,大家都更愿意相信报纸上写的事情。”他眉飞色舞地说道,“我本来还有点儿不相信。”
“一开始报纸发出去的时候,我还想着会不会有人买呀之类的。但没想到才第一天就卖光第一版了。后来我又拜托我爱罗、奇拉比大叔、土影老爷子……还有很多人,在他们那里卖一卖,也一下就卖光了。现在,”他凑过来看了一眼,“发到这里来大概都是刷的第七版啦。”
他笑眯眯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我在村里和那么多人说,和小孩子说、和老爷子老婆婆说,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他们总是在我面前点着头,等回家了听完家里人的话,又把我的解释全都扔到了脑后。”
“可是,我只是在这里说了这么一点儿,还远远不到以前说的一半,大家就全部相信了。‘原来是他和鸣人一起打败了辉夜。’‘是他救了大家。’……甚至开始说这样的话了。”
“纸上的话语比口头上的罗里吧嗦有用几百倍,为什么会这样呢,真不明白。不过,我又为什么会不相信呢?”他笑了起来,“明明好色仙人的书就比他说的话还有用多啦!”
佐助只是静静听着,直到他最后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才面无表情地再次问道:“我是问,做这样的事,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由来,“让所有人不再误解你,知道你也是一样的英雄啊。”
吃拉面的时候不会被老板当做怪物。报上名字的时候不会被人用恐惧和厌恶的眼神看待。被他救过的人不会浑然不知地继续述说“那个人的恶行”……像这样,明明是最简单不过、所有人都应该得到的、生而为人的普通待遇。
佐助与他对视了一眼,突然移开了眼睛,胸膛难得有些大幅度的起伏,像是已经彻底平静的冰湖被哪个无聊的钓鱼人凿开了一个洞——还丢了一把恼人清净的章鱼须。
气闷、烦躁……柔软。复杂得甚至想让他和12岁那时候一样,说烦躁就能立马揪起那家伙的衣领瞪人。
佐助用舌头抵了抵上腭,才忍耐着说道:“我不需要。”
那股隐秘的雀跃顿然全消。影分.身放在身边的手紧了紧,“……哦。”
“我和你不一样。”佐助却还不打算在这里结束,“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你做的这些,”他看了眼面前被保管得很好的小方块,就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它会带上放在自己怀里那么久的温度,“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他咬了咬牙,声音不由拔高起来,“可是——”他又想吵嘴了。他想好好“教训”这个悲观分子,让后者下一秒就悔恨地点头,说“我以后也会珍惜自己的”。
可在触及佐助表情的时候,他的声音又顿时小了下去。他攥紧拳头想“我才不如你的意,白白给你看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委屈。”
他左右看了看,突然把那盆发着光的小矿石端起来,重重地砸到两人中间。他憋了憋气,语速极快地说个不停,“就现在,就只在这里,就这么一次,我们只说真话。谁也不准隐瞒,不准不回答对方的问题,不准明明有想说的话却忍着不说。”
佐助轻嗤了一声,“你又瞎弄什么?”
他才不管这小子怎么想,只猛地抬起头,“你不在乎,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
他伸手攥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语气急得像颗小炸.弹,“一想到大家看你的眼神和看小时候的我一样,我就无法忍受。想到明明你救了大家,一直战斗到了最后,却只有几个人知道,我就觉得难过得厉害。”
“我做这些才不是为了你。”
这个帐篷太小了,像是稍微一动就能让膝盖相碰。抬起头,便意识到与那双蓝色眼睛的距离如此之近,像是躲避不开,只能被它们紧紧抓住留在原地。
“我不光要说你的真相,还要说鼬的真相,说宇智波的真相。”他打断佐助想说的话,只顾着一味把自己心底的话全都倒出来,“我知道那是你的哥哥,是你的家族,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乎大家知不知道鼬的真相,不在乎曾经骄傲的宇智波之名变成什么模样。可我在乎。我在乎得不得了,只要想到你曾经那样在乎过就受不了,想到你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更受不了。”
“我跑了那么久,修炼了那样久,丢脸地哭过那么多次,才不想找回了你还要这么难受,要在心里堵着一口气却放任自己‘一等再等’,要任那些误会可能再一次把你推走。我不要这样!”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明明得到了。”他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像是想把这么多天“再等等吧”的憋闷全部又忍回去,“可那不是我最想要的。”
他低下头不再说话,心里把“有话直说”四个字痛打了三千遍。他们沉默了很久,深夜的微风撩开纱帐一角,送来和木叶此时的冬季完全不同的温度。一时间只有树叶唰唰抖动的声音,被旅人系在树梢尖上的铃铛也清脆地响个不停。他们坐在树上的月亮里,依旧每回都被真话砸得相视无言。
真话、真话、真心话。
“抬起头来,鸣人。”终于佐助轻嘲了一声,“在做了这么多以后,还有什么事能让你成天垂着头继续当吊车尾?”
“……”
他们做同伴、做敌人、做战友、做朋友。关系变来变去,乍看总像是佐助在前引导。可他们明知不是如此,明知结果是由鸣人决定。
“我不会再问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我。但我仍然不知道答案。”佐助说完,却极低地笑了一声。既像是冷笑,又像只是自嘲。“可我还知道,你依旧说不清楚。”
他抬起了头,“你是我的朋友。”
“仅仅如此吗?”
他一愣。
“我不是你的哥哥,鸣人。”佐助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把很多幻想套在我身上。可我依然不是、也不可能是你的兄弟。”
“我、”他结巴了一下,“……我已经没有那么想了。”他很轻地说道,“在第一次终结谷的时候你就和我说过。我已经不再那么想了。”
“那好。”佐助似乎还不打算很快地放过他,“也不要再做一些无谓的事情,想一些无谓的幻想。那些在乎和不在乎……”他顿了顿。
“朋友不是家人。你心里很明白,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家人。”
“我知道。”他垂下了眼睛,伸手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佐助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那就好。”
“……你说得对。”在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他垂下了眼眸,“我还是没办法用语言说清楚。”
“可是……”他突然觉得有点儿委屈。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觉得不把这句话说出口就内心难安。
他又抬起头直视佐助的眼睛,极轻地说,“是你先对我伸出手的。”这段关系与定义,是由你开始的。
“你的房子快装修好了吧?”
鸣人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再过两周就能搬进去了。到时候也要请你过去的啦。”
今早他正趴在新房子里的沙发上睡觉,却被门口邻居大声的“撒药啦!撒药啦!”吓得一个激灵,眼睛都没撑开就窜进花园,迷迷瞪瞪地把最近刚长出来的番茄小苗苗罩好。代价就是,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满身杀虫药的刺鼻气味,熏得他头晕眼花。
“挺好。春天的时候搬新家很舒服。”
他在办公室里没个正形,捏着鼻子不耐烦,“叫我来做什么?”
“大半年都没有接任务了,我很惊讶你现在还坐得住。”卡卡西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鸣人一提起这个就很气,“那我能怎么办?”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斜视卡卡西,“我都在办公室里打滚了,你连个遛狗的任务都不给我。”
“嘛,就当提前磨磨你的性子了。”卡卡西笑眯眯的,“毕竟等你当上火影了,每天都要在这个办公室里坐足17个小时,全年一天假期也没有哦。就现在闲一会儿就待不住了,那怎么行呢?”
“1、17?”鸣人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卡卡西,过了会儿才闷闷道,“我也有心理准备啦。”他又不是没见过火影——六任全都见过呢!他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把这种“关禁闭”的生活代入到自己身上罢了。
“言归正传,”卡卡西正了正色,“这次叫你来是因为别的。”他把面前的一张报纸推过来,“我想你应该很熟悉。”
他有些不明白,凑过来看了眼前的报纸——这已经是《漩涡鸣人谈四战英雄》的第四期了,“是啊。”他略有得意地冲卡卡西一笑,“这一版不是还没印刷吗?卡卡西老师,你不会借用火影权力先拿到手收藏了吧?”
卡卡西微叹了一口气,“是,也不是。”
“我的确是因为火影的身份才提前拿到了这一次的报纸。但我必须很可惜地通知你,这份报纸,直到取消这个专栏以前,都不会再出版了。”
鸣人愣愣地张开了嘴,不明所以,“……为什么?”
“先前的三期我都看了。是说你和佐助的。这很好,我看到你澄清了很多误会。现在连小学的孩子都渐渐喜爱上了佐助。”
鸣人仓促地回了个笑脸,又回到上一个话题,“那为什么——”
“可现在还不是一个提到鼬的好时机。”
又来了,又来了。鸣人把指甲掐进手心里,沉着声音,“我觉得是时候了。”
他在心里憋着一股气,“不光是鼬,我以后还要说宁次、说大蛇丸、说带土。都到时候了。站着不动,永远也到不了那个时候。”
卡卡西叹了一口气,“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今天早上两位长老找我过去,交给了我这份报纸。他们很担心你不适时地让别人知道一些事情。像是宇智波的真相,像是日向家的分家与宗家。你和佐助或许是如今世界上了解真相最多的人。这也让你们变得危险。”
“那他们干脆在第一次的时候阻止我就好了!”他攥紧了拳头,拔高了声音,“他们对佐助的态度不也是一样的吗?!反正只要是真相,就什么都不可以说!”
“那倒不是。”卡卡西用无奈的语气说道,“你也知道他们的年纪。等他们终于看到这份报纸的时候,前三份早已大卖特卖,全世界都晓得你和佐助的过去了。他们当然也就只能干预还没发售的部分。”
鸣人没好气地“切”了一声。
卡卡西用眼神追着与鸣人对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迫切——我们已经谈过了日向家的问题。我相信你已经理解了为什么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鸣人也知道刚刚说的更大程度是气话,现在他稍微冷静下来,却依旧忍耐不了,“那其他人呢?如果宁次的事情还不到好时机,其他人的呢?”
“宇智波一族只剩下佐助一个人了,还不到时候吗?鼬已经为了木叶死去了两次,还不够吗?”
“长老们考虑的是,如果鼬的真相被曝光,火影、乃至整个木叶领导层的信任度就会大打折扣。他们不能忍受冒着这样的风险。”
“可只有正视了自己的错误才会改正,不是吗?不承认自己错了,那永远只会继续错下去!其他人,长门、兜、大蛇丸、带土……所有人!他们不都是这样的吗?”
“但是——”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不会说这样的话!”他说起来时既有些委屈,又有些烦闷与不解,“什么长老、信任度,什么‘到时候’,反正你和纲手婆婆一样,当上火影之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时候、”卡卡西像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能继续冷静地说道,“很多时候,真相比起被暴露,更适合被埋藏在黑暗里。就像长门、大蛇丸……带土,在某些部分和最后的阶段他们或许成为了英雄。”
“但他们都犯过错误、做过可怕的选择。你要让大家知道他们的真相,这并不难。难就难在你想让其他人如何看待他们?”他伸手制止了鸣人想说的话,“敌人?还是英雄?”
“如果大家改变了先前的看法,开始把他们当做英雄看待,那先前的受害者应该怎样想?佩恩让木叶多少人失去了家园?大蛇丸、被他改变一生的受害者有很多你都熟悉。大和、红豆,甚至,包括佐助。”
“兜在战争里使用的秽土转生的确几次改变了战局,甚至最后还对胜利起了关键作用。但也别忘了,那些在与秽土转生的敌人作战时牺牲的我方战友。”
“至于带土……当我以火影的身份来评判他,我就无法再说他是一个英雄。因为当年有家人死于九尾之乱的受害者,至今还记得牺牲者的模样。在你认识的人之中,就有红的父亲、伊鲁卡的父母。你的父母。他让很多人成为了孤儿。你能原谅他,可其他人呢?”
“一些受害者选择了原谅。但那些不愿意原谅的受害者该怎么办,鸣人?你要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仇人被盛赞为英雄,就像你以前说过的,让仇恨的连锁继续吗?”
鸣人死死地抿住了唇,说不出话来。
“我并没有变。”卡卡西深叹了一口气,“只是,当你坐在这张办公桌前的时候,你就不再仅仅是一个人。不仅仅是旗木卡卡西,或是漩涡鸣人,你站在这片窗户前——”卡卡西伸手,示意玻璃窗外俯瞰下的整个木叶,“你就成为了这里每一个人的意志。”
“当你决定开战,木叶所有的忍者都将前往战场殊死战斗。当你决定给你喜欢的人一份澄清,木叶其他不喜欢他的人,哪怕再怨恨都必须接受你的意志。”
“‘影’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随便改造村落。这里,”他敲了敲桌子,“是木叶每一个人交给你的责任。”
“今后木叶的小孩或许不用像你和佐助小时候那样体会孤儿的生活,木叶的研究者不用像大蛇丸那样在战争里走进歧路,木叶的妻子不用像红那样独自抚养孩子长大——这些,全都需要火影做出正确的决定。”
“你能明白吗?”
鸣人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你是说……如果我要成为火影,我就不能再只做有话直说的漩涡鸣人?”
“我不愿意这样说,甚至还期盼你的意外性能带来更多的转机,但更理智的答案,”卡卡西注视着他的眼睛,“是。”
他想了很久,沉默了很久,指甲深深地刺进肉里,最后他才艰涩地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了。”鸣人上前两步,把报纸抽了回去,胡乱塞进裤兜里,声音低沉,“我不会再说那些人的事情了,但报纸得继续发行。”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然萌黄和乌冬要缠着我哭一整天的。”
卡卡西点了点头。
“还有……那个时机,”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宁次的时机,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果,”鸣人低声道,“比起战争的独门武器,白眼变成了更重要的、大家生活里都需要的忍术,就不需要再这样小心了吧?”
卡卡西似乎有些惊讶,“你指什么?”
“忍术……一定只能作为战争的武器而已吗?我的影分.身之术,分明在战斗以外,还帮忙做了那样多的事情。大和队长的木遁,比起战斗来更适合在建房子里发挥作用。就连你的帕克小队也是帮村里老人拿报纸的一等好手。”
“所谓的忍术,”他抬眸认真地看了卡卡西一眼,“所谓哪怕自.杀也不能让它落到敌人手中的忍术,就只能在血与死亡里持续这道悲剧的连锁吗?”
“谁给你的灵感,鸣人?”卡卡西异常敏锐地问道,像是依然能一眼望穿他的真心,“这不像鹿丸的说法。”
“……我自己想出来的。”虽然也是在一点灵感激发下的展开。
卡卡西不多做纠缠,反而转向另一个话题,“我有次路过的时候,在你的新家里看到不少熟悉的装潢。”
鸣人有些不解这份跳跃,“哈?那怎么了?”
“就直说吧,”卡卡西叹了一口气,“跟在佐助身边的暗忍已经和我报告了很多次:他总会在佐助身边看到你的影分.身。”
鸣人垂落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哼哼了两声,“……我和佐助早就发现了。”
“有什么问题吗?”鸣人竖起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尖刺,“也没有哪条规定说我不能浪费自己的查克拉吧?”
“只是说说罢了。就算是火影,我也没有干涉你们朋友见面的权利。”卡卡西说道。
“而且,”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略显狡黠的笑容,“我想作为老师,虽然不太合格,但如今我多少还是能猜出他的心思。毕竟,我和佐助的想法看来是一样的。”
“不,”他看着鸣人的表情故意说道,“说不准,我们俩在这方面聊得还更详细哦。”
鸣人瞪圆了眼睛,呆呆地问道:“哪方面?”
“虽然说忍者在最初是作为兵器出现的,但只要日子能和平下来,兵器似乎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所以啊,就像把刀剑重铸成菜刀,”卡卡西眯起了眼,“作为现任火影,我总要想个办法帮即将失业的大家成功转业吧?”
鸣人继续呆呆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虽然这计划还只是雏形,不过在研究查克拉在其他方面的运用上,大蛇丸已经带领一批研究员进行了有些时日。”他递给了鸣人一张纸条,“鹿丸和日向家的人也早就加班了大半年。”
“等搬完新家,你也赶紧收拾收拾去帮忙。我想,拥有六道模式的你,在感知查克拉的方面大概能起到更多的作用吧。”
鸣人僵直着接过那张纸条,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来,只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感动兮兮地露出了一双荷包蛋的泪眼,“我、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你没有骗我——”
“行了行了,”卡卡西挥了挥手,略显嫌弃地示意他出去,“等你跟着加班了再看要不要道谢吧。”
“对了,还有,”卡卡西在他临走前说道,“虽然你总惹得长老生气,连累得我挨骂——”鸣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意思却非常鲜明:很对不起,但就不改。
“但作为老师,我只想说,”卡卡西似乎没有责备他的意思,相反,他露出一个眼睛弯成线的熟悉笑容,“干得好。”
鸣人憋住了一口气。
“在我还能扛住长老啰嗦的时候,想做什么、改变什么,就抓紧去做吧。”卡卡西故意眨了眨眼,“等我退休了可就别再找我了。”
鸣人没忍住咧开了笑容,他摸了摸鼻子,比了个灿烂的拇指,“噢!”
“……就是这样。”影分.身的脸上露出几分歉意,“鼬的真相,恐怕还要再——”等等。话到嘴边,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卡卡西总是很擅长说服人。他觉得宁次的事情很有道理,觉得长门和带土的事情很有道理,也觉得什么真相、受害者的事情都很有道理。但还有一些却无论如何都觉得有点问题。
像是鼬的事情。他并没有把鼬看得那样重要,只是觉得又像是回到了过去——他站在伙伴的对立面,只要是佐助的事情,哪怕别人说的道理再正确理智,他也全部不想接受。
“哦。”而佐助只是无所谓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充分在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
他不由攥紧了手心。
他想着,他必须得换一个更轻松的话题,“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了。”他说。先前在村子里,像是随时都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似乎有了一丁点的好转。
“是吗?”
“等你下一次回到木叶的时候,可能,会看到很不一样的东西。”
佐助无动于衷。
他不由舔了舔下唇,转身和佐助一起眺望眼前海洋湛蓝似宝石,而金色阳光折射出波纹的海浪。在这样的海风里他像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稍不留神就让一些说不出口的“秘密”溜了出来,“我知道我不应该用村里的事情来让你分担。你像这样走遍世界很好。好色仙人的书里写那一个‘鸣人’,也总说他先走遍了世界,才拯救了世界。”
“下一次若是你经过雷忍村——不知道你上次去的时候,有没有时间去好好看看那里的风景,替我向巨龟问个好吧。”
佐助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便用手比划起来,“他们有一只特别大——”他画出一个最大的弧度,“比小岛更大的巨龟。上头还有好多比你见过最大的动物还大的动物。什么熊猫啦、大猩猩啦、企鹅啦,他们都傻兮兮地围着一条烦人的穿山甲不放,最后才发现那原来不是个姑娘。”他说着就笑了起来,“真是太笨了吧。”
“还有一条很大的鱿鱼,长得和章鱼大叔简直一模一样。我总分不清那什么三角脑袋圆形脑袋。嗨,你千万不要和我一样,冲着鱿鱼拼命打招呼。”
“还有还有,你要是坐船去那里的话,路上不要去买蘑菇,是那种很不起眼但长得飞快的蘑菇,你要认——”
他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佐助,“……怎么了?”
佐助正用一种难得放松的笑容侧头看他,海风把他黑色的额发吹向了脑后。一时间,他总觉得像是见到了12岁的佐助——那时他总躲在后头偷看,心里愤懑又羡慕地想:那小子帅气得简直讨人厌。
被这种眼神看着不放,他难得不自在地憋住了气。
“你也去过很多地方,”佐助轻声说道,“却从没有对别的哪里产生过留恋。”
“没有对旅行产生过兴趣,没有喜欢过一次流浪。”
他眨了眨眼,认同地点了点头。
佐助又重新转过了头,声音被风与潮汐遮掩得有些模糊,“那为什么又要一次一次地跑过来?”
这不算个多难的问题。可他觉得佐助总擅长用这样简单的问题打得他措手不及。
每一次、每一次,只要佐助问了出口,他就得花上很长的时间、很多的精力,把自己的内心诘问个彻底,才能在彻底的坦诚里回答这样的问题。
“是啊……”他的声音有些低,说起来的时候,听着有些怅惘,“我想我大概就是树那样的人吧。”
“努力地发芽、长高,直到变成很高的大树,像我们上次住的那一棵——就算有过想离开的时候,也不想扔掉树上住着的人。”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白沙,“反正,我拔不出自己的根,也走不到那片生长地以外的地方去。”
“可你是、”他转头看向佐助,视线有些恍惚,“……鸟。”
“偶尔我也会想想……我想去你去过的地方,看你看见的景色。不过么,”他略显寂寥地笑了笑,“最后我还是会一直留在木叶,留在我离不开的家乡。”
“所以或许你能、”他紧张地轻吸了一口气,“看那些没见过的地方,见那些有趣的人,”他有些紧张地耸了耸肩,“……代替我?”他干笑了一声。
“……我大概,就是这样想的。”
佐助安静地看着他,就像这个视线已经被时间凝固成了定格,直到他被看得不安地放下了唇边的笑容。
“好。”佐助终于转过头,轻声说道。
他看着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慢慢笑了起来。
一切都会慢慢变好。就是这样,没错。不管眼下遇到什么难题,最后都会向好的方向转变。这么多年以来,这都没有变过。可为什么呢?他把手插回兜里。
现在他的心里依然有哪里堵着,像是压了三只巨龟,现在只不过才拿走了一只身上的企鹅——对原本的重量不痛不痒。
他到底是怎么了?心脏出毛病了?还是说,还没找到问题所在?
佐助重新望向远方的地平线,“……这就是你全部的目的?你过来,就想要这个?”
“嘛……这回还有一件事。”他突然有些紧张。影分.身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沙漠里缺水一周的人那般干涩。他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装作不经意地邀请道,“我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等我搬进去以后,你来看看吗?”
“沙发的样式毕竟是你挑的。”他低头,假装脚下的沙子突然画出了一个美人,“地板的花纹也是你选的。”
他甚至让那个词都溜出了口,“等你回家的时候,可以来我家——”
“木叶不是我的家,鸣人。”佐助突然打断了他,“那里没有我眷恋的地方。”
他愣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突然觉得有些难过。怎么……就没有呢?他想他这么辛苦地把佐助带回了木叶,不是为了这个,不是为了逼着他总是返回不再喜欢的地方——为什么就不喜欢了呢?所有有趣的回忆都在那里,认识的朋友都在那里。
他把佐助父母的墓碑擦得干干净净,把宇智波旧宅的雪堆成一个又一个的胖墩。怎么就一个地方也没有了呢?
可他想着此时木叶依然让他莫名压抑的空气,却又想不出来为什么要强求佐助留在那个地方,继续和他一样每天一个人四处闲逛。
那些送花、那些扫雪,本质上一点意义也没有。就像他为佐助挨揍、替他下跪,做得再多也不值得说出口。他只是自己想要那么做,从来不希望佐助知道——就像要挟似的,光想想都觉得可耻。
事实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就算他把佐助带了回来,他依然找不回佐助的家人,带不回佐助的家庭。到了最后,他反正还是只知道没用的“诱惑”。
“可以有的。”他干巴巴地低声说,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什么“小樱一直在等你”,什么“卡卡西老师也想让你回去”,什么“同期的人都在努力找你回去”,有些真话、有些谎言,说来说去只有那一句最不敢说出口:
我想要你回来,需要到不行。
他现在把嘴巴、舌头,全都交给冲动与感性,还把脑袋里的理智关在了外边。他要说什么、想说什么,连自己也搞不明白,“有一点兴趣的地方、按照你的喜好来装修的地方、你、你还没见过的地方……”
佐助在这个瞬间里变得面无表情,似乎一时间成了要用冰冷的外壳抗拒什么的刺猬,“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是说,”他突然抬起了头,用极快而不确定的语气说道,“那我呢?我的家……可以成为你的家吗?”
在他说完后,佐助像是愣了很久。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在那个瞬间里甚至显得有点儿狼狈。
“我已经说过了,”佐助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僵硬的抗拒,“朋友不是家人。我不是你的家人。”
他觉得有点儿难堪了,不明白为什么那股冲动会把自己扔到这种境地。我在说什么呢?他在心里扇自己大嘴巴。
“我明白。”他也只能继续重复,努力想出一个过得去的解释,“我只是……”他很久没说过那句话了——他总是在心里反复重复那句话,可再一次说出来时,语气却和上一次截然相反,“不明白的是你!我、我是你的唯——”
“不”佐助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得过了头,“你不明白。”
“你不知道父母与兄弟生来就不可以选择,儿子与女儿不可以选择,在所有家人的位置里从来只有一个容许选择。你不知道你可以有无数个朋友,却只可以选择一个家人。”
“你只是在继续自我欺骗。就像过去用影分.身,而现在把那个对象当成了我。”
“你欺骗自己‘那’是你的家人,却从没想清楚为什么是这个人。”
他看着佐助。佐助看着他。他们在晨曦的光芒里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必须是这个人不可吗。”
“做出了这个选择会不会后悔。”
“和小时候一样,你觉得你被找到另一半的同伴抛弃了,你觉得寂寞、觉得孤独,所以又开始寻找和你处境一样的人。”佐助嘲讽地微勾起嘴角,“再一次就近选择了和你相似的我。”
他被说得哑口无言,在心里拼命地说“不是那样”,嘴上却半个字也憋不出来。
“别再把我想象成你的家人,鸣人。”佐助的语气既不愤怒,也不冰冷,他只是无比平静地陈述着,就像一个真正的兄长在劝说笨拙的弟弟,“就算城堡少掉了一块积木,也别总想着随便拿一块木头就能填补。”
春天到来的时候,那棵常年未经修剪的树终于把新的枝桠伸进了他的窗户。真烦。清晨被冻醒来的鸣人在起床后恶狠狠地瞪这根顶开窗户的树枝,心里反复在回想自己把剪刀放在了哪里。
他左看右看,就是不明白:这么一根孱弱细长的新枝,怎么就有力气顶开他的窗户。细枝在还带着寒意的春风里轻轻发抖,嫩生生的模样惹得毫无浪漫细胞的鸣人都有点儿下不去手。
……这样幼小、这么孱弱,却拥有这样大的力量,岂不是很厉害吗?他不知联想起了谁,最终还是放下了剪子。
唉。他用想教训却又不忍心的矛盾心态,伸手在绿得晃眼的新叶上掐了一下。
反正就要搬家了。放过你吧。
把一切都整理清楚,鸣人插着兜慢吞吞地朝新房子走去。路上遇到的朋友都在问他什么时候搬家。
“快了。”鸣人对谁都是同一句话。
“为什么……因为还少了点儿东西没买。”
少了什么……
还不清楚。
鸣人拿着那些清单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从大件的冰箱到二手的电视,从厕所的纸卷到开关上的贴画,一项项地勾了四五六次,却始终找不到少了的东西是什么。
在消磨够时间后,他盘腿坐在和式的木制走廊上,等着眼前的泡面完成“一生的三分钟”。整座屋子让他最满意的就是这里。在这里坐着,抬起头就能看见花园的土壤里,几小排青翠娇弱的嫩芽。
它们在种下去后被鸣人照顾得很好,一迎来开春的天气转暖就“嗖嗖”地给了主人惊喜,勾起一向不热爱植物的鸣人满腔“老父亲”的宠溺。
鸣人看着这片不起眼的小芽,由衷地骄傲了好一会儿,等吃起泡面的时候又烦人地想起来,我干嘛要种我不吃的番茄呢?搞不清楚。我还费了那么大功夫。
影分.身的“跑路问装修”计划已停摆数周,但在这之前家具装修什么的都到了验收的尾声,就算他气闷地想把一切能联想起佐助的元素推翻来过,也成了一个浩大的劝退工程。
什么白沙发啦、蓝抱枕啦,还有和整体风格不合的和式走廊和榻榻米卧室。他望了眼屋子里,发愁地心想等到搬家那天,鹿丸等人都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这情景岂不是要笑掉大牙?这房子里零零碎碎到底只有多少是“漩涡鸣人的风格”啊?
鸣人气得把泡面汤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他就是搞不清楚,弄不明白明明从小到大,佐助让他生气的次数比谁都多;他惹佐助变脸的次数比谁都多——他们互相攥住对方的衣领,每一次对视都是在酝酿下一场打架。
正因为比谁都更了解他,所以佐助才能每一次都精准地抓住他内心最薄弱的地方,让他那么多次丢脸地哭鼻子,那么多个夜晚躺在床上想他的背影到辗转难眠。
也正是比谁都更了解佐助,所以他才总逼得佐助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永远把“斩断与那个人的羁绊”放在一切目标的前面。
他们的相似总弄得谁都无法忽视对方。他们的不同却又总逼得两人吵嘴不休。
什么命中注定的对手啊、敌人啊,都算不得准确了,甚至得用好色仙人以前爱用的一个肉麻词:
“冤家”
鸣人丧气地把身边的清单揉作一团,愤愤地丢进花园里。
弄不明白。他弄不明白,佐助弄不明白。他们明明总被这个“冤家”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没有一分一秒能把对方从心里放下。
一切都已经变好了。
卡卡西老师的计划正在徐徐展开,宁次憧憬过的“好时机”或许很快就要到来。
木叶,乃至全世界的人都从报纸上读到了“宇智波佐助的真相”,和他并肩作战的英雄不必再做下一个阴影里的鼬。
战争的阴影正在逐渐消退,从死亡的灾难中走出来的人们,正在逐渐走向新的生活、寻找新的家人,开始期盼下一代和平年代的新生儿。
他很快就要成为多年梦想的火影。而佐助答应了代替他走遍与看尽这世界万般风景。
一切都正在好转。是这样的。他已经没有了最初总压抑得喘不过气的理由。他该放下心里没有缘由的重担,迈开脚步,学着同伴那样寻找一段稳定恋情,为自己的新家寻找一个可以回应“我回来了”的主人。
可是、但是啊……为什么他的心里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
鸣人攥紧了胸前的衣服,甚至被那股重量气得用拳头砸了两下胸膛。
什么“我不是你的家人”。什么“用随便捡来的木头代替的城堡”。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了。你的家人是英灵碑上崭新的“宇智波鼬”,是墓碑逐渐残破的父母,是藏在无人的街道上安静如寒风的族人灵魂。总是冷着脸不理我,总是一次次地重申“不做你的家人”,我一个从没有体会过家和兄弟的孤儿能明白你的什么——是这样没错吧?
鸣人又揉了一个纸团狠狠地向前扔,心里充满了已多年未见的委屈。
哦,不对。他带着股气闷对心里的佐助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见过了爸爸和妈妈,明白了自己也出生在爱与希望里。我已经得到过父母的拥抱,又很快地再次失去。
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理解你吗?我是你的、你唯一的羁绊,是——
鸣人扔光了最后一个纸团,索性往前一趴,把自己用大字型贴在走廊上。
没有想清楚那些问题,就不行吗?
没有确定“佐助是我唯一想要的家人”就不行吗?
鸣人埋着头咬紧牙关,自己和自己憋气地想:我已经有了那么多朋友,才不只需要你一个呢!
什么鹿丸、小李、牙、佐井,连邻国都有我爱罗……他越数越气虚,甚至数得自己有点儿反胃——让小李待在家里,对他说“欢迎回来”?
他打了个深深的寒颤。
鸣人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冲动念头摇个一空,闭上眼睛,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家伙的背影。想到自己说他像一只鸟,心里却想着就算是鸟也需要一个可以回去的巢。
可他不知道佐助真正需要什么。曾经佐助的每一个目标都那样明确,像路牌一样为他指明理解的道路。但到了现在,他却想不明白了。
总是一次次地重申“我不是你的家人”,总是一个劲地强调“唯一的可选择”。佐助那个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鸣人翻来覆去,觉得自己离答案只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纸,可他却拿着手指捏来捏去,始终都找不到可撕开的边缘在哪儿。
不想再找了、不想再猜了。他说不是就不是好了。鸣人鼓着气对自己宣布。
可过了一秒他又开始想:我放得下他吗?最好放下他吧。又不是佐助叛逃的那些年份了。“叛忍佐助”重新成了“木叶忍者佐助”。他实现了少时最期盼的愿望,做到了好色仙人毕生后悔的遗憾之一。谁都该早早划去已经实现的愿望清单,快点走出来迎接新的生活。
他想起影分.身在树上的“月亮”里说什么“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才发现那不是最想要的东西”。
这么多年他觉得自己从来都很明白“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他只是至今还没有得到。
——没有什么最想要的,只有最不想要的。
他不想要再面对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不想要一个明知得不到回应的“我回来了”。
……
他也不想再反复地思念佐助。思念起这个人还和过去一样,也要继续面对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面对一场不愿回家的游荡。思念起在他远游的时候,心里却没有一个可以回去与挂念的地方。
我放得下他吗?
如果能够放下,早在13岁那年他就已经接受了现实。他们永远也不会再走到现在。
越走近、越深入,看过得越多、做过得越多,就越放不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我是佐助如今唯一的羁绊。全世界都可以,只有我一个人不行。绝对不能放下,始终像伊鲁卡老师说的那样在乎他。
而佐助是——
是我的——
鸣人感到自己停在了那张真相前的纸墙面前,心里有个声音正在悄悄说话:你是不是白痴呀?找不到边缘可以撕开,那直接用手指捅.开不就行了吗?
佐助是我的——
“漩涡鸣人。”
鸣人有些恍惚地从地板上翻坐起来,还在撕开与捅.开的终极难题里和自己搏斗。他有些不在状态地看着跳入院中的众多暗部,“……有什么事?”
“六代目已经警告过你,而你仍旧让风祭萌黄继续刊载了宇智波鼬的相关事件,试图在私下出版发行。我们过来,是为了最后一次警告你,今后也不要再想类似的事情。”
鸣人这才想了起来,“哦,那件事,”他摸了摸后脑勺,“我不是已经和卡卡西老师商量过了吗?什么叫‘私下’,”他不满地申明,“那可正式了!我还帮他们拿到了最近才新出的资格证嘞!”
“虽然其他人还不到时候,可鼬——就算说出了真相,也不会影响什么受害者。”他认真地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这群暗部的消息这么落后,“卡卡西老师也不在乎火影的信任度。所以我就让萌黄他们继续印刷了。”
“六代目大人冲动行事了,在长老的劝说下,他已经改变了主意。你最好像之前在日向家的事情一样,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什么。”
鸣人实在有点儿不明白,他看着眼前多到把房顶都占了个满满当当的暗部,不懂明明是卡卡西叫他过去说几句的事情,为什么需要如此如临大敌的对待。
可能你就是那种,毫无政.治.敏.感性的大笨蛋吧——鹿丸有次这么和他说过。你也就是在战斗方面特别聪明。
是啊……他就是,在感知敌意的方面特别擅长。
鸣人沉下了眼眸,一贯迟钝的脑子终于注意到暗部们悄悄放在武器上的手。他收回了眼神,“如果我不肯明白呢?”
“那恐怕要请你再好好想想。”
他微微冷下了声音,“萌黄和乌冬呢?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暂时关押,只要交待清楚,保证再也不会帮你如此行事,自然会被全须全尾地放出来。”
他的脸上散漫的表情顿时全消,渐渐地露出严肃的表情,“我要听卡卡西老师亲口对我说。”
“六代目大人正在前往五影会谈的路上,你可以等他回来再问清楚。”
鸣人沉沉地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众人——他们似乎完全不在乎脚下的土地上是被怎样精心照顾的幼苗,不顾及周边的邻居家里是否还有小孩。他甚至认出了其中几个人的身上……那些专用来对付尾兽的特殊兵器。
他们充满警惕与恐惧地看着自己,就像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他还是除了“九尾的容器”以外没有别的意义——不,他们如今看自己的眼神,甚至比看九尾更恐惧。
“你们的老大是谁?”他突然问道。
“暗部只听命于火影一人。”
“可你们不是暗部吧?”鸣人偏了偏头,叹了一口气,“这都哪一年了,佐井都去谈恋爱了——我还以为‘根’什么的早就消失了。”
“这是来自火影大人的命令,漩涡鸣人,请你按命令行事!”
鸣人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随着这个动作,这些久经残酷训练的暗部,却警惕十足地绷紧了全身,甚至纷纷没忍住掏出了武器。
他迎着顿时紧张起来的暗部目光,露出了一个略显冷淡的笑容,“是吗?你们觉得,我对火影尊重得不行,会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做他们要求的每一件事,是这样吗?”
有胆大些的暗部提高了声音警告,“你竟敢反抗火影大人——”
“什么反抗不反抗啊,又不是拍电影。听着怪叫人羞耻的。”鸣人故意摆了个鬼脸,“反抗又怎样?”他有时候真搞不清楚那些长老啊、大人啊,都在想些什么。
是啦,他这么多年是特别听纲手婆婆的话啦——可他就没有成天顶嘴了吗?他也很听卡卡西老师的安排——的确是那样,比他聪明的人说了有道理的事情,为什么不听?
早在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拎着油漆桶给火影石像画黑眼圈。木叶还有哪个小孩比他更反叛?又还有哪个同龄人比他离火影最近?在他们眼里,他就真的那样听话得像个大傻子吗?
“为什么我非得畏惧火影、长老、大人什么的不可?”他勾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就是。他为什么非得在乎别人的看法不可,为什么想着“必须像别的家庭一样生活”不可。
“我见过的火影比你们听过得还多——”再数数,还有佐助说过的,“黑暗中的火影”宇智波鼬。
他与他,不仅仅是同样站在力量巅峰的忍者。他们是了解这个世界真相最多的人,知道黑暗中的秘密最多的人,分享彼此痛苦与孤独最多的人。没有人再能理解他们更多,再没有人能见过他们一同见过的风景,走过他们一同走过的故事。
“我听过影怎样诞生、见过白日的影与黑暗中的影,我和全世界所有的影彼此对战过、并肩战斗过,我走过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成为火影——”
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他们总是不同,走在不同的道路上,追寻着不同的目标,经历不同的故事,可到了最后,在两颗心的最深处还是在期盼着同样的事情。
就像最初的最初,甚至早到查克拉诞生不久的年代,两颗分开的心就时刻想要聚合,像一半灵魂寻找着、挣扎着变得完整。
为什么需要猜想佐助最想要的是什么——他总是和我在渴望同样的事情。
“你继续反抗下去,就没有实现这个梦想的可能了!”
“我努力修炼了这么多年,既不是为了让我答应过的承诺推延,也不是为了让真相继续藏在阴影里。”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站在木叶的人,站在他的同伴、上级的对面。
“你们不愿意也没有用,要阻止我当火影也没用。”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缓缓地从身后摸出了一把苦无,“抱歉,你们的下一任七代目大人就是这样倔到绝不低头的家伙啦!”
“有话直说,说到做到,”他难得对木叶的人露出这样坚毅而锋利的眼神,“可是我的忍道的说。”
“我可能不会下手很轻。”他甚至轻松一笑,“我还要急着把某个少了的家伙带回来,好早点儿搬家呢。”
少了、少了什么?
少了与他一起给这个房子烙印的人。
……谁都不要。
非他不可。
不是那个人就不行。
不是那个世界上与他最相似、却又最不同的佐助就不行。
当少了这个人的时候,他自以为的家,也算不得是真正的家了。
佐助是——
我唯一想要选择的家人。
“结果是什么?”
“毒。一种罕见的慢性毒药,对身体没什么威胁,只是会引起一段时间的记忆紊乱。在很罕见的小地方,有医者靠这种植物充作术后舒缓疼痛的止痛药,但还几乎没有过用于战斗中的先例。我们猜想这大概是为了引起短时间的精神恍惚,来制造攻击的空隙。只是因为效果太过微弱又特殊,反而让我们找错了方向。”
“最伟大的医疗忍者?”佐助没什么情绪地挑了挑眉,但看起来总像是注满了嘲讽的技能条。
纲手很努力地憋了憋气,很想对着那张年轻的俊脸来一个“伟大的铁锤”。但这件事的确是她的疏忽,她认真地劝说了自己好一会儿,才足够心平气和地继续道:“既然知道原因,解决起来就不难了。摘取药材、制作解毒剂需要一天时间。也就是说,你的任务马上就要结束了。”
佐助以一个十分放松的姿势靠在墙上,一腿微弯,微侧着身体,在阴影里静静地望着她——看起来的确有惹得她最喜欢的后辈与弟子常年念念不忘的资本。
纲手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沉睡的鸣人,轻叹了一口气,难得语重心长地道谢,“鸣人失去记忆的这几个月,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虽然的确对鸣人有些偏心,但纲手也不得不承认:小时候的鸣人可真算得上是个惹人头疼的孩子。
而当他顶着成年人的身体与谁都制不住的强大力量,由衷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十岁以下小宝宝的时候,混杂的结果更成了彻底的灾难。
纲手也不能肯定地说,换做是她的话,能否在这几个月里做到佐助那样细心地跟着鸣人不放,如此耐心地包容他一切的幼稚与烦人。
她甚至不禁发出一句符合年龄的感慨,“你会成为一个很合格的父亲。”
佐助略带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你是说再给世界添一个宇智波?”
纲手皱了皱眉,“那是你个人的私生活。”
“可对于你们来说,”佐助轻嘲出声,“宇智波的私生活,能等同于普通人的私生活?”
“我无意同你争辩。”纲手给了他一个没好气的白眼,干脆利落地终结了这个话题,“我又不是火影了。”
“这次的任务,”可实际上,卸任后她依然有点儿改不过来做火影时的语气,“你完成得很圆满。”
佐助冷淡道:“我不是为了任务。”
“我知道。”纲手顿了顿,“那些年里他对你——如今你用同样的感情回应他,这很好。”
这回佐助没有立时地用尖刺回应她。
他视线微微往下,像是在看地板上的花纹是否移动出了舞蹈。
“不是同样的。”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
“劳驾,帮我交给卡卡西。”
在纲手来得及发出疑问以前,他从墙上直起身,把任务卷轴抛给她,离开时,黑色的披风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再过一天。确认过结果我就离开。”
刚走进门内的卡卡西对着纲手转移的问罪眼神摊开了双手,笑眯眯地不问自答,“大概是去木叶街上逛逛了吧。从接到任务回来的时候起,他还没离开过鸣人一步。”
“别向我报告!我还没教训你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部下出了问题。暗部出身?呵。”纲手白了他一眼,转身健步如飞的时候,羽织扬起的弧度简直和刚刚离开的人一模一样。
“哈……哈……”卡卡西不尴不尬地笑了两声,看着依旧躺在床上的鸣人,开始日常幻想自己的退休生活。
就像卡卡西说的那样,他的确打算时隔已久地再次在木叶的土地上走动。鸣人失去记忆后不久,他就收到了回来“帮助治疗”的任务卷轴,等真正踏上这里,却已是春天的开幕。被一个“巨型幼童”纠缠着体会了无数次熊孩子家长的心情,愈发没有机会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重新进入这片土地,但不是任何一条街道、不是任何一家店铺,更不是谁的家,或是他自己的家——
他已经没有家了。
佐助经过无数白色的墓碑,朝着熟悉的地方走去。
他最终选择回到了这里,却依旧在这里找不到一处可以眷恋的地方。如果说流浪意味着一只随风前往世界任何地方的纸鸢,那么,至少这里没有属于他的线轮。
他的家,在被遗忘的废墟之中。
他的家人,在这片静谧的墓地之下。
在这里,只有——
佐助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来过这里很多次,从小时候到离村后的第一次回来。年幼的时候,他甚至偶尔蜷缩在那块墓碑前从夜晚等待到天亮。
他对这里,比对小时候被分配的那间房间熟悉。他熟悉这块墓碑上的每一个文字,熟悉这块白色石头上的每一处花纹,熟悉它们渐渐变得残破、模糊,就像他记忆里的那个家逐渐被蛛网与灰尘覆盖,像他最幸福的岁月下起了火焰焚烧过的余烬。
它们只是……
从没有露出过这样的模样。
墓碑上文字的刻痕被涂料重新描绘清晰,沾满污垢的照片保护壳被擦得透亮崭新,碑前的石头底下压着一束被风干的花,像在述说它的主人已经过了些时日没来。
他几乎不用思考,就明白能做出这种无聊事情的人是谁。
鸣人总爱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不去继续追寻火影的梦想,满世界地追着他不放。忘记了梦想、忘记了朋友、忘记了这么多年来努力得到的一切,说着要和他一起死去。每一次、每一次……
都能轻而易举地挑动起他最深的情绪,让他自以为已经不再波动的心脏再次狂躁与咆哮。
做这些事情他甚至不需要理由。
他从不考虑后果,也不会想这会怎样扭转他人的决定,只凭着一股不经大脑的冲动——“身体擅自就做了”。
佐助紧紧地咬住牙关,不露出一丝异样,像是这样就能保证不会输了。
很多年前他自己也做过这样无聊的事情。
——忘记目标、忘记仇恨,乃至忘记一切,只任凭身体一次次地扑过去救人,好像身旁那个烦人的臭小子对他来说多么重要似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过那时候的事情。他从来和鸣人不一样:就算幸福的日子只出现在过去,他也不会囿于回忆,只会始终目视前方。他向前走的步伐总是坚定又毫无迷惘,哪怕前方没有未来也是同样、注定要撞到头破血流也一样、会被新的现实击溃到跌入深渊还是一样,他未曾犹豫。
唯独在一件事情上他止步不前,如此擅长地去把一个缠人的家伙反复推开。
“……”
佐助弯下腰捡起了那束干枯的向日葵,站立了许久,才背对着夕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佐助走近门口的时候,正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句,“如果我当上火影,可以下令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吗?”
他的脚步难得如此僵硬,就像凭空被自己砸了一个雷电麒麟。甚至他有点儿恍惚于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并快速地检视了一遍自己全身,不相信如今在这世上还有能让他无知无觉地陷入幻术的敌人。
“这个问题和佐助有关吗?”他听见卡卡西在问,“你对他有了私情?”
“我和他说过……我喜欢佐助,世界那么多的喜欢。”
他靠在门上,一时像是还在这里、这扇门外,一时又有些模糊,觉得这来得有些过于容易——而在他的人生中,从未有什么“得到”来得容易。他最习惯的只有“失去总会轻而易举”。
“我在心里说,我不会再喜欢谁,有喜欢佐助那么多了。”
可他慢慢地又想:他的人生里也有过太多只凭冲动发生的事情。在那些次数里,他任凭身体摆脱大脑的理智,去追寻自己的意志——也从不想着结果是什么模样。
所以在鸣人说“没有你,我就没有家了。”的时候,他终于放任了自己一次。
对,他对自己说,对,他就是抗拒不了有些话语——尤其当它来自鸣人。“和你一起死去”也是,“你痛的时候我也会感到疼痛”也是,他总不情不愿地让某些话在脑子里肆意徘徊,并最终影响自己的理智。
什么“我的心脏在为你跳动”。
当鸣人说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无奈地劝说理智:就一次吧。咱们又不是没干过。就一次吧。最后一次怎么样?
短促而冲动的一次。他在吻过鸣人以后,很快就忘了那份不到一秒的触感。甚至还是12岁那年的“恶作剧”牢牢覆盖在新的这份之上。
而他清楚理由。
他站直了心想:这还和几个月前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
他会再一次重复“我不是你的家人”,而鸣人会气闷又不甘地点头说“我明白”,他们回到原先的轨道——在树和鸟的分歧里渐行渐远。
所以他张开口,跟随所有的想法行动:“我不是你的家人。”
“我刚刚、”他顿了顿,“有些冲动。”他说得半点不假,并早已在心里冷漠地划了个等号:既然八年前鸣人用恶作剧捉弄了他一回,那么八年后他也可以用一句冲动囫囵概括掉全部。
“是吗……”鸣人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似乎又在为他的回答感到难过,“可我不是一时兴起的。”
“你指什么?”
鸣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更准确的是看了一眼他的嘴唇,“我是说,”他总是坦直得让最大胆的人也萌生退意,“我想和你接吻。”
“从失去记忆前的那一天,直到此时此刻,想了很久了。”
佐助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仿佛找不到舌头的滋味,而比起归根究底的质问,此刻他更想仔细地探寻彼此的脑子有没有被暗火烧焦。他有些怀疑鸣人已经察觉到了他那份略有模糊的心情,并且展开了又一场“管它是什么,是朋友就要帮忙解决问题”的别致思路。
“这算什么?”当然表现在外他依然如初,语气和眼神都有点儿冷漠,“另类的感激?”
“我没有故意感激你。”鸣人攥紧了被子,同样在面对他时敏锐得惊人,“为什么要怀疑呢?你从来是个聪明的人。”
“你知道,我以前以为大家都会因为感激而想要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家人。但如果只有这样的话,我应该爱上世界上大部分的人,也许是所有人。”
“不是这样的。我错了。”鸣人说,“我会因为感激和喜欢而希望和很多人成为朋友。但只有一个理由能让我希望一个人能成为我的爱人。”
鸣人的语气低沉,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里却是相隔已久的坚定。
“世界上的唯一一个。”
佐助没有说话,无声地看着他。
鸣人向他伸出了手,“你问过我‘朋友’是什么。我从没有直率地回答过你,因为我自己也说不出来个具体。但是——”
“当我失去一个朋友,我会难过、愤怒、痛苦……我走到墓碑前和他们说话。”他想到自来也,想到宁次,想到这过去未来已失去或还要失去的很多人,“最后我擦干眼泪,依然会继续往前。”
他顿了顿,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艰涩而微弱,“可如果……我失去你,我想不到那会怎样。我无法再走下去。”
“没有办法再好好修炼,没有办法去想做一个火影,没有办法去争取其他人的认同。我想象不出那样的日子,没办法忍受那样的想象。”
“我、”他紧张地攥紧了手下的被子,带着熟悉的虚张声势,“我要追求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不想做我的家人,不愿意当……我的爱人,我、我也会一直不停地跟在你身后。我就是这样打不怕、赶不走的家伙。你就等着瞧好了!”
佐助沉默地看着他,像一座没有表情的石雕,既看不到他的态度,也猜不出他的想法。鸣人的手攥得更紧了,却强迫自己看着他不放,脸上写满了熟悉的倔强,“你不相信我吗?”
佐助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点光芒。在很长的时间里他始终没有说话,就像刚刚那个吻只是一个不必再提的错误,又一次机缘巧合下的误解。
鸣人紧紧地攥住身下的被子,被他的沉默几乎要逼得起身去抓他的衣领。
“我从未怀疑过你承诺的真假,鸣人。”可最后,他还是说了。
他好像从来都在与鸣人的“对战”里得到最终的落败。一场心甘情愿的认输。
佐助闭了闭眼睛,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只要你说。我始终在听。”
“我……不会再用影分.身去找你了。”
“嗯。”佐助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像是跋涉过整个南极的孤独旅人,疲倦地在篝火燃烧的小木屋里放下包裹,拂去了发梢与眉上的雪。
“不要再来找我了。”他说,“我已经有了想要回去的地方。”
——
*:《来吧》——阿方斯娜·斯托尔妮
今晚来吧,爱人,我有整个世界。
不OOC佐鸣同人经典文推荐
以下是我这十年以来看过的不OOC佐鸣文,【不OOC文】指的是对角色性格把握较为精准,人物不崩,文章大部分角色具体的文章,也就是塑造角色几乎等于原著角色。
下面为作品简介,本文仅作推荐用,支持正版,大家自己上贴吧和lof看哦
Ⅰ
《危险的气味》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魅郎
一篇极其精彩的文,不管是当年还是如今,看的时候完完全全可以把这两人直接代入,没有丝毫违和感。该文为原著向。
设定是佐助回村后,第七班接下了一个关于香水的任务,这种香水是一种马赛克药,由于意外佐鸣两人沾上了香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在那次任务后,两...
以下是我这十年以来看过的不OOC佐鸣文,【不OOC文】指的是对角色性格把握较为精准,人物不崩,文章大部分角色具体的文章,也就是塑造角色几乎等于原著角色。
下面为作品简介,本文仅作推荐用,支持正版,大家自己上贴吧和lof看哦
Ⅰ
《危险的气味》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魅郎
一篇极其精彩的文,不管是当年还是如今,看的时候完完全全可以把这两人直接代入,没有丝毫违和感。该文为原著向。
设定是佐助回村后,第七班接下了一个关于香水的任务,这种香水是一种马赛克药,由于意外佐鸣两人沾上了香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在那次任务后,两人只要接近对方就能闻到you人的香味。
——————
故事发生时间也就几天,但篇幅很长。魅郎的气氛描写真的非常好,同时精准把握两人性格特点,很还原,很具体,没有说刻意去描写心理状况的转变,让人觉得这两人情感转变很突兀,而是很自然地描写动作神态,让人感觉这就是佐鸣二人。总之看完觉得这条故事线是非常非常完整的,意犹未尽,魅郎还写了个后续《残香》,emm但建议大家不要看了,因为《残香》坑了,就差一点点捅破纸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啊啊啊啊!!
——————
Ⅱ
《寒潮之火》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wingsama
该文依旧为难得的还原类作品,HE,原著向
设定是698后,【698永远是我心中的火影结局】佐助回村,鸣人试图以“朋友”“小樱”为理由将佐助留下,两人在澡堂里听到了雏田和小樱的间接告白后迈出一步,走向原本试图偏离的结局。
不得不说翅大文笔真的太好了,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描写都非常到位,把佐助比喻成寒潮,鸣人比喻成火,将火看成唯一的救赎,形象生动。文中短短的几段话,就能感觉到佐助微妙的情感随便贴一段来都觉得绝
—————
佐助无法抑制地再往鸣人方向看去,鸣人正尝试给赤丸喂啤酒,牙勒住他的脖子,鸣人不住地讨饶。
他的视线如此的直接,乃至于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另一个与他一样的视线。
雏田坐在鸣人的对面,她温柔地看着鸣人,她的酒杯满上了酒,但一口都没有喝。佐助注意到她护着身前的碟子,上面有满满一叠去了皮和籽的葡萄果粒。
—————
Ⅲ
《唯一的你》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剪碎了时光
该文属于699后续,架空设定。入坑作,未完结,但值得一看。
原著鸣人送走佐助后,落入异世界,遇到书中的佐助和鸣人【也就是同人佐和同人鸣】,原著中的佐助为了寻找鸣人,也落入异世界,化为猫妖,之后发生了一系列古怪搞笑的故事。
——————
这篇文趣味性很强,人物形象立体。看点主要是同人cp与原著cp之间的互动,也就是ooc的和不ooc的两对cp,文章前期还是很厉害的,原著鸣人和同人鸣的差别很明显,可惜同人鸣有点崩了,在出场不久有些遭到诟病,尽管作者后期极力在重新塑造可爱形象,还是让我感到违和,不过好在前期两对cp的看点还是非常可爱的,看完后你会更爱原著佐鸣嗷!
——————
Ⅳ
《无量寿》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Losta
该文be 原著向
作者的文字功底很深,叙事老练,到后面越看越流畅。
该文偏悬疑风,从八个人角度出发叙述了四战后的结局,比较难得的是时间线很清楚,各个角色有各自的想法,一起推着情节发展。而前一个执着的角色在后一个角色眼中灭亡的设定也让人毛骨悚然。
——————
没得说,一篇神作,把每个角色的内心诠释得很好,很精彩。
——————
Ⅴ
《昨日重现》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秃衫
原著向,698后续,时空穿越
设定是四战结束,佐助回村,五大国恢复和平,但仍有人觊觎九尾和宇智波一族的力量,佐助因此而死,鸣人意外穿越回过去,同佐助谈心,试图改变结局
——————
太太的笔触很温柔感动,写的佐鸣有种成熟感,感觉像叔佐鸣吧,描写情感细腻,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只是没有说破,但双方都知道无论他们两个对谁而言,这两个人都是对方最珍贵的,独一无二的存在。而佐助回村的理由也给满了(一直觉得AB给的理由——为世界和平真的挺突然的)
——————
Ⅵ
《放浪》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naturalriver
极有画面感的一篇神作,架空
原文设定为武士背景,难以想象这是一篇早期的文,从头到尾和原著拟合度极高,可以直接联想原著佐鸣之争,非常干净!太太对月,夜,水的描写熟练于心,语言精美。
——————
人物不OOC,不OOC!强调,是可以和首推《危险的气味》一争高下的作品!文笔我真的太喜欢了。作者精准的把握了佐鸣两人的心境与性格,掌握了内核!看的时候完全不会出戏,“月”和“日”正如佐助与鸣人,从“有”到“无”,佐助不再被仇恨所蒙蔽,而是走出了自己的路,像鸣人那般放浪。
看多少遍都不腻!越看越感动,另外,作者某方面也算是火影原著的预言家啊,感觉还挺讽刺的
————————
Ⅶ
《暗恋美学》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影洛幕
现代架空,HE
文章前后半部分从两个人视角出发,一开始还以为是单箭头结果没想到是双箭头嗷!里面好多描写真的好戳我萌点!
作者文笔很棒,虽然是架空但是很有原著感,佐鸣两人的还原度较高,从学生时代到步入社会,两人的试探情绪和笨拙真的超级可爱!强推
————————
贴吧里大家的评论都很不错┗|`O′|┛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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Ⅷ
《火影大人的工作日程》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斯巴达
原著设定,698后续,HE
30岁的七代目火影漩涡鸣人和30岁的辅佐官宇智波佐助的日常
文章行文流畅,文风可爱。人物性格描写贴切,语言把握到位,叔佐鸣两人的情感过渡细水流长,描写的相处模式也很还原,把佐助别扭强势的性格和鸣人直率的性格描写得很形象。
也是我心中的原著结局
Ⅸ
《我会久久惋惜你》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小丸子冲锋号
原著设定,698后续,致郁预警
设定是佐鸣两人已逝,多年后一位女作家对佐助,鸣人,小樱,博人他们的信函进行了解读,隐隐察觉佐鸣之间的情感以及悲剧。
作者文笔很细腻,客观,对每个角色的描述很还原,不矫揉造作,陈述很流畅,依旧是一篇0违和感的文章。
——————————作者原话
这篇作为单独的一篇来说非常长,大概很难被看下去。怎么说,只是纯私人的发泄,没怎么仔细。前几天想到,喜欢这对cp,到今年为止是第十年了。大概还剩所有十年的意难平。
———————————
Ⅹ
《绝对完美关系》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洛水子乔
现代架空设定,据说原文肉香四溢【但是爬虫来的资源只剩肉渣】,强强,轻微OOC 但在可接受范围
设定是佐助为晓的杀手,代号“千鸟”,鸣人为木叶组织的杀手,代号“妖狐”。开头是佐助接到悬赏要杀公司老总儿子,结果发现这个儿子是鸣人冒充的(鸣人接了保护公司老总儿子的任务)于是不接悬赏了,掌握好鸣人踪迹后围堵了鸣人,然后上船【嗯】了
作者文笔挺好的,佐鸣的互动也很有爱
———————作者原话
强强无限好。喜欢鸣人精明一点、打架很厉害的那种!喜欢佐助眼神就能吓死人,只对鸣人话多、温柔的那种!故事有些谍报情节,有死亡、伤害、人性等类的剧情,但不会很灰暗,我认为点到为止就很美好了。
——————————
Ⅵ
《秽土的你》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颜色_蓝
原著设定,死亡预警,HE
————————读者评论,来源lofter~
一篇虐文,如果虐的太过会让人觉得浮夸,太浅感情则像浮于水面让人无法带入。不得不说的是这篇文章其实虐得恰到好处,作者把原著佐助性格中“偏执”的那一部分诠释得非常到位,尽管有些“用力过猛”,却不觉得违和。同样诠释到位的还有在鸣人眼中佐助的独一无二,这里的独特不是一些人眼中的缺心眼一厢情愿也并不是倒贴,而是用最真挚赤忱的感情心疼、追逐着站在对立面的那个人。这样的感情,用文中佐井的话来说就是“就算要打他一顿也要抱着不放的打”的特殊性。
因此就算各自选择的爱的方式过于惨烈,通过作者对于人物心理精准到位的诠释和表达,体会更多的却是两人间浓烈的情感。
—————————
Ⅻ
《光辉岁月》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snowarrow
现代架空,HE
分为高中,大学,社会篇。比较写实了,印象深刻的是鸣人努力考了佐助心愿大学附近的学校,结果佐助上了鸣人原本报考大学附近的学校😂
XXX
《Overstay》
评分
【作品总分】★★★★★★
【人物还原】★★★★★☆
【剧情设定】★★★★★★
作者:losta
现代架空 BE
——————读者评论,来源lofter~
同一位作者,如果说《无量寿》里的文字是克制的,清醒禅意的,那么《Overstay》的文字和它完全相反,充满了抒情的浪漫
也许是和二人独特的生活经历有关,在架空文里,总是很难找到一篇性格完全神似于原著的佐鸣,这篇文章或许因为军人设定和类似原著的转折途径让人有了相似感,让我深切感觉到了只属于原著的他们,和他们的羁绊——起源于同被老僧人收留的寺庙,改变自佐助对于复仇的执着,转折在战火弥漫的伊拉克战场,结束停留于鸣人执念不灭的心中。
————————
后记/
除了上述推文外,还有魅郎的《夜色的伤痛》,零点一刻的《way back home》这两篇文挺不错的~推荐下
【佐鸣】我会久久惋惜你(原著向|699后)
原著向|699后|两人均已婚有子
3W4字|一篇完|下划线___为信件
警告:前部分有大量mc/zy描写
写的时候听的双叒叕是《Young and Beautiful》
这篇作为单独的一篇来说非常长,大概很难被看下去。怎么说,只是纯私人的发泄,没怎么仔细。前几天想到,喜欢这对cp,到今年为止是第十年了。大概还剩所有十年的意难平。
死亡是分阶段的。
我会久久惋惜你*
讣告:
先父漩涡鸣人于火之历XXXX年XX月XX日逝世,享年73岁。遵先父遗愿,葬礼仅邀数位好友,一切从简。谨此讣告。
漩涡博人及漩涡向日葵 哀告
我在常去的咖啡...
原著向|699后|两人均已婚有子
3W4字|一篇完|下划线___为信件
警告:前部分有大量mc/zy描写
写的时候听的双叒叕是《Young and Beautiful》
这篇作为单独的一篇来说非常长,大概很难被看下去。怎么说,只是纯私人的发泄,没怎么仔细。前几天想到,喜欢这对cp,到今年为止是第十年了。大概还剩所有十年的意难平。
死亡是分阶段的。
我会久久惋惜你*
讣告:
先父漩涡鸣人于火之历XXXX年XX月XX日逝世,享年73岁。遵先父遗愿,葬礼仅邀数位好友,一切从简。谨此讣告。
漩涡博人及漩涡向日葵 哀告
我在常去的咖啡厅里收到了主编的邮件。他说,“有兴趣写英雄的故事吗?”
“谁?”我回复。
“漩涡鸣人。宇智波佐助。”
这是两个太过久远而伟大的英雄。不说两人在世的时候,就有多少人写了他们的传记,等到我出生的年代,就连最无聊的小道记者也没了编排他们的兴趣。
太远了。不管是正史记载,还是野史挖掘,人们对他们的生平了如指掌,也丧失了探究的兴趣。要花很多时间,去写一篇前人复述过无数次的作品。我心里太不愿意了。
“先别急着拒绝。”主编跟着发来的邮件里,就像是能看到我的内心想法似的。“我可以给你安排见一个人。佐郁子。你熟悉吗?我最近知道了她的地址。”
“哦?”我有了些兴趣。佐郁子在我的时代里,已经很少有人听过姓名了。但两个世纪以前,人人都知道她祖辈的名字:英雄佐井。
在那个年代里,信件和邮件并行。可四战的英雄之间,似乎更流行传统的信件。像我所知的,现在发现的就有我爱罗写给漩涡鸣人的信件集、宇智波佐助写给自己弟子漩涡博人的信件集等等,在市面上都算常年的滞销品。关键的信件全都没有。
这些关键的信件,是指八卦的人们期盼知道的部分。像是漩涡夫妇、宇智波夫妇之间会怎样写信给对方,或是两个家庭之间在彼此婚后是否还有紧密联系等等,能够为大众揭示这些秘密的信件是失踪的。
当然不可能是原本就不存在——谁都知道那对“友情”的象征: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被认为是彼此人生里最亲密的好友。
在不少研究那个年代的学者观点里,这些信件到底是被焚烧了,还是被交付给后代或友人保存了,都各有争论。
我一直是后者的派系,并且,对于到底他们交给了谁来保存信件,我从年少起,就始终抱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而现在,就到了证实直觉真假的时刻——
我飞快地敲下了回复:“好。我即刻动身。”
佐郁子已经是一位年迈的老太太了。
她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孩子,读大学的时候,曾经发表过一篇《我们该怎样面对英雄“不英雄”的一面》,而引起巨大反响。当时的风气还没有这样开放,人们都要求所有的标杆都必须是完美无瑕的才行。所以她的文章与她自己都受到了严重的抨击。最终的结果是,佐郁子选择了退学,此后一直独居在祖宅中。
——这是我登门拜访前的两天里恶补的内容。
我读了那篇论文,随后从那些似乎激动而愤怒的文字里,描绘出了一个易怒而不好相处的老太太。但当我敲开门的时候,却有些惊讶。
佐郁子是一位温和得像是连蝴蝶都不愿惊扰的女性,面上总流露出慈爱的笑意。“已经很久没有人拜访过我了。”她温声道——沏茶时的做派也十分传统。
“我很抱歉这次冒昧来访。”
“不用。我自己本来也没有安装电话或是网络。”
身为一位受过正常道德教育的公民,我不得不在进入正题前先关怀道:“那么,您的日常起居……还有如果生病了之类的,没有人照顾的话,怎么方便呢?”
“那就孤零零地死去嘛。”佐郁子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似的笑道。
“直接进入正题吧。”她比我还爽快,“我猜得出你的来意。你的同行在过去几十年里总是不间歇地过来。可我是个挑剔的麻烦老人。必须经过考验不可。”
“通过了,我就和你继续聊。没有,我赶人的时候,手脚还依旧利落。”佐郁子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那一阵的气势,让人不禁回忆起了她祖辈那位战|争英雄的风采。
“您请说。”我知道在我以前,那些同行一定一个也没成功——对佐郁子的抱怨博客可成吨售卖。我还知道,佐郁子一定知道什么秘密不可。这就是纯粹的直觉了。
“你过来,一定是读过我大学那篇论文的。你怎么想?”
我立马警觉。在这里,不管是完全赞同、还是反对,一定会被认为是故作谄媚或意见不合。如果在中间摇摆,却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一定会被认为太过狡猾。
我哪个都没有选。
“在这之前,我不知道您有没有了解过现在外头的世界。”我小心翼翼地试探,心里知道有近20年的时间,记者、作者已经没有来过了。
“这些年人们对英雄的两面,越来越宽容与客观了。”单凭一句话,不可能使人相信。我拿出了带来的文件袋,把厚厚的打印资料递给她,“这是我第一本书收到的读者来信与社会评价。正反面、不同时间,都有。”
我在那本书里举出了很多“两面”的例子,例如偷盗惯犯在看见一次抢劫现场的时候挺身而出,以自己的生命换来了那位中学生的性命。亦或者是,一位著名的慈善家在家中却对自己的孩子过于严苛,导致后者抑郁自杀等等。而正如我所说的,无比幸运的,是我已经身处在一个人们辨识能力强、包容却理智的社会里——这本书成了我作者生涯的最高分。
这才是我真正的筹码:我的想法不需要与佐郁子完全一致,但在佐郁子的诉求上,我可以成为最合适的叙述者。
当佐郁子一页一页地看完之后,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最终宣判。
“那么,跟我来吧。”佐郁子按了按眼角,温和笑道,“我原本啊,以为自己就要和那些信一起藏进死亡了。”爽快得几乎想让我拥抱她了。
无与伦比的惊喜席卷了我的全身。直觉是对的!我定能从这些藏匿的信里找出前人从未知晓过的秘密来!我一边想着本年度的销量冠军,一边雀跃无比地跟了上去。
“你可以在我这里住下来。”佐郁子把箱子打开的时候,看着我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表情说道,笑容里藏着点儿狡黠,“我不介意拥有一位年轻的女性房客。”
我盯着箱子里的东西有些说不出话来,“我可以带……”
“不行哦。这些信和日记,只能待在我们家里。”佐郁子说道,“我们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地被教导的。这是一份友谊的诺言,比守墓人家族的命令更需要遵守。”
“……好吧。”我还有些惊讶,可转而,是从所未有的狂喜,“请让我在这里住下来!”在宽裕得仿佛能装下一个成人还绰绰有余的大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那些过去的英雄的秘密。我的声音尖利得就像幼稚园的小女孩。
老实说,在步入社会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幻想过自己会成为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能卖书维生就算万幸了。但眼下,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份此前从未有人见识过的机遇。我幻想我的名字在百年后还依旧被人提起,便迫不及待了。
“请让我现在就开始工作!”
虽然这么说了,在开始以前,佐郁子还是给了我口罩与手套。我没有嫌麻烦。对眼前这些陈旧的文字,我比任何人都更珍惜了。
“为什么有这么多呢?”我小心翼翼地把一小叠先拿了出来,“漩涡先生和宇智波先生可真能写。”
佐郁子“噗”地笑了出来,“他俩之间可写得不多。”她点了点眼前泛黄的本子,“只是大家好像都默认了我的祖辈是什么不会说话的哑巴似的。不管是宇智波樱写给友人的信,还是漩涡雏田的日记,或者是一些与孩子之间的交流,通通都交给他保存了。”啊。我瞬间理解了:被认为干了半辈子情报活儿的佐井么。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第一本本子的封面,心思很快就不在佐郁子身上了:要在我的书里选择哪些惊人的片段,或是写出怎样让世人惊骇得赶快来买我的书的解读,需要的时间可不是一天两天。
最好,从现在就开始吧。
“12/17
我的丈夫总算回家了。就算是火影,也快累得……”
我立刻意识到了这本日记的主人是谁,就连佐郁子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也没有发现,全心沉浸到了阅读之中。
“就算是火影,也快累得说不出话了。在刚和他结婚的日子里,我总沉浸于想着怎样才能让这些工作减少一点,但我能帮助到他的地方太少了。
这不是婚后我才意识到的事情。
从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起,我就没有想过自己真的能有一天站在和他相同的位置上。就像我们每天都能看见太阳,甚至在正午的时候,觉得它已经触手可及。但现在的科学家告诉我们,其实我们离那颗庞大的光源还有多少光年的距离,像是一生也无法到达似的。
只是就算没有办法真正地成为另一颗太阳,渺小的星辰也能始终向着他的方向前进。
此时此刻,我正坐在餐桌前,抬起眼,就是他在沙发上酣睡的侧脸。我没有什么可要的。我爱了他前半生,还会继续用后半生来爱他。即使……
即使我知道,我如今能帮助他的唯一地方,不过是给他一个儿时梦想里的家。”
“……
今天是小葵的生日。他难得回来了。也不是影分|身。“因为今天是十岁生日。重要的日子。”他回来的时候,把小葵举得高高的,笑着说。
博人和葵都高兴得像小疯子似的。“虽然自己的生日父亲缺席了,但妹妹的生日一定不能缺席。”——我还记得博人小时候握着小拳头对我说的话。现在想来真是好玩。之前牙的太太和我说,“男人啊,做父亲的时候总会对女儿偏爱一些。”在我们家里,或许也有一点儿这样的倾向。只是,我看着厨房水槽里映照出来的自己的脸,却是苦笑的。
不管是博人,还是葵,从出生的时候起,就一直在父亲常年不能陪伴身边的寂寞中煎熬。虽然身边的孩子们总会羡慕地对他们说,“真好啊。我们的村长是你的父亲。”但每一次看到别人的父亲把他们举在肩上去买棉花糖的时候,他们总会忍住眼泪,回来扑进我的怀里。
不能埋怨父亲。我总会一次一次地向他们强调。谁能有我的丈夫的童年那样孤独?我总会这样想着,连对自己的孩子都生起气来。可我明明那样爱他们。
在博人出生的时候,我的丈夫还能有时间在病房外焦虑地转来转去。到葵的时候,他的影分|身只过来摸了摸葵的脸蛋,抱了抱我就离开了。即使是这样,那两天依然是美好的回忆。
因为那一天,在看见鸣人第一眼看到博人的表情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一生都陪伴在我身边了。
好奇怪啊。在和他一起走向婚礼红毯的时候,我从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在战场上被他牵住手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想过。可是呢,在看见那个表情的时候,我却在心里这样地,踏踏实实地放下了心来。他再也不会离开我了。我想到。再也不可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把心交给别的什么人。
还有更多的。我看着鸣人在别扭地抱住博人时,脸上小心翼翼而又慌张无措的表情,心里想着,他一定、一定,在这之后,会努力地来爱我的。我用少女的每一天来观察我喜欢的人,我比谁都了解他。鸣人不会允许一位父亲却不深爱孩子的母亲。我知道。
即使这件事或许对他来说,有一些困难。因为我的丈夫始终是一个孤独的人。不仅是儿时外界孤立他的孤独,还有内心里,难以得到理解的孤独。这没有办法。我想。他是那种注定伟大的人。
我从小时候就这样觉得,他一定会成为什么伟大得没有人能并肩的英雄。这样的英雄,出现在书里时,总是不被理解的。
我也给不了他这份理解。
以前我会告诉他,我知道你过去的痛苦与孤独,我一直在看着你。可他的表情总是那样温和,就像在看一位熟悉的老朋友,用一张包容的笑脸看着我,“可那已经过去了。”再反过头来安慰我。
他从没有和我说过:“是啊。我太孤独了。我想要人陪伴我、关心我、理解我,爱我。”这样的话,是近乎于求救的。而我的丈夫,总是在救助他人。我也是他心里需要被保护、被救助的对象。所以,英雄一定不能向这样的对象求助。而正因如此,他能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和从其他任何人那里能得到的都会一样。
我心里,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期盼过他来爱我。
只是,孩子出生后,我才第一次被灌注了这份野心。他用我从未见过的表情看着博人。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些“同样的人”里的一员。我已经给了他一份别人无法给他的东西——孩子,与家。所以,作为回报,他一定会努力让自己来爱我。
他并不是坏心眼地故意这么做。他并不是故意不要爱我,或是故意常年忙碌得不着家。我的丈夫,会用沉默的拥抱来安抚我的寂寞,也会用我喜欢的花朵来作为短暂的惊喜。他会用温柔的眼神来安慰我失去家人的痛苦,会用缠满绷带的手指来拭去我的泪水。只是,他不会在我的面前流下眼泪,不会来向我倾诉痛苦、宣泄孤独,更不会向我求救。他不会让我成为他的英雄。仅此而已。
仔细想想,我总会在博人和葵说寂寞的时候那样生气,也只不过是在无意识地与自己的孩子争夺“最寂寞”的那个位置罢了:如果这份寂寞我已经忍受下来了,那么,我的孩子也必须忍耐下来。他们非得那么做不可。因为这是我要给我爱的人的珍宝。也是我唯一能给他的。”
“3/27
樱明天就要生日了。我和井野商量着,要给她买一份什么样的礼物。这样的事情是不能和鸣人商量的。用井野的话来说,男人们才送不出什么合女人心意的东西,也不愿花心思多想。可在这样独立专行的时候,我心里还藏着一点儿私人的小心思。
每当想到,要把鸣人和樱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会不由地恐惧起来。这倒不是单纯地因为鸣人过去总说着自己喜欢樱的缘故。实际上,我更害怕她会再次成为鸣人和佐助之间的联系。当她成为这份联系的时候,不管是鸣人,还是佐助,都会飞快地离去,最终只给我和她留下一个无可触摸的背影。——从过去起,我就已经饱受过这份煎熬了。
佐助。我至今依然畏惧于说出这个名字来。
可我从不敢让人知道这一点。尤其是鸣人。我不能让他知道,年少的时候,看见他挚友那双冰冷的眼睛,我会多么畏惧接近。也不能让他知道,时至如今,每一次看见他转身离开村子的背影,我会有多么畏惧下一秒我的丈夫也跟了上去。
最畏惧的那一天,发生在博人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那时候除了一份与他的婚姻誓言,我什么也没有。我笑着对难得回家的他说,“今天你没有过来,我和井野陪樱一起去送佐助了。哪怕是一回,你也该送送他吧?”我的丈夫正坐在走廊里换鞋子,他讶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微微笑了起来,“没事。”他脱下了鞋子,“每一次我们都好好见过了。”
那一瞬间,浑身冰冷的感觉至今也说不出个具体的理由来。我始终不是一个主动的人,怯懦于主动向他寻求安慰与亲近。只能诺诺地站在那儿,说上一句,“是吗?”
年少时,看着他们三个人并肩走在一起打闹的寂寞感,再度像地底被抽取的石油一般缓缓地涌了上来。我的丈夫,总是笑着的。自信、张扬、无畏、共情与热爱,就像你能说出来的所有英雄的特质。只在很难得的时候,会露出和我一样的不安。
当佐助离开的时候,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总会浮现出这样的不安。我熟悉那份表情,就像每天都能在镜子里见到一样。因为,无法知道这一次鸣人的离去,是否就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来。我总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感到不安。
只是现在,我还时常能从镜子里见到这样的自己。却无法再在鸣人的脸上见到同样的不安。他是强大的,他当然不会像我这样懦弱。我会在心里这样劝服自己。但作为一个女人,我又会忍不住想,这是否是因为,在我丈夫的心里,他已经有了一份确信的依据,知道纵然佐助一次又一次地离开,也会像风筝一样,回到他的身边?
这份不安,不是我带给他的。这份安定,也不是我带给他的。
我的丈夫,那些除却英雄的身份以外,作为一个普通的、脆弱的人类,心中的情感波动——快乐与否、安心与否、痛苦与否,全都不是我带给他的。
他们拥有一个独立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拥有我梦寐以求的,他的全部内心。在我的身边,他是一位可以全心依靠的丈夫、一位他人尊重热爱的英雄。而在那里,我的丈夫会哭泣、会倾诉、会哀求。他会求救。
从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放弃了要走进去的念头。当一个人不愿意向你展开自己真正的心的时候,甚至没有把你列为这个人选之中的时候,你又能凭借什么走进去呢?
这个世界上,总有无可奈何的事情。非得接受不可。如果始终无法接受的话,始终想着要如何涉足进去、如何让他对我打开全部的内心,却又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一定会痛苦的。当我痛苦的时候,我的丈夫、英雄也会因为困惑于这份理由而痛苦。我舍不得那样。
我总会轻轻地用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感受到手下结实的肌肉,与坚硬的骨头。心里想着,我无法拥有他的灵魂。好吧,那好吧,我接受了。可他的身体、他的骨头,纵然死后也会和我的骨头缠绕在一起。
这就够了。”
我读着读着,突然把漩涡雏田的日记本合了起来。我的心里有些奇怪,不,是非常奇怪。
在任何一本历史记载里,我们都知道漩涡鸣人与他的妻子是一对多么恩爱的夫妻。
男人们总爱拿漩涡雏田的例子来要求自己的妻子。什么身材好、性格温和,纵使丈夫忙碌于事业,也从不抱怨,永远温和地安慰丈夫,永远亲和地养育孩子,像是集成了男人梦想中的妻子的全部要求。
而女人们也总会用同样的例子反驳。那么,你又能成为第二个漩涡鸣人吗?既然你无法成为那样伟大的英雄,又凭什么得到那样标准的妻子?就连孩子们也想要自己拥有那样人人称赞的父母。谁都知道这段历史,就像知道地球是圆的那样根深蒂固。
可此刻,我的心里有一种荒诞的想法。我并非是那种不接受任何常识挑衅的固执女人,但现在,我似乎领悟了这些信件和日记为什么要被主人们交予最善于保守秘密的同伴。如果……英雄的美满婚姻还有另一个侧面呢?
我说的可不是寻常夫妻之间为了吸烟不吸烟、家务活谁来做的争执,也绝非那些被第三者插足或经济问题困扰的黑暗侧面。而是更深的,分明是婚姻最为重要的问题,却已被现如今的大部分人忽视的问题——“他到底爱不爱我?”。
我的心里,此刻涌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为难。为难于自己的常识受到了挑战,却激动于自己即将披露的巨大秘密:
想想看,几个世纪以来,我们最伟大的英雄、最无私的友人象征、最完美无瑕的标杆人物、最梦寐以求的丈夫首选,在那段圆满婚姻的背后,却从未给过自己的妻子一丝半毫的安全感。
现在,我开始幻想自己的名字被记载进教科书里了。
我迫不及待,甚至来不及像寻常筹备书籍资料一样仔细,首先在箱子里翻找起来,想要先满足我个人的好奇心。
还好,这些东西像是按照不同的主人分别放置的。我很快找到了我想看的那一沓。
香磷:
后来我在想,婚姻是什么。我一直以为我知道答案。至少比佐助与鸣人清楚。
我的父母拥有一段寻常的婚姻。我身边朋友——绝大多数的父母,也都拥有寻常的婚姻。婚姻像是有定式的:几乎雷同。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生下孩子,然后成为父母。
只是有一天我看见鸣人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不是因为他而想了起来,就像什么突然到了报时点的钟表,我只是恰巧在那时候看见了鸣人。我想到其实我从来不知道这个答案。
如果要是用我所知的婚姻来对照我和佐助,结果只会让人变得痛苦。我尝试过那么一两次,后来就放弃了。佐助从来不是一个容易改变的人,是不是?过去他为了自己的哥哥改变,后来他为了鸣人改变,但对于其他人便像是已耗光了力气似的,并不再为此做出努力。
单单只有我一个人想和我的父母一样是不够的。所以最终只能妥协。婚姻的答案,其实就是它们各不相同。
我的父母拥有他们的婚姻。在那段婚姻里,他们像连体婴儿一样待在一起,争吵、和好,几乎无话不谈。我和佐助拥有我们的婚姻。在这段婚姻里我们、就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小心翼翼地摸索一个让彼此都舒服的边界。
这种摸索听起来很困难是不是?不。简单过头了。我总希望它能变得更难,甚至成为我一生都能孜孜不倦的繁杂理论。我一向比他们俩都更擅长解题。
佐助不愿让任何人摸索到他会不安或是不适的界限。我的摸索最终只会得出一个答案:当我什么都不尝试的时候,他才会与我拥有最适应的界限。
当我找到答案的时候,却一点儿也没有惊讶。半点也没有。
他过去和你提起小时候吗?他是那种永远都爱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的人。小时候我们女孩子都觉得因为这份截然不同的疏离感,他帅气得像与这世上所有的男孩都不一样。而相反的是鸣人。他总爱挤入每一个热闹的地方。但热闹的地方总不欢迎他。说句老实话,香磷,小时候我会因为他那份无用的努力感到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幼稚得叫现在的我觉得有些恶心。
但我嫉妒过他。我是说,鸣人。他走进去了。那时候大家都看得见。鸣人总爱跟在佐助的后头——谁和你这么说过吗?那佐助总会往身后注意看他有没有跟上来——这个你听过吗?
结婚前与结婚后,我始终都知道,佐助的内心是一间只够容纳一两人的小房子。我从未找到过钥匙。而鸣人硬生生地撞了进去。在那之后,佐助便把房子的周围修建得更坚固了。在长大了后,我没有再贪念过寻找到那把钥匙了。我想他已经自己扔掉了,或是用火熔化了。
正因为这样,我想我才能心安理得地放弃了寻找婚姻的答案。只是鸣人、算了,就直白地和你说,我想到这回事,是昨天上午的时候,我去鸣人家里时说笑的时候,被强行唤醒的。
那会儿鸣人的影分|身正在客厅里鼓捣什么小玩意儿。我和雏田说话的时候,偶然说了句,“他就是那样的人。他从小就不爱让人靠近。习惯就没事了。”
就是这时,鸣人把钳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他用那种像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就像佐助有时候的模样,像把我当做什么叛徒似的,皱着眉,“不是的。”近来他愈来愈有气势了。我有时候都快忘了过去怎样轻松地和他说话。
“不是的。”他重复了一遍。“那个时候,佐助不主动地进入人群,因为他也会害怕。他只是比我更会提前保护自己一点儿。”
害怕什么?我想追问。可他又不说了。他抱着那个手工的鸟屋——上头写着“鹰丸”,香磷,那上头写了那个名字。他对我们抱歉,因为要去工作了。
我只能无措地在桌子底下搓手。我不安于这份指控,就像我也从不说佐助离开的那些时间里,我独自走过村子的时候会多么寂寞。并不是我不愿意进入那间小房子。从来不是。
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
佐助依然拒绝让我进入。
那么,现在他们为什么又要用这种谴责的目光看着我?像是不够了解我的丈夫,全部是我的错。可我努力了。我花了整个婚姻里的空窗期来思考。有多么漫长,你能想象吗?漫长到像是我等不到他再次回来了。
我叹着气,最后只能问雏田。我问她,是否足够地了解鸣人?雏田只微笑,她总那样微笑,“我想已经足够了。啊,当然不是指对于我来说,是不是已经足够了。我知道,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忍不住抱怨。我总是这个性格。我气愤地质问,“剩下那些你不知道的呢?他们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向我们炫耀自己了解得更多,‘只有我才知道!’似的。”
雏田似乎十分惊讶。她把刚出生不久的小葵抱进怀里,一如既往地温吞,“这样不更好吗?如果我的丈夫必须有一部分不能告诉别人的话,那么,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共享这个秘密,他也不会更加孤独了。所以我很感谢佐助,樱。”
我从来都不擅长和这个女人相处。她是个好人、友善的人,大概还是个很好的朋友。可她几乎没有自己。香磷。我害怕这样的家伙。雏田从不和我们讨论女孩的事情,也不提起自己的想法。鸣人、鸣人,她说个不停。她总像自己的一切都能在下一秒需要的时候全部给出去的模样。
佐助离开村子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鸣人推开我去追逐佐助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
婚姻如果就是像雏田说的那样,多么可怕。我要为佐助忘记我自己的存在吗?佐助怎么想?他也这么希望过吗?
香磷:
失望。
失望。
在佐良娜有一次说着“我不希望让你失望,也不希望让父亲失望。”的时候,我被这个词几乎压垮了。
我的父母对我失望过。井野对我失望过。佐良娜对我失望过。是的,最多的,佐助也对我失望过——在过去那些寥寥几个对我的注视里。只有鸣人从未对我失望过。
可最近,他也用那个眼神看我了。
佐良娜五岁了,她见过几次父亲?我没有抱怨,我如此温声地请求他是否能让佐助在她生日的那天回来一趟。“抱歉。”鸣人匆匆地检查一份什么表格——信,谁知道呢,“他那会儿应该刚到雨之国。我会告诉他的。我想他一定会尽快赶回来。但当天……”那份当政|客的欲言又止,香磷,连鸣人也学会了。
在这之前,说出后面这件事以前,我先和你说吧,我知道鸣人也缺席了好几次自己孩子的生日。大概正是这个原因,我看着他,那一瞬间,就像在看着佐助似的。
“你们都变得太厉害了。”我紧紧咬住了牙关,脑海中只剩下了佐良娜失望的脸。做母亲的人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吗?做母亲的时候,心中燃烧着什么都不畏惧的火焰。
“你和他都想要一个家的。从以前的时候不就是了吗?你们想要一个家的,现在凭什么又不珍惜了?”我这么质问他。也许语气还要更差一点。但人的记忆在当时和之后总会有些区别。
鸣人有些无措地看我,他像是十分惊讶。“我和他都很珍惜。”鸣人努力辩解。
我觉得烦躁。很难得。我还以为我什么都能忍下而忘记了。我大声道,“不是!你们一开始就说错了。你们只是不想再经历一个人的孤独!不是非要有一个家!”我那时候觉得是他们的错。他们已经从彼此的身上找到了解脱的方法,却让我们误解了还有剩下的钥匙。我觉得是他们误导了我和雏田,以至于我们奋不顾身、充满希望地扑了过去,就像能从飞蛾的火里得到想要的温暖。
鸣人没有否认。他只是揉着鼻梁,“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总是站在佐助那边。”我又变得尖刻起来了,之后我又后悔起来。“你站在他那边,所以才一次一次地来劝我忍耐、让我无保留、没有怨言地爱他。”
“你从未要求过雏田那样去爱你,鸣人。也没有那样要求过其他任何人。可你这样期待了我,这不对。这并不公平。”
鸣人疲倦地看着我,纵使如此,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得令人从来都畏于直视太久。我说过我害怕过佐助的注视是不是?那双黑色的眼睛,总像是能让你觉得自己是个纯粹的局外人,而他甚至连一句话也懒得同你说。
可我没有说过,有很多时候我也不敢直视鸣人。他从不会像佐助的那样冷漠、冰冷,可他总那样过于透彻的模样。像是,他理解你一切的挣扎与烦恼,他尽全力地安慰你,可对于他也好、佐助也好,这些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我总在他们的面前显得脆弱而渺小。
“是你和佐助结婚了不是么?”一如既往,鸣人语气温和地说。他没有质问,只是轻柔而低哑,像请求我似的,“佐助需要一个人全身心地爱他。我不知道你已经察觉了没有。可他需要那样没有任何保留的爱。因为他爱人的时候,也从来是一样地燃烧全部。”
“所以我只能这样不公地请求你,樱。”鸣人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眉眼间尽是愁闷,“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这样地来爱他。还有谁能呢?”
可你知道我那时怎么想吗?我觉得我被他背叛了。很奇怪是不是?可我那时候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觉得,当鸣人那样爱佐助的时候,他们俩从来只把我推开。而当鸣人决定分出一部分爱别人的时候,我就得成为第二个他了,就因为佐助需要这样的爱——而我甚至还未走到能发现这一点的距离。这样公平吗?爱一个人,就非得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任谁说出建议都全盘照做吗?
我的丈夫从不向我真正地打开内心。从头到尾,我都像是这一生也无法得到全部的他了。我接受了。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以为自己已经能和这个事实和平共处到死去。而后,我被责备了起来。
我受到了谴责,因为我不能用尽全部地去爱他。因为我的丈夫需要这样的爱,而现在的鸣人已经给不了他。所以我非得做这个替补不可。——他们是这样期望的吗?
这不公平。香磷。这并不公平。
香磷:
感谢你的礼物。佐良娜和我都非常喜欢。
你在随信里问到的,佐助现在在哪儿的答案,我还不能很好地回答你。一如既往。
我也去了。按照你的建议,我去找了鸣人。可你知道规矩。鸣人既不能给我看那些佐助寄来的公文,也不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在做些什么。他像大家一样安慰我。说着,他知道我的担心。
可他和我并非真的一样。当我在家中只能靠打扫分散注意力的时候,我的丈夫正在什么危险的地方、做着什么样的事情、见到什么样的人,我全都一无所知。甚至只能从鸣人的口里,听说着,“是的,佐助最近变得温和了不少。你还记得吗?他过去的眼神,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
不。我不记得了。是的,我记得他过去的眼神。可不记得他现在的眼神。为什么?因为我并没见过那个眼神。
我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最终没有。鸣人愈发疲倦了。我不愿意再用自己的家长里短去分散他的心力。就像你过去在信里责备我的那样,年少的我的确是一个自私的家伙。分明知道自己的话对他的重要性,却沾沾自喜般,无意识地去利用起来。现在我后悔了。我为那样无知的过去感到悔恨。
如果我这么说了,他不光会安慰我,是的,他还会想着如何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可他能怎么解决?过去的时候,我是他的朋友,佐助是他的朋友,我和佐助之间也是朋友。鸣人在里头四处奔波。现在我和佐助依然是他的朋友,可一对夫妻之间不能把问题扔给友人。这是婚前佐助就向我约定好的。就这么简单。
而且,不瞒你说吧,你回信里怎么说我都行。我不愿认输,香磷。我不愿让鸣人知道我的失败。他比佐助见过我更多的眼泪、挣扎与不甘,听过我更多的决心与誓言,也安慰过我更多做不到时的屈辱与难堪。在结婚之前,我又对他说,我和佐助会一直好好过下去的。
他没有照例笑起来。他郑重其事地祝愿我们永远幸福地过下去,希望我们尽快生下孩子,成为最优秀的父母与夫妻。我怎么回复的?我说“那是当然!”,语气坚定得现在想来都有些诧异。也许是身边看着窗外的佐助侧脸被春光与樱花照得温和,我便有了百分百的底气。而那些面无表情的冷淡,是他照常的模样。你知道的。他总是很少笑。
这句话我说得像一句誓言。那么,我便不想让鸣人看见我再度打破它。我没有那样无能。我在心里,说了这是最后一句承诺了。我绝不会再成为他们要扔在身后的脆弱家伙。
而且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办?
或许他会急迫地联系佐助,焦急地催他回来,就好像我又成了佐助做自己事情的一件障碍。
而我的丈夫,他便会知道了。
他会知道我把这份矛盾与不安告诉了鸣人。紧接着,他会在见面的时候,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我,就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叛徒似的。
可是,凭什么呢?
在过去他离开村子的时候,鸣人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他便可以对我两人举起刀锋。现在他离开村子,鸣人站在了他的战线上,我就成了他唯一的敌人了似的。不,比那之上。他进入我们的家,就像进入一个陌生人的家里时,客气而不失距离。
难道和我的结婚契书上,不是他亲自写下的名字吗?和我的孩子,难道不也流淌着他的血脉吗?
他不熟悉家里家具的变动,那么,我便努力维持原状。他也不熟练与孩子的交流,我便一次次地教导佐良娜主动地去靠近。我做得多也好,少也好,像是都无关紧要。“谢谢。”每一回都说一次。在离开的时候。
生日快乐。今年他又这么送信给我。自从佐良娜出生以后,便又多加了一句:替我向佐良娜道贺。就像因为我们两人生日的时间接近,所以便省了多寄一次的功夫似的。
我不该向你这么埋怨的。我不该向任何人埋怨。寻常的时候,我总能忘了这一切,对佐良娜微笑、对鸣人微笑,对所有人微笑。可拿起纸笔的时候,却又控制不住了。
佐良娜今年是和博人他们一起过的生日。晚上回来的时候,和我一块吹了蜡烛。
只是睡在床上的时候,我又会想到去年她问我的那个问题。我说,你不能不喜欢父亲。可她却反问我,父亲也会用和七代目一样的眼神看我吗?
这种话题总能让人不自禁地回想起佐助第一次见到佐良娜时的表情。在这之前,有一次他去见了博人。我和你提过吗?那时候博人才不到半岁,只会“啊啊”地乱叫。佐助站在鸣人的身边,轻轻地握住了博人的手掌,眼睛微微地弯起来。“他和你很像。”他轻声对鸣人说道。
那时候我就在想,他是喜欢孩子的。当我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他说不定也会用这样温和的神情,轻轻地捏住我们孩子的小手,温声说着,我们的孩子和我,或是和你很像。
可结果,你知道了。他匆匆地看了一眼,便对我说,“谢谢。”像是说不出别的话来似的。我问过他了,我试探地和他说,“她有一双和你一样的眼睛。”
他脸上最后一丝温和也消失无踪,彬彬有礼得就像一个来看望点头之交的陌生人。“那么,”他第一次描述自己的女儿,“从生下来起,她就注定不幸了。”
我还能怎样和别的人提起呢?我可以这样告诉鸣人吗?告诉你吗?告诉佐良娜吗?告诉他们,佐助根本就不希望拥有自己的后代。
既然这样的话,一开始就告诉我不就可以了?对,我那时候对他说,我希望有一个孩子来陪伴我。可如果他告诉我了真心,告诉我他不想要,我不会强行要求。就算如此,我也只抱怨了一次。仅仅的一次。
“我给了你牺牲的机会。”然后他对我说,“而你抓住了机会。”
“不要后悔自愿的选择。”
那么多个夜晚我许愿自己能了解他的真心。我修炼、追赶、撒谎,甚至立下杀他的决心,最终与他们两人站在了同一条线上。这就是我得到的答案。他既不会选择做一个完美的丈夫,也不会成为一个完美的父亲。我提出要求,他满足要求。这就是全部。
可我不后悔,香磷。我从未后悔。
我很高兴我能给你写信。我们都已经不是过去的孩子了。当我写完这些,放下笔的时候我就已经忘了这些。当我推开书房的门,我依然是佐助唯一的妻子。
在这段婚姻里,我从没有做错过什么。他也没有做过任何背叛的事情。他只是会将最小的一个面给我,而把其他只对鸣人开放。就像很多段寻常的婚姻一样。男人似乎总需要一个挚友,而妻子似乎并不能兼任双方。
没有什么出奇。
我把长长的信纸重新折叠起来,按住了鼻梁两侧。
我现在茫然而不知所措。这才只是一本日记的三两篇、区区几封信罢了。我却像是当年被布鲁诺大肆宣扬日心说而弄得慌张无措的教会一般,除了赶紧把这些秘密用火、用灰烬、用死亡全部掩盖以外,没有别的想法。我想不出来别的。
可接下来,还有整整一箱子的文字。我害怕了。我害怕每一行字都会成为推翻一切的撬棍,而当它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会把任何触碰的人都炸得尸骨无存。
我慌里慌张地爬了起来,匆匆地跑出了房间,用身后跟着洪水猛兽的气势,慌乱找到了佐郁子。她对于我无礼拉开纸门的行为毫不惊讶,反而平静地饮下了一杯清茶。
“你知道?不、你,”我的头脑慌乱,组织不了恰当的语言,“他们、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到底是……”
“我想他们并没有真正背叛过婚姻。”
这一句话回答得有些巧妙,它迫使我不得不再在混乱的边缘追问,“你是指……身体上、还是与精神的双方?”
“我都不认为。”佐郁子温和地看着我。
“我想你还没有看过他们两人之间的信件往来。做决定做得太早了。”
“可不是那样!”我拔高了声音,“夫妻不应该成为最了解彼此的人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结婚的意义在哪儿呢?”
佐郁子古怪地笑了一声,既像是嘲笑,又像是叹息,“你还没有结过婚吧?我想你也没有见过灵魂伴侣。”
“能和一个人灵魂完全契合的人有多少?有些人一直到死去还没有见到。有些人见到了,却已有了自己的伴侣。该选择谁?你有没有把握和那个百分百契合的人在一起,一定就能人人得到幸福?”
“可他们遇见得更早!”
“那么,你什么时候能确定他一定是和你百分百契合的人?你经历过与你百分之五十契合的人吗?你与百分之八十契合的人在一起过吗?你什么时候能说,只有和他在一起了,我才再也不会遇见更合适的人了?”
“你这是、你这是诡辩!”我焦虑地在木地板上走来走去,“我也不是要问那套灵魂伴侣的东西。我也压根没有想到什么出轨不出轨的问题上去。可他们两个人的婚姻都有严重的问题,这是显而易见的。”
“为什么呢?”佐郁子继续温和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的脚步停顿了一秒。“他们、他们,”我的喉头干涩,声音也莫名变得嘶哑,“不愿意向自己的妻子公开内心,这是显然易见的。可他们不爱她们?不。不会的。”我摇着头,“他们凭什么不爱呢?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英雄,当时最强大的忍者,就连行星也能轻易指挥,那么,凭什么要和不爱的人在一起?”
“什么都可以做到的人,怎么会在婚姻上妥协?你所说的那些假设和猜测,从根本上就不可能成立!”
最终,佐郁子像是被我的嗓门与气势所摄似的,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我说的那些,就是玩笑一般。”可她的眼神依然温和地注视着我,就像我是个高烧说胡话的小姑娘,她可以无条件地包容我说出的一切。
一方面,我的心里知道我来这里,唯一的理由不过是想挖掘英雄背后的隐秘,而让自己大赚一番。而另一方面,却仿佛像无意踩进了沼泽中的冒险家似的。我在逐渐沉没的危机里大喊着“救命!”,开始后悔自己选择了这条小径,或是直接更远,后悔自己踏入了这片森林,而早已忘了我原本不过是为了挖金而来的投机者。
所以,我现在满心愤怒地瞪着佐郁子,就像她是故意引诱我过来的邪恶妖精似的。
佐郁子低低地笑了一声,“来吧。让我与你一起读完。”她向我伸出了手,“然后,你可以撰写一本前所未有的书籍。”
预感丝毫没有错误。她就是个可怕的引诱恶魔。可被恶魔的眼睛看穿了全部的我,就连说一声拒绝的勇气也没有。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废寝忘食。我好像还从没有过因为一件事这样投入的时刻,蓬头垢面不提,就连吃饭或睡觉也成了需要人提醒的机器人。我像是只剩下了一双眼睛与一双手还在工作。
我们首先从漩涡雏田与宇智波樱的日记与相关信件着手。与此同时,我从网上购买来的各种传记就像新建的图书馆一般,逐渐让空荡荡的房子变得拥挤而令人窒息。分明是想来借机挣钱,却快花光了仅有的积蓄,就像疯了一般。
可我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在新文档里敲下这两个人的名字,并在这两个章节里,恨不得把所有惊人的话都粘贴进去。像是那些常年独自在家抚育孩子的寂寞,像是意识到自己无法走进丈夫的内心而最终选择的妥协,或是在所有人面前都必须高高竖立好的完美假象,其内里真相却只能说给日记、或是唯一的同伴。
我把一些片段的照片插|入进去,在文档里敲下:“对于漩涡雏田来说,和漩涡鸣人的婚姻是一场年少时从未幻想过实现的美梦。而事实上,后者也满足了现如今人们对于一位优秀丈夫的全部要求。
他温和、体贴、乐观、坚毅,身心强大、可以全心依赖。可另一方面,他又像是所有的女性不愿选择的对象。来自雏田日记中的原话:“当一个人被赋予了太多的期待,那么相对的,他也成为了自己以外的人。他将成为一个责任的集合体,唯一的功能是以自身的精力与生命为燃料,满足所有人的愿望。可在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是自己。自己的妻儿、爱、痛,或是苦楚与劳累,都将成为重要排行榜上的倒数第二位。而倒数第一位,势必是他自己。”
对于笔者来说,这样的人意味着什么,是很难说清楚的话题。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世上以“无私”或“伟大”来形容他人。但我们会说“他很无私。”“她是伟大的。”,只有在像漩涡鸣人这样的英雄人物身上,我们会形容“无私的鸣人”“伟大的英雄”,就像他囊括了这一个词的全部特质,而除此以外,我们却找不出别的来形容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他还拥有什么。
而要成为这样一个人的妻子,必须得找准自己的定位不可。
你必须满足于或许一个月里,那短短一下午他作为你丈夫、你孩子的父亲的时间。你必须体谅他不得不在家人生日或生病的时候,只能抽出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来以影分|身安慰。你还必须忍耐他无止境的缺席、孩子们哭诉寂寞的泪水,或是在每一次见到他回家的欣喜过后,又立刻要微笑着送他出门的失落。
综合两位妻子自身的说法:因为这是作为英雄妻子的代价。你知道他已经是什么样的英雄,也知道他会继续成为什么样的英雄。可你做出了选择,且并不后悔于此,就不能抱怨。
只是基于不同的性格,这份必须满足于微小的认知,也各有不同。”
“比起漩涡雏田能够全心满足于一朵惊喜的小花,或是一个和年少时相同的微笑,宇智波樱在给友人的信中,显然拥有更多难以承受的伤痛。
这和两位丈夫的工作性质区别或许也有较大关系。
比起当时作为七代目火影的漩涡鸣人来说,宇智波佐助所做的工作往往在不为人知的暗处。他所做的部分任务,直至如今依然是尚未公布的顶级机密。加之少年时叛逃木叶的过去1,他在各国忍者的描述中,都是一个会被有意避开的人物。这加深了宇智波樱与宇智波佐良娜通过其他途径了解这位家人的困难。
(1:在七代目晚年主持大修正史的过程中,挚友的这一部分过去也被大量删减,只剩下仅仅一段简述。这一举动至今仍毁誉参半,也是七代目执|政史上唯一一个为人诟病的污点。)
在市面上能找到的相关传记中,包括《走近最后一位宇智波》、《宇智波佐助传——我曾失去过所有东西》、《最后的千鸟》等饱受认可的作品中,这位少言寡语的男人似乎都是一个能干脆斩断与他人牵绊的果断者。他在第四次忍界大战以前的经历细节已不可考,但据相关友人与同期的回忆录描述,这段时期的宇智波佐助与战争之后出现在历史记载中的性格画像截然不同。
终末之谷的最终大战似乎成了他人生中巨大的分水岭。
我们可以想象一位被灭族之仇与兄长秘密禁锢的少年,自然不能成为内心毫无阴霾的温和者。在分水岭以前,他主动拒绝一切示好与亲近,除了漩涡鸣人以外,似乎还没有人走进过他的内心。而在分水岭以后,这份拒人以心墙之外的冷淡似乎依然存在。
在宇智波佐良娜年幼时写给七代目火影的信件中,大量的对于自己等同于无的父亲的埋怨随处可见。而直至往后一生里,这段父女关系依然没有回归到寻常亲子关系的正轨上。
宇智波樱在写给友人香磷的信中提及到十六岁的佐良娜的话语:“我只想要让父亲看到我优秀、成长的一面,母亲。你说的那些可以和父亲商讨的烦恼,我更愿意与七代目商量。父亲对于我来说,更像是一位遥远的老师,或者是游戏里负责发放奖赏的NPC。我当然是想得到他的赞许的。只是我不认为他会是一位太好的商量烦恼的对象。或许他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但我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继续深入了。我们的父女关系需要非常简单,最好能简化到直接的义务。这样对彼此来说,都更加轻松。”
在对于唯一女儿的事上如此,在对于宇智波樱的时候,宇智波佐助也似乎体现了自己待人冷淡的一面。“他从不向我提起内心。”宇智波樱写到,“他的家族、过去,或是叛逃后的经历,以及现在他村外的工作,他都极少对我主动提起。我只能从鸣人或香磷等人的描述中拼凑。对于我来说,那个常年我无法见到,或是了解的佐助,更像是我认识的佐助以外,另一个遥远的人。”
这份常年不着家的缺席与神秘都成为了“丈夫/父亲失格”的因素。但这一份冷淡,却在收下漩涡博人为弟子后,得到了较大程度的改善。”
我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写到“父子”这一章的时候,我遇到的困难不算太大。由于年少时的兴趣,我曾读过市面上有的这些英雄的信件集。
宇智波佐助不算是一个多么擅长写信的人。在给博人写信的时候,不管是信件的数量还是长短,都能称得上合格的“寡言少语”。而不知是为了模仿师父的风格,还是年少期的叛逆,在给他人写信时算得上能说健谈的漩涡博人,总是在给师父的信件里言语简洁。
而分析的专家与前辈也有一大把了。好像那些“明日暂歇修行。”“好。”的来往里,真能分析出什么心理状况与秘密似的。
只在一个话题上,两人都会健谈一些。而无需多言,事关漩涡鸣人的时候。
作为两人在无数次公开或私下场合里认可的结果,宇智波佐助和漩涡鸣人都是彼此心目中最了解对方的挚友。宇智波佐助似乎乐于在信件中为自己的弟子披露这位伟大英雄年少时闹出的种种笑话,而在最后却总要借机警醒弟子:从微末到伟大,这就是你该效仿的英雄。
在这些信中,只有两封最受重视。原句是:
师父:
我知道了您离村后那几年的真相。最后与父亲的大战,您最终妥协了。以我这些年与您的相处,我并不相信您是真正地完全认同了父亲的想法。那么,为什么?
博人:
去问你的父亲。
前一封由于漩涡鸣人对正史的删改而让人看到了还原历史的可能,而后一封,则意味着漩涡鸣人与漩涡博人并非像宇智波父女一样,从未有过信件交流。但由于前面一封,或是漩涡博人不知是否给父亲写了的信件都未曾找到,至今也没有学者得出答案。
而现在,这几封后续的信正摆在我面前的桌上。
父亲:
我好像很少在纸上写出过这个词语。前些天我从六代目那儿知道了你和师父十六岁时经历过的事情,还有之前的。我不想复述了。大概他也没有你本人明白。
现在我也是你们当时的年纪。我不知道你当初得知爷爷和奶奶真相的时候是多大。你从不会和我说起过去。但想法会一样吗?或许是的。师父总说我和你很像。那么得知真相的时候你站在哪一边?
我写信之前还想着我得语气再好一点儿。但算了。我写不出来,你大概也不会适应。我们从不是自小就“宝宝”与“Papa”的亲密组合。小时候我也对你说过不知道多么乱七八糟的话,现在就干脆一点好了。对于我的童年来说,你也更像只是个火影岩上的雕像。
你以前说过,我是家里的男子汉,不能让母亲和小葵哭泣。所以我为了这个,向你埋怨。可大家又反过头来指责我的轻率与不懂事了。
让女性哭泣的男人不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你自己也是这么说的。现在我知道了那些背后的意思,什么为了村子里大家的妹妹与母亲不再哭泣,所以你才那么忙碌。我理解了。可我还是会时不时地怨恨你。因为你选择了让自己的女儿哭泣。你能理解吗?
不能就算了。在回信里骂我也随你。我也被师父骂过。也不算骂。他那个人是不会凶狠地骂人的,你也知道。他会说,我分明知道自己的话语会对你造成多么大的影响,简单的一句话也能给你的心上插上什么样一把尖刀,却依然在撒娇似的任性妄为。
那就是吧。大概我现在还是个这么自私的小孩。我正在向师父学习那些无私的部分。我不想向你学。虽然你和师父都是个选择让自己孩子哭泣的家伙,但向你学的话,总好像输了似的。
我们家有个小葵,师父家有佐良娜。当家里有一位大英雄的时候,好像就必须有剩下的家人分担痛苦似的。不是说我不愿意。只是怎么说呢?我有时候更希望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
你每天拿微薄的薪水,除了邻居和同事也没有多少人认识你,回到家后就陪伴在我和小葵身边。像这样普通的父亲。佐良娜以前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但后来我意识到——你大概也猜得到又是师父告诉我的话。不管是你,还是师父,或是卡卡西爷爷,还有其他很多人,你们都曾幻想过自己拥有的是一对普通的父母、一个寻常的家庭,而不是拿着“烈|士子嗣”的铭牌独自走完童年。
我也知道我们总在奢求你们在做大家的英雄的同时,也成为完美的父亲。最后还知道就算强大如你们也做不到。可你在年少的时候真的没有过和我相似的心情吗?
成为被父母选择抛弃了的一方就是很痛苦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不管是母亲和师父,大家都会骂我。说我这叫什么被抛弃、叫什么痛苦。谁也比不上你和师父。可并不是我没有你们那样悲痛,我就没有权利难过了是不是?
说到这里,你知道上个月回家的时候,妈妈告诉了我什么?她说年少的时候,我的师父才是那个总让你一次一次哭泣的人。说的好像现在小葵喜欢看的肥皂剧似的,里头的男女主角总爱不坦率地纠结。
你小时候也会哭吗?唉。我真想不出来。我想不出来你和师父年轻时候的模样。
我听过你们的故事、见过你们的照片,可就是想象不出来:你们也会淘气、流泪、痛苦,在孤独与悲剧中无尽地挣扎与崩溃。对于我和佐良娜来说,你和师父更像是从出生时就坚毅强大得像个铁人般的英雄。
命运说,你们两个人去拯救世界吧!然后你们就从泥土里爬起来,从不哭、也不笑,没有弱小或脆弱的时候,把敌人统统踩在脚下,半点波折也没有。心里知道这肯定是假的。可脑海里只能描绘出这样的形象来。你在听到爷爷事迹的时候,有没有过这样相似的心情?
关于妈妈说的事情,我去问了。我直接在师父再次说我的时候问他,那以前你也是这样明知结果,却依旧妄为地伤害父亲的吗?他愣了起来,我以为我又要被拐着弯扔进修炼地狱了,可师父只是难得地微笑了起来。他说,你们俩个都已经变了太多了。所以,过去的事情,也不会再重演了。
那就是现在的师父已经变得无私了起来,不会再用这种“明知”来让你哭的意思了吧。我问他,那怎么做到呢?别奇怪。我现在是可以为了你这样尝试的。不会太多,但也不全部拒绝。这么提一句。
他告诉我,满足你所有的希望。这就完啦?我莫名其妙。完了。他用眼神示意我。
这句话听上去挺简单的。毕竟你好像也没有对我提过什么希望——你好像从未对谁提出过什么特别的要求。但想想又很难。你在潜意识里期待过我的吧?
以前你有在心里幻想过你的孩子、我,之后要成为什么样的孩子吗?你希望我是面对你经常不在家里的寂寞也安静忍耐的那种,还是像你一样正直而强大,在年少时早早地就成了大家眼中的英雄?可如果我必须得满足你这样的要求,想想看,又是一件很难而痛苦的事情。
因为除了成为你希望的孩子以外,我本身还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完成什么样的梦想,当这个希望与你的希望不一样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如果我像师父学习,我就要用你的希望来覆盖我自己的。那样我自己就变得痛苦了。可若是我无法满足你的期待,你看见我的时候,又会被失望刺伤吗?
师父像是可以为了你的高兴,而自己不高兴。母亲也是的。小葵也是的。大家都愿意为了你而自己委屈。我不喜欢这样,甚至过去还怨恨过造成这一切的你。可为什么他们从不像我这样抱怨呢?我疑惑过这一点。
后来佐良娜有一次告诉我——我怎么这回什么都和你说了,啧。她说因为不熟悉你的人根本就发现不了你不高兴的时候。你总把难过藏得很好。所以那些愿意为了你而委屈自己的人,都自愿做出了那些事情。因为他们只想要你能够不再一个人在心里难过,而在脸上微笑。
我真是说不清楚。你们这些敏感的人都太乱了。头疼。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这一点。如果不清楚的话,这一次我得全部告诉你。因为英雄不能总是接受别人无私的奉献是不是?他们总是这样地给予别人。你才是英雄。
你对师父提出过什么样的希望?
啊。这下总算回到我一开始要问的事情上来了。终末之谷那里,师父说了什么?你说了什么?我们这一代只能听说师父被你打败了,和你一起回到了木叶。书上也就那半句“漩涡鸣人与宇智波佐助在终末之谷发生了战斗,最终两人达成共识。”别的都没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总觉得你和师父是来自同一个点的不同射线。你明白的吧?虽然根本是一样的,但发散开去,却仿佛永远也无法拥有重合点。
我在乎你的。不管是出于对父亲、对火影或是英雄,我已经改正了很多幼稚的想法。但我更在乎陪我更多的师父一点。你能理解吗?所以我问出这样的话,你也不要觉得冒犯。我现在正试图让我们的交谈可以不要总那么公事公办,才这么直白起来。
你用自己的希望束缚过师父吗?
这里还有个好笑的事情。我没有和师父说过。佐良娜有一次对我说,她觉得你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曾经你在天空里肆意翱翔,与风暴搏斗竞速,后来你进入到了笼子里,好像也忘了过去,只一心低下头看笼子底下的稻米,却再也不往头上的天空仰望了。
女孩们总那样文艺。她要不说,我怎么也不会那么联想。
我没有那样觉得过。或许是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也没有像她那样总是关注着你。相反我倒觉得师父才是被锁链锁住的鸟。就算老鹰吧。他自己也养。自然界里名列前茅的猛禽,在动物园的锁链下把爪子磨得平平的。就这么个感觉。
不知道你们为了什么而被束缚。也想象不出来你们没有被束缚以前的样子。可我想要知道。
你也别误会我的意思。我这次写来问你,不是为了质问的意思。大家都心平气和一点,我只想要知道你们在我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模样。或者再说委婉一点,在你们希望我们展翅飞翔的时候,我们也想要看看你们过去自由时的模样。这个要求不为过吧?
我好像在给师父以外的人写信的时候总爱罗里吧嗦的。算了。卡卡西爷爷说我这也是遗传的你。你也尽量别嫌我了。
我看得越多、箱子里剩下的信件与日记越少,我的想法就越向佐郁子的那个“玩笑”偏离。这种心情常见而不知道叫做什么。就好像那种,当你听说了一个圆满的家庭并不如你想象中的圆满,其实有很多美满的要素是你用自己的期盼去强安上去的。因为你觉得自己做不到,可如果是他们做到了,就证明了这样的幸福是存在的。而就因为是存在的,所以你自己在万分之一的可能里也会遇见。是一种由他人及自己的自私企盼。
可如果这份幸福的期待有一天被打破了,就好像连同自己能否得到那份幸福的期待也会一同消失掉。
无措。或许有些人会迁怒、会怨恨。但现在的我,只是无措。
我还没有看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两人之间的通信。也许我选择错了顺序,我不该从他们身边的人开始着手。但现在的种种矛头,似乎都指向了中心的那两个人。
没办法。她们没有做错,孩子没有做错,别的人也未曾做错。就像在看电影的时候,单纯的观众总爱先找出一个人来作为反派,才好集中怨恨去攻讦。这份不圆满的幸福也必须要找出一个犯了错的人出来不可似的。大家都没有做错。那就是这两个英雄做错了吧。我这么想着。
可越这么想着,眼泪就越涌上眼眶。
为什么呢?这些人,都是离我如此遥远的过去的人。我从未见过他们,也从不需要为他们的事情改变心情。他们是我这一本书的对象、历史上的英雄。仅此而已了。原本该是这样。
只是眼泪依然滚落进了衣领。
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轻轻地按在漩涡鸣人给孩子的回信上。我还没有打开,也还未曾见过这位英雄留下来的任何私人信件。在历史上,他是个人人称赞的乐观者、宽容者,似乎坦诚得没有秘密。可在他死去之前,却把一生的信件都藏了起来。
谁都清楚他的一生、他的事迹,从小学的作文里,我们就开始用他的名字胡编乱造,却没有人来指责。因为他就是勇气的化身,是毅力的代言,他的一切都像是透明的。
可最终,他把自己一生所有写诸于纸上的自我,选择了全部向世界隐瞒。
现在这扇通往秘密的窗,已经向我打开了一条缝隙。只要踏步进去,我就能找到真正他想隐瞒的秘密。可我退缩了。我犹豫着,久久地不敢把眼睛往信上瞟。
我渴望从这里头找到什么样的秘密?我诘问着自己。我究竟希望得到哪一种结果?
博人:
说得不假。你很少给我写信。当然我也同样很少给你写信。
可现在我很高兴。我很高兴你愿意主动迈出了另一步,如此认真地对待与我的通信。
我不是那种擅长写信的人,也不擅长和晚辈说起我的真心。没有人和我这么说过,博人。我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如何摸索与你相处。
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为了得到你的体谅或同情。在我成长的时候,长辈们都像对待平等的人一样和我们说话,所以现在,我也希望这样与你平等地交谈。
你问我有没有束缚佐助。
这是个非常严重的指控。你问过我年轻的时候、像你一样大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我能告诉你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十几岁的时候,被我的朋友、被我的长辈,被我身边所有的人阻止那个找回佐助的念头。甚至有时候我也会想,也许放任佐助一个人离开才是对的。
我就像一个不明是非的混小子一样,成天只要求我渴望的东西,看起来根本没有想过佐助真正想要的事情。
但梦想、目标……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只能想到他很痛苦,博人。每当我快乐的时候,我就会想象此时佐助正在遭遇什么样的苦痛。每当我被友人认可、得到亲情的时候,我就会想象他失去之后的疼痛与孤独。我无法忍受他在人生的路上独自一人。这不是同情,博人。我没有同情过他。从未有过。
一个人无法控制的习惯叫作什么?本能?
在你这个年纪,我的每一个白昼、每一个夜晚,都在加深一种认知:比起我的死亡来,我更希望他的解脱。只要他还在仇恨里煎熬一天,我就永远得不到快乐。
或许我本身就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在想。我很少被人指责“自私”。但你看完信后,可以这样指责我。
只是我不能犹豫。哪怕是一分钟、一秒钟,我也决不能停下脚步。你的师父、佐助,他从来走在我的前面。跑得那样快,松懈半秒钟也会不见踪影。我没有那样去仔细想清楚什么与什么的余裕。
如果犹豫了,最后一个让他快乐的希望也没有了。在你的小时候,我带你去见过一株连体树,你还记不记得?我想我和他之间没有那么夸张。但我希望你能明白,在火影以外、在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以外,当我还是漩涡鸣人的时候,我的快乐连系着他的快乐,我的疼痛连系着他的疼痛。即使他不会回应,也依旧如此。
自私、你便这么说我吧。
可如果那个峡谷里,我没有那么自私,我的孩子,我的结局会成为什么模样?可能我会和他一起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荒地。或许又是一个无尽追逐的三年。三年接着三年。纵然是当年16岁的我偶尔也会害怕,我还有多少个三年?那个年代没有这样和平,孩子,我像是每天都在失去重要的人、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死了。
现在、现在的每一个三年,他都可以见到自己孩子的成长,见到一个村子的逐渐变化。而每一个三年,我都可以待在我的家乡,看见他看见孩子的模样。我没有给他他想要的那个未来,或许也还没有达成我想要的那个未来。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未来。
我渴望一个家。他失去了一个家。现在我们都能有自己的家了。我想要他活下来,看到这一切。
博人。你或许比我和他都聪明,或许在那个时候,能做出更明智的选择。他也一贯比我聪明。还有很多人比我聪明。这个世界上或许我是最愚笨的人。我深有体会。
可我没有办法。聪明的他,给出的答案我没有办法接受。其他比我更聪明的人,把选择权全部交给了最笨拙的我。
所以我也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来回报。
你猜到是哪样了?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我想我不该对自己的孩子说这样的话的。但你也希望我别再那样做沉默的父亲了是不是?
虽然我现在是火影,我现在是整个木叶的人最信赖的首领,人们把所有的愿望与和平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可不管是我,还是你的师父,或许你的母亲、小樱阿姨,当初我所有的同伴,都在心里拥有一份不安——我能感知到:
若是佐助决心再次离开木叶且再不回来,我会怎样?
我会再次追寻而去的,博人。我的脑子里依然给不出任何犹豫的间隙。
一个又一个三年。
我会因为他再次背弃整个木叶、乃至世界对我的期望吗?
我会的。
不隐瞒的说,十六岁的我有些时候是不在乎世界的,博人。我那会儿誓死打败他不是为了世界。从来不是。不像12岁,其实世界那会儿离我已经近在咫尺了。可在我的世界里,依然只有他的背影离我更近。从来都是。而我只能择近选择一个,是不是?
我始终都无法让他独自背负孤独,哪怕多一天、多一个小时都会疼痛。可那一天,他说起的未来里包括了自己永恒的孤独与痛苦。你能明白吗?我可以放下吗?没有人觉得我能。
如果你觉得我束缚了他,那便是吧。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的答案。我想他知道。如果我真的束缚了他,那也不是我的强迫与他的不愿。博人。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和他之间并非如此简单的是非关系。
你的师父不会亲自告诉你。他这个人,无论为别人做了什么温柔的事情,总是不会自己告诉你。可你不要习以为常。你现在是他的弟子了,你会花比其他人更多的时间陪伴在他身边。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不要让他为了自己的付出无法被人感知而委屈。漩涡博人,你绝不能心安理得。唉。我说了什么。我写信时脑子里总会乱七八糟的,我不擅长写信。他为了我能够停留在木叶完成梦想,而不再离开了。你能明白吗?他自愿而固执地那么做了。现在你又可用自私骂我了。
可我心安理得吗?从不。我花了所有的功夫希望他能改变主意。但最终的结果似乎谁都不太喜欢。而我现在依然还未找到正确的答案。
我向来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卡卡西老师说过我,总不擅长寻找目标背后的深意。我找不到。我总是很难想得特别清楚。
年少的时候我只想过他是我不能舍弃的好友。我觉得他不在时的木叶,是我无法当上火影的木叶。但后来你师父的哥哥和我说过,不是当上了火影才最受人认可——小时候我想当上火影,不过是因为这个误解。这个男人,你从未了解过。我这么告诉你,他是个很可怕的人。可怕在他把人心里的一切都看得太过清楚,而却选择了用温柔包裹最深的冷酷。
他说只有受到所有人认可的人,才是火影。
于是、然后……就咱们父子俩单独这么说一句——你也不再是小孩了。就算所有人都认可了我,可若是他没有认可我,我就没有办法当火影,你明白吗?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开始,对于我来说,他一个人的认可就胜过所有人的认可。“所有人”这个词里,如果没有佐助,对于我来说没有意义。你能想象吗?
你的师父,明白这一点的。我们从未真正谈过这么深入的事情。可很多时候我们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交流。
那天在终末之谷里,他没有完全赞同我的观点。是的。他总是个在理智上固执过头的人。可他选择认可了我、认可我的理想,并留下来帮我一起实现。因为他在情感上是个温柔过头的男人。现在你能明白了吗?
此时此刻,我坐在火影的办公室里,坐在这里,用尽我的一切,希望能给你,给他的孩子、妻子一个更好的未来,一个更安稳的现在。每当他回来的时候,都会听见后代们成长的声音——他们不会再像过去的我们一样痛苦,就像听见笋从地底钻出来的声音,是春天的象征。我渴求他能从春天里得到新的希望。
他会喜欢吗?我不知道。
可除此以外,我还能给他什么呢?
我痛苦于让他放弃了自己的选择,博人。每个睁开眼睛的早晨,每个闭上双眼的夜晚。我想到我拯救了世上无数的人,最终却成了乞求他来救我的弱者,就像被捆在了火堆上炙烤。所以,我不能奢求你原谅我这么多年作为一名父亲与丈夫的失格。我得用我的全部作为回报。
我说过的话从不反悔。所以这一生到死,我都会把这件事践行到底。为了这件事,我只能成为一个被你痛恨的父亲。因为我一生的时间并不那么充分,就算有上千个影分|身分担也不够。博人。我能分割出来的部分,作为父亲与丈夫来说,大概是远远不够的。我很抱歉。
希望你能够把这封信当做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这是来自一位父亲的请求。
我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些心思。一个也没有。你问我有没有束缚了他。我不知道。我总会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做出我不想要的事情。但这封信可以成为你我两人的秘密。
我想你已经意识到了他本质里的温柔。如果他知道我这么决心,我害怕他会被更深的束缚。
就让我们沉默到最后吧,我的孩子。我这样请求你。我们沉默到死去的时候。
父亲:
我看完了你的信。每一行都看了。但在回复你的话以前,我想告诉你,我这些天来思考了很久的事情。我可以这样说吗?我觉得——
你希望他得到希望。你希望他拥有一个家、拥有自己的后代。你还希望他在给过你们痛苦的村落里得到下一个希望。
他都满足了你。
现在是回复你的信的部分:我哪一边都不想站。我为难于到底站在谁那一边。你们谁都不快乐。与你们在一起的家人谁都不快乐。可你们都在努力为了对方快乐而求全。我又能指责谁?你希望我指责你。那我自身的意愿如何?我还能再度恨你吗?就像现在的师父,还能够对你刀锋以对吗?
我认可你的伤痛,父亲。我从未说过,可我是爱你的。师父也是我深爱的长辈。我心疼你的过去吗?是的。可我难受于你们的现在,父亲。我们、你想要保护的后代,都在为了你们的不快乐而痛苦。
为什么?因为我在乎你们。爱的反面不是恨对不对?因为我觉得你们是全世界最强大的人。最强大的人理应活得潇洒、自由,就像我听说过的那些所有你们的少年时光。
我像你一样无法置之不理。所以痛苦,父亲。因为爱的反面是漠不关心。而我们都无法做到。所以我们都在痛苦。
博人:
如果是那样,博人,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希望你离开这里,寻找真正的自由。——你想要我这么说吗?
我曾为了他…我们反复地把这些部分从历史书里删去,以后的孩子也不会知道。可你已经知道了一大半。那么我能告诉你一人。我什么都做了。我愿意做更多。当推开他、放弃他的时候,我也失去了。博人。我失去过一次。在那一次里我失去了所有的快乐。我的快乐变得短暂而浅薄,我的痛苦再次成了独自沉默的宣泄。因为他离开了。
现在我做不到了。我很抱歉。我的脚下被整个木叶紧紧牵扯,我的愿望不能再是我自身的愿望。我不再拥有过去的16岁了。你现在的年纪,我过去的年纪。我最勇敢、最光明的岁月。当我想要追寻他的时候,只要迈开脚步就好的16岁。
现在的年纪里,我依然能够迈开脚步。我也会迈开脚步。可这一次,我想我没有力气再走回来了。我想死在我的故土上。我想让我的骨头留在和父母、逝去的长辈们同样的土地上。这是个简单而隐藏至深的祈愿。我从不让任何人发现。
可他会知道的。也许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现在是结果。年少时我们从未想过未来,因为每一天都像被孤独束缚、无法得到自由,只有未来听上去还有希望。但人老去的时候——当你老去的时候或许也会这么意识到,人活着的时候并不存在真正的自由。所以不要为我们痛苦,我的孩子。就像我们现在也从未为自己痛苦。
我知道他也希望和我死在同一块土地上,博人,希望我们的坟冢像活着时相依。我也知道。
足够了。
我往后躺在了地板上。
我不敢再看其他的东西了。
过去我总爱自夸自己的速记能力,看过的东西能清楚地在脑中回溯。现在我后悔了。现在正在我脑海中回溯的,是鬼魂,是来自早已死去的人生前的痛苦,是一旦缠上便无法轻易忘记的海藻。它们想要把我拉进深海。
漆黑的、死寂的、压强大得能挤碎钢铁的深海,就像这里的每一个人在生前被束缚的那片深海。它们想要把我也拉扯进去。
现在我的脑海中正在回忆着什么?你能想象吗?
……
7/13
他的心里有一块我不能触碰的伤口。
……
香磷:
先前他有一天,突然听不见声音了。虽然很快又恢复了起来,可为什么?他的身体很健康,香磷。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现在也还如此年轻。我觉得他只是不愿听见了。他再也不要求、不承诺、不说话,也不愿再听见一个诺言。
……
4/30
我的丈夫,正在对所有人藏起真正的自己。日复一日,一年甚过一年。到最后的时候,除了笑容,他还会留下什么呢?
……
香磷:
他比年少时笑得多些了。但有些不同的。你发现了吗?他和鸣人的笑容,都和过去,再也不一样了。
……
1/3
我还能触摸到他的心吗?他把那颗“鸣人的心脏”藏在了哪里?
……
香磷:
我无法想象村外到底有什么。至少是有什么值得他流连忘返的东西。他没有再次走过和你们鹰小队曾经走过的地方。没有。香磷。我觉得他走过了许多次我们第七班曾经走过的地方。不是为了我。不是。你知道吗?女人的直觉。
……
9/24
我从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只希望他能得到快乐。为了我喜欢的人能够快乐,我什么也可以做到。修炼到呕吐晕倒、把对死亡的恐惧抛到脑后,期盼自己睁开眼睛就拥有保护他的力量。或许还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我不是真的非要他的快乐是我给的才行。
小时候我希望他好好完成梦想,与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长大了些我希望自己能用尽一切保护他,看他走向世界最高的山峰。可最后他选择了我。我想过这个吗?想过的。在那些最不可思议的幻想里。
他选择了我,是认为我能给他更多的快乐。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哪怕知道他本身不会拥有如此的目的性。可或许都错了。
我错了。过去我涉足不了他的世界,如今也一样。他也错了。他或许觉得一个家庭是只有我能给他的。不。不是的。我很少给过他最深的情感。他忘了。我也刻意忘了。
可除此以外,像是连他自己都忘了他能从哪里得到最深的快乐。谁知道。像是没有人能给他。而他自己,也选择不要了。
……
香磷:
你有没有觉得他和鸣人越来越像了?
他们的脸上印上皱纹。这是时光的必然。可他们的眼中比脸上更先苍老。他们像是失去了自己。我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在年少最痛苦、秘密最沉重的岁月里,他们依然好好地在让自我燃烧,那么,为什么,当一切尘埃落定、世界和平,每个人似乎都得到幸福的时候,那份火焰却开始熄灭?
过去的时候,他们把自己藏在了哪里,香磷?他们两人之间知道彼此的藏匿地点吗?如果知道的话,为什么现在,就放弃再把那些寻找出来了?
我们三个人,到底走错了哪一步。年少的时候,每个夏日炎炎,我们都无忧无虑地欢笑、修炼。佐助也会笑,鸣人爱逗他笑。我喜欢看他们那样畅快地笑。像是少年永远不会结束,而未来永远不会到来。
我曾经觉得我们一定会得到幸福。是的,香磷。我这样坚信过。我像他们一样坚信只要无畏地面对未来,在某一天,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一定会得到幸福。
可是,只有少年最无忧啊。香磷。只有年少可堪福。
现在的我,依然没有停下泪水。倒不是真的悲伤到了这种地步。
而是我意识到,比起得知有两段幸福的婚姻似乎别有隐情来,我更烦恼于,发现了我们一直以为无所不能的两位英雄,像是始终被什么束缚的秘密。
那份窒息感就像套在脖子上的项圈一般,因为那些寻常字眼里无声漫出的退让而逐渐地收紧。
直到现在我才深刻地体会到自己作为一个纯粹的局外人的心情。我渴望一段圆满幸福的婚姻,不假。我还把这些期待全都施加过在别人的婚姻上,这也不假。
可婚姻不是我这一生必须选择与渴求的全部。
自由才是。
长久以来,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内心已经把自由的渴望施加在了另两个人身上。我觉得他们是无所不能的,所以无所不能的人,就能得到自由。现在还无法说出这个词的自己,仅仅是因为不够强大。
而当这份期待被打破的时候,则是我心里最大的渴望也随之被打碎的时候。
就像过去的漩涡博人,我渴望见到他们自由翱翔的身影。从踏进这个老宅的时候起,我就始终隐隐期盼着这份想象成真。我会在我的书中满怀希望地写下:是的。他们活过了自由而快乐的一生。年少时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最好的结局。
可现在,我又要以什么样的结局书写呢?
箱子里只剩下了最后一叠。我把脸埋进手心里,“我不愿继续了。”我对对面的佐郁子说道,“或许你一开始就不该选择我的。太草率了。”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作家。就连最受好评的第一本也不过到了年度销量的前二十。之后没落得还得给网站提供无人问津的狗屁心理测试勉强维生。我既贪婪,又怯懦,我也不敢披露这样的秘密。”
“其实不是我选择了你。”佐郁子的面容上流露出淡淡的无奈与忧伤,“只是你的同行,已经太多年没有来过了。”
“在前十年里,我很高兴不用再受他们的困扰。在后十年里,我开始担心其他的人已经不再对他们的故事感兴趣了。如果我死了,秘密也会真正地死去。可换一种角度想,如果当年的英雄们本身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把信件交给我的祖辈,那么,直接焚烧掉不就好了吗?”
佐郁子轻轻地皱起了眉,那份愁容却沉重得是我前所未见,“你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么,会不会、会不会是……”她微微地露出一个苦笑,“这是他们留下来的最后机会呢?”
“樱也好、雏田也好……”佐郁子抿紧了唇,“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可以说,自己得到了完全的幸福。”
“她们已经拥有了他们的一生。那么,如果在最后、在死亡以后,她们决定留下这么一个机会、留下一个可能,终于松开占有?”
我怔怔地看着桌上,“Till death do us apart.(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一句婚礼上惯用的誓言。也是祖辈们践行了一生的诺言。
但这样说起来,这一句话,就像拥有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更为残酷的含义。我一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直到死亡将你我分离。你便可重归自由。’
佐郁子悲伤地看着我,“也许我是被这些年独自一人每天沉浸在这些纸张里的寂寞给逼疯了。或许他们没有人这么想过。没有一个人明白地说过‘爱’与‘不爱’,一切真正的想法似乎都被掩藏。或许我们都不过是在过度解读。可如果呢?”
“如果,那两位英雄,终于分辨清楚了彼此之间需要的真正情感,却为时已晚。所有的可能随着‘太晚’而消失。那么,在这么多年以后,我却要任由这唯一的可能随着我的死去消亡吗?”
我暗自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让自己终于说得出话来,“那么……为什么是我?”
“是你也好,是别的谁也好。”佐郁子低下了头,“我是个人们眼中的疯婆子,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的话。所以我成了瓶子里的恶魔,不管是谁打开了瓶塞,都决心把这份诅咒卑鄙地转移到她的身上。”
我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我到底算最幸运,还是最不幸。看上去和这样的秘密牵扯在一起的人都是不幸的。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干涩而嘶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字眼说到了,或是暗示他和他是另一种关系。如果真是爱的话,就能在一起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吗?谁能阻止他们呢?”
佐郁子轻轻地笑了起来,可那个笑容,既没有看小孩般的包容与无奈,也没有早知一切的高高在上,她只是笑了起来,就像每一个屈服于命运且说服了自己的寻常人,“你看,这世间的爱有那么多种。而人们总爱把一种误解成另一种。”
“发现真相的时候,或许已为时晚矣。”这个词,她已经说过了一次。
“所以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就像从云层上传出来,或是从窗外花盆的土壤深处传出来,不细听还以为是错觉。
“所以,只能藏起来,不是吗?这个世界上,没有爱也能好好地活下去。我们是活在生活里的,不是活在爱里。”
她的那声叹息,轻得就像空中漂浮的一片绒羽,落入我心上的时候,砸下了不可磨灭的陨石坑。
“你还写吗?”
我侧过了身,再度闭上了眼睛。
“我没有什么可写的。”我说,“让人们自己去看吧。每个人的解读都不一样。或迟钝、或冷淡、或不以为意。或根本就未曾发现这些字句下,轻若蛛丝的秘密。他们都藏得那样好。妻子不知道、孩子成了共谋,而自己也被欺瞒真心。我说不出来,我能说出什么来?我疯了。我说出来后,不是被当做疯子就是骗子。让他们自己说吧。”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所以,在终于开始整理与阅读漩涡鸣人与宇智波佐助的通信的时候,我觉得我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波动了。
我可以平静地看他们如何倾诉“你之于我是不同的”这件事,或是看见那些藏在婚姻背后的背叛。我一定能与所有的隐秘平常相处。我是这么想的。
只是结果很不一样。
我只能说。很不一样。
这两位英雄的私下通信,与公事公办的公文似乎没有任何区别。即使有哪一封难得无关,也不过是,简单的,无比没头没尾的几句话。
我无法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或者是否使用了彼此才知道的密码。但正如我之前决定的,我什么也不解读。我的意见与想法根本无关紧要。我只是把照片插进我的文档里,简单地说明时期。
我说不出来别的。
佐助:
死亡也分步骤——
这是两人都已上了年纪的时候。公事以外的只有这么一句。
而回信也同样简单得无法让人摸不着头脑。
鸣人:
大概是从失聪开始。
死亡。即使是英雄也要面对死亡,理所当然。我记得当漩涡鸣人死去的时候,漩涡博人给宇智波佐助寄去了最后一封信:
他走了。
他写到。
我很抱歉。
宇智波佐助没有给他回信。我想没有。不管是信件集里,还是现在的箱子里,都没有。但我们都知道他在那一周后也死去了。比挚友更早地来到人间,也比挚友更晚地离开世界,谁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宇智波佐助这个人,就像是历史中最终极的那个秘密。
他很少谈起自己的事情,似乎也不允许他人过多地回忆自己。人们总猜测或许只有在和漩涡鸣人写信的时候,他会表露更多一点的内在。就像成为火影后的漩涡鸣人除了私人信件以外,也不再表述过多自己的意见。人们期盼在私底下,这两个人拥有独自的秘密。可现在来看,更像是没有。
这些信件,当阅读的时候,你总不得不在无数繁杂的公事与时事讨论里挑选出来,就像从千万字的《辞海》中寻找仅有的关键词。很少有专门谈论到私事的信件。不,是没有。
这是罕见的几封他们谈到死亡的信件,所以我把它们抽出来放在了最前头。
一个人对死亡的看法或许能透露最真实的一面。我是这么想的。
佐助:
从失聪开始?是这样?哦。我知道的好像总是从失血开始。如果你那么说了,那大概就是吧。寿终正寝式的死掉。
不知不觉我们也到了这个年纪。有一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把自己现在的照片和三代目爷爷的照片放在一起,觉得就像在看镜子的里外似的。我希望火影办公室墙上的照片,能用我更老一些时候照的。看着墙上那个一点皱纹也没有、头发全都金灿灿的人,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过去我们身边总是意外死去的人。当上火影之后,我才知道有专门这样一个小队,会负责处理英烈的遗物。你敢相信吗?因为离开得太匆忙了,所以生前的珍宝也好、垃圾也好,都混做一堆被别的人一起收拾起来。
但现在寿终正寝的人多了起来。有些人躺了下去,却不能在早上起来了。最终的结果也和意外死去的人一样。
我们也到了这样的年纪了。
鸣人:
怎么?你这种家伙,也有即使家人也不愿被发现的东西?
佐助:
不行吗?你别总是歧视笨蛋。我也可以有秘密吧?你有吗?我可以帮忙。不过你更像是那种总会未雨绸缪地烧掉的类型。
鸣人:
拐弯抹角。好。我同意了。
你死在前头,我帮你解决。我死在前,你来帮我。
佐助:
你知道是哪些…哈,我不会这样问的。我也不需要你告诉我哪些才是要解决掉的。
秘密。那些被藏起来的秘密。最终出现在眼前庞大的箱子里,占据如此不起眼的小小角落。不管是谁先死去,都要负责保存的,一个男人所有连家人也不能告诉的秘密。
最终,也不过寥寥几张轻薄的信。
开始时我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不像是那种无话可聊的朋友。那只鹰飞来飞往,当时的人们都这样提到过。可值得说起的,却也只有每封信里这么寥寥几句。
直到现在,我才突然意识到:因为没有必要。他们并不是一对寻常的朋友,我想到。在给寻常朋友写信的时候,我们总会写着,某年某日某天,我做了什么,于是,我又想到了什么。就像聊天似的。不能没头没尾。
但他和他之间,不需要这样的客套。他们并不是真的需要告诉对方自己此刻正在经历的事情,或是彼此安慰着遇见的困难。从不是这样的朋友。
因为只要一句话就明白了。当灵魂与灵魂是相通的时候,是不需要多少语言的。
我在此刻哭泣的时候,不需要在信里长篇大论为什么。只要相见时的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哭过。我感到孤独、感到寂寞,像是无法呼吸的时候,也无需一份冗长的求救。只要回信依然在持续,就能继续支撑下去。或者是那些已经无可承受的日子,感到悔恨的日子,被自责囚禁的时刻,像是相隔千里也能同起伏的情绪,会捎来一份“我也一样”的信件。
我依旧不知道我想从这些信里找到什么。
我正坐在窄小的电视机前,屏幕上是由于过于久远而画质不清的影像资料。这是什么……
这是漩涡鸣人的葬礼。
关于他的纪录片总是很多很多的。但只有三十年前的那一份最受肯定。或许是因为科技的进步让影像资料还原得足够清楚。也可能是因为导演团队的每一个人都用尽了半辈子来喜爱、来追寻一个真相。在这里头,可以看到各种各样当年英雄的采访或手写稿。当然,那会儿还显得年轻的佐郁子,也用一个重重的拍门在这之中留下了身影。
现在我在看的,就是这份纪录片。
或许是当年的录音材质已经不适应如今的机械,每个人的声音都带着“沙沙”的声音。我其实很喜欢这种缺陷的地方。它能更清楚地告诉我,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我并不需要在此时此刻来为了那些故事痛苦或欢欣。
纪录片总会从介绍主人公的生平开始。不过这里有稍稍的区别。
他们用晚年漩涡博人的采访音频作为引入。
就像这个人在信里对父亲说的,“我想不出来你们年轻时的模样。”我也不大能想象出来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漩涡博人像是在如今人们的心目里,只留下了一个严肃老人的身影。他的声音是低沉的、嘶哑的,带着所有老年人的特征。
他说,“我的父亲是从‘独自’这个词开始的一生。”
影像慢慢地从四代目火影夫妇的照片上滑过。一个人的一生,你看,过起来的时候要花费那样多年。73年的人生,意味着26645个一天、639480个小时,还能往后细化。当他实际度过的时候要花费那样多的时间。而现在,我坐在这个黑暗的小房子里,不过三两个小时,就已经把他从出生读到了葬礼。
我看着他在过去的照片里龇牙咧嘴,在少年的时光里和同伴斗气,或是在战争以前笑容熠熠。他当上了火影。我想。视频与音频也变得多了起来。他总在视频里用一张同样的表情温声说着什么国|家大事。那个表情是你能想到的一切面具。
就像突然发声,为冒险家指明方向的神祗雕像。当他不说话的时候,只是无比威严地立在原处。远看时觉得亲和而温暖,像是被一位无所不能的英雄始终注视着一般,觉得你被牢牢地保护在内。近看时却觉得有些畏惧。因为他太过庞大了。鲸的狂热爱好者也会在第一次实际目睹时,骇于自己的过度渺小。而这头成年的鲸,他不会再缩小了。
他会苍老、会受伤、会落败于时光,可他不会再变得渺小,他只会在大海里缓缓地游动到最后,直到经过一场自然界里最为壮观的奇迹之一——鲸落,而重新在这尘世间归为虚无。
“我们原本对葬礼有着很不一样的计划。”漩涡博人苍老的声音依然在缓缓陈述,“我的父亲想要一场最简洁的葬礼。就像过去的英雄们死去的时候,人们聚集在他的墓前,沉默地送完花之后就立刻开始新的生活。没有多少悲伤或缅怀的余暇。”
“只是总会有些变化。这个世界上为他悲恸的人太多了。当他们听到消息的时候,世界都在沉默。他们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赶来,恳求我、哀求我,希望自己的悲伤能有一处发泄的地方。每个人都在努力劝我,说因为人是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恩人、朋友与英雄的。他们不能任由他悄无声息地藏进坟墓。”
“我询问了母亲。她没有说话。她太过悲痛了。老实说,我那会儿并不确定她还能在葬礼后活多久。一个人无法在失去支柱的时候继续活很长时间。谁都该明白这点。我也询问了葵。她也不说话。她这一生都在努力地忍耐,像母亲一样。忍过父亲带来的寂寞、忍过被‘鸣人之女’过于期待的恐惧,以及忍过最后父亲请求的‘不要哭’。”
“最后只剩下我和师父。我们决定了一切。佐良娜想要帮助我的,那会儿她还是火影。可最终她决定让自己的父亲来代替这个位置。”
“所以就是你们能看到的结果。你们看到了是吗?那会儿世界上的每个电视机里都在播放。除了木叶以外,所有的街上都没有人。”
“而木叶的人都在街上。”
“那是个初入冬的日子。天气开始变得寒冷。我和木叶丸叔叔扛着棺材从木叶的街上走过。没有多么盛大。没有。我们只是从街上沉默地走过。木叶的人聚集在街道的两侧,在经过他们身前的时候往天空上洒出白色的花。就像下雪一样。”
“我还记得。记得。像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一点儿细节。街道两边的人们,脸上都像石头一般僵硬,或者是冰雕。更像是冰雕。因为那层外壳太过脆弱。我丝毫不怀疑就算只有哪怕一丝的声音,无法克制的哭泣声就会开始蔓延。它们会从木叶的大街上蔓延开去、蔓延到整个火之国,所有的国度。”
“还有我的师父。我的师父始终走在我们的前头。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总是个过于漆黑的男人。发色、眸色、披风、靴子……一切。但那一天白色的花朵夹杂着雪落满了他的一身。我直到那时才意识到他的头发也都白了,皱纹爬上他过去英俊的眉眼。我们的长辈总要更先进入年迈。他理应和我的父亲同样老去。是我一直以来都忘了这回事。”
“到了墓地的时候,我才看到师父的表情。他看起来没有过于悲痛。失去挚友的情感似乎并未在他的脸上表现得过于深刻。但不是这样的。我希望所有看到录像的人都能明白。”
“最后的那个笑容不是世界只剩自己最强的喜悦,更不是嘲讽谁走在前的胜利。当你们说出一句话的时候,必须要考虑到后果。”
“因为终于到了解脱的时候了。我希望你们能这么解读。”
“我的父亲死后,我的师父比我的母亲更先逝去。我希望你们都能明白。”
“明白什么?我也说不清楚。言语是说不清楚的。”
“是。墓碑上的照片是师父让我换的。父亲希望用他最为年迈时的那张照片。他总是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年纪。或许太过坦诚了。我在向制作墓碑的人要求时,师父走过来给了我现在的这张照片。”
“他们17岁的时候。”
电视进入黑屏的时候,我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在信件里漩涡鸣人与宇智波佐助总是很少聊起自己的事情。同样还有孩子的事情、家庭的事情、朋友的事情。老实说,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说清楚,在那些简短而似乎毫无关联的话语里,他们究竟在聊着什么样的问题。
只有在联系到其他人的回忆时,或许才能多少发现一两个关联的词语。却也无法解读清楚。就像漩涡博人说的那样。言语说不清楚。
并非真的说不清楚。畏惧于说清楚。就连自己也不能去探究清楚。就是这么回事。
我只能慢慢地摸索一点无法说清的关联。从宇智波樱信件中提到的“年轻时的失聪”,到宇智波佐助在给漩涡鸣人回信时提到的“失聪”。死亡。我该把它往死亡上相连吗?依旧是另一个“说不清楚”。
墓碑上的照片似乎能找到关联。
死亡是有阶段的。不是步骤。
后来有一封信里宇智波佐助这么提过一句。
从身体到灵魂。从灵魂到身体。或是一起。三种罢了。
漩涡鸣人在下一封信里没有回复这个问题。之后也没有过。
57岁的他寄给了宇智波佐助一张17岁时的照片,照片里他们两人坐在病床上,微笑着坐在病床上以断臂“碰拳”。仅此而已。
我依然找不到我要的答案。我既不能用寻常的“出轨”来寻找证据——没有,什么也没有,同样我也无法找到一个确凿的证据来证实佐郁子说过的“意识到时,为时已晚”。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把其余的信件按时间一一排列好。我把它们敲进文档里,占据的是如此短暂的篇幅。
后来佐郁子看过了我的文档。她什么也没说。她只给了我一张从历史书里撕下的时间线。于是我开始按时间线上的事件重新整理在那些时间点上的信件,我花了半个月。
一如既往,它们简洁而莫名。如果真的藏有秘密,那也一定是除了彼此二人以外,他人无法知晓的秘密。我什么也没有出声,除了沉默以外没有别的想法。
只有那么一次。
仅仅的那么一次。
漩涡鸣人47岁时,他们遇到过一个敌人。那场战斗里他几乎死去。在他醒来后收到了一封宇智波佐助的信。
鸣人:
“朋友”,到底对你意味着什么?
最后那句这么写着。
佐助:
这是三十年前的问题。
鸣人:
那么,你现在能说清楚了吗?
何必呢?
“太晚了,吊车尾。”我不想再听见了。
你想再说一次吗?
……
我不知道。鸣人。你能说出什么答案来?我将以什么回复?
如果我可以为了你,谋杀我自己。
那么,却没有勇气为了我自己,扼杀你吗?
之后是时隔整整一个月的回信。这是第一次通信里,出现了如此大的时间断层。就像有这世间最无可接受的秘密被揭开的时候,没有人能发出声音。
佐助:
你轻易就可杀了我:再次谋杀你自己,然后,我便死了。
就这么简单。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呢?
我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往后躺倒在床上。或许我的书会因为违背了大家一直以来的认知而被禁止出版吧。也或许出版了,会被学者和读者大肆辱骂我侮辱了英雄。但只要有一个人,我想,就算只有一个人相信了我找到的真相,相信了在多少年的时光里,私人的情感被淹没、私密的交流被掩藏的岁月中,这对无缘的“友人”如何在信里藏匿只有对方所知的灵魂,那就够了。
爱。
爱在有些情况下,是永恒说不出口的一个字。
藏在欺骗、隐瞒、背叛、黑暗、暴力、血腥,与每一条沉默的秘密之间。
我想了很久这几封信的意思,很久很久,才在我的书最后一行做出了私自的、唯一的注解:
“我爱你——”
“我也一样——”
“——独爱你一人。”
——
*:“我会久久惋惜你”——《当初我们俩分别》拜伦
“我会久久惋惜你,
深切得难以陈诉。
……你的心儿会忘却,
你的灵魂会欺骗。
要是多少年以后,
我偶然与你相会,
用什么将你迎候?
只有沉默和眼泪。”
【All27】推文——内容较多,小心流量
*含晋江46篇,贴吧57篇,lofter51位老师
*主要是我看过的文
*还记得cp的会标注
*推文+避雷
*部分作品可能有争议,请各位自行判断,不要吵架哦~
*13位推特上的老师又加回去了,如果不能fo马上删
*可以在评论讨论,但引战会删,扫晋江文确实容易踩雷,请大家理性看待
一. 晋江
纯家教部分——非魂穿
1.1. 《不是命运》
ALL27,已完结,有原创角色
1.2. 《旁观者》
G27,穿越初代时期,...
*含晋江46篇,贴吧57篇,lofter51位老师
*主要是我看过的文
*还记得cp的会标注
*推文+避雷
*部分作品可能有争议,请各位自行判断,不要吵架哦~
*13位推特上的老师又加回去了,如果不能fo马上删
*可以在评论讨论,但引战会删,扫晋江文确实容易踩雷,请大家理性看待
一. 晋江
纯家教部分——非魂穿
1.1. 《不是命运》
ALL27,已完结,有原创角色
1.2. 《旁观者》
G27,穿越初代时期,已完结
1.3. 《家教之通往首领之路》
定位是:纲吉被白花花杀死去现代看了家教的动画再穿回来,且不记得第一世记忆,记得第二世。
ALL27,已完结,入V
1.4. 《纲吉是个阴阳师》
因为这篇手游阴阳师关系不大就提到前面来了。
27中心向,已完结,入V
1.5. 《不可抗拒的Destiny》
虽然好多人推过了,还是再放一次,巨坑。
1.6. 《纲吉不存在的世界》
观看体,作者前几天回来更新了,入坑谨慎。
1.7. 《被害妄想症患者沢田纲吉》
连载中,入坑谨慎,作者:伽尔什加
1.8 《纲吉的悲剧进化史》
完结,作者:双水木
评论区避雷:后期有纲京/27all情节
1.9 《漠空》
完结
1.10 《复活》
完结入V,270重生,作者:霜湘家的猫
群体提醒:有原创女角
1.11 《兔子首领逃家记》
主R27,完结
1.12 《魔族皇室彭格列家族》
All27,完结
1.13 《家教之守望》
All27,入V,完结
综漫部分——非魂穿
2.1. 《感觉纲子萌萌哒》
避雷点:性转,出生即女孩子 ,综网王部分角色(非主角),纲子二次元迷设定
正文完结,番外连载中
2.2. 《吸血鬼纲吉君》
综jojo,正文连载中,作者:伽尔什加
该作者争议较大请各位理性看待
2.3. 《纲吉在暗黑本丸》
综刀剑乱舞,正文连载中,作者:伽尔什加
2.4. 《彭格列式教父成长日记》
综文豪、fate等,完结入V,作者:木铎屿
2.5. 《吐槽系黄金之王》
综K,完结入V,作者:木铎屿
2.6. 《被世界宠爱的纲吉君》
含三日月,综K等,无CP向,完结入V,作者:木铎屿
2.7. 《纲吉的英雄世界》
主他英世界观,综文豪、他英,完结入V,作者:灵文石
2.8. 《纲吉的回家之路》
综全职猎人,完结,作者:灵文石
2.9. 《纲吉的史莱姆亲友团》
综史莱姆,目前主要将2.7,作者:大大宇
lofter也有更新,作者lof名:大大宇
2.10. 《辉夜纲吉》
综手游阴阳师,作者:北城薄荷
已结束阴阳师篇、初代篇,尚未进入现代篇
评论区提醒:性格与27偏差较大,69前世有母兔子设定
2.11. 《今天十代目又吓到谁了?》
完结入V,综夏目等,虽然是综漫还是推一下这篇
作者:袋之
2.12. 《当超级英雄遇上彭格列[综]》
完结入V,综漫威,CP:史蒂夫X纲吉
评论区提醒:最后有部分8059
作者:袋之
2.13. 《纲吉的绝对倒霉体质》
连载中入V,综齐木楠雄的灾难、滑头鬼之孙,作者:双水木
2.14. 《纲吉今天也在瑟瑟发抖》
综家教、文豪等,完结入V,作者:七辞于箴
在综漫里算是我比较喜欢的一篇
2.15. 《纲吉在雄英》
综他英,完结入V,CP:轰焦冻X纲吉,作者:舞殇曲
评论区提醒避雷:6918
2.16. 《我做老大好多年》
总银魂、猎人等,连载中,巨坑,作者:竹细工
2.17. 《家教之永远抓不住重点的纲吉》
综滑头鬼、齐木楠雄、四月一日等,连载中,坑
2.18. 《所谓老师这种生物啊》
综3年E班,CP:1827和业渚,完结
评论区提醒:副CP较多,all27洁癖党慎入
2.19. 《与名侦探的约定》
综柯南,设定纲吉与新一小时候就认识,完结
2.20. 《今天的十代目也在积极向上呢》
综文野,连载中,是坑
2.21 《沢田纲吉的论坛救世之旅》
综他英、火影等,完结入V,重点避雷:8059
副CP较多,纲吉CP1V1,原谅我忘记是谁了··
CP为6927
2.22 《当沢田纲吉成为黑王》
虽然标了言情,接近无CP,综K、fate等
2.23 《繁华的尽头》
综网王,CP:迹部X纲吉,完结
2.24 《纲吉的快穿计划》
综网王、柯南等,入V完结
2.25 《纲吉成为审神者》
综刀剑乱舞,连载入V
2.26 《当十代目变成女爱豆》
女装非性sex转,综黑蓝、齐木楠雄、柯南等,完结入V
2.27 fate和家教的三部曲
第二部:《[综]纲吉在轮回!》
以上都已完结入V,作者:霜湘家的猫
2.28 《[网王+家教]老师是教父?!》
综网王,All27,入V完结
2.29 《天空的语言》
综了什么不记得了····完结
2.30 《当泽田纲吉遭遇黑子哲也》
综黑蓝,all27+all黑子,完结入V
生煎包老师友情提醒:含XS
2.31 《我,似鸽,废柴首领》
综他英,完结入V
!!以下魂穿!!——几乎都是All27,不描写细节
3.1 《[家教]不是蛤蜊,是彭格列》
3.2 《伪万能的家教生活》
以上晋江共46篇
二. 贴吧——贴吧文共同点:缺页
背叛文:
1.1 《回来,好吗?》
综网王,玛丽苏带火葬场,已完结,吞楼较严重
1.2 《涅槃重生的大空》
也是一篇被贴吧吐出的背叛文,坑
1.3 《寻回被背叛的大空》
背叛文,晋江也有,13年的文应该是巨坑了
1.4 《改变》
背叛文,未完结 ,被百度吐出来的选手,贴吧已禁背叛文
综漫:
2.1 《纲吉的假日》
作者说可能会综网王、柯南,巨坑
2.2 《人生果然是杯茶》
综柯南、网王,坑
2.3 《光与暗》
这篇在家柯文里应该挺有名了,似乎未完结(?),贴吧缺楼严重
2.4 《光与影的铭刻》
家柯,已完结
2.5 《黑手党与侦探》
综家教,完结,缺楼
2.6 《审判》
综漫威等,连载中上次更新2020-3
2.7 《萌狮的暗杀时间》
综3年E班,连载中,个人感觉CP是杀老师X27
2.8 《被付丧神养大的首领》
综刀剑乱舞,可能不是All27,个人感觉还挺好看的就算进来了
连载中,作者在lofter有更新,指路这里
性转:
3.1 《彭格列之BOSS很烦传》
纲吉性转,大坑
3.2 《彭格列之后宫真烦传》
守护者性转,已完结,有实体书
3.3 《假若从剧情还未开始纲吉是女生》
性转27,是坑
3.4 《这样的纲吉君很可爱!》
短篇已完结
其他:
4.1 《归于永夜》
10027,完结
4.2 《逆转印象》
All27,连载中,上次更新2019-3-13
4.3 《从零开始》
All27,完结
4.4 《命运既定》
All27,血族梗,连载中,lofter有发文,作者名:世隐少女
4.5 《我的脑内选项总是逼着我作死》
连载中,巨坑
4.6 家教之神哥哥和首领弟弟
总共有四部,已完结,避雷点:分言纲和纲吉
4.7 《少年彭格列之烦恼》
上次更新2018-4-8
4.8 《战斗系萝太》
女装27,是坑
很好看的一篇文,但它是早年巨坑!!!
4.10 《性别什么的就请不要再问啦!》
27是O,2017年更新的,应该是重开不了了
4.11 《kaidou》
神偷设定,依旧是坑
4.12 《After Future·Before History》
这篇由于我没看完,CP不能确定,各位谨慎选择,已完结
4.13 《空色》
已完结
4.14 《这和剧本上写得不一样》
未完结,坑
4.15 《幼空》
是坑
4.16 《我只是喜欢着这样温柔的大家》
未完结
4.17 《地狱之光》
All27,妖魔风,13年巨坑
4.18 《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
是坑
4.19 《霸道总裁爱上我》
已完结,缺楼严重
评论区提醒:是叶七三老师的文,我没认出来我有罪
4.20 《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主R27的All27,14年巨坑
4.21 《幸福?谈何容易》
已完结
4.22 《蔚蓝天空,七色彩虹》
上次更新15年
4.23 《纲吉所经历的过去现在未来》
已完结,贴吧排版比较混乱
4.24 《哥哥是后攻之主》
主G27,好看,可惜是个坑
4.25 《三年后,表示又来了》
未完,是个坑
4.26 《家教之野望》
主1827、r27,是坑,有原创人物
非全清水,难得的完结文
4.28 《那些温柔》
完结文
4.29 《请一直陪在我身边》
主6927,设定兄弟年下(好像非亲生),好文是个坑系列
4.30 《空之涯》
27微黑化,已完结
4.31 《童怪奇谭》
已完结,妖魔鬼怪设定
4.32 《我们的大空》
巨坑
4.33 《抓住那只纲吉》
已完结
4.34 《等待》
27重生,开头微虐,已完结
4.35 《Child of God》
正文已完结,幼年版27
4.36 《大空使然》
主G27/R27/2727,作者说含几乎所有热门CP,由于我也没看完不能确定有哪些,各位谨慎入坑。
连载中,上次更新2020-3
4.37 《蝴蝶效应》
作者确定已坑,有原创角色,虐了下27
4.38 《我太受欢迎了怎么办》
连载中,上次更新2020-3
4.39 《超能力纲》
连载中,但几乎不更,上次正文更新2019-8-5
4.40 《因为是他》
27重生且非彭格列十代目,有原创角色,是27的妹妹(?),坑
4.41 《沢田纲吉变小了,该怎么办?!》
27变回小孩子,连载中,作者在lofter有更新
以上贴吧共57篇
三. Lofter
lofter大家应该都挺熟的,所以这里主要放老师们的主页,和部分长篇连载的序章/第一章——排名不分先后
写手:
1.1. 一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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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去死吧玛丽苏
1.2. 千叶玥(原谅我用简体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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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路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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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听说国家包分配伴侣
1.4. 双生蛊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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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我,彭格列,莫得继承》
1.5. 半路失踪的猫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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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弗兰今天也很绝望
1.6. 温蓝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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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天使纲吉
1.7. 橘猫炖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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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隔壁邻居说自己是大BOSS
1.8. 廾匸(gong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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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向彭格列献出心脏吧!
1.9. 曼珠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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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在·玛菲亚学院
1.10. 超级爱吃生煎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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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我有彭格列就够了
1.11. Aoli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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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记忆来自十年后
1.12. 空心圆(私心和圈圈贴贴)
主页:空心圆
连载中:辛辛苦苦几十年,一觉回到解放前
1.13. 00:00分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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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合租人
1.14. 游灵漓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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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论如何将一只小天使养成中二病
1.15. 27的条纹胖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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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办公室恋情是禁忌
1.16. 西风残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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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养兔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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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坂田兔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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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冻痕
1.19. 夜游晚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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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当家教众人观看未来战
1.20. 红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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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杀死沢田纲吉
1.21. 一代渣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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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不小心删号后所有人都疯了
1.22. 叶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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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出道吧彭格列男团
1.23. 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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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白兰说你们对天使一无所知
1.24. 因为网课头秃的胡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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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魔鬼恋人
1.25. Tartu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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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团宠27的成长史
画手(放主页):
2.1. 落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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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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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R雨吸兔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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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午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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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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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妄想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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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木星橙城乘诚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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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尹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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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果子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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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乐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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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Yaku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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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無言B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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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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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六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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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RU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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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春日莉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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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小佐佐佐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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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每天要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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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矛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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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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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阿野不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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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时雨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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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画双修:
3.1. 霖哒露哒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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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光之美少女沢田纲吉
3.2. 湘北有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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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死神候补的成长记录(修正版)
3.3. 肆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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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我家暗杀部队很不对劲
3.4. 唐朝的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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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纲吉君不想战斗
Lofter老师共51位
四. 推特—>看题就知道要翻墙
翻墙技术千千万,请自行研究
因为我看不懂韩/日语所以都是画师
1. shiki
主页: https://l.bst.126.net/cms/18031/404.html?1&2=/4shiki_kkmd
这是位神仙!
2. maka
主页:https://l.bst.126.net/cms/18031/404.html?1&2=/kakikakikana
这位老师画的96非常可爱
3. 奏芽
主页:https://l.bst.126.net/cms/18031/404.html?1&2=/kn_h3x0
老师站6927和1827
4. めこ
主页:https://l.bst.126.net/cms/18031/404.html?1&2=/hatake_09720
5. シオ
主页:https://l.bst.126.net/cms/18031/404.html?1&2=/ssiooo0
6. ユリ
主页:https://l.bst.126.net/cms/18031/404.html?1&2=/yuri_6927
7. 나미모리 _낙5자
主页:https://l.bst.126.net/cms/18031/404.html?1&2=/_sw001
8. 那瀬
主页:https://l.bst.126.net/cms/18031/404.html?1&2=/y_nase
9. 西岡三郎のもっこりあばぶぅ
主页:https://l.bst.126.net/cms/18031/404.html?1&2=/EzMarimo
10. 足太郎
主页:https://l.bst.126.net/cms/18031/404.html?1&2=/ashi_taro
老师站5927
11. 麻倉
主页:https://l.bst.126.net/cms/18031/404.html?1&2=/asa_m9t7
老师主推69
12. はな
主页:https://l.bst.126.net/cms/18031/404.html?1&2=/hanaxxx0u0
这位老师的画超可爱
13. asm
主页:https://l.bst.126.net/cms/18031/404.html?1&2=/asm_draw
又是一位画风可爱的老师
一共13位老师如果不能fo喊我一下,我立刻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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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内容较多,如果有错误或补充欢迎大家在评论指出
小声:小心心或小蓝手能给一个吗
【欢迎收看】【11区鬼灭之刃经典频道——《西游记》】
感谢晴海太太的制作,更魔性视频版《白玉壶》B站指路av79916962
【鹅运积分坦言,“近些年我看到过很多版本的《鬼咩之刃》,我不反对别人改编《鬼咩之刃》,我鼓励鬼咩文化百花齐放。但无论怎么改动,鬼咩文化精神不能变,胡乱篡改将《鬼咩之刃》变成爱情小说对不起无惨。”在鹅运积分看来,想再次拍好《鬼咩之刃》只有八个字:忠于原著,慎于翻新。“我不希望下一次再有小朋友问我,黑死牟到底和他弟弟有没有一腿。”】
【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
【我这样是要向全国鬼咩观众谢罪的!】
【现在点开lofter就看见你们刷个没完,整天就知...
【欢迎收看】【11区鬼灭之刃经典频道——《西游记》】
感谢晴海太太的制作,更魔性视频版《白玉壶》B站指路av79916962
【鹅运积分坦言,“近些年我看到过很多版本的《鬼咩之刃》,我不反对别人改编《鬼咩之刃》,我鼓励鬼咩文化百花齐放。但无论怎么改动,鬼咩文化精神不能变,胡乱篡改将《鬼咩之刃》变成爱情小说对不起无惨。”在鹅运积分看来,想再次拍好《鬼咩之刃》只有八个字:忠于原著,慎于翻新。“我不希望下一次再有小朋友问我,黑死牟到底和他弟弟有没有一腿。”】
【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
【我这样是要向全国鬼咩观众谢罪的!】
【现在点开lofter就看见你们刷个没完,整天就知道追CP这个好香那个好嗑的,我真的佛了。说到佛,我就想起西天取经,同时明年年初,中日合拍的鬼灭版西游记即将正式开机,我将继续担任总制片人和艺术顾问, 我会用鬼舞辻艺术形象努力创造一个正能量的阳光形象,人鬼两开花,弘扬中华文化,希望大家能多多关注】
【开车是不可能再开车的,这辈子不可能开车的,每次都被老福特屏蔽,就是只能搞搞沙雕,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反正我是笑不出来,眼泪在肚子里流】
搞出来了,黑三角【四?】的塑料感情
无关现实 不要深究 全员降智
【为什么他们四个不能一起——
(伊利亚没认出老王单纯是因为老王的红配绿太阴间😂)
第七话官方阳间了!!露子他没崩他没崩他的脸型很正常!他和拉脱都巨可爱!!在找麻袋了!
搞出来了,黑三角【四?】的塑料感情
无关现实 不要深究 全员降智
【为什么他们四个不能一起——
(伊利亚没认出老王单纯是因为老王的红配绿太阴间😂)
第七话官方阳间了!!露子他没崩他没崩他的脸型很正常!他和拉脱都巨可爱!!在找麻袋了!
202208更新:挂件已经给咕了咕了!!
补了,实在不知道P2有什么好屏的
【2021中露圣诞企划】
对不起!!上一版第四页灵魂中心主旨被我漏掉了啊啊啊啊!!!已经补上了!不会再漏掉对话图层了!
画的时候想了很多东西。感觉没有画出的想象中那——么可爱,但应该还是很可爱吧。意思应该也很好懂【第一版虽然倒掉了,但依然有参考价值 对吧】
支架上确实有字,是【道阻且长 行则将至】<( ̄︶ ̄)
202208更新:挂件已经给咕了咕了!!
补了,实在不知道P2有什么好屏的
【2021中露圣诞企划】
对不起!!上一版第四页灵魂中心主旨被我漏掉了啊啊啊啊!!!已经补上了!不会再漏掉对话图层了!
画的时候想了很多东西。感觉没有画出的想象中那——么可爱,但应该还是很可爱吧。意思应该也很好懂【第一版虽然倒掉了,但依然有参考价值 对吧】
支架上确实有字,是【道阻且长 行则将至】<( ̄︶ ̄)
【耀诞露中来日方长36h/10:00】小熊可可茶
✰ 普设年下,两岁年龄差,捡回来的小熊露x家道中落小少爷耀,ooc有,双向救赎小甜饼。
✰ 祝耀耀生日快乐!
——————
【1】
无边雨幕像濡湿的蛛丝,网住了车窗。王耀打开雨刷器,眼前被刮出一面清晰的扇,脩忽被雨打得千疮百孔。
他跟着导航右打方向盘,这座城他住了二十几年,却仍然记不住回家的路。蓝牙耳机已经没了声响,但他脑中还是回荡着KTV乱七八糟的音乐和大嗓门儿:“麻烦来接布拉金斯基一趟!他醉...
✰ 普设年下,两岁年龄差,捡回来的小熊露x家道中落小少爷耀,ooc有,双向救赎小甜饼。
✰ 祝耀耀生日快乐!
——————
【1】
无边雨幕像濡湿的蛛丝,网住了车窗。王耀打开雨刷器,眼前被刮出一面清晰的扇,脩忽被雨打得千疮百孔。
他跟着导航右打方向盘,这座城他住了二十几年,却仍然记不住回家的路。蓝牙耳机已经没了声响,但他脑中还是回荡着KTV乱七八糟的音乐和大嗓门儿:“麻烦来接布拉金斯基一趟!他醉得像头熊!”
话没有说完,手机被抢过去,伊万的声音沙哑带着酒意:“别来……乖,快回家。”
猛地踩下刹车。
王耀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信封,填好了收件人和地址,邮票却迟迟不肯贴上。他将脸埋进手里,脑门磕着方向盘,一副被人抛弃的可怜样子。
他当时几次想问“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又忽然想到伊万早过了被人限制的年纪,生生将话咽了,攥着手机低低地说好。
在挂断前一秒飞速地加了一句:早点回来,明天是……
我的生日。
后一句实在太低,像声呜咽,淹没在风里。
手机屏幕莹莹亮着,“对方已挂断”显得如此触目惊心。他的手指划过来划过去,最终定在日期上。
九月三十日,22:01。
心中憋闷,王耀干脆打开车门,下去散心。雨已经悄悄停了,仿佛是为了偷听他的心思,刻意把声音去了似的。初秋的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只有远处的霓虹灯映亮了半边,他撩了下被河风吹乱的头发,走到河岸旁,寻了处地方坐下来。
喜欢伊万多久了呢?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他背着灯光,边缘上飞着一重轻暖的线。
不远处便是广告灯牌,散发着火一样的赤光和鬼似的绿焰,闪得人眼睛痛。为情所困的人总想看些什么,说明书也好,车牌号也罢,能转移注意力就是好的。他不由自主地眯着眼去瞧——
那是一所孤儿院的广告。
【2】
王耀曾经是真正的“琼枝玉叶”,锦绣丛里长大的孩子。王家祖上就是大户人家,慈善做得很多,世界各地都有,王耀时不时会跟着父亲去资助的孤儿院里走一走,看看那些和他年纪相仿却天差地别的孩子们。
他和伊万的初见也是在九月底,初秋的时候。王家在俄罗斯投资建了一个孤儿院,王父要去视察,他听说那里有小熊,便也跟着去了。
俄罗斯的秋天单从视觉上看是暖的,枫叶雪似的洒了满地,漫山遍野的红。他坐在轿车里,眼睛在街上飘,忽地落在橱窗中的一串紫水晶上——打磨成圆润的形状,像是洋酒里的冰,有种冷冽孤独的美感。
王耀见过很多宝石,他母亲有一个专门放首饰的房间,翡翠、钻石、金银,挂着的、摆着的、缀着的,他甚至习惯了拿那些昂贵的东西当积木玩,但从来没有对任何一款宝石如此倾心过。
这弄得王耀心痒难耐。小孩子对于得不到的玩具很是执着,他还是被父亲牵着手走路的年纪,进孤儿院都在想那明艳的紫;想得太入迷,导致他看到那个男孩儿的时候,一瞬间就起了要把他带回家的冲动。
很典型的斯拉夫人长相,奶金色的头发,鼻骨高挺,眉眼深邃,紫水晶样的瞳仁,脸上刻着木然而冰冷的神情。身量很高,至少比他高,却佝偻着背;穿着孤儿院统一的灰色制服,在这冻人的天气露出一截小腿,沉默地为窗边的向日葵浇水。
王耀猜他们差不多大,或许他要更大一些,他不在意,他只是想要一只小熊,一个陪他玩的朋友。
他挣脱开父亲的大掌,义无反顾地扑向那个男孩儿,捉住他冰冷的手:“爸爸,我想要他陪我。”
他扭过头,懵懂而憧憬地看着那双惊诧的紫眼睛:“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对于王家来说,多养一个孩子和多给王耀买一块巧克力没什么区别。领养手续很快办好,工作人员在办理期间收拾了伊万的行李——一张拙劣的、纸做的学生证和一条围巾,用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看着这个好命的人坐上王家的轿车,一路向南开走了。
伊万安静地缩在车窗边,乖巧而冷淡。孤儿院香波是定量的,俄罗斯又没那么热,他有一段时间没洗澡了,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馊味。王耀像是没闻到,热热地靠过去,伊万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车厢终归空间有限,他也不能像对待别的孩子那样暴力地对待王耀,只能僵硬地任他搂住自己的胳膊,听着人小雀儿似的叽叽喳喳,不时“嗯”“对”回应几声。
窗外红枫飘飘,一片叶落到玻璃上,又很快被风剐去。身旁的男孩儿语调轻快明亮,鼻息热烫,后来过了几十年,伊万形容王耀还是会用“俄罗斯车厢内的秋天”这个奇怪的比喻,没人能听得懂,但只要他明白就足够。
——暖热,明艳,永不消散的热情。
他们在机场下车,带着一身行囊坐上飞机,摇来晃去;又头晕脑胀地走下飞机,再次坐上车。
伊万有些晕机,脸色发白,他以前从没坐过这些东西。他会走路就够了。王耀给他找了些药,五颜六色的圆粒,他以为是糖,毕竟穷人家的药都是死一样的白;吃进嘴才发现是苦的。小公子要给他揉胃,被手忙脚乱地拒绝了,含着药片用蹩脚的中文对他说“你不该做这些事情”。
“有什么该不该的?”王耀瘪着嘴和他赌气,扭过身去。他以为自己要生气很久,在家没人会拒绝他的要求,当然,他也从来不会无理取闹;但孩子的思想实在太奇怪,他只一瞬就注意到了别的事情,摇摇伊万的胳膊,小手指着窗外,兴奋地叫着:“快看那家店!叫可可茶!”
伊万顺着他的手看去,却只看到了他粉粉的指肚和指甲盖上小小的月牙。
“那家老板特别有意思,他的茶需要新人拿着婚戒来换,不然给钱他也不卖。”小男孩儿眼睛清炯炯地,睫毛密而长,像两把小刷子,“只要他们没离婚,就可以随时来店里免费喝茶。这是他妻子的主意,她希望每对夫妻都和和美美,毕竟以后一起走的日子还很长很长。”
他捧着小脸蛋,鬓发蓬松柔软,很小就有了绝色的模样:“我也想要。你想吗,万尼亚?”
伊万想他是无所谓的,这世界上没什么值得留恋。一个没有亲人、没有钱的大个子,哪里会有人陪他走到最后呢?
就算王耀值得留恋,但他也不会看上他;那他对这种不属于他的浪漫就更没什么期望了。
他抱着厚厚的围巾,“不想”在嘴里转了几圈,出口变成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会想吧。”
火焰即使再微弱,也是他心中渴求的温度。
伊万拒绝了住卧室,而是搬去了王耀旁边的玩具屋,他不习惯住大房子。第一次走进屋中时他甚至哭了,抱着膝盖啜泣,好像这偌大的房间都无处安放他的不堪和丑陋。
两天后就是王耀的八岁生日,十月一日,很重要的日子。伊万不敢相信王耀居然比他大两岁,他看起来只有六岁,不能再多了;他比童话里的安琪儿还要纯真。
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搬着或大或小的礼物盒;珠光气球粘在墙上,摆出“HAPPY BIRTHDAY”的温暖词组;满屋的鲜花、玩具,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每次看到这些东西伊万都有种失落感,并不是来自“他有而我没有”的不公,而是“他有这么多,我怎么配得上他”的自卑。
宴会很盛大,他贫瘠的知识不足以支持他说出更多的形容词。伊万缩在角落,看王耀戴着皇冠坐在长桌最中央的位置,听亲朋好友为他唱着“生日快乐”,烛光映着他稚嫩的、还带着小奶膘的脸颊,金棕色的眼里充满了深邃洋溢的热情。
小公子站在椅子上,阖上眼,轻声咕哝了几句,然后憋着口气,“呼”吹灭了蜡烛。王夫人抱着他,把着他的小手切开那巨大的三层蛋糕,一层一个颜色,甜暖艳丽。
这世界上的千般万种,正如这个彩虹蛋糕,被王家买下,然后当做礼物送给王耀。
伊万跟着唱了几句“生日快乐”,嘴唇无声地动着,从远处看像是送出了一个个小心怯懦的亲吻。他没给王耀准备生日礼物,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他,送礼物无异于借花献佛,不礼貌、不尊重,他懂。他只能在心底诚挚地祝王耀身体健康、永远这么开心,然后近乎羞愧地低下头,很快吃完了属于他的那块蛋糕,悄然离开座位。
回二楼的楼梯间摆着点心台,他不受控制地停住了脚步,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拿了几块糕点藏在怀里。
王家把他当二少爷那样对待,这里的一切他可以随意处置,但伊万不习惯,他总觉得自己是溜进别人家偷东西的乞丐。
他的童年只有家暴酗酒的父亲和早亡的母亲,他饿得不行的时候甚至去偷东西吃,被人打到右手骨折。那个老板拎着他的领子把他丢到外面,骂了几句婊子的儿子,他充耳不闻,狼吞虎咽吃下偷来的列巴,擦了擦满脸的泥水,揣着口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如果说他的父亲是场表演了四十年的闹剧,那么他母亲就是场短暂凄美的悲剧;等这两场戏剧双双落幕,他也就被送进了孤儿院。
他阖上门,仰倒在床上,脑袋枕着双手发愣。床头柜上摆着他自己做的学生证,一周前王家的佣人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小心当做垃圾扔掉了,被王耀捡了回来,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擦不掉的污渍用小兔子贴纸遮住,再重新摆到原位。
伊万翻身把脸埋进被子里,这种被爱的错觉让他兴奋又空虚。他时常幻想王耀是爱他的,他对他那么好,把玩具给他玩,给他讲童话故事,夜里和他挤一个被窝;但他也知道,王耀对每一个人都这么好,他是热情和爱的本身。
身边的床铺忽然塌下去一块,他吓了一跳,扭过头发现是王耀。小少爷跪坐在床上,伊万受不了他这个有些卑微的动作,赶紧立起身扶着他坐到自己身旁。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手在膝盖上紧张地摩挲,在那双金灿灿的眼睛下他永远自惭形秽。
王耀端着盘热气腾腾的牛肉,笑眯眯地递到他面前:“我就知道你在这里,都不陪我玩游戏。只吃一块蛋糕怎么能饱呢?吃点肉嘛。”
伊万缩着肩膀接过盘子,低声道谢,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怕弄脏他的花绸衬衫。但他退一寸,王耀就跟着进一寸,好像他们之间有某种隐形的磁场,谁也离不开谁。
“万尼亚,你猜我许了什么愿望?”男孩儿摇摇他的胳膊,说着一口流利的俄语,“你问嘛,你问嘛。”
“……你许了什么愿望?”伊万嘴里含着牛肉嗫嚅,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下次要看着我说。你的眼睛那么漂亮,不露出来好可惜。”小公子柔软的指腹摩挲他的眼角,力道轻得像羽毛。他凑到斯拉夫男孩儿耳边,小手拢成听筒的形状,轻轻地说:
“我想要一杯可可茶。”
【3】
毕竟是秋天,起初没觉得冷,只觉得凉爽;等回过神时,王耀连发丝上都沾着露水。
他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心中的燥郁却一点没少,闷闷堵在胸口。他在“回家”与“反正家里没人,再坐坐”之间犹豫,手打开车门、合上、再打开,最终探进半个身子,想拿条毯子暖暖,至少不能感冒;目光却扫到了自己不离身的保温杯。
他愣了一下,嘴角漾起一抹苦笑。
伊万每天早上会为王耀泡茶,滚烫地倒进保温杯,很用力地拧紧盖子,放进他的布袋里,一切都不需要他动手。因为他曾经有一次因为保温杯漏水烫伤过,打那以后伊万就再也不允许他自己做这一切了。
伊万·布拉金斯基,你真是到哪里都不放过我,连喝茶都要我想起你。
王耀十五岁的时候,家中风云突变。
他父母被人骗了,骗到家里人走的走、散的散,两人携手跳河的地步。王耀还在学校上课,就被急急忙忙叫出去办丧事,他懵懵地坐上车,看到车子往反方向走说了一句,这不是我家的方向。
他的老师用一种同情而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低声说小耀,你家的房产都用来抵债了。
王耀忽然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屈辱,猛地低下头去,眼睛上蒙着一层水做的壳子。
他父母的尸体没找到,负责打捞的人嫌给的钱不够,不愿再下第二次,那片湖那么深、那么大——“每年淹死的不知道多少人!”捞尸人喷着烟,高高在上的模样,“全耗在你爹妈身上,我还吃不吃饭了?”
王耀便只能立衣冠冢。坟前立着个白大理石的天使,垂着头,合着手,脚底下环绕着一群小天使。像电影里看见的美丽坟墓,芳草斜阳中献花的人应当感到最美满的悲哀。
来“安慰”他的人脸上都戴着面具,面具下或讥笑或嘲讽,总之绝对不是悲痛,王耀流泪的时候还有人在背后嗤嗤地笑。只要是戏剧化的死亡,他们都能感同身受,甚至为此写七八千字的长文来悼念;可真遇到了被打击到跳河自尽的夫妇,他们却只是讽刺“承受不住压力”。
王耀呆呆地为父母献花、呆呆地坐上老师为他打的车回学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像电影中演员那样嚎啕,在这期间他甚至查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已经被冻结了。
锦绣丛带给他的不止是气质和举止,还有无论何时都会保持清醒的好脑子。
“我需要赚钱。”这是他木然的大脑给出的第一个信号,“我要走下去,和伊万一起走下去。”
伊万在他们学校读初中,王父为他办理了入学手续,他希望伊万能继续读书,他知道伊万渴望知识,那张他自己做的学生卡到现在还摆在床头。
王耀拜托老师不要告诉伊万这个消息,他知道初中部和高中部消息传播很快,这群老师上下嘴唇轻轻一碰,这事情就风似的飘走了。他也说不清是怕影响伊万学习还是怕自己不堪的一面暴露出来,连他的老师都觉得不可思议:“那只是你家的仆人!”女老师慢慢地涂着指甲,红红的,像要扼死人,“你现在连保全自己的资本都没有,考虑他做什么?”
王耀低着头,暗自反驳不是仆人。
伊万是他带回来的小熊,他看他比看自己还要重,才不是什么仆人。
他们周五一直是一起回家,有司机接送。现在家没有了、司机也走了,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该先去见伊万一面。他披着校服往初中楼走,一路胡乱想了许多话来搪塞伊万的疑问,但当他真的见到那个穿着初中校服却比他高上一头的男孩儿时,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伊万站在初中部门口,背着书包,双手拽着书包带,很乖巧的模样。看见他腼腆地笑了一下,喊他小耀。
王耀还没来得及摆出一个轻松的假笑,就被他张开双臂熊抱进怀里,下巴枕着他的发顶,一下下从后颈顺到后背,安慰而疼惜地说我都知道了。小耀,别怕。我还在呢。
那层蒙在王耀眼睛上的水壳子忽然化了,变成大颗大颗的泪,他咬着伊万的衣服,借着这个人的怀抱呜咽着哭了出来。亲人离去的伤痕后知后觉泛出了疼痛,疼得他啜泣不止,上气不接下气。
伊万领着他绕到操场后面的储藏室,搬出一辆自行车。他仔细地把后座擦干净,让王耀坐上来,把住他的手搂上自己的腰。
“和班里同学掰手腕赢过来的,他们力气和蚂蚁一样小。”伊万轻松地开着玩笑,竭力逗他开心的模样笨拙又可爱。若是平时,王耀一定会点点他的脑门儿和他一起笑,但这时实在没有力气回应,只能轻轻点点头,他在这个人面前丝毫不想伪装任何情绪。
他对伊万有种莫名的信任,相信无论他或哭、或笑、或摔东西发疯,伊万都不会抛弃他。
王耀没有问伊万“咱们要去哪里”,这无关紧要,他除了跟在伊万身边还能去哪里呢。他靠在伊万背上发呆,只觉得他们骑了很久很久,久到雾气浓得像个粉扑,毛毛地打在脸上,那栋破旧的小楼才出现,周围老树昏鸦浓雾,像电影里的阴森鬼屋。
“咱们还是有地方住的。”伊万边说边领着他走到顶楼,把钥匙插进锁孔。老铁门一动红铁锈就唰唰往下掉,他没看见似的鼓捣门把,利索地上提、转动锁芯、放下,拉开门,小声道破了点,但这是王先生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他说,为了以防万一……
——郊区的烂尾楼,不值几个钱,来吸血的坏人根本不稀罕。
王耀又想哭了,死死攥着伊万的袖子,不肯抬脚。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他哭着问伊万,琥珀色的眼睛水光粼粼,“我……我……”
他探头看了一眼,怎么也不愿进去。厨房——其实只是用砖头垒了个简易灶台,案板旁边挤挤挨挨放着折叠桌,细小的灰尘在空中飘荡,灶台左边有个简陋的玻璃窗,被什么东西打了个孔,裂缝蜘蛛网似的蔓了整个窗子,这里阴气重,久而久之石板地便生了青苔,踏上去滑不溜秋地黏脚。
伊万把他打横抱起,走进去坐到沙发上,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在外面肯定要感冒。
王耀埋在他颈窝里哭,胡乱说了很多不知所云的东西,忽地抬起头,红着眼睛问万尼亚,你小时候一直是这样的吗?
“比这糟糕多了。”他耸耸肩,把男孩儿衔在口中的黑发拨到一边,擦擦他被泪打湿的脸蛋,“福利院院长占了很多捐款,他不让我们睡床,这样能省下洗被褥的钱。阳台上放着院长养的吊兰,我有一次太饿了,就把它吃了,苦的,第二天被打了一顿。没有热水洗澡,他们说冻死几个就好了,这样他们能拿更多的钱……”
王耀听着听着又要掉眼泪,捂住他的嘴让他别说了。伊万搓热他冰凉的手,紫罗兰色的眼睛缱绻而温柔:“小耀,每天我都会想说,谢谢你带我回家。有床睡,有东西吃,有书读……”
他们搂着说了一夜的话,王耀不肯睡发霉的床铺,伊万就让他睡在自己身上。夜里王耀起夜,屋里太黑找不到拖鞋,不小心踩到了石板地,滑腻的青苔沾了满脚。他僵在原地,伊万似乎猜到了他遇到了什么麻烦,直接抱起他,带他去洗手间用香皂洗了两遍脚。
回来是伊万背着他的,从洗手间到床边这几步路的距离,伊万的背都被他哭湿了。
王耀开始想尽办法赚钱,给别人补课当家教,他学习很棒,补课还能帮助他再复习一遍所学的知识,考到年级第一有奖学金拿。国际学校的学费太高了,更何况伊万也要读书——“我可以不读的,小耀。”他的小熊抹着汗,他白天逃学去工地搬了一天石料,得到了十块工钱,骄傲地把那张钞票交给王耀,却被狠拍了一下后背。
“你要去读书!”王耀流着眼泪吼他,这是他第一次对伊万发火,“谁要你这十块钱,你读完书有的是十块钱!我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给别人补课,难道就是让你去工地搬砖头的吗?!布拉金斯基!”
他抬着头泪流满面,手紧紧攥着那张钞票,想摔在地上又着实心疼伊万这一天劳苦劳力的心意,拽过伊万的手,狠狠把钞票拍进他掌心里,背过身走进屋里去了。
那一天王耀都没和伊万说话,视频补课的学生被王耀的脸色吓得不敢出声,出奇地乖巧。晚上睡觉面朝墙壁,以前他们是拥在一起的,小楼在阴面,湿冷湿冷,相拥能好一些。直到深夜伊万才受不了似的搂过来,揽着他的腰,下巴蹭着他的颈窝,无声地撒娇示好。
“小耀,过十二点了,你的生日到了,”伊万把他翻过来,面对面地哄他,“我错了,我会继续读书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王耀立刻绷不住了,无声地流着眼泪,泪水打湿了枕巾。忙碌塞满了他的生活,他甚至记不起自己还有生日。
“走,我带你去买生日礼物。”他的小熊牵着他翻身下床,指腹上满是搬石料磨出的水泡,韧的,针尖一挑就会流出血水来。伊万为他戴好围巾,牵着手走到楼下那家奶茶店旁边,用那十块钱钞票买了一杯递给他。
“生日快乐,小耀。”紫水晶弯了起来,伊万捏着他的脸颊,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王耀“噗”戳开塑料膜,猛吸了一口。是很廉价的绿茶,他小时候喝过不少茶叶,几千几万的多了去,不觉得好喝,也不觉得苦;这时候忽地落下泪,袅袅水汽中仿佛能看见父母柔和的微笑和那栋承载着童年的大房子。他迷蒙着眼哽咽,哭着说好苦,万尼亚,好苦啊。
伊万沉默地搂着他,擦干他睫毛上的泪珠,柔声道许愿吧,小耀。
王耀吸了吸鼻子,坐直身体,双手合十:“我想要一个蛋挞。”
那家蛋挞店就在学校左边,每天十点会有蓬松金黄的蛋挞出炉,赚饥肠辘辘的、学生们的钱。太香了、太贵了,王耀下晚自习总会借着打电话的名义在门口多站一会儿,闻一闻香气解馋。
“不想要可可茶了吗?”伊万歪着头,“我记得以前每年生日,你都许愿要可可茶的。”
“想要,”王耀双手焐着塑料杯子,眼睛空空地看着前方老树摇摆的枝丫,“可是我饿,万尼亚。我饿。”
【4】
口中的茶水咂摸出滚烫的味道,王耀狼狈地吞下去,满眼泪花。河边是呆不得了,回家吧。
——或许伊万快要回来了。
他把保温杯放进中央扶手,打开导航,发动引擎。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他目视前方,跑神想着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五毛钱一包的方便面,掰成两半用凉水泡着吃,因为凉水免费,热水要花钱;狗尾巴草的梗是甜的,只是能吃得动的地方只有指甲那么小一段;学校湖里有鱼,他偷偷去捉,第二天冻成重感冒也只是喝了一袋冲剂,太多了买不起。
有人找到了他们这栋破房子,想要收回去;王耀的优秀让他们有了危机感,王家只要还有一丝血液,他们就要吸净。伊万把他藏在床下面,和好几个大箱子一起,自己装成一副疯子的模样堵在门口,脸上扑着灰尘粉雾,颠三倒四说着一口俄罗斯俚语,甚至一手掰断了水管,带着铁锈的黄水溅了满屋满地,他们才被吓退,嘀嘀咕咕拿起了门口的花瓶——发现是塑料的,又不屑地放下了。
琼枝玉叶落到败柳残花,好像只是一念之间。
日子好起来是在王耀高考之后,他是状元,以最高分进了H大,学费全免。
有了“高考状元”的头衔和“H大学霸”身份的加持,他的补课费翻了几倍,国家奖学金每年有几万块,足够给伊万和自己做生活费,也薄薄地积攒了一些钱。
并不宽裕就是了。
H大的学生公寓是双人间,独卫阳台厨房一应俱全,王耀的舍友第二年出国留学去了,他从大二开始相当于一个人住。但课程着实繁重,除却必修学分,还有课外活动的学分,他忙得像个陀螺,搬着手掌立起来那么厚的书从这个校区跑到那个校区,九点才头晕脑胀回到宿舍,抻抻腰随便塞几口苏打饼干当晚饭。
伊万上高三了,成绩相当优秀,有希望冲一冲状元,各科老师轮流开小灶。他不愿意住宿舍,十点下自习骑车回到他们那栋小破楼里,边和王耀视频边做卷子。
王耀习惯在睡前背些单词,有时背着背着抬起头,看到灯光下伊万乖巧认真的脸,会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欣慰伊万长大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单词真的太难了。
那个九月底的星期四是王耀上大学以来最忙的一天,满满当当十二节课,社团又临时通知开会,他踏进宿舍脑袋是昏的,靠着墙壁都要睡着,睡意和身体你拽着我,我拽着你,拉着他不断下坠,坠到床铺里。
就在他要不管不顾睡过去时,手机响了。他猛地睁开眼,抓起手机看了眼是谁,立刻双手撑着床坐起身,理理头发、拍拍脸颊,让自己看上去有气色些,要让伊万看见他发白的脸色,准要生气。
谁知打开视频伊万还是发现了,叫出一声奶甜的“小耀”后语气立刻沉了下来:“又没吃饭?”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密长的睫毛垂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最后只能站起身走到厨房,把手机架在一旁,妥协道我现在就吃。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纵容一个别人眼里的“仆人”管理自己的生活有多么宠溺。
手机那边安静了,他偷偷瞄了一眼,伊万正歪着头写题,俊美得像是一副广告画。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他撕开一包方便面,把面条丢下去、洒调料包、加几滴醋,在渐渐溢出香味的锅里动作流畅地打了个蛋。
“小耀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青春期男孩子特有的朝气嗓音响起来,伊万撑着下巴问他,脸凑近了些。王耀能看到他锐利的唇形,和他的眼睛一样,泛着一种冷冽孤傲的美。
亲上去……会是伏特加那样辛辣的味道吗?
“小耀?”似乎是奇怪他为何呆愣不动,伊万又唤了他一声,拿起手机调试,“网卡了吗……”
王耀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养大的孩子身边迷失了,浑身灼烧如焚,连锁骨都是烫的。煮好的面散发出暖热的香味,他手忙脚乱捧起碗,闻了闻面的香气,再抬起脸那股热度就被掩盖了:“抱歉,面太香了,不小心没听到。”
伊万低声笑起来,笑得他胸腔里一颗火热的心跟着一起跳。大男孩儿把手机放回原位:“小耀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贪吃。”
他想反驳,也不知是想反驳不要叫他小耀还是不要说他贪吃,亦或只是想和他亲昵地斗斗嘴;但却被敲门声打断,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伊万,这几年的生活让他日益依赖他的小熊,这时候忽然有了种被“捉奸”的心虚感。
“去开门吧,小耀。”伊万转着笔,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王耀点点头走去开门,心中“他没生气”的轻松感和“他不关心我屋里有什么人”的失落感争来斗去,谁也没分出个高下,倒是把他自己弄得乱糟糟的。
“1227宿舍吗?”戴着黄耳朵帽子的美团小哥站在门口,得到王耀肯定的回答后把手里的一杯奶茶递了过去,“您的外卖,麻烦点个好评!”
“哎?我没有……”他梗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什么,扭过头去看手机。
伊万撑着下巴和他四目相对,眼里藏着温柔的笑意。
“小耀,生日快乐。”他说,“我的奖学金交完学费剩了十二块,只能送你一杯原味奶茶当生日礼物啦。”
王耀没注意到自己笑了又哭了,狼狈地擦着眼泪,在男孩儿的注视下拆开盖子,抿了一口,是甜的:“很甜,万尼亚。”
其实并不怎么甜,大学城的店家们都很小气的,只给一点点糖。但他还是从喉口一直甜到心底。
“甜就好,小耀。”他的小熊拇指在镜头上乱呼噜,心疼地说我擦不掉你的眼泪,不要哭了。快许愿吧。
王耀捏着自己的脸颊,像三年前伊万做的那样,冲镜头摆出个笑容。他就着这个笑合上眼,双手合十:“我想要一杯可可茶。”
这花花世界充满了各种愉悦的东西,橱窗里的玩具熊;玻璃柜中的钻戒;冬日的羊绒围巾;还有那杯只存在于期望中的,他和伊万一起去买的可可茶。
【5】
王耀住在大学城旁边的研究生公寓里,他今年研二,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会直博,搬着大包小包搬到旁边的博士生公寓里去。伊万同样拿到了本校的保研名额,向学校递交了和王耀同住的申请,很快得到了通过,学生处的老师甚至特意分给了他们一套大些的公寓,笑眯眯道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车停下时是十一点二十七,房子毕竟老了些,声控灯不太灵敏,王耀摸索着上楼,脚步趔趄,好像喝醉酒的是他一样。家中黑漆漆,他懒得开灯,甩掉帆布鞋裸着足走到客厅,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对着头顶的吊灯发呆。
王耀明白自己对伊万的感情是在大二下学期。熬过上学期,课少了些、钱多了些,脑中关于伊万的苗儿就开始疯长。
上课,想伊万是在写物理还是写生物;吃饭,想伊万有没有好好吃食堂,会不会因为省钱乱吃小巷子里的垃圾食品;夜里睡觉,做那些有关伊万的、旖旎的梦。
他被吓醒了,下意识想去拿手机,却先碰到枕头边的摘抄本:
我想和你互相浪费,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那股火焰忽然燎了原,有种大梦初醒的实感。他看着那行清隽的字,在心底不停叨念着,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因为我喜欢你。
但惊喜过后却只有茫然和彷徨,他没谈过恋爱,别的同学在和恋人拉小手的时候他在考虑怎么多赚些钱买点牛肉给伊万补身体,这时只能愣愣地躺在被窝里,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那一周他都在这种忽喜忽忧的心情里渡过,周日他去接伊万放学,平时他都是穿简单的短袖短裤,那天忽然换了模样,穿了好久没穿过的小熊卫衣和牛仔裤,弯下身系鞋带时能看到圆润挺翘的臀。
王耀本就漂亮,缎子似的黑发、俊整小巧的鼻峰、圆而亮的眼睛,他是女娲手里最精致的娃娃。他以为伊万会很惊喜的,但大男孩儿只是笑了笑,像往常一样把他往怀里搂,搭公交一起带回公寓去了。
王耀第一次对自己的外貌产生了怀疑,因为他的心上人甚至不愿意看他的眼睛。直到他在伊万的校服里发现一张折起的纸才恍然大悟——他不是故意的,他每周都要给伊万洗衣服,那张纸就这样恰好飘了出来:
“听到一些事,明明不相干,也会在心里拐几个弯想到你。”
是伊万的字,他认得。这个男孩儿在中国生活了十二年,写汉字还是如同第一次切肉那般,横一刀、竖一刀,没有一处是实的。
王耀又一次在心底说了“原来如此”。原来伊万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会对他的特意打扮视而不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湿了,好像他这辈子没什么是能随意得到的,一切都要背道而驰。
恰好那时伊万在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参加竞赛,他更是郁郁寡欢,一周瘦了五六斤。他本就不胖,挨了那么多年饿,能胖才是奇怪。伊万再见到他被吓了一跳,以为得了什么病,急坏了,高三那样金子一样宝贵的时间请了一天假带人去看医生,在候诊室外面搂着他不停地说不怕,小耀,不怕。
医生听了听他的心音,王耀在那个小屋子里、在自己喜欢的人目光下撩起衣服,露出瘦得高高突起的肋骨,忽然觉得自己丑极了。
诊断结果是营养不良,伊万拿着本子把医生所有的话都记了下来,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王耀身上,揽着他走出门。王耀低着头眼圈发红,伊万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一个劲儿地哄。
王耀说我不想你走;他就说好好好,我不会走,我报和你一样的大学;
王耀说药太苦了,我想吃糖;他就说我去给你买糖;
王耀说那个女孩子……
他噎住喉咙,扭过头去。伊万愣了一下,后知后觉他在说谁,语气竟然有些开心:“小耀怕我和艾米丽走得近吗?”他捧着那张小脸,和他四目相对,“她有男朋友,只是过来蹭个学分而已。拿了名次她哥哥会给我钱的。”
王耀忽然放松了,伊万一句话就能把他哄好,不管是真是假。立刻绵软地靠进他怀里,揪着他的围巾打蝴蝶结玩,却又一瞬间难过起来,甚至想推开他。
你对我这么好,万一我误会了,误会你真的爱我怎么办?
后来伊万一直没有传出什么绯闻,像棵白桦树那样笔直地生长着,任何斜出的枝丫都被他自行砍掉了。他考上了王耀的大学,参加足球队,年年拿奖学金,然后欢喜地交给王耀;除了有时会喝些酒——俄罗斯人,这太正常了。王耀也不会去阻止,只要不酗酒,一切都好说。
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过了四年,王耀甚至去看过丁克戒指的价钱和款式,年轻人的一生很短,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木门发出涩哑的摩擦声,他像只被惊吓的兔子,猛地跳起来,看到伊万在两个男生的搀扶下进了门。
“你的醉熊!”金头发的男生语气有些嫌弃,王耀认识他,阿尔弗雷德,艾米丽的哥哥,伊万的大学同学。
时间还没过十二点,伊万是回来给他过生日的吗?
他小小地笑了一下,跑过去揽住伊万的胳膊,让他把重量倚在自己身上,对那两个男生道谢,轻轻带上门。伊万轻哼了一声,像是感受到熟悉的热度,头偏了偏,灼热的吐息尽数洒在王耀颈窝里。
“先脱鞋……哎呀!你踩到我了!”
“左拐,去洗手间,我给你洗洗脸。”
“好了,好了……别吹我耳朵,痒。”
他们跌跌撞撞地,四只脚扭缠在一起,王耀把伊万扶到浴缸边坐着,打开水龙头,撩起一捧水擦过俊逸的侧脸。伊万的睫毛很硬,摸起来有点刺,挂着几滴水珠,像白桦树枝丫坠着冰凌。
他越长大,五官越是俊朗。
好不容易熄灭的火又燃烧起来,随着他的目光跃到伊万的眼角眉梢。他深知自己不能再沉溺下去了,拍拍大男孩儿的肩膀,让他别乱动,转过身去投毛巾。
哪知手刚离开一些就被攥住,伊万侧脸紧紧贴着他柔软的掌心,唇轻轻吻着指尖,像只冬眠被吵醒发现怀中有只兔子的惊喜的熊。酥麻一路烧上心头,他挣脱不开,只得放弃,任人搂住腰,把脑袋扎进自己怀里。
“是头痛吗?”他无奈地揉揉那一头奶金色的发,心脏鼓动不止,伊万对他的依赖让他欣喜,“我去给你煮……”
“醒酒汤”三个字淹没在喉咙里,伊万忽然抬起了脑袋,紫眼睛燃着一簇火,热烫清明,无半分酒意。
王耀随着他站起身渐渐仰起脑袋,直到脖子微微有些酸痛,那证明伊万站直了。他不再和小时候一样佝偻着背,他已经优秀到了令人仰视的地步,身高、体型、气场,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我出去一下。”他的小熊定定地看着他,俯下身和他蹭了蹭脸蛋,扭身走了出去。
“等……”王耀下意识去抓,却只碰到了伊万的围巾角。是羊绒的,滑溜溜的料子,从指缝间静悄悄地溜走了。
他小时候曾经幻想自己是个洒脱的侠士,行走江湖,心怀苍生;但他走过二十四年,却发现自己只能做个为情所困的诗人,因为一点小事说出一大段酸溜溜的话,而他爱的人甚至不愿回头看他一眼。
“我会早点回来的。”伊万在玄关处披上大衣,冲他扬起一个安慰的笑。
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木门咔哒关上,锁舌弹出的声音让王耀的心跟着一起震颤。他颓丧地蜷着腿缩进沙发里,抱枕捂着脸,胸口又堵又闷。还有五分钟,日历就要从9月30日翻到10月1日了,可是那个曾经一直陪他过生日的人却跑了出去,不知去陪哪个漂亮女郎了。
他木然地看着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在心底默念着五,四,三,二。
一。
窗外天光乍亮,炸开的焰火像盛放的花。下面有人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他听了几遍才确认没听错,疑惑地走到窗边去。
伊万站在楼下,身边围绕着粉色的荧光灯,夺去了他的风头,连表情也看不清,只有那双紫水晶一样的眼睛柔柔地亮着。荧光灯摆成了心形,他站在中间偏左的位置,右边空了出来,刻意到令人牙酸。
“小耀!”他双手拢成一个圈,冲着王耀喊,“我喜欢你——!”
像烟花一般,绚烂疯狂地在王耀耳边炸开。
“我陪你过了十六个生日,你一共许了十六个愿望,一次是想要蛋挞,剩下的十五次都是想要可可茶。”他举起手,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可可茶的老板为所有新人做茶,但我只想为你一个人做。所以我昨天请老板喝了酒,把他的配方买了下来。他可真能喝。”
“对不起,生日前夕没陪你。”
“现在,这家店改名了,它归到了伊万·布拉金斯基和王耀名下,叫小熊可可茶。”
“王耀先生,”他单膝下跪,“我郑重地向你求婚。”
“接下来的几十年,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被他的大嗓门惊醒的学生们早围了一圈,听到这话立刻海啸山鸣般欢呼起来。
王耀看清了他手里那个小小的戒指盒,是他一眼倾心的紫琉璃。打磨得光滑圆润,在黑夜中泛着璀璨的光,像伊万的眼睛。
他被几句话打得丢盔卸甲,泣不成声。他咬着唇从二层小楼翻跃下去,在同学们的惊呼中、伊万柔柔的眼波中落在他怀里,紧紧地拥抱。紧贴的胸腔心如擂鼓,伊万搂着他,用一种几乎要把他揉碎的力道拥抱着他,王耀搂着他的脖子,不成语调的哭音喊出藏了十六年的话:
“我答应你的求婚,布拉金斯基先生。”
“我爱你。”
伊万戳开那杯印着小熊图案的可可茶,把吸管递到他嘴边。王耀吸了一口,却没咽,扭头贴住他的唇。
温热的巧克力在口中回转,带着一丝丝伏特加的辛辣。一吻终了,伊万捧着他的脸颊,进行他们持续了十六年的仪式:“许个愿吧,小耀。”
王耀与他四目相对,眼波在月下脉脉流动:
“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都能得到你送给我的小熊可可茶。”
———END.
耀耀生日快乐~接下来的时间,也要和露熊好好走下去哦!
耀耀在家道中落的时候有些脆弱,没办法,从琼枝玉叶落到败柳残花,谁都会心理脆弱的。
他曾经拥有一切,到头来除了伊万谁也没有留下;更何况他在的那个学校都是有钱人,并不是所有有钱人都像他一样平等对待别人的,他要承受多少白眼啊。
能挺过来不容易,揉揉他们俩(揉)
小少爷从小想要的东西只有三个:紫琉璃,一只小熊,一杯可可茶。
小熊从小想要的东西也只有三个:读书,王耀,送给王耀一杯可可茶。
恭喜他们都得到啦~接下来,努力地去造小小熊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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