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蔺靖]不忘忧国不负卿 楔子
朱四爷的商队赶在日落之前进了晋城。
这几年北边不太平。燕人边衅不断,大梁武备疲弱,大梁无力将燕人逐回漠北,好在北燕也无心将战火烧到中原,旷日持久的时战时和,遭殃的都是北疆的百姓。
朱四爷这一路就颇为艰险。然而商人重利,两国既是战时状态,中原的丝绸茶叶,北国的皮货药材,价格比五年前翻了十倍不止,许多珍奇之物有价无市,有货在手几乎可以漫天要价。朱四爷走这条路线已有多年,和一路哨卡的守备军头都熟,方才有惊无险,不过这沿途的盘剥比起往日也更厉辣了些。
边境不宁,贻误了农时,更有大量边民扔了田地房产举家内迁。秋收季节,城郊大块的农田却是一片荒烟蔓草,零星的燕人牧民甚至...
朱四爷的商队赶在日落之前进了晋城。
这几年北边不太平。燕人边衅不断,大梁武备疲弱,大梁无力将燕人逐回漠北,好在北燕也无心将战火烧到中原,旷日持久的时战时和,遭殃的都是北疆的百姓。
朱四爷这一路就颇为艰险。然而商人重利,两国既是战时状态,中原的丝绸茶叶,北国的皮货药材,价格比五年前翻了十倍不止,许多珍奇之物有价无市,有货在手几乎可以漫天要价。朱四爷走这条路线已有多年,和一路哨卡的守备军头都熟,方才有惊无险,不过这沿途的盘剥比起往日也更厉辣了些。
边境不宁,贻误了农时,更有大量边民扔了田地房产举家内迁。秋收季节,城郊大块的农田却是一片荒烟蔓草,零星的燕人牧民甚至将毡房帐篷搭建在抛荒的田间垄上,明目张胆放牧牛羊。四爷随着他的马队走在城中愈加空旷冷清的街道上,一边在心里盘算这批货走到金陵该卖个什么价才有得赚,一边就远远望见了洞明春那熟悉的招牌。
虽说是官驿更安全,但朱四爷每次来晋城都必定光顾洞明春,而且要早早遣伙计快马先到提前预定。江湖客都知道,这里是边城的消息海,大到大梁和周边邻国的朝局动向,小到琅琊榜上美人的花边新闻,只要你会打听又够耐心,总会得到想要的消息。
残阳如血暮霭沉沉,这荒圮颓败的边城街市更见萧索肃杀,然而晋城最大的客栈洞明春,永远是门庭若市。
让手下的伙计去安顿马队,朱四爷信步走进一楼的酒馆。唯一的雅间已经被人占了,朱四爷朝那大开着门却又用屏风挡了个严实的房间瞥了一眼,走到角落里的桌子旁坐下。
“五年杀了三位太守,朝廷也真咽得下这口气?!”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大厅中央炸开,众人的喧哗声一滞,齐齐望向拍案而起的少年人。这锦衣少年不过弱冠年纪,头束金冠腰悬宝剑,一望即是豪族子弟。身旁一名仆从模样的男子紧张地环视四周,暗扯他衣袖叫着“公子”,同桌几个江湖豪客却不以为意,继续高谈阔论。
“燕人在河间六郡大肆寇掠,杀人放火,朝廷坐视不理,只怕是根本不敢对北燕宣战吧,”座中一位佩刀汉子摇头嗤笑,“这几年燕人屡次挑起战端,大梁哪次不是被打得灰头土脸?只要燕人还没有打过江淮,金陵也就装聋作哑罢了。”
“只恨⋯⋯”锦衣少年咬牙捏紧了拳头,终于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下肚去。
“只恨金陵那些王公贵族,没有一个是血性男儿,”邻桌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接过话头,中原官话里带着明显的江南口音,“今春燕人杀汜州太守,放火烧城,劫掠百姓过万,牛羊无数,邸报传到金陵竟被压下,说是适逢皇上生辰,不能让凶讯惊了圣驾。”
大厅中一时默然。座中诸人各自叹息,自怜时运不济。洞明春的客人,不少都是边城各郡的富家大户,路过此地就是为了往东南逃难。此刻许多人已无心吃饭闲谈,各自结账离席,座中又多了几分嘈杂。
这时又有一个清甜脆亮的声音响起:“爷爷,皇上生辰不是要大赦天下吗?恩赦的敕令什么时候能到啊?爹爹和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这声音实在悦耳,问题又实在犀利,厅中诸人不免都向发声的少女望去。这少女不过十三四岁,正偏头望着坐在她对面的老者,老者放下手中的酒杯,轻抚她的发顶,却无一言回答。
人人都知道为什么恩赦迟迟不来。答案哽在胸中,又怎么吐得出口。
“爹爹和大哥,不过是偷了义仓一袋粮。兵祸连连又逢蝗灾,官府为什么不开仓放粮?说是义仓的粮也要准备军需,只怕朝廷的军队还没到,就先被燕人抢光了!”
这少女辞锋甚利,已打算离席的几桌客人索性又坐下听热闹。先前那锦衣少年接话道:“小妹妹,皇上大赦天下,恩旨里本就没有河间六郡。皇上⋯⋯大概已经放弃六郡了吧。”
那少女一怔,红了眼圈就要滴下泪来。
老者拍拍她的手,一声长叹。
“将大好国土拱手让人,大梁也不是没有先例。五年前赤焰军坚守灵州,九死一生才将大渝人赶回高寒山谷之间。前两年大渝反扑,金陵却说虎狼之师不可与之争锋,且战且退,放纵大渝步步紧逼,终于将整个河西蚕食鲸吞⋯⋯”
老者提起数年前的赤焰旧事,座中众人尽皆噤声。只有那少女揉揉眼睛,天真地问道:“偌大大梁,就没有一个人敢领军和大渝决一死战吗?”
“朝中那些大人们,有的认为河西崇山峻岭荒芜贫瘠,远不如江南富庶安逸,失也无妨,有的虽明白祖宗基业不可毁弃,却无能也无力领军驱除戎狄。那年,只有一位年轻的皇子,力主灵州不可不守,河西绝不可失。”
“哦?”
少女瞪大眼睛,神气灵动。这一老一少倒像是说书的,洞明春的客人本就是为听消息而来,既有朝中国事下酒,有些客人已经又加酒加菜,打定主意听个过瘾。
“那位皇子上了备边十策,阐明灵州实是河西的战略重地。河西地域辽阔,表里山河,水草繁茂粮食丰足,既宜放牧又宜耕战,若将此广饶之地舍之以资戎狄,纵其贪狼之心,将贻养虎之患。灵州又扼西域、北庭之咽喉,将其一分为二,如舍灵州,则西域北庭合而为一,祸患无穷⋯⋯”
老人轻叹了口气,伸手去拿酒壶。少女一边乖巧地为他斟酒,一边催促:“还有呢?”
那江南口音的中年文士续道:“那皇子还说,冀北富产良马,然而燕人崛起,冀州幽州相继沦陷,再无战马南来。本朝战马皆来自西域,养在河西,灵州若失,来日军中战马将所从何来?”
此语振聋发聩,满座寂然。这几年军马尚可支撑,然而南方本不适宜养马,若无来自冀北或西域的良驹改良品种,数年后大梁的骑兵势必一败涂地。
“那皇子的话,皇上就没听进去吗?”
面对少女的焦急逼问,老者啜了口酒,悠悠开口:“靖王在朝堂上力主守灵州,修武备,抚流民,话犹未毕,就被他的皇兄们斥责信口雌黄危言耸听。而满朝文武各有党附,也无一人支持靖王。”
那文士也叹道:“其实靖王早年跟随赤焰军西征,对河西的山川地形也是了如指掌。朝臣中虽无人支持他的备边十策,却有人识货,暗中将其誊写出来,金陵的热血男儿,几乎人手一份。只是这其中是非曲直,知道得越多,就越是意气难平啊⋯⋯”
少女转着眼珠,似有不解。
“朝中无将,皇上为什么不派这位殿下领兵出战呢?”
老者淡淡一笑。
“在朝中孤立无援,乃是由于靖王的母妃出身卑下,全无外戚支持。况且靖王天生帅才,少年出征已立下战功无数,若是压过那些尸位素餐的一品军侯,御敌于外守土安邦,他那些畏怯软弱的纨绔皇兄又该如何自处?”
靖王远不如他的二位皇兄出名,边城人对他知之不多。只有那锦衣少年不屑地冷笑数声。
“靖王?就是那个近年来四方征战,镇压各路义军所向披靡的靖王?内战内行,外战就只怕未必吧。”
老者对少年微微颔首。“靖王虽是帅才,他那父皇却只放心让他镇压叛军流寇,不肯放他备边迎战虎狼之师,也不知是疼他还是防他。”
少女大奇:“强敌寇境,既是帅才又是皇子,皇上有什么信不过的?还要防着?”
“大概是因为靖王也算半个赤焰旧部吧。当年祁王曾令他这七弟拜林帅为师学习兵法,赤焰与祁王一案始终是横在靖王和皇上之间的一根刺⋯⋯”
锦衣少年依旧冷笑:“靖王近年四处平叛,对付的不是饿着肚子手持农械的流民,就是犯上作乱却疲弱不堪的府兵,说出自林帅门下岂不可笑!”
“然而大梁军法不峻军心溃散,又岂是小小一个靖王能担得起的责任。只因当朝天子忌内有方御外无策,元嘉十五年,梅岭冤杀七万忠烈⋯⋯自毁长城,自毁长城啊!”
老者喃喃叹息,大厅内一时肃然。即使洞明春不忌议论国事,即使这里是与金陵远隔千山万水的边城,敢如此不假讳饰地说起当年这一桩逆案,众人只暗暗感叹这老者的胆色,却无一人敢接他的腔。
只有那少女托了腮,似在神游天外。
这时变故陡生。一名黑衣人闪现在祖孙二人桌前,出手如电,抓向老者肩头。众人惊呼声还未出口,眼前又是一花,那黑衣人已被人制住,举过头顶。
众人定睛看时,举着那黑衣人的竟然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容貌极清秀,神色极冷峻,有精通武学的江湖人更看出,这孩子已扣住黑衣人的几处大穴,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黑衣人被举在半空还在对孩子晓之以理:“悬镜司办案,还请小英雄不要插手……”
厅中众人听见“悬镜司”三个字,大惊失色作鸟兽散。然而前后门楼梯过道都被悬镜司诸人封锁,更多黑衣人向这孩子紧逼而来。
那孩子将手上的人向包围他的黑衣人横掷过去,平地旋身而起踢飞攻向他的兵刃和暗器,身法迅捷奇诡,有如鬼魅。悬镜司门内当然都是一流高手,然而数人围攻之下这孩子竟游刃有余,悬镜司诸人倒像是喂招陪练一般。
“小乖乖,玩够了没?”
一个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潇洒里透着油滑,无奈里又有宠溺,大厅内一片紧张喧腾,这声音明明不高,众人却听得清晰分明。
声音是从那唯一的雅间里传出来的。那雅间的大门依然开着,门内的屏风密密实实,一丝不苟地画着青山绿水锦绣河山。
孩子不高兴地“哦”了一声,一招一式却更见凌厉,须臾间已将悬镜司众人一个个扔出门去。
“真乖。把守在门外的也料理了,洗手来吃饭。”
孩子嘟着嘴出门去了。众人惊疑未定地望着雅间的大门,却不敢去一探究竟。大厅里,只有那最初遇袭的爷孙俩依然坐在原位,老者自斟自饮,少女托腮神游。
“爷爷,我想起来了,那一年,我们见过靖王的⋯⋯他不许兵将驱赶逃难的灾民,命令他们把马牵到路边,给灾民让路。他还让他的亲兵帮我们挑担子,爷爷您还记得吗?”
少女粉腮晕红。
“那年我才七八岁,却还记得靖王的模样。他⋯⋯可真好看。”
少女的声音低下去,偷觑她爷爷的神情。老者微笑着摸她的头发。
“那年,孟津黄河改道,我们全家背井离乡。逃难的灾民蜂拥至周边各郡,各郡守却紧闭城门坚拒不纳,暴动四起。靖王奉命率军平叛,未对灾民兵戈相向,却一剑砍了朝灾民放箭的郡守的脑袋,开了丰洛义仓。”
悬镜司的暗探已被那孩子清理干净,这爷孙俩的神气又平静安详得只如闲谈往事,众人也渐渐放下了刚才的惊慌,再次坐下听故事。
“然而灾民如潮,义仓存粮毕竟有限,他又剑逼洛城太守以府库金银作保,公告天下高价买粮。四方豪强巨贾贪利,纷纷运粮而至,他即令官府停止收购。粮车塞道,怕被灾民哄抢,那些豪富商人只得贱价抛售,灾情竟得以缓解。那时他还未及弱冠,就已有这样的胆色和决断⋯⋯”
“那时他身后有祁王支持,行事自然无所顾忌,”那中年文士直接坐在了老者一桌,“祁王一案后皇上猜忌之心日重,靖王当年的意气风发怕是再难重现了。”
“拭目而待吧,”老者招来小二添上杯盘,为文士斟酒一杯,“此番燕人一面遣使议和,一面在边境骚扰不止,皇上虽不把边地生民放在心上,那议和条款中有两条却是他绝不接受的。这一次,他终于下定决心遣靖王率军迎敌了。”
“哦?”听闻要打仗,锦衣少年也去而复返,占据了桌边的最后一个座位,又挥手让小二添菜烫酒,“又要打仗了?我们的皇上既不吝金帛,也不惮割地,还有什么条件会是他不能接受的?”
“北燕可汗要与大梁皇帝兄弟相称,皇上闻言勃然大怒,即刻就将燕使从驿馆提出扔进了马厩。又说彼此交换质子,金陵诸皇子乱作一团,当真是好看得很。”
少女掩口而笑,少顷又面露忧色:“皇上会不会⋯⋯让靖王入燕为质?”
文士插话道:“不会。就算朝臣有此提议,皇上也不会同意。”
少女忽闪着眼睛十分疑惑,那文士又道:“自古皇子夺嫡,有入主朝内而败亡者,有放逐国外而得势者。且不说我们的皇上极好面子,绝不允许大梁皇子入戎狄为质,就算不得不派皇子去,也不会是靖王。靖王有韬略,能打仗,皇上虽不重用他却也不会送给燕人,他不放心。”
老者点头称是:“所以大梁此次出兵,靖王是副帅,受宁国侯节制。按近年的惯例,还会委派两位监军持皇上御赐的阵图随行,所有攻防都必须按阵图部署,不要说靖王,就连身为主帅的宁国侯,也没有多少用兵的主动权⋯⋯”
锦衣少年一拳击在桌面上,震翻了酒杯,酒液横流。老者看着孙女默默收拾桌面,叹道:“此次的监军之一是康王萧景宣。康王是越贵妃独子,越贵妃专宠多年,在宫中几乎和皇后平起平坐。储位虚悬已久,皇上让康王监军,如能挣得战功,太子的人选也就尘埃落定了。”
说到此处,众人皆是静默无言。康王既贪且庸,却极擅伪饰谄上,颇得梁帝欢心。饱受劫掠之苦时,边民盼着朝廷发兵来救,可眼下大军将至,却无人感到前途乐观。
朱四爷坐在大厅一角用完了酒饭,消息也听得七七八八,离开大厅去楼上客房时,他的脚步在雅间门口停留了一下。那武功奇高身法诡秘的孩子,不知何时竟已回到座中,屏风后传来嬉笑之声。
“你真的不跟我去漠北?”
“冷!”
小孩的声音颇恼怒。
“天天有烤羊吃也不去?”
“⋯⋯”
小孩子似乎在认真考虑。
“你苏哥哥最放不下的那个人,你就不想见见?”
“啊?要见!”
朱四爷苦笑着上楼。不知是何等权贵,能令这样身手的孩子为僮仆,也不知是哪方高人,会把去豺狼遍地的漠北当作游山玩水寻亲访友一般。战事迫在眉睫,一切边贸即将封锁,自己这一趟走完,怕是要改走南线,去泉州或交趾了。
《论替身攻的职业操守》(上)
(自以为)清醒青衣攻x笨拙总裁受
徐行(25)x岑问善(28)
*不是替身,虐攻身(脑膜瘤、腰伤)
01
被晨起时如约而至的头疼唤醒,徐行撑着床头柜将身体拖起来,够到墙上的挂历,拿笔将昨日划去。他翻动日历,看了会儿下个月这日上画的圈,终因抵不住初春的寒冷又缩回了被窝里。
他和岑问善的合约仅剩下最后一个月了。
他还有三十天的时间帮岑问善追到喜欢的人。岑问善对他不错,这就算是他这个替身能为金主带来的唯一的额外福利……也是他给喜欢的人留下的最后赠礼。
但说着要帮岑问善追人,徐行其实也没能制定出什么具体的...
(自以为)清醒青衣攻x笨拙总裁受
徐行(25)x岑问善(28)
*不是替身,虐攻身(脑膜瘤、腰伤)
01
被晨起时如约而至的头疼唤醒,徐行撑着床头柜将身体拖起来,够到墙上的挂历,拿笔将昨日划去。他翻动日历,看了会儿下个月这日上画的圈,终因抵不住初春的寒冷又缩回了被窝里。
他和岑问善的合约仅剩下最后一个月了。
他还有三十天的时间帮岑问善追到喜欢的人。岑问善对他不错,这就算是他这个替身能为金主带来的唯一的额外福利……也是他给喜欢的人留下的最后赠礼。
但说着要帮岑问善追人,徐行其实也没能制定出什么具体的规划来。不是他口是心非不想帮忙,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和岑总都太忙了。岑总是商界大佬自不必说,而他也因着三年来岑问善提供的门路,终于得到了展示自己的机会,由此也从小徐变成了徐老板,成了总有宾客往来的腕儿。
有名的人总是要忙一些的,贩卖人气,也要付出相应的成本,徐行是个唱京剧的,但他也懂这个道理。
只是近来阻碍他的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突如其来的头疼。这头的疼法并不陌生,虽然徐行本人并未经历过,可他却能将其和因恶性脑膜瘤去世的母亲当时的症状一一对应。
持续性并时不时加剧的头痛、恶心和呕吐将他原本安排得当的生活打散,清早愈发剧烈的头疼甚至影响了他每日的开嗓,脑膜瘤这病有很大的遗传概率,哪怕他尚未确诊……他早该明白的。
他早该明白的。明明他唱了那么多折戏,看遍了人间生死,耳目都一片清明,却偏偏还在情之一字上执拗不堪,清醒着以头抢地——这脑袋怕就是这么给磕坏的。
徐行自嘲一笑,这勾一勾嘴角的细微动作都能牵扯到脑部神经,疼痛突然加剧,他眼前一黑便连视觉都被短暂剥离,浑身的感官顿时集中在了头部。痛感如海浪连绵不绝,时不时高高涌起一波巨浪,浪头足够将他的全部精神击碎。
他开始觉得冷,手脚不能自控地颤抖,脑袋疼得太厉害了,胃里便跟着一抽一抽犯恶心,没多久冷汗便浸透了睡衣,汗湿的触感反而让他觉得更冷……一切就如此往复恶性循环起来。
他细瘦修长的手指不住绞进了被褥,紧咬的牙关发出紧涩的摩擦声,又渐渐被扛不住的呻吟替代。
徐行看不到任何东西,可在这世上,当他这孤家寡人承受痛苦时,他便总在脑海中看到岑问善。岑问善人如其名,长相柔和,与他在商海中立足的雷厉风行极为不搭,可徐行喜欢。他喜欢他那时不时露出一丝怔然的眼睛,喜欢他在情感世界上一张白纸般的纯粹和温柔……
或许是爱情真的有点儿力量,就这么想着岑问善,徐行终于捱过了今早头疼的问安。只是忍痛实在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当痛楚渐渐褪去,他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昏沉。
意识被剥离前的最后一秒钟,他隐隐听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可他实在太过疲惫,神思如泥牛入海,瞬间就没了形态。
徐行松了口气,折磨终于结束,他迫不及待地昏了过去。
02
徐行看到岑问善的消息时已经时近晌午。
他才从长久的昏迷中醒来,非常有事业心地先查看了手机信息,发现特别消息提醒中岑问善说要他晚上陪他吃饭,地点是他们经常约会的餐厅。
徐行按了按依旧有点发晕的脑袋,想了半晌,给岑问善回复:
“岑总,叫上方先生一起吧。”
方晋,岑问善的竹马白月光。只是这白月光有点惨,丝毫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地位稳固,岑问善能发现自己喜欢方晋还是靠徐行提点的,要怪只能怪岑总裁实在过于迟钝。
手机另一头的岑问善看到消息皱了皱眉,这关方晋什么事?
但他不舍得驳了徐行的意。前几天他偷偷到戏班看徐行,只见那人本是清秀含媚的一张脸上浮着脂粉妆容都遮盖不住的疲倦和苍白,看起来像是生病了。生病的人心里都有些脆弱,岑问善想,他想见谁,就随他见吧。
可想起方晋那张祸国殃民得与徐行不相上下的脸,岑问善又禁不住地有些心堵。
然而导致徐行与方晋结识的偏偏就是他,他怨不得别人。
三年前他刚与徐行签订了合约,正好赶上分配到外省分公司学习的方晋调回总部,便带着徐行一起和方晋吃了顿饭。整顿饭下来徐行恪守本分地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但自从那顿饭后他就变得很奇怪,时不时就会拐弯抹角或者直截了当地让自己注意方晋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只是徐行并没有意识到,其实他专注地看着岑问善时的模样更让后者沉沦。岑问善看着那双堪称妩媚的丹凤眼,看着他瞳孔里自己模糊的影子,心弦突然拨弄出简单直白的一句话——
徐行问他难道不心动吗?岑问善在心里默默地答,是,心动,只是和方晋那家伙没有半毛钱关系。
让我心动的人,是你啊。
03
所以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岑问善看着眼前抛出建议的徐行,完全反应不过来对方为什么突然会让他问方晋的口味。
他其实对自己这位发小并不算太了解,只记得方晋喜欢吃辣。但徐行最宝贵的就是嗓子,而且现下未着妆容时脸色苍白得刺眼,岑问善断不可能为了方晋而点徐行吃不了的菜品。
于是他愣了愣,果断地说:“不用。”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不用考虑方晋”,落到徐行耳中却自然成了“方晋的口味我当然门儿清,不用问”。
徐行闻言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以后金主因饮食问题引起家庭矛盾了。
也是好事儿。他就要走到头了,就希望看到的一起都和和美美,就像眼前这一幕一样——相互般配、知根知底的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一起,为彼此承担起柴米油盐。
岑问善最终点了几道颇为清淡的菜品,都是他们常点的。菜上好之后方晋夹了些尝了尝,眉目弯弯地夸说“好吃”,徐行看在眼里,莫名再度松了口气。
如果忽略从心口蔓延到指尖儿的锐痛,这应该是他和岑问善一起吃过的心情最为舒畅的一顿饭。总是说话硬邦邦的岑总心情应该也很不错,好心情让他甚至对徐行多了几分温柔。
“多吃点,你脸色不好。”岑问善知道他们唱青衣的多少要注重身材,点的基本都是素菜和瘦肉,“是不是生病了?”
徐行有些意外于岑问善在这种时候还会想起自己,毕竟是佳人在侧的大好机会,再把时间精力分给一个替身实在不划算。他不住在心中替岑问善叹气,但谁让他就摊上这么一个不会追人的金主,只好亲自上场帮他解围。
“昨晚没睡好而已。”徐行转开话题,“看来方先生口味很清淡。”
方晋其实感觉嘴里快淡出鸟儿了,但是刚要开口就接收到了岑问善一个不太友好的眼神,连忙撒谎道:“我这…我吃什么都行,不挑食。”
徐行近日被头痛折磨得精神不济,这会儿也分不出多少精力去察言观色,就这么信了方晋的话,勾了勾唇角淡淡地说:“挺好的。”
04
平心而论,徐行觉得方晋真的是个挺好的人。
方晋出身书香门第,从小走着规规矩矩的康庄大道,自己本身性格积极阳光又刻苦努力,到国外常青藤修了研究生以后又在国内顶尖研究所继续攻读博士,可谓是真正的品学兼优。徐行见过戏里戏外成千上万的人,可以说方晋是众人中最让他挑不出毛病的人之一。
况且方晋还长了张足以让人神共愤的脸,清秀、柔和,桃花眼尾端缀着泪痣,嘴唇肉感,恰如一把弧度饱满的弓,俗称索吻唇。
这么完美的一张脸,加上无可挑剔的性格和履历,会喜欢上他是件很好理解的事。
徐行理解岑问善,他与岑问善是阳关道独木桥,只是靠一纸契约牵着微弱的一丝联系,他看得明明白白,与其以一个代替品的身份自不量力地追求岑问善,不如给两人这段短暂的合约关系成就一个好的结果。
徐行在第一次跟着岑问善见到方晋时便看出了岑问善的心思。
他是个戏曲演员,平时不扮上行头、素颜对镜练习的时间很长,对自己长什么模样认识得客观。因而当他看见方晋的第一眼,他便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岑问善会答应包养自己这么个当时还没有名气的京剧演员——
他和方晋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鼻子,眼睛,嘴巴……徐行借着岑问善和方晋说话的功夫细细看过那人的脸,愈发觉得自己和那人像得犹如复刻。
只不过可惜的是徐行从小家境平平,后来又遭逢大变,为人清冷,是怎么都学不来方晋那浑然天成的养尊处优的气质。
他明白过来自己是一个代替品,还是个劣质的代替品。
其实最初徐行并未觉得有多难以接受,有钱人的世界他本就不懂,而且他对岑问善也没有什么除了钱以外的需求。只是他心地不错,觉得岑问善到底是解决了他燃眉之急的恩人,自己既然看出来了,就不能完全冷眼旁观。
于是那顿饭后他旁敲侧击地问岑问善有没有喜欢的人,岑问善并没有责怪他不知身份越俎代庖,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这才盯着徐行的眼睛,迷茫地回了句“大概没有”。
徐行当即心软了。怎么会有人笨成这样,明明很会赚钱,却将近三十岁了还没彻底开窍,替身都找好了,愣是都没意识到自己对正主有意思。
徐行心下默默叹气,难免动了想要帮帮岑问善的念头。
却没想到这么一帮,最终不小心坑害了自己。
毕竟戏文唱了千万卷,徐行又是个旦行的,唱的尽是情之一字最堪伤,加上生活中疲于奔波的无奈,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全然没了再去接触这方面事情的可能性,但动心这件事本就在一眼之间、一念之间……
又怎么会全凭他控制呢?
05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徐行在家里勉勉强强撑了两个礼拜,最后还是一个不小心就进了医院。
这一天他正为了几日后的演出彩排,不料唱了半幕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痛强行截断。他有些意外,这些日子他的头痛发病非常规律,通常在早起时最为剧烈,白天里虽然也会有阵发性的疼痛,但在间歇期并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白日里突然犯病犯得如此严重,剧烈的痛楚在大脑前部炸开,徐行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似乎装进了一团疯狂的、不断膨胀的气体,搅得整个头部又晕又胀,且这阵难受随着时间竟然有愈演愈烈之势。青衣的头饰并不很重,但弄上扮相难免都会将脸和头皮扯得生疼,徐行忽地觉得头重脚轻,眼前的世界陡然模糊起来,他眼眶干涩,知道自己不是疼出了生理泪水,而是视神经被压迫造成的视力下降……
就如母亲当年那样。
一切都如此熟悉,真该说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青衣脚步要求立腰不提胯,重心力道放在脚脖处,本是基础的步法,对于此刻疼得精神甚至有些混乱的徐行来讲却如同行在钢丝之上,他方才往前迈了两步,想要按照台本做一个旋身动作,可腰才动了一半,他忽然感到浑身一软,就这么无法自控地倒在了地上。舞台台面冰冷坚实,徐行摔得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腰部瞬间爆发出一阵撕裂般的痛感,只消稍微动弹一下便会疼得背后冷汗涔涔地冒。
徐行不敢动了,恍恍惚惚地想估计是拉伤得挺严重的,可头疼仍然在闹着,痛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戏班里其他演员都被这意外吓到了,徐行隐约听到他们如隔山海的声音,好像都在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可他视野实在是太模糊了,睁开眼随便一看都晕,遑论要看清同行们急切的表情。
徐行闭上眼,勉力抬起冰凉的手去扶自己沉重的头部,却不想浑身倏地一抽,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了一下。他心里暗道不好,下一刻便被胃里一阵翻搅打散了神智,也不知道是太疼了还是摔倒时撞到了肚子,恶心反胃的感觉叫嚣着冲了上来,转瞬间就挤到了嗓子眼儿。
徐行整个人又是一抽,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腹部,侧躺在地上呕了一口空气出来。这一口气似乎只是打开了某个凄惨的开关,他又无法遏制地连连干呕几下,紧接着好看的眉头死死一皱,就这么呕吐出来。
这不是普通的呕吐,是喷射状的,他知道这是典型的颅内瘤临床反应。
在意识抽离的前一秒,徐行感受着自己依旧如濒死之鱼般抽搐不已的躯体,嘴角讽刺地扬了扬。
真是脏死了。
06
徐行腰上拉伤严重,但更加严重的还是他脑子里长的那个瘤子。过几日的演出他是必然不可能上场了,但观众买票自然也不是来看替补的,徐行没有办法,躺在病床上发了条微博,向大家道了歉。
他在医院躺了两天,因为急性腰扭伤疼得实在厉害只好上普鲁卡因做了痛点封闭,他的小师妹想要留下帮他做些物理辅助治疗,他想到岑问善,到底没接受小姑娘的好心。
两天后医生给他撤了药,帮他绑上护腰进行固定,让他回家休息两天后尽快来医院做个脑部CT,好确认颅内瘤的位置。
徐行一一应了,独自打车回了岑问善给他买的那个家里。腰扭伤只是疼了些,不是什么非得住院治疗的大事,戏班那边给他批了假,既然这两天已经注定无法上台演出,不如就好好休息一阵,先把身体上的各种问题调养好。
岑问善工作很忙,平时也没多少功夫刷微博,对于徐行意外受伤的事情还并不知情。徐行也没有半分想要说出来给岑问善添堵的打算,毕竟他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暗恋者,至少得懂点事儿。
徐行前二十余年基本都在为生计和艺术奔波,平时独处时没有什么确切的爱好,此时整天整天窝在家里,除了费心耗神地去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各种痛楚外,也就只能听听戏。
岑问善是个很好的金主,充分尊重徐行职业的艺术性,一年前给他买了台堪称收藏级别的老式录音机,又派人四处寻来了很多珍贵的戏曲磁带,从剧目到参演的老板都是经典中的经典。徐行感念他的用心,平日里将这些礼物保存得很好,只有实在心痒才会拿出来听。
灰黑色的手提录音机喇叭里播放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这是京剧名曲《西厢记》的片段,里面主旦崔莺莺正唱到脍炙人口的一段儿唱词。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这段他也练习过千万遍,自然已经是倒背如流。徐行看着墙上已经仅余二十天的倒计时,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戏词唱了那么多遍,聚光灯一打,扮相一上,感情就如潮水般澎湃汹涌。可下了台,从徐老板变回普普通通的徐行,他又变得冷冷清清随随便便,就再感觉不出来离别究竟有什么好哭的。
毕竟离别的悲伤是出于不舍,可岑问善会为他不舍么?他这样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劣质替身,就连在最后一个月里帮金主追到心上人的计划都推不下去,留下他又有什么用?
徐行想着,关上了收音机。他断断续续地又哼起了《西厢记》中的另一句唱词,连日的头痛和呕吐让他音色渐渐不如从前,他甚至懒得用什么唱腔,就拿嗓子干瘪瘪地唱着。
“风月天边有,人间好事无。”
“风月天边有……”
他又兀自笑了一下,一时不知是在怜悯谁。
真可怜啊。
【龚朔】搞
龚子棋被人搞了,字面意思。
飞机刚落地,八个小时的飞行让两个人疲惫不堪,龚子棋撑着精神把盖在两个人身上的毯子叠好,徐均朔依旧把脑袋埋在龚子棋肩窝里,美名其曰醒盹儿。龚子棋匆匆把两个人的手机调回正常模式,一时间提示音响个不停,连忙按静音。徐均朔被接连的声音吵醒,粘粘乎乎地问,怎么了?
我被人搞了。龚子棋迅速浏览完三十秒内弹出的消息提取重点。???估计是还没睡醒,徐均朔的反应比平时慢了不止半拍。你还记得我上一部戏姓胡的女配角吗?
胡丽静,也就是那个女配角,在龚子棋和徐均朔登上飞机的一个小时后,于微博平台公开恋情。娱乐圈的大胆公开,本应是件值得赞美的事,但恋情的男主,是已经有男朋友...
龚子棋被人搞了,字面意思。
飞机刚落地,八个小时的飞行让两个人疲惫不堪,龚子棋撑着精神把盖在两个人身上的毯子叠好,徐均朔依旧把脑袋埋在龚子棋肩窝里,美名其曰醒盹儿。龚子棋匆匆把两个人的手机调回正常模式,一时间提示音响个不停,连忙按静音。徐均朔被接连的声音吵醒,粘粘乎乎地问,怎么了?
我被人搞了。龚子棋迅速浏览完三十秒内弹出的消息提取重点。???估计是还没睡醒,徐均朔的反应比平时慢了不止半拍。你还记得我上一部戏姓胡的女配角吗?
胡丽静,也就是那个女配角,在龚子棋和徐均朔登上飞机的一个小时后,于微博平台公开恋情。娱乐圈的大胆公开,本应是件值得赞美的事,但恋情的男主,是已经有男朋友且情感稳定且小范围公开且有背景有能力的龚子棋。
徐均朔和龚子棋在飞行中,根本联系不上,加之龚子棋签约的时候没提他是龚家的小少爷,公司秉着不炒白不炒的态度,强迫经纪人不要发声。一时间网站上闹开了锅。
龚子棋,上能唱歌下能演戏,唱跳俱佳,专业能力极强,凭借一张看起来凶巴巴但笑起来傻乎乎的脸圈了男女老少不少一批粉。按常理,这样一个有实力有粉丝的人,应该在事业上有不小的自主权,为啥公司觉得他是个软柿子好捏呢?
因为龚子棋比较佛系,再者公司里有龚氏的人,所以他接的每一份工作都是已经调好的,只不过调度隐蔽,看出来的人不多罢了。
回到正题,胡丽静一公开,龚子棋的好友群炸了。亲近的哥几个都知道他出道前就和徐均朔谈恋爱了,也曾多次公开表示自己有人管,让某些人别瞎想,但为保护隐私,从未明确提过徐均朔的名字。胡丽静一早打探好龚子棋过阵子休假,和“兄弟”一起出国玩几天,就把心思打在了这个时间差上。他一个小演员,又没背景,公司肯定不管,到时候先斩后奏,为了这部戏的热度也为了面子,他肯定会答应和她炒作一番,更何况炒着炒着万一成真了呢。
国内这边炒得火热,飞机上那边睡得火热。为了这次出游,两个人熬了好几个大夜才把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正头对头手挽手地补觉。李向哲、王敏辉他们一合计,事情不能都让姓胡的占了主动,决定主动出击。
“???某位,您有事吗?不能欺负龚子棋现在在飞机上看不到消息就瞎说八道呀,我们又不是没长眼?”微博认证国际名模王敏辉评论。
“我家的孩子,不会找杂七杂八的人,告诉你背后的人,龚氏不会与他进行任何的商业合作。”微博认证龚氏集团官方发言人。
“子棋太惨了,人在天上飞,锅从天上来,明明抱着爱人上的飞机咋就多了个女朋友,首先你性别就对不上勒。”微博认证知名演员徐泽辉。
“替我剧剧宠鸣不平。”微博认证著名音乐剧演员郑棋元。
一时间龚子棋的粉丝懵了,自己嫂子竟然是她的打击还没消下去,又被一波大佬的“助阵”惊呆,看来真正的嫂子是个小可爱!
可爱不可爱倒是不一定,反正挺虎的。
“他们说的,真的是一个龚子棋?我记得我粉的偶像不怎么红呀……”
“我觉得应该是......娱乐圈似乎找不出第二个叫这个名字的人。”
“好神奇,那咱们是不是可以闭麦了,感觉事情会是一个好的走向。”
“闭麦吧闭麦吧,咱这小胳膊小腿的别跟人家大粗腿碰,安生待着就好。”
“收到!”
龚子棋的经纪人也傻了,手里的饽饽突然香了,这是什么好事!此刻腰板儿也硬起来了,誓死捍卫嫂子的权利!三分钟后接到龚氏集团的电话,莫急莫动莫发言,龚子棋心里头有数,你把情况总结出来发给他,等他下飞机再做决断,网络上的事不用管。经纪人猛点头同意,然后从微博、豆瓣等各个平台搜集多方信息,用心从多个方面综合写了一份五千字的情况介绍,打包发给龚子棋......
让我们重新回到龚子棋和徐均朔这里。
龚子棋打开手机的第一刻是懵的,999+的消息掺杂着微博优酷等app的大版头新闻,让他一瞬间就明白应该是自己出了事。打开微信,首先弹出经纪人发来的五千字情况介绍,立马关掉,默默跟王敏辉打了个语音电话,勒令他用三十秒的时间解释清楚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一只手揽着迷迷糊糊的徐均朔一只手跟集团打电话。
半个小时后他们坐在去酒店的车上,徐均朔抱着手机刷消息刷得不亦乐乎。龚子棋你看,那个胡丽静撑不住开始跳脚了,哈哈哈哈哈哈。龚子棋看着似乎一点没受影响的徐均朔,点开直播软件。你为啥这么淡定?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而且,我相信你爱我呀。”直播间蜂拥而至的人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剖白。
“????what???是个小哥哥!”
“声音好好听!!!想看脸。”
“什么情况,正主开直播里面是别人?公司控制了?”
“妈的,声音好熟悉,老子房子可能塌了。”
“我靠,是徐均朔!”
龚子棋把摄像头对准自己。
“首先跟大家说一声抱歉,刚才在飞机上没办法收到消息,让很多人因为我的事情受到影响,对不起大家。然后我要澄清一件事情,胡小姐所说的都是假的,我,龚子棋,没有跟除我身边这位之外的任何人在任何时期谈恋爱,对于胡丽静小姐行为的处理方式稍后龚氏会发正式声明。”
“那个,大家好,我是徐均朔,是龚子棋的爱人。”徐均朔突然把龚子棋正对着他自己的手机转过来,两个人一起入镜。“因为我不想曝光,所以龚子棋一直没有明确提到我的名字,借此机会跟大家说一声,我旁边这个人有主了,是我!”
龚子棋又回答了弹幕提出的几个问题,五分钟后下播,随后龚氏的官方微博发出声明,追究胡小姐的刑事责任。
“原先还不想露面,怎么这回就想了?”
“因为要宣示主权呀。”
徐均朔冲龚子棋眨眨眼,然后关上两个人的手机。“现在好好享受假期吧!”
龚子棋和徐均朔的经纪人:弱小、没被通知到但腰板硬
徐均朔和龚子棋的cp粉:妈的我搞到真的了,这么拉郎都可以吗
两方的粉丝:靠,还挺好嗑,幸亏不是网上传的那个
翌日,龚子棋又被人搞了,也是字面意思,不过这次徐均朔的腰疼了好几天。
【虐攻】碎
四
接上篇
ab恋 易感期 追夫 烂/俗狗血虐 无医理
贺禹川×沈沄齐
本篇4k+
我编的我编的别跟我计较
沈沄齐在icu门外守了一天。
他记忆中的医院向来是人满为患,哭声与笑闹声不断,而icu外的走廊却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贺禹川术后一直没醒,护士不敢贸然撤掉监护器,鼻氧管挡住了半张脸,沈沄齐站在玻璃门外只能看见他的一只手无力的垂在床边,手腕上还有几个模糊的针眼。
看见这些,沈沄齐心里的酸涩感快要将自己闷到窒息,他抬手擦干眼角的泪,勉强扯出一个有些难看...
四
接上篇
ab恋 易感期 追夫 烂/俗狗血虐 无医理
贺禹川×沈沄齐
本篇4k+
我编的我编的别跟我计较
沈沄齐在icu门外守了一天。
他记忆中的医院向来是人满为患,哭声与笑闹声不断,而icu外的走廊却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贺禹川术后一直没醒,护士不敢贸然撤掉监护器,鼻氧管挡住了半张脸,沈沄齐站在玻璃门外只能看见他的一只手无力的垂在床边,手腕上还有几个模糊的针眼。
看见这些,沈沄齐心里的酸涩感快要将自己闷到窒息,他抬手擦干眼角的泪,勉强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不知第几次对着玻璃自言自语。
“快点醒来吧。”
韩翊来的时候提了份早点,看见沈沄齐还是安静的守在监护室前,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
“沈哥,你吃点东西吧,别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
“我没什么胃口,等会儿吧,饿了我自己吃。”沈沄齐摇了摇头,眼下是一整宿熬出来的乌青。
他正准备把散着热气的早餐拎去休息室,却不小心瞥见了韩翊另一只手里的药剂,几寸长的玻璃试管,上面贴着几个标签。
s级alpha 铃兰
脑海中几片零散的记忆拼凑成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答案,几行字似乎瞬间化作了冰冷的刀尖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沈沄齐似乎听见了自己身体内传来的,碎裂的声音。
“这个...是什么?”他的嗓音有些哑,茫然的抬起头,睫毛不明显的轻轻发颤。
“走吧哥,我去里边跟你说。”韩翊指了指不远处的家属休息室,他看到沈沄齐的反应,先前的猜想被证实了一大半。
沈沄齐失了魂一样跟在韩翊身后,脑子里一片混乱,头针扎似的疼。
“沈哥,我前两天陪贺总去医院找你,他在路上犯了胃病,蜷在后座疼得一身冷汗。”韩翊看着沈沄齐逐渐黯然的神色,叹了口气,还是开了口,“他那时候说话磕磕绊绊的让我去查信息素试剂仿制私贩的事情,我看他疼成那样还惦记着这事,估计是很重要,就抓紧去办了。
沈沄齐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似乎又被外力扯了一下,破碎的呼吸都像渗了血。
“我还问了贺总那个omega的事,他只说了对方被信息素压制导致了流产。但是沈哥,我跟了贺总这么多年,或许比你更了解他,他不愿意说的东西,我一眼就能看透。”韩翊看着眼前人摇摇欲坠的身体,平日里向来冷静自持的人好像被生生剥离了灵魂一般站在原地,无声的掉着眼泪。
“这瓶信息素是在黑市买的,我也是头一回知道有这样的非法交易,正规医院仿制信息素更多是为了安抚一些因为特殊情况丧失伴侣的alpha和omega,但是黑市走私的信息素,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用来诱引发情,或者像你看到的这样,恶意嫁祸。”
韩翊看见沈沄齐低着头不开口,不知对方在思虑写什么,言语间多了几分急躁。
“沈哥,我没骗你,我用一大笔钱敲开那群人的嘴,他们说这是两个月前一位姓凌的omega点名仿制的信息素,再多的话我套不出来,但是这些已经足够了。”韩翊说着,把试管递到了对方眼前。
沈沄齐接过对方手里的信息素试剂,几寸长的玻璃管似乎有千斤重,他好像捧着一把碎玻璃,生生扎进了皮肉里,刺骨的的疼。
他先前所有的怀疑、咄咄逼人的质问,在证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那些无法收回的,将贺禹川伤的体无完肤的话,一遍遍在他的脑子里回响。
“给你这样冷心冷血的人生孩子,会让我觉得恶心”
“这两天始终没给他好脸色,算是小小的惩罚”
“我干什么都不用你管”
贺禹川真的不管他了。
他现在一个人躺在icu,靠呼吸机维持着微弱的生命,始终不愿醒来看自己一眼。
沈沄齐眼眶红的好像要滴出血,他把试管紧紧攥在手里,因为过分用力,指尖都泛着白。
“我去找他。”
韩翊来不及追问,对方已经冲进电梯,往omega住院区走。
这一路上他闻到了各种各样混杂的信息素味,回想那天在医院的场景,贺禹川大概就是被医院混杂的气味引干扰,才会导致易感期提前。
可那天自己的第一反应,是责怪他不懂事,跑来这里影响了omega。
如果那时候自己能注意到他毫无血色脸和眼下的乌青,能看到他搭在上腹那只苍白无力的手。
贺禹川是不是就不会被满身病痛折磨的还剩一口气,孤零零的躺在icu,靠着呼吸机维生。
他以为自己的眼泪在这两天已经流干了,实际上,他间接对贺禹川造成的所有伤害,都会不断的在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上补刀,让自己更痛一点。
走进病房的时候,omega正在无聊的赏玩着一束纯白的百合花。
他闻声回头,看见沈沄齐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
“沈哥,你回来啦!我让护工走了,她笨手笨脚的,还是你陪着我更……”
话说了一半,沈沄齐走近了,凌桪看清楚来人通红的眼眶,平日那双平静难见波澜的丹凤眼一片冷意,如有实质一般,让床上的人打了个寒战。
沈沄齐性子冷,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带着拒人千里的清冷矜贵。他很少以这样的样子示人,平日里那层温和绅士的假面被他自己撕了个干净。眼里只剩一片彻骨的寒意,让凌桪感到莫名的心惊。
“这是什么?”沈沄齐不理会对方聒噪的废话,二话不说把手中的试管扔到对方脸上,易碎品落地时磕在金属床角,打碎在地上。
房间里浓重的铃兰香将人压迫的喘不过气,不过沈沄齐早已习惯了这个味道。床上的omega在闻到味道的一瞬脸色变的煞白,过了几秒,颈上又逐渐浮起一层不正常的暗红。
s级alpha信息素的攻击力不容小觑,这瓶仿制信息素足以杀死眼前脆弱的omega。
“咳...咳咳,沈哥...这是贺...贺先生的信息素,你怎...么了?我好...难受。”凌桪在这样的压迫下咳的撕心裂肺,骨子里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怎么了?你亲自定制的信息素,可别浪费了。”沈沄齐笑了,上前把omega脆弱的颈子掐在手里,看着眼前人无力的挣扎,一寸寸收紧了力道,像在玩弄一个脆弱的猎物。
这还不够,他恨不得将眼前人凌迟,让对方亲身尝一遍贺禹川受过的苦。
“沈哥,你说...什么呢?放..放开...我。”凌桪顾不上浑身上下针扎般的痛,无力的抓住沈沄齐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腕,拼命挣扎着。
“不知道?黑市交易合同上落的是你凌桪的名字,你还敢跟我狡辩?”沈沄齐嫌恶的甩开对方的手,甜腻的信息素味飘在空气中的每个角落,令他觉得恶心。
“原来你...都知道了。”听到这儿,凌桪勉强扯出一个笑,在信息素的攻击下勉强撑起身子,捂着胸口艰难喘息着。
“凌桪,我们当年和平分手,我扪心自问没欠你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挑拨我和禹川的关系?”沈沄齐俯身掐住了omega脆弱的下巴,力气大到将那块白皙的皮肤掐的通红。
“拙劣?沈哥,我手段...再怎么拙劣,你不还...还是信了么?”omega在剧烈的挣扎下早已红了眼,外露的皮肤都浮着一层不正常的暗红,这是被alpha信息素攻击后的自然反应。
是啊,就是这样拙劣的谎话,沈沄齐还是信了,甚至不曾给自己的伴侣丝毫解释的机会。
想到这儿,沈沄齐手上突然卸了力,踉踉跄跄的后退两步,眼里的血红逐渐褪去,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哥,我当然知道这个手段拙劣,可那又怎样呢?季枭一点都不爱我,我长这么大,对我最好的人,也只有你了。”凌桪恢复了几丝力气,勉强坐直了身子,“可是你偏偏被贺禹川抢走了,凭什么啊?你和我分开之后,那么轻易的爱上了他。”
“我爱贺禹川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早就分手了。你有什么大可冲我来,我是不喜欢你,这难道是贺禹川的错吗?”
“你闭嘴!我等了三年的机会,甚至不惜忍着对季枭的厌恶,怀上了他的孩子。”
“我当然不会给他生孩子。我什么都没有了,那这个孩子,总该由我支配吧。沈沄齐,我爱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永远都别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眼前的omega眼睛红的不正常,他几乎癫狂的笑着,眼泪却顺着眼角滴落在单薄的病号服上。那些偏激的话落在沈沄齐耳朵里,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当年究竟喜欢过怎样的一个人。
床边新鲜的百合花被omega狠狠摔在地上,满地狼藉。
“走私仿制信息素,这样的罪名够你下半辈子在牢狱里度过了,凌桪,你觉得我会怕什么?”沈沄齐不再理睬床上发疯的omega,听到对方恶毒的诅咒,他又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朝凌桪笑了笑,吐出这样一句诛心的话。
凌桪还在断断续续的哭,嘴里不清楚的嘟哝着什么,沈沄齐都不再在乎。
关上房门,他几乎逃一般的向顶楼的icu走,却在电梯门口被一阵心悸逼的蹲下了身子,不断拍打自己的前胸,安抚着狂跳的心脏。
他把头埋在双膝之间,蹲在电梯外的角落里,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嘶哑的哭出了声。
他从来没有这样痛过,像是活生生剥开自己这些年费力打造的坚硬的盔甲,他那颗早已失温的心似乎艰难的恢复了温度。
沈沄齐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要贺禹川最温暖的拥抱和亲吻。
贺禹川醒的时候,身边只有沈沄齐。他已经转来普通病房五个小时了,情况稳定后,护士便拆掉了一些多余的监测仪。
他费力的抬了抬胳膊,谁知却牵出腹腔一阵撕裂的疼。
“不要动,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沈沄齐原本靠在椅子上出神,却瞥见了贺禹川手上的动作,暗淡的眼眸瞬间多了几分光彩。
“这是,什么?”贺禹川脑子里仍旧是一片混沌,他的眼神看向了头顶的药瓶,轻声问。
“这是比较温和的抑制剂,你现在还在易感期,强效药对身体不好,这个更合适。”沈沄齐听完笑了笑,眉眼间一片温软。贺禹川一直有这个毛病,抗拒打针吃药,像个任性的小孩子。
“我…不要,这个。”贺禹川皱了皱眉,脸上多了几分不愉。
“为什么?”
“我不喜欢,疼。”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自己小臂的针眼上。
“你以前,从来不让我用这个。”
沈沄齐眼里的光突然黯淡了,整个人如坠冰窟,曾经的回忆在自己脑海中穿梭,他看着病床上苍白到几乎透明的人,甚至忘了呼吸。
贺禹川确实没有用过抑制剂,他十九岁分化成alpha跟沈沄齐在一起,往后的五年,每次易感期都有爱人陪在身边。
是沈沄齐一直捧着他,护着他。
沈沄齐给了他承诺,给了他爱和包容,却给不了他安全感。
贺禹川曾在无数个夜里失眠,害怕沈沄齐终有一天会放开自己的手。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留住自己的伴侣。漫长岁月里曾经那些爱的证据早已变得飘渺,沈沄齐似乎并不需要自己的爱。
沈沄齐在时间的打磨下变得圆滑世故,他的爱意不再招摇,情话也不会挂在嘴边。贺禹川用一束玫瑰换不得他的/吻,却能用一份合同,换来对方几天的笑脸。
这样的变化令贺禹川惶恐不安,直到两个人因为凌桪的事情起了争执,贺禹川突然发现,他自以为是的良苦付出,到了沈沄齐眼里,不过是幼稚。
他走的太慢了,所以永远都追不上沈沄齐的脚步。
这篇算单方面虐受
两个人之间关于追夫的极限拉扯在下一篇。
【九辫儿】一斛珠
圈地自萌,请勿上升
提前发的生贺文,1.4w+,先婚后爱,民国,无脑且甜,ooc
“有的人,来到人间就是为了守护你的。”
杨九郎只知道津门张家那小少爷还不满十九,和他幼时见过一次,时隔十几年,也记不太清了,长大变成什么样子也不得而知。母亲倒是给自己看过照片,不得不说是有个让人一见钟情的模样。不过杨九郎并没有太在意,在意也没什么用,这桩婚事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当初就是不肯去管商号非要去当教书先生已经算忤逆一回了,这回要再倔起来,非得把祖母和爹娘气着。
杨老爷和夫人本都是传统的,况且老夫人也在,除了新人是婚车接来的,其他一律照着旧习俗。婚礼盛大体面,...
圈地自萌,请勿上升
提前发的生贺文,1.4w+,先婚后爱,民国,无脑且甜,ooc
“有的人,来到人间就是为了守护你的。”
杨九郎只知道津门张家那小少爷还不满十九,和他幼时见过一次,时隔十几年,也记不太清了,长大变成什么样子也不得而知。母亲倒是给自己看过照片,不得不说是有个让人一见钟情的模样。不过杨九郎并没有太在意,在意也没什么用,这桩婚事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当初就是不肯去管商号非要去当教书先生已经算忤逆一回了,这回要再倔起来,非得把祖母和爹娘气着。
杨老爷和夫人本都是传统的,况且老夫人也在,除了新人是婚车接来的,其他一律照着旧习俗。婚礼盛大体面,从车上把自己的小夫人扶下来的时候,杨九郎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下暗喜了一瞬,站在身边的是比照片上俊俏万倍的人儿,就是拜堂全程都冷着一张小脸,几乎没抬眼看杨九郎一下,丫鬟劝着老夫人说少夫人年纪小紧张的,杨九郎心里犯了嘀咕,想着自己就这么不招待见,他就这么不乐意和自己成亲吗?
新房里,二人对坐喝了交杯酒,一众仆人都退了下去,并肩坐着,杨九郎记着母亲特意告诉过,身边的人,名磊,字云雷。杨九郎寻思了半天,想叫一声“云雷”,嘴噘了好几次也没叫出口。微微回头瞥了一眼张云雷,见他依旧满脸不高兴,想来强扭的瓜不甜,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刚走了两步。
“你干什么去?”
杨九郎听见身后脆生的一句话,心里那点纠结的别扭消了些,转回身,眼神躲着张云雷,余光仍然能把他的着急收在眼底。杨九郎犹豫着开口:“我在这儿你似乎不是很开心,我,我出去……”
“新婚之夜新郎不在新房这算什么规矩,况且,我没有因为你不开心。”
张云雷说着话头又垂下去,这次是真的因为杨九郎不开心了,身子往边上挪了挪,杨九郎蹑手蹑脚地又坐了回去,坐的离张云雷近了些。见他垂眸不语,红灯罩透着台灯的光也是火一样的,映得红衣粉面的佳人勾魂摄魄,竟真有一眼动心这样的事。曾经杨九郎想成为圣贤,如今倒是怀疑,圣贤的坐怀不乱是不是真的。
在乎一个人才会在乎他对自己的想法,杨九郎觉得这么冷下去也不是办法,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啊?不想和我结婚?”
张云雷摇摇头,杨九郎的手慢慢移到张云雷的手背上,张云雷睫毛动了动,下意识想抽回手又止住了自己的下意识。
“既然没有因为成亲不高兴,我们,就算是夫妻了,你与我说说缘由?”
张云雷身子微微侧过去,背对着杨九郎,杨九郎就歪过头看他。
张云雷寻思起什么,轻声“嗯“了一声,说道:“我委屈死了。”
“大喜的日子不许说这个字,呸呸呸!”
杨九郎急切的回答逗笑了张云雷,张云雷可算是有了笑模样,瞥着他说:“你读过书的还信这个啊?”
“长辈说的嘛,说说,你怎么委屈了。”
张云雷想起来又把小脸拉着,说:“从天津过来一路还没好好歇歇呢,一大早鸡还没打鸣就把我叫起来了,困着呢,其月给我拿了一盘艾窝窝,还没等吃,管事的陈妈说时辰来不及了,拉着我就换衣打扮,折腾了一整天,我一口东西都没来得及吃,烦着呢。”
杨九郎憋了好几回才忍住笑,神情都温柔了,“原来你是饿了呀,我让人弄点吃的。”
张云雷发觉自己方才有点急,又端端坐好,小声的说:“也没有很饿,我就是生气为什么把我的艾窝窝端走,我都没吃过呢。”张云雷转过来面对着杨九郎,眉头蹙着,小嘴嘟着,有十分的委屈,再一抬头,眼泪就要溢出来似的。
“好了好了,我这就叫人给你寻去,要是没有就让厨房现做好不好?”
张云雷这才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杨九郎,手还被他紧紧握着,霎时脸颊滚热,只“嗯”了一声就又转回身。杨九郎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走到门口,张云雷侧耳听他跟仆人吩咐,也听不太清。待他关了门,张云雷又急忙坐直了身子。杨九郎倒了杯茶,端着桌上的点心递过来。
“先少吃点,别饿坏了。”
张云雷抿抿嘴,接过茶杯,喝了一小口,抬头望着他:“我没饿。”杨九郎只好又放回去。
杨九郎把点心盘放下的空当,张云雷扭了扭脖子,还不小心被杨九郎看到了,立马又老老实实。
“这一天也够累的,要不你先去洗个澡,换上睡衣,等你洗漱好了差不多他们也把艾窝窝送来了,行吗?”
杨九郎微微俯着身,小心翼翼的问,张云雷直直的盯着他婚服大褂的扣子,结巴地回了句:“不……不合适吧。”
看张云雷本想答应又立刻拒绝的样子杨九郎就明白了,把他额前的碎发捋了一下,笑着说:“这些规矩都是岳母大人教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
“看你就不像会守规矩的。”
“你才不守规矩。”
张云雷顶了一句又后了悔,杨九郎拍拍他的胳膊,柔声说:“我家没那么多规矩,况且屋里只你我,不用拘谨。”
张云雷也实在被那身婚服板的难受,杨九郎让他带来的丫头其月来伺候。看张云雷抱着睡衣踱进里间,杨九郎笑了笑。他原本想的是,娶回家来,只要不耽误他的教书大业,贤内助与否都不重要,要么就是在他无暇时候替他多在父母跟前尽尽孝。之前还听说这位小少爷是“泼辣”出了名的,出嫁前还和家里的姨娘闹了一番,不过杨九郎见过这么个软乎乎的夫人,倒想象不出来他撒起泼来如何,想来也是可爱的吧。好像昨天他还觉得自己想的挺好,如今看来,杨九郎的计划好像都不太可行。
杨九郎见其月出了门去,再看张云雷披着丝绸的睡衣走出来,洗去浅淡的脂粉,愈发清秀惹人疼惜。杨九郎正沉浸在出水芙蓉的美好里,张云雷看见桌上几盘的好吃的,小跑着就扑到桌前,还碰倒了茶杯。
“当心。”
“嘿嘿,不好意思。”张云雷搓搓手,眼睛一秒没离开餐盘。
“没事没事,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快吃吧。”杨九郎说完起身去柜里拿了个薄毯。
张云雷趁他转身,一手拿了一个艾窝窝塞到嘴里。
“别急,又没人跟你抢,来,披着点,别着凉。”
张云雷眯着眼睛笑着说了句谢谢,低头又认真吃着。
“你就因为这几个糯米团子,咱们拜堂都没给我好脸色。”
张云雷听完,使劲把嘴里的咽下去,“我没有,我就是太想吃了嘛。”
杨九郎起了玩心,把张云雷面前的一盘端走,问他:“那我问你,给你个选择,你是选艾窝窝还是选我。”
我认识你还不到一天,可是好早我就想吃了艾窝窝了,我当然选糯米团子呀……虽然张云雷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肯定不会这么说。不过杨九郎看他的小眼神都要掉到盘里了,就把点心放回他面前,也捏起一个放进了嘴里,不知为何今晚竟然觉得这一盘糯米团子有点酸。
“吃饱了吗?”
“嗯。”
杨九郎看着一桌空盘,再看舔着嘴唇的小夫人,不知道该哭该笑。
“喝点水。”
张云雷捧着茶杯,喝完放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杨九郎问了句。
“那个……明天还有吗?”
杨九郎实在忍不住了笑,张云雷懵懵的,他轻轻点了点张云雷的嘴角,说:“有,只要你想吃,随时都有。”
“那就好。”说着话张云雷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睛,“我困了,想睡觉。”
杨九郎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为什么咽口水。看张云雷抬手把薄毯拨开,底下便是遮着红绸纤瘦的肩背。张云雷起身向着床边走了两步,突然停住,手指在身前胡乱搅着。
“你是不是应该……和我一起睡觉吧?”
杨九郎一呼吸发现空气好像有点稀薄,不知道哪里有些热,空气安静了片刻,杨九郎才回了句:“你要是困了就先歇着,我去换个衣服。”
张云雷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钻到喜被里,蒙着半张脸,明明又困又累,却睡不着。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张云雷听见声音,眼前暗了一下,虽然杨九郎上床很小心了,还是惹得张云雷把被子蒙过了眼睛,心想着,这叫席梦思的玩意可不太好。
张云雷脑子里跳跃着管事妈妈教导的“规矩”,可是旁边的人好像一动不动的,张云雷忍不住扒开被子,一睁眼刚好和侧身看着他的杨九郎对视,一低头又藏被子里。
“多闷啊。”杨九郎像小时候宠着养的小白兔一样把张云雷的小脸从被角捧出来,张云雷的睫毛颤颤巍巍的动了几下才睁眼,嗅着两个人身上沐浴后相同的香味。
“不是困了吗,睡不着?”
“我……”
杨九郎见他脸色有点发白,方才碰到他的手也是凉凉的,便问:“你是害怕我吗?怎么感觉你有点抖。”
“我冷。”
这句话的可怜劲儿和刚才想吃艾窝窝的感觉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杨九郎把被子扯了扯,往张云雷那边伸手试试,果然这么久了都没有点热乎气,不过这才秋天,屋子里也不算冷,杨九郎就用手背贴了下张云雷的额头,张云雷躲开,说道:“没生病,我天生就这样,在家的时候,每晚要用汤婆子暖了被窝才能睡觉,要不然我身上就总是冷的。”
“是这样啊,我事先不知道,我这就叫人去准备。”杨九郎翻身就要下地,刚要掀开被子,张云雷说了句:“这么晚别麻烦了。”见他这么着急,心里一瞬欢喜。与此同时杨九郎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么大一“汤婆子”怎么不用呢,回头看张云雷被昏昏暗暗的灯光映得如水的眸,开口说道:“嗯……要不你躺到我这边,我已经捂暖了,我不冷。”
张云雷没说话,抿着嘴,杨九郎把被子理好,下了地,张云雷就挪了过去,在大大的床上像个小娃娃。
“小时候我娘老说我上辈子是条蛇吧,身上总是凉的。”
“是白蛇吗?”
这么一会功夫杨九郎竟然都会玩笑了,张云雷吐吐舌头,说:“是毒蛇。”
“有没有暖和些?”
“嗯。”
“新婚之夜,就又冷又饿的。”杨九郎把张云雷的被子又掖了一下,胳膊顺便就直接隔着被子搭在了他身上,就像把人连被子一起搂着,还叹口气,带着心疼。
“我又不想啊,怎么着,你嫌弃我了?”
这语气可让杨九郎察觉出有点“泼辣”的感觉了,好奇问他:“当然不是了,不过我听说,你来北平之前还和家里的姨娘打架来着?”
张云雷倒也没有在意,想起来还有点气,气呼呼的说:“谁让她们说我了,我就把她们要做衣服的布料扯窗帘了,把三姨娘的烟袋锅拿去换了个镯子,你看,就是我戴的这个,好看吧?”说完还把手腕举起来晃晃,纤细雪白的腕子配着水头上佳的玉镯,怪不得古人单凭一截皓腕就能爱上一个人。
“好看,她们怎么说的你啊,你气成那样?”
“来北平的前几天,三姨娘倚着房门,说我嫩的像棵蒜苗,受不住姑爷的欺负,还说我……”说到姑爷俩字还特意看了杨九郎一眼,杨九郎侧着支起身子,手还在环着。
“还说什么?”杨九郎知道妾室大多出身不高,挤兑人想来也是低俗的,可是看着眼前人冰清玉洁的样子,竟会想要把他往俗气里带一带。
“说我仗着少爷身份压她们,等洞房花烛哭着跟姑爷求饶就威风不起来了。”
杨九郎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却没想到张云雷就这么直白的告诉他了,看他单纯的叙述出来,想着就问了句:“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张云雷耳朵顿时就红了,不过这也是他料想之中的,洞房花烛夜谁也不能这么素躺着,况且自己还这么的……好看,这可不是他自恋,连看不上他的三姨娘都说他艳绝津门。
“我……我知道啊,陈妈妈教过我。”张云雷十指捏着被子,眼珠转着,像个小仓鼠。
“她怎么教你的啊?”杨九郎愈发过分,张云雷便生出个主意。
“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张云雷摆摆从被子里伸出的指尖,杨九郎听话地附耳过去。
“啊!”
也不知道这新房里少夫人没出声,少爷怎么先喊了一声。原来,杨九郎刚贴过去,张云雷厉害的小爪子就捏住了杨九郎的耳朵,还拧了半圈。
杨九郎捂着耳朵坐了起来,张云雷也坐了起来,杨九郎又无辜又无奈的看他,张云雷“哼”了一声,“你还真像我那缺德的姨娘说的,欺负我?”
“我没有,我……”
“嗯?”
杨九郎被张云雷一指就住了嘴,没想到张云雷看着瘦,手劲还挺大。张云雷“报复”之后心情大好,不过看在杨九郎给他暖被窝的份上还是哄一哄吧。
“还疼吗?我给你吹吹就好了。”
张云雷的好心换来的是没反过神就被按着肩膀压在床上,杨九郎能看清张云雷眼里他的影子,还有张云雷下意识挡在身前的双手,又慢慢放松,眼神也从惊慌变成了依附。他,是真的可爱。
“那么多规矩都守了,这最后一个,是不是也要守啊?”
张云雷能感觉到杨九郎身上的温度,温柔的,舒服的,比汤婆子还暖,双手不自觉就滑向他的肩背。
“反正,我肯定不会哭就是了。”
“要是哭了我怎么哄你呀?”
张云雷慢慢闭上眼睛,贴在杨九郎的心口,似乎有些伤感的低声说:“你就……就唤我磊磊,抱抱我就好了。”
“我记得了。”
静夜影深,清歌暂引樱桃破。
绣床翻云,向人微露丁香颗。
软娇无那,沉檀笑向檀郎唾。
让杨九郎没想到的,是张云雷先颤着音说:“你是我的了。”
“不对,你是我的了。”
风流云雨散,良宵有限情无限。
罗袖裛残殷色可,新婚夜的床单注定不能太干净。
这一夜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张云雷醒的时候是困得不行,拉着杨九郎的衣角才坐起来睁开眼睛,窝在杨九郎怀里哼唧了半天才叫仆人进来。杨九郎心疼的紧,可是给祖母和爹娘敬茶又不能不去,怪自己昨晚给人折腾的太久。
新婚第二天,穿一身稍浅些的妃色最合适。不过换衣服的时候张云雷发现自己的左手腕多了个不大不小的痕迹,记不清几时杨九郎咬的还是亲的,倒也不疼,就是怕抬袖伸手的会露出来。
“怎么了?”见张云雷低头念叨什么,杨九郎系着扣子过来问。
“瞧你干的好事。”
粉拳落在杨九郎心口,玉镯和银扣碰了一声响,软绵绵的手腕顺势被杨九郎抓在手里,直接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张云雷急忙收回手,忙看了一眼几个丫头站在一边低着头。
“不妨事的,别人猜不到,看到了兴许觉得是你的胎记呢。”
张云雷拽着袖子,擦着杨九郎身边过去,“你理由倒不少,是个人谁会咬人家手腕子。”
杨九郎两步追上去环着张云雷的腰挠痒痒,“呦呵,新婚第二天就骂你夫君呀。”
“别闹,我,我腰疼。”
“啊?没事吧?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着急的是杨九郎,罪魁祸首也是杨九郎,张云雷白了他一眼便不说话了,二人说笑着并肩去了上房拜见祖母爹娘。
祖母清瘦慈祥,精神矍铄,杨母端庄,眉眼未衰,更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杨父不怒自威,只在接过儿妻的茶时笑一笑,长辈看起来都十分满意这位少夫人。小两口又给姐姐姐夫倒了两杯茶,姐夫是入赘杨家的,所以一直以来也是他在帮着杨父打理生意,并非贫苦人家出身,只是家道中落,父亲是杨父的旧交,他也是博学多才,踏实稳重,不然也不会得到杨大小姐的芳心。杨大小姐必然也不是爱慕虚荣,娴静犹如秋月,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坐在那里,更添温柔。
“九郎,既然云雷都进了门,以后你也少去学校吧,整天跟着一群孩子,能成什么大器。”敬茶后一家人坐一起闲话几句,杨父当着一家子面数落杨九郎,老夫人没好气的看了儿子一眼也没止住。
“老爷,九郎刚成亲,你在这大好日子当着云雷的面……”杨母劝阻一句,杨九郎手扣着桌角,张云雷四下偷瞄了一眼。
“就是要这时候说,我都怕儿媳妇嫌弃他。”
众人这时候都把目光转向张云雷,张云雷知道这时多说不合规矩,可又不得不开口:“爹,娘,九郎教书,传道受业,春风桃李,原就是上善之事,他这么年轻就俯首甘为火种,日后也必值得我托付,若非如此,儿妻还不愿嫁呢,父亲母亲莫怪云雷多嘴,别因为此事生了不悦。”
“说得多好啊,祖母的乖孩子,快过来坐到祖母身边。”老夫人听完哈哈笑起来,摆着手叫张云雷过去,张云雷便起身过去,老夫人拉着他的手坐到自己身边。那旁杨母也连连点头微笑,杨父和杨九郎对视一眼,有些让人读不懂的意思。
“祖母。”
“哎,好孩子,来”说着把自己手上的玛瑙指环摘下来套在了张云雷的手指上,“瞧瞧我孙媳妇这手,真漂亮,正好配得上祖母的戒指。”
“云雷,那可是你祖母的陪嫁,连娘都没给呢。”杨母这样说,语气神情没有一点妒忌的意味,多的是在全家人面前宣告少夫人的地位。
那是质地极好的玛瑙,近乎透明,和玉镯相衬相合,张云雷慌张的推脱,被祖母握住手,像抱着小孩子一样把张云雷揽在肩头。
老夫人一边轻轻拍着张云雷的背一边看着杨九郎说:“不推脱不推脱,这就是云雷的,祖母的好孩子,当年呀,我的祖母把这个戒指给我的时候告诉我,有的人,来到人间就是为了守护你的。”
回房的一路张云雷都垂着头,杨九郎试图与他说话他也是随口回应,到了房里,杨九郎把门关好。
“怎么不高兴了?饿了?”
杨九郎刚一问,张云雷坐在椅子上便抽泣起来,吓得杨九郎两三步迈过去还撞到了旁边的木凳。
“怎么哭了啊,是不是刚才父亲说话让你不舒服了?”
张云雷埋在杨九郎腰间哭,杨九郎坐下,抱着他哄:“好了好了,磊磊不哭不哭,磊磊怎么了?跟夫君说说好不好?”杨九郎哄着张云雷一直抽抽搭搭的哭,他便一直抱着,“昨晚都没哭呢,今天怎么了?是身上不舒服了吗?”
“没有。”张云雷嗔怪着还打了杨九郎一下,杨九郎寻思一遍自己的话也笑了。
等张云雷渐渐呼吸顺畅了,从杨九郎怀里起来,肩膀的衣服都被他哭湿成了深红色。
“哭够了吗?”杨九郎捧着他的脸,指腹擦着眼泪。
“嗯。”
“那该告诉我为什么哭了吧?”
“不是因为爹的话,是祖母,祖母太好了,九郎,我都好久没被长辈这么疼爱过了,好像记忆里,还是很小的时候。”
杨九郎忽然不知道怎么安慰了,从前传闻张小少爷的性子泼辣,也许只是掩盖脆弱的伪装吧。
“以后会一直有的,祖母,娘亲,父亲,姐姐,都会很在意你关心你。”
“那你呢?”
“我呀,你看着我怎么做就好了,我们去吃点艾窝窝好不好?”
“你能不能带我去厨房看他们做?”张云雷拉着杨九郎的手,还泪眼汪汪,这根本就不是个问句。
“为什么去厨房呀?”
“我想看看糯米怎么变成那么可爱的点心。”
“那我们先去洗个脸,要不然眼睛该肿了,肿成两个艾窝窝。”
其月看着杨九郎牵着张云雷的手,像给小猫洗脸似的给他洗,之前她还担心少爷会从一个纷扰之地到了另一个牢笼,这样看起来,应该是她想错了。
三天回门,算了算时间,还是火车比较快,张家上两辈出过高官,不过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就不如从前,尤其是现在,靠着以前的旧关系维系着家族,张云雷嘴上说嫌太折腾不回了,杨父和杨九郎都不肯,规矩不能坏,还带了许多回门礼。路上张云雷一直都像有心事,杨九郎问了几句他也没说什么,心想着可能是不想见到那几个姨娘吧,小孩心性,记仇。想到此只觉可爱,捏捏他的后脖颈,叫张云雷骂了句毛手毛脚,他越被骂反而还越高兴。
到了张家已经下午,张父带着人在外迎,杨九郎看了一眼,有三四个穿着旗袍的女子,只是都不太像主母。出于礼节,杨九郎都见了礼,她们看见杨九郎带的礼物倒都很开心。
“爹,我娘呢?”
“你娘病了,没让她出来。”
进了院子,上房正堂坐着一位面色蜡黄的妇人,听见声音忙扶着桌角起身,张云雷小跑着过去扶。
“娘。”
“哎,回来了,回来了好。”
“嗯,您怎么了?”
“没事,老毛病了。”
妇人攥着张云雷的胳膊十分用力,杨九郎看得出来,老人看着儿子的眼里都有了泪花,上前也叫了一声“娘”。
“哎,一路累了吧?”
“不累。”
杨九郎注意到方才门口迎着的几位都没进来,应该就是张云雷嘴里的“讨厌姨娘。”
说话时候张父句句话离不开杨家的生意,从书局到纸作坊,杨九郎只说自己不打理生意,知之甚少。张母趁着吃饭的空才问了几句家里,见张家人如此,杨九郎似乎知道了张云雷一路的心事。
吃过饭就已经天黑,张云雷送母亲回房,杨九郎和张父喝了一会茶,二人就随着家丁去了客房,张云雷路过一个房间张望了好几眼。客房前面的两间房门露着缝,杨九郎瞧见有人往外看,抬手环上张云雷的腰。
“九郎你干什么?还有别人呢。”
“我们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日后杨家的当家,我不能搂一搂吗?”
杨九郎的声音略大,张云雷这才注意到两个姨娘房间的门关紧了。
到了房里,张云雷看到母亲特意准备的汤婆子,差点又落泪。
“九郎,你刚不用那样的。”
杨九郎知道张云雷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我明白我对你好不需要别人知道,但是你们家的人一定要知道。”
张云雷点点头,说:“我原来的房间让我爹给他新姨娘了,在客房委屈你了。”
“说什么见外的话,和你一起还委屈呀。”杨九郎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有些嘀咕,不过也没问。“我应该告诉岳母大人,以后磊磊不需要汤婆子了,他已经有了新的。”
张云雷可算是笑了,晚上,躺杨九郎怀里,给他讲自己当年把张父的纳妾典礼砸了的事,讲张母这么多年的旧病是那个妾室给她下了药落下的。讲着讲着就睡着了,杨九郎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第二天中午,两个人就准备回了,张母依依不舍的送到门外。
“云雷呀,天阴了,要不然明儿再走吧。”
“不了不了。”
杨九郎见状忙说:“娘,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磊磊的。”
“磊磊?”
张母问道,杨九郎疑惑,张云雷忙接过话,“娘,九郎还要工作,得空我们再回来。”
“好。”
二人告了别,车走了一段,张云雷看窗外下起了小雨,想侧一侧身子才发现手一直被杨九郎握着。
“九郎,你是不是疑惑我娘都不知道磊磊这个称呼,还有为什么我刚成亲我爹就纳妾?”
“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
顿了一会,张云雷述道:“其实,我小时候在北平,那时我们见过,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六岁时候就离开了父母,被送到天津过继给叔叔婶婶,就是现在的爹娘。”
杨九郎听了倒吸一口气,不仅为这个事实,还为张云雷云淡风轻的语气,张云雷苦笑着继续说:“婶婶视我如己出,其实叔父待我也不差,就是对婶婶不好,可能是对家业无力,唯一的女儿还夭折了,他就不断寻找新人以做慰藉吧。磊磊是我亲生父母取的乳名,叔叔婶婶并不知道,也许知道也忘了吧。叔叔对婶婶冷漠,他的妾室就欺负婶婶,我看不惯,为了护着婶婶就和她们打架吵架。”
原来,磊磊这个乳名,是亲爹亲娘叫的。
杨九郎感觉心里一下子就被填满了,被一个人,和他的名字。
“那他们?”
“我的亲爹亲娘吗?也许还活着吧,他们告诉我,他们去保护更多的孩子了。这么多年战乱四起,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命丧哪里了还是依然保护着孤苦的人,没有一点消息。”
张云雷看着车窗上汇成一股一股的雨水,倚靠在杨九郎身上,“九郎,我好像突然明白了祖母说的那句话。”
“我也好像明白了。”
杨九郎又在家陪了张云雷几天,等他熟络了家里的人也要去学校了,每天早上张云雷送他出门,回家来张云雷也总是第一个迎出去。家里会有一些售后的账和事宜,不会很操心,杨父就让女婿交给张云雷打理,这样张云雷也不用每天只是跟祖母散步跟杨母聊天,免得无聊。
每夜晚杨九郎都会先躺下暖一会被窝,关了灯两个人拥在一起互相说着自己在家在外的琐事,慢慢地互相了解,慢慢地互相依赖。
转年春来,春分那日,张云雷穿了一身蔲梢绿,很是别致俏皮。祖母知道张云雷年纪小还贪玩,让杨九郎带着他出门踏青。出门时候欢欢喜喜,回来时候张云雷跑到祖母那就告了状,告诉祖母她的好孙儿把沙燕纸鸢飞到树上拿不下来了,还不给自己买艾窝窝。
“小可怜儿,都怪那个臭小子,祖母替你教训他啊。”
杨九郎也委屈呢,“祖母,沙燕是磊磊自己放飞的,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我让他回来吃他就故意跟您告状。”
张云雷坐在祖母身边,贴着祖母的肩膀不理他。祖母自然也一清二楚,哄着张云雷说:“磊磊呀,祖母告诉你一个秘密,保你开心。”
“什么秘密呀?”
祖母悄悄地耳语:“九郎怕猫,特别怕。”
杨九郎也听不见,祖母和张云雷笑得他一头雾水,杨九郎也不管了,老小孩和小小孩开心就行。
“磊磊,祖母今天告诉你什么秘密了?”晚上杨九郎给张云雷擦着头发,张云雷一听就又笑了。
“祖母告诉我,下回你要是再欺负我,就让我……喵……吓死你。”
张云雷“喵”了一声之后鼓着嘴,杨九郎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想笑,可还是配合地拍拍胸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张云雷知道他哄自己,不过这心里就是高兴。
杨九郎贴着张云雷的耳边说:“那祖母有没有告诉你另一个秘密呀?”
“什么?”
“我要是害怕什么呢,就把他吃掉。”
毛巾被杨九郎扔在一边,小奶猫扑腾着被夫君抱到床上。
“杨九郎,你……”
“我怎么?”
“你死定了你。”
“我就喜欢这嘴上厉害的猫儿。”
“……”
夏天日头大,杨九郎就不在中午回家吃饭了,张云雷偶然听见他抱怨学校的饭不好吃,就决定中午给夫君送饭去。
当穿着一身金盏黄大褂额上布满汗珠的小夫人出现在教室门口,杨九郎都想去广播室喊一喊,他媳妇给他送饭来了。
“杨老师再见。”
“再见。”
学生一个个跟老师说再见,眼神都在师娘身上,也包括路过的同事。
“磊磊,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跑来了?”
“你不是吃不惯学校的饭吗,我给你送饭呀。”
“找个人来就行了啊,让言午送呗,反正我不在家他也不用伺候谁。”
“那不一样。”
学校食堂里,张云雷拄着下巴看杨九郎吃饭,别人眼巴巴瞅着杨老师对面的佳人。
“早听说杨家少夫人绝色,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
“啧,怎么看上老杨了呢。”
说话的是杨九郎的两个好友,杨九郎三两句把他们赶走,张云雷在那不好意思的笑。杨九郎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去,直直地看他。
“怎么?我脸上有啥吗?这么看我。”
“我媳妇好看吗?我咋没觉得呢。”
“我看你真是吃饱了,我要回家了,你快去上课吧,回家收拾你。”
“没事呀,我又不怕别人说我惧内。”
张云雷收好餐盒,车夫在门外等着,他说开车太张扬了,要不是老夫人拦着,他就自己骑自行车来了,好说歹说换了个黄包车。杨九郎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被羡慕的理由是张云雷,不过这也是他自己骄傲的原因。
“‘夫复何求’在字里行间表达的意思就是我不再需要别的什么了,得到这个就足够了。”
“老师,有什么例句吗?比如呢?”
“比如‘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杨九郎回家告诉张云雷自己今天就这么给学生讲课的,被张云雷差点踹到地上。
夫复何求……
最近城里闹的很,听说政府在查窝藏“乱党”余孽的地方。都是去和黑暗斗争的人们,留下自己的孩子给别人照顾,如今也要被赶尽杀绝。
如果不是张云雷在学校看到戴着大檐帽的人差点把杨九郎带走,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夫君和公爹,和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一样的人,在保护很多人。
秋后天气凉爽,杨九郎本该中午回家吃饭,但是张云雷见他最近总说学校事情多,便还是执意给他送饭,他也不去食堂,在办公室或者走廊草草吃完就去教室坐着,教室里总有十几个孩子。过了两个星期,张云雷发现总是那十几个孩子,而杨九郎总像是在看着他们,或者守着他们。
那天张云雷心不在焉一边走一边想着,差点撞着一位老者,抬头忙道歉,见老人一身大褂文人风骨,面相熟悉,张云雷虽疑惑也没多想就回了家。到家之后张云雷试图从杨母那里问到些什么,杨母好像也不知道什么,但是对于他们的婚事透露了些,张云雷才知道,应该是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一桩婚。
张云雷知道杨九郎不是对他藏心思的人,他不告诉一定是有不能说的道理,等他回来也没多问。
“磊磊,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出趟门。”
“去哪呀?”
“可能是陕西或者湖北,爹让我去拜见他的一位老朋友。”
“哦,那应该很久吧?”
张云雷语气的平淡让杨九郎觉得不太对劲,可是他也不能问,不能用自己的隐瞒去问张云雷的心事。
那天风很大,张云雷到了学校比平时晚了些,在走廊看见喧闹一团,略小的孩子哭闹,杨九郎嘴角带淤青被两个戴帽子的人拉扯着,张云雷扔下餐盒奔过去挡在杨九郎身前。
“你是谁?”
“磊磊你快回家去。”张云雷顾不得杨九郎的话,那两个人不敢伤及无辜,恶狠狠地看着他。
“我是杨九郎的夫人。”
“好呀,那就是共犯了,你丈夫的学生都是乱党余孽你不知道吗?”
张云雷脑子瞬间像是被什么冲击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他定了定神,问:“证据呢?”
“没有证据我们会抓他?”
“逮捕令呢?没有的话我就去告你们乱抓人,还动用私刑,你们别忘了,北平的警察局长姓张,津门张家的张。”
那两人也只是奉命行事,欺软怕硬,听到张云雷提到警察局长,也有些怕,一时没法就离开了。
张云雷刚底气十足的几句话,其实腿都在抖,等人走了,他回头看了杨九郎一眼,并未责怪,但有些心寒。
“你也要像我亲爹亲娘一样弃我不顾吗?”
张云雷的这一问让杨九郎才意识到自己最不舍得的是什么。
杨九郎的同事遣散了围观的人,只说他们会照顾学生,不会让人带走他们。杨九郎就和张云雷回了家。
警察局的大伯是张云雷娘家的唯一底气了吧,虽然大伯看不上他叔叔,但是和他亲爹很好,当初只是因为大伯无妻室便让张云雷跟了叔叔,不过鲜少联络,张云雷可能后来才知道为何吧,大伯也是在保护他。
张云雷在送饭出门之前突然想起差点撞到那个老者,在他亲生父母和好友的照片里出现过。一时突然理顺了一切,可是看到杨九郎遇见危险还是措手不及。
“以后不要这样了。”到了家,两个人背着父母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怎么样?你是我丈夫,这是我应该做的。”
“可我真的要吓死了。”
“我还吓死了呢,你瞒我那么久,难道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两个人吵了几句,这还是结婚这么久以来第一回,杨九郎冷静下来,看到张云雷的手好像刚才磕到了走廊的窗台有些擦破了皮,弯腰去拉他的手。
“不行,别动我戒指,这是祖母给孙媳妇的。”张云雷急忙护着戒指,说了一半就有些泪眼汪汪了,没有一点方才理直气壮护夫君的样子。
杨九郎蹲到他膝前,把戒指摘下来,把他的手指放在手心慢慢揉着吹着,抬头看他,一如平常温柔的说:“就这么愿意做我的媳妇啊?”
张云雷这才把恐慌化成眼泪掉下来,骂了句:“没良心。”
“祖母认定的孙媳妇,也是我认定的夫人,要是有什么错也是我不好。刚是我着急了,别哭,你听我一五一十和你解释。”
杨九郎去拿了糯米团子喂到张云雷嘴边,张云雷别过脸不肯吃。张云雷的性子也像这个糯米团子,看着可爱,吃着甜美,可是你要是急,它也重重噎你。
“从最开始我去教书除了我自愿也是父亲安排,为了……能护着那十几个孩子,他们是父亲答应老友要护好的,其实本来我也不知道,咱们结婚之后回门,我问过父亲知不知道你亲生爹娘的事,我才知道原来那位老友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虽然答案在张云雷心里已经有了一部分,可是真的听到杨九郎说,他还是愣在那里不知如何。
“那些孩子的父母都是为国为家付出生命的人,也就是他们所说的……“乱党”。大伯在警察局也一直都知道,今天可能是意外,你放心,过几天我把这些孩子们安全送走就没事了,左不过花钱多打点些,别担心好吗?相信我。”
“嗯。”张云雷也不能多说什么,
“我知道你还想问……岳父岳母对吧?”
“嗯。”
“他们很好,我就是把孩子送到他们那里,我想让你一起去的,但是为了安全……”
“我明白。”张云雷声音哽咽,但还是咽下眼泪,微笑着说:“我知道他们都活着就好,那就让他们看看你也好,看看他们的孩子有了可以托付的人。”
“在敬茶那天,父亲故意数落我,其实就想看看你的态度,没想到你会那般维护我,从那之后父亲就很放心把家里事交给你。”
“这事母亲和祖母不知道是不是?”
“对,这也是我……”
“要我在你出门时候照顾好她们,让她们放心对吧?不必拜托我,这是我该做的。”张云雷打断了杨九郎的话。
杨九郎笑得很心疼,把张云雷搂在怀里,“我就说那句话很对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天晚上两个人一夜难眠,再没有任何隐瞒对方,也许是开心的,不管前路多弯转,总会让你遇见那个该遇见的人。
冬雪飘飞,杨九郎收拾好了行李去和父亲商量些事。夜色沉些,杨九郎推门回房撞见张云雷拿着针尖刺破手指,血珠染红小荷包上的“雲”字。
“磊磊,你这是做什么?多疼啊。”
“无碍,不疼。明天你启程要带着它,这是我跟娘学的,绣的不好看,但是听人说,指尖血可以给心上人挡灾,你带着这个平安符,就会一切顺利平平安安。”
杨九郎含着张云雷的指尖,有让人沦陷的冰凉,良久,方问道:“这是谁说的啊?”
“就是三姨娘啊,每次我爹出门她都给他缝一个。”
“你不是最讨厌她俗气吗?”
张云雷叹了口气,坐回灯前,说:“虽然很多时候我都不喜欢她的为人,但她是真的爱自己的丈夫,尤其是今晚好像才能体会到她的心情,所以我觉得,这句话也是对的吧。”
“听说西安有很多好吃的,磊磊想吃什么,夫君给你带。”杨九郎换了话题哄着。
张云雷摇摇头,杨九郎又说:“我记得有凉皮,胡辣汤,肉夹馍……”
张云雷抿着嘴笑了,说:“那些能带吗,你就贫嘴。”
“能,我想带就能带,我举着碗回来。”
“别哄我了,你就平平安安快去快回就好,家里,我守着。”
春风不问归期,张云雷送他出门没掉眼泪,在祖母爹娘面前依然乖巧懂事。元宵节时,姐姐生了个小公主,起名就叫小元宵,小元宵一出生就被人说像舅舅,小娃娃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哇哇的哭,张云雷一抱就好了。姐姐说,出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舅妈,不像舅舅,像舅妈,好看。
家里人陪着张云雷,张云雷也照顾着他们,一别百日,初夏,杨九郎回来了。
风雨兼程,张云雷差点认不出消瘦的杨九郎,见到张云雷,杨九郎捧着平安符,只能叫一句名字,那是所有的思念。
除了平安符,杨九郎还带回来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张云雷的爹娘那里照顾不了,杨九郎见幼儿可怜,不然她就得跟着大人们颠簸流离,就带了回来。
“磊磊,还有这个。”
那是一封很厚的信,信的开头是亲生父母的一句“磊磊”。信里道不尽的歉意和想念,最后一页看得出来是新写的,写的是对他们小夫妻的祝福。
“父亲母亲有愧于你,惟愿多积善德,为磊磊和九郎攒些福气。期待家国安宁,合家团聚。”
信的结尾没有落款,是一滴泪痕。张云雷抱着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她说:“宝贝别怕,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总有人愿意把得到的爱化成善意。
一切归于平静,张云雷又去学校给杨九郎送饭,杨九郎吃着饭,张云雷对着两个艾窝窝发呆。
“想什么呢?”
杨九郎伸手捏张云雷的脸,张云雷晃着身子躲开。
“我在想,孩子有了大名,该有个小名的,你看姐姐的闺女叫小元宵,我们的就叫个小汤圆之类的吧?”
“所以呢?叫小汤圆?”
“不太好吧,我不喜欢。”
“要不,叫艾窝窝?驴打滚?”
“杨九郎,正常人谁给闺女叫驴打滚啊。”张云雷顺手拧了一下杨九郎的耳朵,张云雷还以为食堂没人了,可巧就被去晚的学生看见了,这下杨老师就有了个惧内的名声。
后来,闺女的小名叫了“暖暖”,因为她爹爹怕冷呀,这回张云雷拥有一个大汤婆子,还有一个小暖宝宝。
杨九郎听见下课铃急忙就往出走,淘气的学生故意来一句“杨老师,您这么急着是怕师娘拧你耳朵吗?”
杨九郎也不气,回了句:“可不,我惧内。”
杨九郎还真不太喜欢做生意,尤其是张云雷管家管的还很好,他就更愿意回学校。
“磊磊,如果以后父亲气我不成器,赶我们净身出户怎么办?”杨九郎也不怎么想着问这么句话,兴许是拐弯问问张云雷对他继续教书的意思。
张云雷听完就很认真地说:“教书也不是不成器啊,不过你要这么问,如果有一天真的那样,你就还在学校当老师,你不用担心养不起我,我会做艾窝窝呀,我去你们学校门口摆摊。”
杨九郎见他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就想笑,“你甘愿跟着我吃苦啊?”
“我不是跟你吃苦呀,我去保护你的,万一有人欺负你呢。”
杨九郎把被张云雷咬了一口的艾窝窝塞进嘴里,笑着说:“傻媳妇儿,谁保护谁啊。”
后来的故事,就像陈旧留声机里的音乐,落满灰尘,依旧动人。
[九辫]杨老师的专属采访指导
#今天我乱磕
#so so so sweet
#我是假的,他们是真的
(1)
杨老师最近很忙
猪猪知道杨先生在忙什么,可是每次出门之前还是要和杨先生撒会儿气,坐在沙发上兜着袖子嘟着嘴,羊绒睡衣堆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球,杨先生用手顺了顺自己的西装,回头就看到刚才还兴高采烈帮自己挑衣服的小孩闹脾气了,笑着走过去。
“就一个晚上,一结束就回来。”
听到这话猪猪就更不高兴了,捞起旁边的毯子把自己蒙了起来,嘴里闷闷地说:“你快去吧,我一点也没有不开心,一点也没有。”
杨九郎也管不上自己刚熨平整的西装,蹲下来扯了扯猪猪垂...
#今天我乱磕
#so so so sweet
#我是假的,他们是真的
(1)
杨老师最近很忙
猪猪知道杨先生在忙什么,可是每次出门之前还是要和杨先生撒会儿气,坐在沙发上兜着袖子嘟着嘴,羊绒睡衣堆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球,杨先生用手顺了顺自己的西装,回头就看到刚才还兴高采烈帮自己挑衣服的小孩闹脾气了,笑着走过去。
“就一个晚上,一结束就回来。”
听到这话猪猪就更不高兴了,捞起旁边的毯子把自己蒙了起来,嘴里闷闷地说:“你快去吧,我一点也没有不开心,一点也没有。”
杨九郎也管不上自己刚熨平整的西装,蹲下来扯了扯猪猪垂在沙发边上的毛毯,手伸进毯子里抓住了张云雷光溜溜的脚踝。
又不穿袜子
张云雷悄悄把头从毯子里探出来,小嘴一瘪想着用装可爱这招逃过杨九郎的一顿唠叨。
杨先生没这么做,身上的白色西装被主人脱下来裹在了猪猪的脚上,还带着人的体温的外套让另一位当事人吃了一惊,猪猪蹭了蹭脚,西服内衬的丝质的触感有些凉,凉的猪猪一下子从毯子里弹起来,心疼地看着被自己踩皱的西装外套,颇为心疼地说:
“你怎么糟蹋东西呢。”
杨九郎蹲在地上抬起头向猪猪笑了笑:“给宝贝用的东西怎么样都不算糟蹋。”
(2)
杨先生最后还是没有穿那套西服,只是因为猪猪说的自家男人穿成这样会给自己丢面子,又到卧室里去翻了件新的。
黑色丝绒
猪猪满意地拍了拍手,对着自己的作品点头称赞,转了几圈又觉得还不够,从床头柜里拿出自己平时用的香水,杨先生还以为要给自己喷香水,刚准备接过猪猪手里的东西,没想到张云雷往后退了一步。
小液珠从半空中坠落下来,香喷喷落在了猪猪的身上,张云雷把瓶子放好,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了杨先生,把头埋到了杨先生的脖颈处,和着清淡的花香和缱绻的语气嘟囔着说
“这样你身上就都是我的味道了。”
杨先生的心里像是被糊了一层蜂蜜似的,揉了揉猪猪的耳尖,扶着人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装作严肃地说道:“还有一个地方没有磊磊的味道。”
猪猪眨了眨眼睛,接着就被杨先生吻住了,迷迷糊糊中杨先生听到猪猪模糊地说:“现在都是磊磊的味道了。”
(3)
杨先生坐在车上看着猪猪不停地发来的注意事项,采访的时候要怎么回答才官方,怎么回答才不会被人扒黑料,猪猪每发一句杨九郎就会在后面回一个嗯。
猪猪没有一句话掉到了地上。
到了现场的时候杨先生提醒猪猪看直播,客厅里张云雷早就准备好了,还拍了一张自己乖乖坐在沙发上的照片,猪猪还是不放心,又和杨九郎提了一句采访要点,杨先生都一一应了下来。
过了一会,窝在家里看现场直播的猪猪羞红了脸不敢再看,心里埋怨着杨九郎都回答的什么呀。往下刷着姑娘们的评论,清一色的都是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老婆了”
“疼媳妇就是哪都不忘带上”
“应该把背景音乐换成哥有老婆”
刚走出现场就接到了猪猪的视频电话,杨先生秒接,刚打开就听到了那头埋怨的声音。
“你怎么……怎么又提我啊,有人会黑你的”
“黑我也要是因为老婆,其他的我可不同意”
“你好烦诺!”
幻想花絮/未必是假
(1)
“姓张的特别重要是不是杨老师爱屋及乌啊。”
“爱屋不及乌”
“我只爱他”
(2)
“杨老师为什么想学做饭呐”
“你这话算病句”
“少了一个主语”
“我只是想和张老师一起学做饭”
“他做饭我收拾”
(3)
“杨老师是因为张老师成了歌手才这么回答的吗”
“也不全是”
“他给我唱的歌你们都没有听过”
“很好听”
(4)
“杨老师和张老师真是越来越相爱了”
“没有哦”
“从一开始就满是他了”
――――――――――――――
我磕昏了
【龙嘎】爱人会是小羊吗
*醉酒阿云嘎会把人类当成可爱的小动物。
*摸个小鱼,写写小嘎的善与爱。
//
阿云嘎总被人说脾气好——等他喝醉了才知道完全不是那样。小性子很足,不太听其他人的话,自己认定的事死不松口、倔得要命,还喜欢缩进角落里,怀里抱个毛绒玩具,防备意味十足。
软乎乎的东西家里很多,胡萝卜、小恐龙、小兔、小熊,他一眼看中的就会满心欢喜地带回来,沙发背后是早先录节目送的小礼物,各式各样的吉祥物和小玩偶排排坐好,像一条毛茸茸的童话列车专线。
郑云龙会煮醒酒汤,但逗人实在有趣,况且他平日里少有耍小性子的机会,趁醉让他玩得痛快些也没什么不行。阿云嘎犯起迷糊可爱得很,眉头紧皱、嘴角下撇...
*醉酒阿云嘎会把人类当成可爱的小动物。
*摸个小鱼,写写小嘎的善与爱。
//
阿云嘎总被人说脾气好——等他喝醉了才知道完全不是那样。小性子很足,不太听其他人的话,自己认定的事死不松口、倔得要命,还喜欢缩进角落里,怀里抱个毛绒玩具,防备意味十足。
软乎乎的东西家里很多,胡萝卜、小恐龙、小兔、小熊,他一眼看中的就会满心欢喜地带回来,沙发背后是早先录节目送的小礼物,各式各样的吉祥物和小玩偶排排坐好,像一条毛茸茸的童话列车专线。
郑云龙会煮醒酒汤,但逗人实在有趣,况且他平日里少有耍小性子的机会,趁醉让他玩得痛快些也没什么不行。阿云嘎犯起迷糊可爱得很,眉头紧皱、嘴角下撇,不是在装酷,这便是晕了,正在努力辨认对面站着的是什么小动物。
“你是小马。”
第一次听到他认认真真地说人是小马,郑云龙吓了一跳,眼神全懵了。他扭头往身后看了看,哪来的马,压根没有。说的啥呀?小马,是我吗?
阿云嘎把怀里的毛绒小兔抱紧了点,又重复一次:“你是小马!”
行,小马就小马——跟醉鬼讲道理毫无意义,他说什么点头便是,头发是油亮的鬃毛,眼睫长而柔顺,阿云嘎把掌心贴过去,似乎从他身上摸到一些自然原始的野性力量,忽然就弯着眼睛笑了。
“小牛乖呀。”
怎么又小牛了?郑云龙哭笑不得,只垂着脑袋把发顶送进他掌心里,好让他抚得舒服些。
阿云嘎向来以为自己酒品不错,殊不知他留下的记忆已经是断片后的残存产物。把人认成小动物也算是特殊天赋,可惜他本人毫无知觉,仍旧以为自己对“分寸”把握得很好。平日里滴酒不沾,对酒精的敏感度就会提高,偶尔几次他举起酒杯要和人拼酒,喝到一半就缩进沙发开始“指人为鹿”,看着好严肃的一张脸,全酒桌憋着笑陪他闹,又商量好了不告诉他,只偷偷录了一小段视频留着以后逗人玩。
郑云龙咬着嘴皮来收拾烂摊子,阿云嘎怀里没东西,只好捞了一旁的抱枕,醉醺醺地抬眼看他。旁人渐渐散了,郑云龙指着那些背影问:“认得出他们吗?”
阿云嘎缓缓眨了眨眼睛,思索很久也没给出答案。他说,那不是我家的羊群。
“那我呢?”郑云龙又伸出手指对着自己,“我是吗?”
那人伸手摸了摸他半长的头发,发尾卷着,手心里的触感很温顺。阿云嘎又把手收回去,摸了摸自己蓬蓬的脑袋,反复几次,终于双手绕上他脖颈和人蹭了蹭脸蛋,声音软乎乎的:“找到我的小羊啦~”
“我是你的小羊,”郑云龙扭头亲了他一口,“你是我的牧羊人吗?”
“我也是一只小羊呀。”阿云嘎答得顺溜,一脸理所当然地和他靠到一起去,“我们是很好的伙伴。”
“骗人,你是假小羊——小羊怎么会说话呢?”
他脑子转不过弯,嘴巴张开一点,露出一对兔牙来。抱枕的尖角快要被他揪秃了,怎么会、怎么会不是小羊呢?
男人伸手把他抱住,忍不住偷偷笑:“吃饱了没有,小羊要准备回家啦。”
关于他为何会对小动物如此依恋,郑云龙也时常去想,隐隐有些头绪,但不如直接问他本人。“小羊嘎”几乎有问必答,虽然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但往往能从里头寻出一些本真的可爱和坦诚。
阿云嘎爱极了他的故乡、爱极了故乡里自然的生灵,他依偎郑云龙宛如依偎着天顶柔软的云。比起人群,他可能更愿意相信、更愿意依靠那些柔软的小动物,小马、小牛、小羊永远都是他的朋友,是他背靠着的可爱伙伴。他知道怎样能让牛羊快乐,牛羊也知道如何让他放松,这大概是天穹下长大的孩子与动物们培养出的、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卸下全部担子的时候,他在潜意识里寻求安全,但也不愿与人远离,于是他就把人类当做可爱的小动物——
阿云嘎始终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人,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但郑云龙看得真真切切。
巨大的善念长出金色的光圈,晃眼得能把人吞没。
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困得点头,郑云龙把这尊小佛轻轻地揽住,帮他换好鞋子,带着人一路往卧室去。阿云嘎的脸皱成小鼓包,还要贴着他叫小羊、小羊——你跑得慢一点呀,我追不上你啦。
“就那么喜欢小羊吗?”郑云龙倒也不至于跟小羊计较什么,顺手往他怀里塞了个毛茸茸的玩偶,看人把脸埋进去蹭,可爱得很。
“喜欢。”他答,“喜欢小羊,喜欢的、也都、都是小羊。”
郑云龙愣了下,他确实没猜错,阿云嘎心中有一套完整的喜爱衡量标准,小羊、小牛、小马,不外乎在说爱他。
人类究竟为何能心软到如此地步,《十万个为什么》若要更新版本,必定要将这个问题收录在目。好好的大男人,恋爱多年还是时常在爱人的坦诚里融化,这究竟要怪罪于谁呢?
阿云嘎躺下来时还轻轻打着酒嗝,眉头松开来,半张脸和怀里的毛绒玩具贴在一块儿,的确像只温顺的羊羔,相当值得被爱。郑云龙拿手指绕住他额前卷曲的发丝,轻轻帮他拨回一边,露出干干净净的睡脸。他盯着人看了一会儿,觉得人生在某个方面已经达到了巅峰,再许愿,也只能希望他在自己身边能活得像个小孩、或是做只小羊,怎样都好,无论如何都要安心一些。
下次换房子,要买带花园和草场的。郑云龙偷偷咬起嘴皮,还想买几只羊给他……
一块儿搬回内蒙得了。到时候还能问问小醉鬼,他是小羊,那小羊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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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靖】请私生远离我的生活
甜甜甜,一发完
就是一个段子
美食博主(虽然并没有提到)蔺晨x演员萧景琰
靖王妃们今天也很生气。
自从萧景琰前年因为一部剧大火特火一举夺得视帝之后,微博粉丝数量从五位数直冲八位数,通告是越排越满,粉丝也是越来越操心。
事业粉粉头沈追和蔡荃,相当敬业,甚至还给萧景琰介绍了两次好资源。
还有些女友粉,秉承着“全天下都要害我爱豆只有我是真心为他好”的粉丝国际惯例,今天撕这个,明天撕那个,附带火眼金睛和开除粉籍权利。
今天的靖王妃们闹心了吗?
闹心了。
靖王妃们发现了一个私生粉。
这位私生粉十分“低调”,头像就是萧景琰那张靠水灵灵圆溜溜的小鹿眼出圈的生图...
甜甜甜,一发完
就是一个段子
美食博主(虽然并没有提到)蔺晨x演员萧景琰
靖王妃们今天也很生气。
自从萧景琰前年因为一部剧大火特火一举夺得视帝之后,微博粉丝数量从五位数直冲八位数,通告是越排越满,粉丝也是越来越操心。
事业粉粉头沈追和蔡荃,相当敬业,甚至还给萧景琰介绍了两次好资源。
还有些女友粉,秉承着“全天下都要害我爱豆只有我是真心为他好”的粉丝国际惯例,今天撕这个,明天撕那个,附带火眼金睛和开除粉籍权利。
今天的靖王妃们闹心了吗?
闹心了。
靖王妃们发现了一个私生粉。
这位私生粉十分“低调”,头像就是萧景琰那张靠水灵灵圆溜溜的小鹿眼出圈的生图,ID都起得非常直白: 琰琰琰琰琰琰琰琰琰,可以说是非常痴汉一粉丝了。
重点是这人存在感极低,除了每天准时超话签到,从来没转发过粉丝们的微博,不论是美图还是彩虹屁;也从来不在超话发微博,粉丝数量0,更是从来不带萧景琰大名。
可也不知道是哪个靖王妃发现了这个默默无闻的微博,点进微博相册一看,照片不多,有人物的就更少,总共就四张,但主角无一例外都是萧景琰——近距离,从来没人看见过的那种。
第一张是萧景琰在保姆车上戴着眼罩补觉被人偷拍下来的照片,第二张是萧景琰在头等舱玩保卫萝卜的照片,第三张是萧景琰在他拍戏时下榻的酒店走廊里被拍的一张背影,第四张是夜里萧景琰在自家别墅的落地窗前看书,被人从窗外拍到的。
这一瞬间粉丝内部炸开了锅,本以为私生粉经过这几年的洗礼已经消失殆尽了,没想到这儿还有一个这么明目张胆的私生粉!
私生到能跟进保姆车,跟进头等舱,跟进酒店里,甚至跟到了萧景琰的家。
这太危险了!
靖王妃们疯狂掘底儿,然而这人实在没在微博上透露什么信息,除了那几张萧景琰的照片,无外乎是做做饭晒一晒,看起来还挺好吃的。
跑题了。
粉丝们一个个为萧景琰操碎了心,不一会儿就把#请私生离萧景琰远一点#的话题带上了热搜,还不忘发博艾特萧景琰,琰琰你可长点心吧!被人跟到家了都!
萧景琰今天休假。睡了个好觉,起床发现经纪人梅长苏给他的催命连环call自己是一个都没接到。
“蔺晨,你又给我静音!”萧景琰顶着一头乱毛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果然看见一个勤奋的身影在忙碌。
“怕打扰你休息,这么点事长苏又不是处理不了。”蔺晨笑眯眯地冲他招招手,萧景琰熟练地把脑袋搁到蔺晨的肩上。
一边问蔺晨吃什么,一边看自己又因为什么花式上热搜了,结果突然看见那个一大堆琰的ID。
萧景琰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开门见山问: “你又干什么了?”
蔺晨心虚: “也没干啥,小号发了几张你的照片,不小心被你粉丝看见了……”
“……”萧景琰撒开蔺晨,无语地给梅长苏回信息。
下一秒梅长苏的电话就进来,俩人说了三两句就达成一致挂了电话。
“让你表个态支持一下粉丝啊?”
萧景琰认认真真准备编辑微博,嗯了一声。
蔺晨一脸我就知道,没再多过问,继续做他的饭。
他的手机就在旁边搁着,突然有消息震了两下,萧景琰习惯性地拿起来帮他读消息,打开屏锁却看见微博的页面,999+逼死强迫症,他点开想把那个红色的角标去掉,结果看见通篇通篇触目惊心的文字。
萧景琰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知道粉丝是爱护自己心切,一方面又不太能忍受那些他看一眼都觉得脏眼睛的文字。
更何况骂的还是自己的爱人呢。
本来快编辑好的微博又被存进草稿箱,萧景琰想了想又编辑了一条发给梅长苏问能不能这么发。
大致意思是拒绝私生,但也不要网暴人家,不要说话那么难听。
梅长苏转头发来一堆问号,说你这个视帝心肠真好。
萧景琰特别谦虚: 还行还行。
梅长苏直接发了一条咆哮语音过来: 萧景琰你脑子瓦特啦!你被蔺晨洗脑了?!粉丝又不知道这是你对象,她们只知道这是私生!私生懂吗!私生!
萧景琰委屈,萧景琰无辜。
蔺晨听见动静也凑了过来,就看见萧景琰那条备用微博文案,一时间无比得意,开心都快从身体里溢出来了: 看看,还是我男人向着我。
蔺晨从来没把那些评论放在心上,他这人一直都是自己开心就好,我管别人怎么看我呢?再说了,她们骂我,可她们又睡不到萧景琰。网暴是什么?能吃吗?有萧景琰好吃吗?
反正萧景琰好吃,这个他知道。
但他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不代表他也不在意萧景琰对他的爱护,蔺晨感觉自己吃了一嘴蜂蜜,萧景琰怎么这么好。
他把早餐端上桌台就去朝萧景琰索吻,俩人开开心心吃了顿早餐,非常没良心地把公关的事情忘在一边。
吃完饭蔺晨又开始动手动脚,萧景琰终于想起来梅长苏那边还在等着他答复,推着他不让他靠近,蔺晨偏偏不听,夺走他的手机扔在了一边。
“你快点把手机还我,我处理完这些事再跟你闹。”萧景琰义正言辞。
“这些事有长苏盯着,你这么着急干嘛,”蔺晨不让他挣脱,“再说了,这又不急在一时,过会儿再发也一样。你昨天晚上回来就睡着了,你还没补偿我呢。”
“蔺晨你等……唔……”
这句话被一个吻堵回去,萧景琰就再也矜持不下去了。
晕晕乎乎的时候,萧景琰突然想,梅长苏可能要被他俩气炸了。
俩人折腾到下午,萧景琰累得又睡过去,直到有人哐哐敲门,萧景琰才从黄昏里醒过来。
梅长苏等来等去等不到答复,只好上门来了。
蔺晨萧景琰排排坐,当面聆听金牌经纪人的教诲。
萧景琰红到了耳根,蔺晨还在旁边笑,气得他背后掐了他一把。
梅长苏绝望,嘱咐萧景琰发微博之后就丢下这对狗男男走了。
我并不想当娱乐圈最明亮的少年。
梅长苏走后萧景琰直接炸毛: “早上叫你等等吧,你就不听!”
蔺晨看他有点害羞的可爱免不了又是一番亲亲抱抱。
萧景琰被憋得满脸通红: “蔺晨!!”
当晚的微博热搜第一条: #萧景琰强势回应私生 请远离我的生活#
点进去就是萧景琰最新发布的微博,末尾还带着一个愤怒的感叹号。
靖王妃们疯狂刷屏琰琰霸气,为粉了一位这么刚的蒸煮开心。
但这并没有影响这位私生粉的任何心情。
这位私生粉照例十二点登进超话准备准备签到,却看见自己的ID被主持人封了的消息框。
向来看得非常开的私生粉终于气得跳脚: “景琰!你看看你粉丝!他们居然不让我给你签到!”
萧景琰埋在被子里,剩下一个毛茸茸的头背对着他。
他决定不理他。
【蔺靖】《诗一行》卷一《三锦囊》之章 其四&其五
其四 碧玉山庄碧波廊
“鬼的名字也许叫崔征。”蔺晨说。
“崔征又是谁?”列战英惊讶。
“最近在清正书院听到一个新八卦。”蔺晨道,“来来来,我讲给你们听。”
原来蔺晨这几日为了调查,干脆申请住在了刘南至过去在清正书院住过的院落。他这才发现这院落是一院两户,住的都是学生。当时刘南至读书的时候,这其中一户,自然住的就是他,而另外一户,住的则是一个叫做崔征的书生。
据说他们两个是同乡,感情比较好,经常称兄道弟,也常常一起读书论道。
“我去找了刘南至和崔征的画像,那个刘南至长相普通,身材瘦小,反而崔征却样貌清朗,身材颀长。所以我想,那些老院生们说,常...
其四 碧玉山庄碧波廊
“鬼的名字也许叫崔征。”蔺晨说。
“崔征又是谁?”列战英惊讶。
“最近在清正书院听到一个新八卦。”蔺晨道,“来来来,我讲给你们听。”
原来蔺晨这几日为了调查,干脆申请住在了刘南至过去在清正书院住过的院落。他这才发现这院落是一院两户,住的都是学生。当时刘南至读书的时候,这其中一户,自然住的就是他,而另外一户,住的则是一个叫做崔征的书生。
据说他们两个是同乡,感情比较好,经常称兄道弟,也常常一起读书论道。
“我去找了刘南至和崔征的画像,那个刘南至长相普通,身材瘦小,反而崔征却样貌清朗,身材颀长。所以我想,那些老院生们说,常有人看见温敏儿的婢女来送信取信,和刘南至有书信往来,我想会不会其实只是他们搞错了。因为崔征和刘南至住在同一个院落,所以书院的学生以为温敏儿的婢女是去给刘南至送信。而其实和温敏儿有书信往来的人不是刘南至,而是崔征。”
“你是说,这个崔征很有可能是温敏儿的情郎?”萧景琰道。
蔺晨点头。
“那崔征现在人在何处?”萧景琰又问。
“崔征三年前就失踪了,就在温敏儿离奇惨死前不久。”
“什么?崔征也失踪了?”
“没错。”蔺晨点头,“奇怪的是,失踪的时候,他给书院留下了一封信,说是辜负师恩,然而家中有事,实在无法继续读书,所以要辍学回家。可是我找琅琊阁的人去他家里查探,他却并没有回家。可是更奇怪的是,崔征的哥哥还拿出了一封信,说是三年前收到了弟弟的来信,在信里崔征说他在书院学无所成,徒耗银资,决定辍学离开金陵南下从商。他家中只有一个哥哥,已经继承了家里的全部田产,本来弟弟不回来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不用分半杯羹照顾这个弟弟。”
“那就怪了。”萧景琰说,“他对书院说要回家,又对哥哥说要南下经商。”
“而且我还派了人去南边查探崔姓商贾,还是找不到崔征这个人。”蔺晨说。
“可他一个穷酸书生,一不懂经营,二没有本钱,若是发达,南方的商人行会便知晓一二,若是落拓,也会回老家。可是现在却两边都找不到,他能到哪里去?”列战英甚是奇怪。
“哪里?”蔺晨摇摇扇子,“……比如说,这里。”
“金陵?”萧景琰愣了愣,“你是说崔征又回到了金陵?”
“只是一个猜测,你们想不想听?”
“蔺先生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列战英等急了。
“假设当年在清正书院就读的崔征和温敏儿互有恋慕之心,并常常借由婢女互传书信,本来崔征白丁一枚,还未考取功名,无法去向温尚书求亲,便想等着考取了功名,再去迎娶温敏儿。可是谁知道,皇帝却突然给温敏儿赐了婚。所谓皇命难违,抗婚可是死罪,这个叫做崔征的书生自知无望,即便考取了功名,也娶不到温敏儿,便心灰意冷,悄然离开了,连第二年的考试都没去考。可是他心里还是恋慕温敏儿,放心不下,时时挂念,没想到在南下途中却听闻温敏儿惨死的消息,他就重新回来金陵,装神弄鬼,想要为自己的心上人报仇。”
“可是为什么三年前不报仇,最近才报仇?”列战英问。
“也许崔征最近才找到了害死温敏儿的凶手?”蔺晨说。
“可是他一个书生,又能闹多大动静,难道他还真能杀人放火不成。”萧景琰思忖,“还有,他和那火头陀又是什么关系?”
“这我不知道,只是去崔征家里的探子回来报告说,崔征的哥哥说前些年还有人去他家里问过崔征的下落。”蔺晨摇摇扇子,“恐怕是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人也在找崔征的下落。”
+++
火头陀还没有抓到,崔征也没有找到,但是大婚的日子却不能推迟。
到了月底,王家在金陵郊外的碧玉山庄就热闹了起来。
王家也算是百年世家,这座山庄还是在王珏父辈那一代建的,坐落半山腰,占着一块青山如碧的地方,风光极好。所以才取名叫碧玉山庄。
当然大家也知道,王家把成亲的地点选在那里,不只是因为碧玉山庄招待宾客确实是个好地方,也是因为王家在金陵城内的宅邸见了血光。有了上次温敏儿的事情,再办一次喜事怕触了霉头。因此必然会选择在这里办。
萧景琰调集了禁卫军对于迎亲路线严加防范,因此新娘总算是平平安安接到了碧玉山庄,大家都松了口气。
虽然王珏和萧景琰在朝廷中不算志同道合,但是这次大婚,萧景琰也算出了力,因此靖王和靖王妃到达碧玉山庄的时候,王珏亲自出来迎接。
蔺晨从来对凑热闹这种事情颇有兴趣,因此也跟来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总觉得新娘虽然平平安安地接到了,但是那个“鬼”肯定还没算完。
靖王和王妃身份尊贵,自然和王大人一起坐在主桌。
列战英,庭生和蔺晨和其他一些宾客坐了一桌。列战英才从迎亲街道撤了防,忙了一天饥肠辘辘,举起筷子正要吃,突然蔺晨拉了拉他。
“那人是谁?”他转头,看见蔺晨正指着隔壁一桌一个中年男子。
“他啊,就是司马曹的主事赵炎。”列战英说,“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你的客栈没法系马吗,我就把你的马送到赵炎那里去了。”
“哟,原来是这位在帮我照顾我的爱马,来来来,你给我介绍介绍。”蔺晨道。
可怜列战英饭也没吃上一口,只得陪着蔺晨去了隔壁桌。那个赵炎因为马匹粮草的事情,跟列战英平时也有来往。这时看他们过来,连忙站起身来招呼。
“列将军。”
“赵主事不用多礼,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在下蔺晨。”蔺晨作揖,“不才正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琅琊阁的少阁主。”
列战英在心里嗤了一声。这蔺先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琅琊阁的威名啊,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个条子,上书“琅琊阁少阁主”几个大字。
倒是赵炎迷瞪了一下,作揖道:“小人不才,对江湖中的事情知之甚少,没听过少阁主威名,请蔺少阁主多多见谅。”
蔺晨讨了个没趣,有些尴尬。
“赵主事有一把这么好的刀,却原来不知江湖事?”他看看赵炎身上配的一把刀柄镶玉的刀说。
“此刀实乃我离开川南之时一个友人所赠,我也不知道好或不好。”赵炎尴尬地回答。
列战英在心里简直大笑三声。这个蔺晨啊,本想卖弄一番,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
“前些日要我帮忙寄放了马在赵主事你这里的,便是这位蔺先生。”他志得意满地介绍道。
“原来是蔺先生的马,”赵炎说,“蔺先生只管放心,您的马放在我这里,我一定叫底下人好生照看。只是,那匹马确实年岁已高,又走了长路,虽然草料也挑精细地喂养,只不过终日伏在马厩中,恹恹没有生气,恐是……”
“这匹马确实已近天年,生老病死也是人生常事,赵主事不要担心,只管帮我喂养照顾便是。”蔺晨说。
“有蔺先生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哪里哪里,”蔺晨说,“对了,赵主事听口音不像是金陵人。”
“蔺先生说得没错,我是川南青柳郡人士,三年前夏天金陵的司马曹主事告老还乡,得此空缺,因此拔擢我到此。”
“巧得很,此前我刚去川南回来,青柳郡去年遭了旱灾,得亏今年适逢春寒大雪,倒是解了危机。”蔺晨道,“也可说是天佑福泽之地。”
赵炎感慨:“正是正是。”
正说话间,看见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朝他们走过来。她看上去二十四五,长得并不出众,不过倒也算端庄秀雅。
“你刚刚到哪里去了?”赵炎问她。
“之前没有见过靖王妃,就被靖王妃叫住问了几句话。”
“你怀了身孕,不要乱走,”赵炎叮嘱了这妇人,才回头介绍,“这是我的内人,见过列将军,蔺先生。”
“恭喜赵主事,赵夫人。”蔺晨打量了她的肚子,“看来是好事将近啊。”
“是啊,已经五六个月了。”那妇人一手揉着肚子,一边害羞冲他们点头。
赵炎满面红光:“等到孩子满月,再请各位来我家喝酒。”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但是好久好菜哪里都有,好景却不是哪里都能看见。
酒过三巡,蔺晨便离了座,各处转转,一走就走到了碧玉山庄的碧波廊。
由于碧玉山庄是倚着山建的,因此待客的大厅在山腰底下,而客人们下榻的客房则在山岩顶上一层,分为东西两宅。东宅是主家在住,西宅有客时使用。
东宅视野开阔,景色极佳,还有一条形如碧波的回廊,叫做碧波廊,蜿蜒绵长,有一头凿在岩石突出之处,往下俯瞰,就能看见一个由山涧汇成的小湖。若想下到湖边去,在西宅有修一条石径小道,可一直通向底下那个山涧湖边。春天当然稍微凉了些,但是夏天,如果到碧玉山庄来避暑的话简直再舒爽没有了。
听说最开始建造碧波廊的时候,有工匠从碧波廊岩石突出处这头坠落,坠在山涧湖边摔死了。因此王家人便叫人在碧波廊这侧加了两头封顶的栅栏,防止再有事故发生。
“先生,原来你在这里。”身后有人说话。
蔺晨回头,一把捂住了萧景琰的嘴。
“嘘。”他说。
其五 化羽而去
蔺晨手劲很大,萧景琰一时掰不开,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得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蔺晨这才放开了他,往下指了指。
萧景琰隔着碧波廊尽头的栅栏往下瞄,看见有两个人站在山涧湖边。
夜色渐浓,两个人的长相看不太真切,但是一个人穿着喜气的金红色外褂,看来是这次喜宴的主人。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要你不要来了吗?”是王珏的声音。
“上次已经跟大人说了,我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大人无须拦我。”赵炎的声音回答,“再说了,难道大人就不想看看是谁再捣鬼吗。”
王珏似乎说服不了他,只得道:“好好好,随你,但是你别给我添乱子。”
“我有分寸,大人尽管放心。”赵炎回答。
接下来两个人的声音便低了下去,埋没在夜风过山林的沙沙作响里。
蔺晨便想把身体探出栅栏,看看能不能听个究竟,没想到那栅栏太小,竟然给卡住了。
身后的人“噗”地笑了出来。
蔺晨没好气地回头看他,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你有空在这里笑,就没空拉我一把?”
萧景琰连忙施以援手,将蔺晨从栅栏缝里拉了出来。
那栅栏虽然经年累月有些松动,但是一个成年男人想要钻出去还是不可能的。
又见王珏和赵炎在那里低声说了会儿话,可是再也听不到什么,蔺晨只得作罢。
他和萧景琰一起从东宅走回西宅去。
萧景琰问蔺晨:“你觉得这个赵炎有古怪?”
“赵炎当然古怪,但是王珏也古怪,”蔺晨若有所思,“我之前让殿下试探王珏的事情,如何?”
“照先生说的,我刚刚在吃饭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和王珏提起刘南至一案,并说很有可能是刘南至曾经的同学,一个叫崔征的书生杀了刘南至,那个时候王珏明显手下迟滞了一下,可是当我问起王珏他知不知道这个叫崔征的书生,王珏却立刻笑着掩饰过去了,说他怎么可能认识一个没有出仕的书生。从他的反应看,我想王珏明明认识这个崔征,却又不想让我知道。确实奇怪。只是,”萧景琰看向蔺晨,“先生为什么会怀疑到王珏身上去?”
“很简单,因为刘南至。”蔺晨说,“你想,刘南至是温敏死后第二年文试获中的。这本来没有什么稀奇,可稀奇的是,当年考试里比他成绩好的学生还有不少,这些人中间有些到现在还闲赋在家,等着职位空缺。你知道的,不是考上了试就能找到好工作的,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在吏部给这些人职位之前,他们只能干等,好一点的也不过领个太书院的闲职,譬如鸡肋。可是这个刘南至呢,却得到了兆南府尹肥差,立刻走马上任。前几日我去跟咱们这次新娘的父亲大人,也就是吏部的吴尚书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原来是有人跟吴尚书保荐了这个刘南至。你道这个保荐人是谁?”
“王珏?”萧景琰眼睛一亮,看见蔺晨点头,才想起来问,“可是……你是怎么跟吴尚书攀上交情的。”
“那还用说,”蔺晨把手一兜,“我当然说我是靖王身边的红人,御用神探,奉旨办案。”
这个人,居然打着他的招牌出去招摇撞骗!
萧景琰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瞪他一眼道:“狐假虎威。”
“哪里,”蔺晨摇头,“我这叫借刀杀人。殿下这把好刀,自然要用在好地方。”
+++
夜深了,宴席却还未结束,唯留新娘独守空闺。
新娘名叫吴琼芝,年方二十二,是吏部尚书吴凌轩的千金。
吏部尚书只有一对儿女,长子早已出仕娶妻,只有这个小女儿刁蛮任性一些,现在才刚刚嫁人。
这个吴琼芝平时在家里父母疼爱,哥哥关怀,一群婢女佣人簇拥着,从来冷不着饿不着。
没想到这一结婚,新娘却必须盖着红盖头坐一夜。
又重又累就不说了,居然连一口饭也吃不上。上轿之前,贴心的婢女给塞的那口点心早就消化完了,饿得她简直前心贴后背。
反正新房里也没有人,王家的守卫全在门外面站着。不如先将桌上的点心吃个一二,总比饿死强。这么想着,她干脆把盖头一掀,便坐到新房中间的桌前,拿过搁在桌上的东西要吃。
突然,她觉得有什么不对,窗外的回廊里,似乎有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不可能,她想。王家护卫都是面朝回廊背朝窗户,不可能往新房里看。
可是那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却如芒刺在背,就连手里的点心都让她没有胃口了。
有声音!
无边的黑夜里,有声音如同潮水一般涌过来又褪去,仿佛离她很远,又似乎近在耳边。
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那嘈嘈切切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在吟唱诗歌的声音。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
那声音如泣如诉,幽怨飘忽,可是站在外面的两个王家守卫却没有反应,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般。
吴琼芝吞了口口水,慢慢回过身去,想要看个究竟。
却突然看见一张鬼面正盯着自己。
——而那张鬼面也穿着和她一样的喜服!
手里的点心瞬间掉在了地上。
“鬼,鬼啊……”
深夜的碧玉山庄回荡着新娘惨烈的尖叫。
+++
萧景琰听说温敏儿的冤魂出现在东宅的时候,立刻往那里赶去。
他早有预感这个“鬼”不会善罢甘休。
长夜漫漫,在红烛烧完天光发明之前,这个新婚之夜都是适合“鬼”出现的时刻。
因此他并没有睡觉,只是坐在窗前,看着黯淡不明的月色,枯等着这难熬的时刻。
靖王妃另有房间。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别居,今晚他派了列战英去王妃房间门口守夜,倒也不怕什么。
隔壁房间的窗户突然开了,他看见蔺晨拿了一壶酒坐在窗台上,对月独饮,好不自在。
然后蔺晨也看见了他。
“殿下也没睡啊。”他说,“那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不了,一会儿怕还要办正事。”萧景琰道,“等到这桩案子过了,金陵的春桃也开了,我再陪先生好好喝。”
“好啊,”蔺晨说,“那就说定了。”
然后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我这辈子等风等雨等月儿圆等花儿开等美人来,还是第一次等一个鬼,倒也是有趣。”
正说着,东宅突然喧哗大起。
蔺晨笑着丢下酒杯:“果然来了!”
萧景琰和蔺晨赶到的时候,听闻新娘已被鬼魂附体,正在东宅狂奔乱走,最后一直跑到了碧波廊。
“快,快截住新娘!”王珏在后面喊道,“你们一群男的都抓不住一个女人吗?”
新娘的父亲吴尚书早已六神无主:“你们小心一点,不要伤了我的女儿啊。”
蔺晨想要探头看看前面的状况,奈何他们和鬼新娘之间已经隔了整整一大堆王家的追兵。
他皱了皱眉:“真叫挡路。”
说话间,萧景琰觉得身边突然已经没了人影。
原来蔺晨脚下一蹬,腾空跃起,居然踩着那些王家护卫的肩膀腾腾腾几步就跨了过去。
终于看清了,在他的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嫁衣戴着鬼面的女人的背影。
那宽大的喜袍在夜色里晃荡着,随着那女人的脚步裙袂飘忽,让本是喜庆的红色突然变得触目惊心般的鲜艳妖冶起来。
这真的是新娘吴琼芝吗?
之前去吴尚书府上探问刘南至拔擢事宜的时候,蔺晨曾偷偷从旁侧里瞧了吴琼芝一眼。可是现在是在夜里,新娘又套着宽大的喜袍,一眼之间,竟也无法判断。
然而是与不是,待我抓住了你,揭下你的鬼面,便可见分晓。
这么想着,蔺晨一使力又追出去几步,已经逼近鬼新娘的身后。
眼看已经到了栅栏跟前,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如果强行从栅栏里钻出去,就会掉下山涧湖边。
看你还能往哪里跑!蔺晨想。
风吹进回廊尽头的栅栏,将那个人红色的嫁衣扬了起来。蔺晨仗着轻功,纵身往前一跃,伸手便抓住了红色嫁衣的边缘。
突然有什么被风席卷着,漫天飞舞起来。
是黑色的羽毛。那个鬼新娘的躯体仿佛化成了无数的羽毛,乘着风从栅栏里飞了出去。
红色嫁衣落下之后。
……碧波廊尽头竟是空无一人。
【庄季/凌李】论两个大男人如何过三八节
答:_______
=======
=======
三八节,它成功从一个听上去像在骂人的词儿,摇身一变为姑娘们肆意购物的狂欢。
庄恕作为一个在美利坚熏陶了多年的英俊单身男子,对三月八号的记忆仍然停留在父亲揣着私房钱偷摸着带他去两条街外的那家花店。两个男人蹲在店门口,背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埋头在玫瑰花堆里,给家里那位爱花的女士一朵一朵地细细挑选。
所以,当他看到铺天盖地的‘女王节’宣传标语和各大商户马不停蹄轮轴转着的打折促销时,实实在在地愣了好一会儿。
喔,女王节……
不是叫妇女节嘛?
什么时候改的名儿?
三月八日一早,...
答: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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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节,它成功从一个听上去像在骂人的词儿,摇身一变为姑娘们肆意购物的狂欢。
庄恕作为一个在美利坚熏陶了多年的英俊单身男子,对三月八号的记忆仍然停留在父亲揣着私房钱偷摸着带他去两条街外的那家花店。两个男人蹲在店门口,背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埋头在玫瑰花堆里,给家里那位爱花的女士一朵一朵地细细挑选。
所以,当他看到铺天盖地的‘女王节’宣传标语和各大商户马不停蹄轮轴转着的打折促销时,实实在在地愣了好一会儿。
喔,女王节……
不是叫妇女节嘛?
什么时候改的名儿?
三月八日一早,庄恕踏进第一医院大门,与所有女性医护们亲切友好地打了招呼。
憋了一路,死活说不出‘三八节快乐’这句话。
庄恕叹口气站在办公室门口掏钥匙,‘啪嗒’一声锁响,随即他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推进了办公室里。庄恕堪堪站稳,气急败坏地回过头,“凌远你一大早的干嘛呢!要死了啊!”
“是要死了。”凌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知道啊,三八节。”
“那你知不知道,第一医院每年过节都是要给女性工作者发礼物的?”
“是么?不知道啊。”
“恩,那我现在通知你一声。”
“……”庄恕无语地盯了凌远半晌,把包一扔自顾自地换起了衣服,“我好像记得前两天韦大夫在说,一院有个合作商揽下了今年三八节的礼品?”
“说的是。”凌远闻言,脸色更差了两分,“我一大早来就看见他们所谓的礼品,堆在了我办公室门口。”
“哦哟。”庄恕好奇地凑过去一点儿,“是什么?”
凌远干咳两声,“我已经让人去买玫瑰花和巧克力了,回头你来我办公室领一下你们胸外的份,抓紧一个一个发了。”
“院长您说了算,”庄恕漫不经心地应下,在凌远转身要走时又按捺不住问了一嘴,“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合作商送了什么?”
凌远语气冷飕飕的,头也不回,“有兴趣的话,下班来拿一点回去,”他在庄恕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角,“还,挺适合你的。”
季白今天难得准时下班,他看着李熏然一步三跳地往外跑,心里不由得唾弃了一下这种小奶狗的行为。他单手插在裤兜里,端的一派高冷稳重,以竞走的速度跟李熏然前后脚翻上了各自的车,绝尘而去。
到家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下来。季白打开家门,迎面扑过来一股浓郁的黑胡椒味夹杂着肉的诱人香气,他咧开嘴角笑,反手关上门抻着脖子朝厨房喊:“七分熟!别煎老了!”
‘滋滋滋’响着的爆油声中飘过来庄恕的应答:“诶,知道了祖宗。”
季白便笑得更欢了些。他把钥匙丢在玄关的柜子上朝房间走,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茶几上放着一个极大的塑料袋,袋子上还印有‘市第一医院’的字样。季白折了方向过去,拨拉开袋口往里头瞧。
一袋子,
花花绿绿的,
避*孕*套。
“庄恕。”
被叫到名字的人回转过头,看见季白一手撑着厨房门框,眼神复杂且挣扎地看向自己。庄恕手上继续翻动着牛排,抽空转头看他几眼,“怎么了?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你这暗示真的一点都不暗。”季白皱起眉头,“而且那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口味。”
庄恕瞬间反应过来,不由得闷笑出声,“冤枉啊季队,那些可不是我买的,”他深深叹两口气,“凌远找的什么屁合作方,三八节送过来两箱套。他一早气得不行,着急忙慌地让人重新去置办东西。”
“那这些怎么让你拿回来了?”
“那家伙说,今天给女性工作者送了礼物,不给男性们送点什么搞得像性别歧视一样。”庄恕毫不留情地骂了两句脏话,“没家室的一人两盒,有家室的一人五盒,他妈的剩下的全要我和韦天舒分了,连打包都给我们打包好了。”
季白笑得直不起腰,又问他:“凌远自己没拿?”
庄恕冷哼一声,面无表情道:“他搬了半箱吧。”
季白扒在庄恕背上,环着他的腰笑得停不下来,胸腔的震动分毫未损地传到庄恕胸口。庄恕手极稳,就算胳膊抖个不停也还是稳稳当当地夹住了牛排,他左手翻转过去朝季白屁股上一拍,叫他安分点别扰着自己做饭,没过一会儿却随着季白一道笑了起来。
胸腔抖动的频率渐渐重合。
季白握住庄恕持着筷子的手,反过来送进自己口中尝了尝筷子尖的味道,他舔舔唇,又去舔舔庄恕的唇角,“好吃!”
庄恕轻轻捉住他的唇瓣,又厮磨了片刻才放开人,一边去看炉子上的甜汤一边随口跟季白说着,“下午我去给科室里发玫瑰花和巧克力,光是有没有对象这个问题就被问了不下二十回。”他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不明白,三八节为什么要给每个女生都送玫瑰花?”
季白巴登巴登眨了两下眼,“那,你以前的三八节是怎么过的?”
“我为什么要过三八节?”庄恕不太理解地看他一眼,“妇女节都是我和爸送花给我妈。”
被警局一众姑娘们熏陶地快要把三月八号过成情人节的季白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懵逼,他看了看色泽鲜润的牛排和他最爱喝的那锅甜汤,难道这不是烛光晚餐的节奏?
“所以…你今天煎牛排是?”
“不是你前两天说想吃的么?”庄恕费解又无辜地摸摸鼻尖,“正好我今天下班早。”
季白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还不等庄恕问出口,他飞快地转身跑回到房间里,‘嘭’地甩上了门,徒留庄恕一个人满头雾水地瞪着紧闭的房门。
吃错药了?哪句话惹到他了?
季白气鼓鼓摸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过去。
那边似乎有些忙碌,响了好几声才接线,“您好,心仪花坊。”
“您好,我半小时前在你们店的公众号上订了一束花,就是这个手机号。”季白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请问现在还能退么?”
对面响起敲击键盘的声音,“抱歉先生,您的订单显示已经在运送途中了。”
“这么快?”季白焦急地原地绕了两个圈,在心里把不解风情的某人骂了个遍,忽然又灵机一动,“那我能改一个送货地址么?”
接线员沉吟了一会,又操作了几下,大约是在查询送货员的坐标。“先生,麻烦您把新地址报一下。”
季白报上了凌远家的地址。
收件人改成了李熏然的名字。
季白挂下电话,又翻出联系人列表打算给李熏然说一声让他接手送给凌远,还能在凌远面前买个乖讨个好。凌远一开心,李熏然最近的伙食绝对不会差,伙食一上去,李熏然的心情就一定不会差,这样回头需要加班赶报告的时候就不会遭到小卷毛的强势拒绝了。
季队长不禁为自己的计划通鼓了鼓掌。
还没滑到李熏然的名字,手机便被一只大手抽走。季白愣了一下,身后立马覆上来一个温热的怀抱,庄恕把他手机丢在床上,嘴唇贴在后颈游走。
“我道歉。”
季白意思意思挣两下,硬梗着不回头,“错哪儿了?”
“唔…不知道。”庄恕舔了舔季白开始泛起绯色的耳垂,亮出牙齿在上头轻啮,“但是你生气了。”
季白要被他气笑了,“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你道什么歉?”
“因为我觉着,应该是我的问题。”庄恕把下巴搁在他肩头,“俗话说得好,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恩?你想说什么?”
“能动手解决的就别动口了吧,省的嘴上没个把门的,说出来更糟心。”庄恕又把人搂紧了些,哼笑一声道:“茶几上那么大一包,有什么事咱床上去说吧。”
季白屈起手臂朝后就是一捣,恶狠狠地侧过头,“闭嘴!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庄恕嘶嘶地抽着气,装作一副受了内伤的样子耍赖地伏在季白身上,“我脑子里除了想你还能想什么。”一句话说得委屈巴巴的,活像是被夫君抛弃的小媳妇。
季白被他一句话就撩的没了脾气,他腹诽着自己越来越心软的性子,反手拍拍庄恕,“行了行了,起开。你重死了。”然后转过身在庄恕明显不满的目光中对他笑笑,歪了歪头道:“我要吃甜汤。”
庄恕抿起嘴扯出一字笑,朝季白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随后单手圈住他的腰脚步轻快地往外走。房门在两人身后关上,亮着屏的手机陷在柔软的棉被里,很快暗了下去。
凌远家的门铃被按响的时候,他正在厨房忙着手上的活儿,只好侧头向着客厅喊,“熏然!去开个门!”
“噢——”拖了个长音,瘫在沙发里的李熏然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凌远炒好菜端出来,正好听见大门被关上的声音,李熏然踢着步子哒哒哒地下楼来。凌远要开口的话被一堵,目瞪口呆地看着捧了一大束镶金边玫瑰满脸兴奋的李熏然。
“远哥!好漂亮啊!”李熏然把巨大的花束从面前挪开,圆溜溜的鹿眼对上凌远复杂的面色,“虽然这日子挺奇怪的,但也没差啦。我喜欢就好。谢谢你!”他往近凑了一点去吻凌远,却不想凌远眉间蹙了蹙,竟后仰了仰身子。
李熏然热情的吻落在飘着饭菜香气的空气中,他有点惊讶和不解,瞪圆的眸子里流露出点受伤的神色来,“远哥……?”
凌远把花束接过来,转了三百六十度看了看,尽量保持着声线的平和,“审美不错,是挺好看的。”他拨拉了一下察看花骨朵里面有没有塞着什么卡片,“但可惜了,不是我送的。”
李熏然长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凌远深吸一口气,仿佛坦然自若般把花递回去,“指明给你的?”
李熏然下意识伸出手,虚咳一声又默默把手缩了回来,“呃……是、是啊。”
“应该不便宜,”凌远探出两根手指拈了拈花瓣边缘的一圈金粉,“看来送礼的人,挺有钱的。”他偏着头状若沉思地想了会儿,“追你那姑娘开的是跑车吧。”
李熏然浑身一抖,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又是这茬!怎么又提了这茬!他面上显出讨好的神色来,眨巴着一双眼睛将真诚两个字表现到了极致,“我一个大男人,哪个脑子有病的会在三八节送我玫瑰花啊。”他手忙脚乱地把花束抢过来,抡圆了臂膀努力扔出凌远的视线范围可及处,“一点也不好看!再说我也不喜欢玫瑰!”
“刚才不是还兴致勃勃的说很漂亮很喜欢么?”
“那我不是以为你送的么?”李熏然挽着凌远的手臂,拉着他往厨房走,“只要是你送的,什么都好看!”
凌远瞥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把手臂从他怀里扯出来,自顾自地继续去厨房忙活了。李熏然想起凌远的吃醋战绩面如死灰,僵在原地望着天花板无声抓狂。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
王——八——蛋——
‘啊湫!’
“怎么?冷了?”庄恕把怀里人拥紧了些,顺着他光裸的脊背摸到后颈。
“哪儿会冷,我都快热死了。”季白分出一只手来揉了揉鼻尖,伸长了腿圈住庄恕的腰。
“看来你是饿得狠了。”庄恕在他身后的手指一点也不安分,花样百出地折磨他。
“啊……你、你他妈废、废话!”季白呜咽出声,“我牛排、一半都……都没吃完。”
“晚上吃的太腻对身体不好,得来点水果解一解。”庄恕把塑料袋拖过来,里头花花绿绿的晃得人眼晕,“三儿,你选个味道。”
“唔——”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猕、猕猴桃。”
=第二天=
李熏然迟到了。
季白一整个早上都觉得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直到李熏然走路姿势僵硬地进了办公室。
卧槽!完了!玫瑰花!
季白怀着点小愧疚和小好奇看着李熏然强撑着笑容跟同事们一一打了招呼,慢腾腾走到他办公桌对面,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随即切换成一脸的愁云惨淡。
季白呷口茶,压了压声音问他:“怎么了?”
李熏然哭丧着脸,“昨天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混蛋寄了束玫瑰花到家里,还指明让我收。”季白眼角抖了抖,宽容大度地放过了‘不开眼’和‘混蛋’两个词,听李熏然继续诉苦,“我当然以为是远哥买来送我的啊,还很开心来着呢。结果他脸色一变,居然说不是他送的,七拐八绕地又扯到上次那个追我的姑娘来着。”
季白神色一凛,问:“后来呢?”
李熏然闭了闭眼,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后来…我发现凌远昨天搬回来半箱套。”他自暴自弃地耸耸肩,“也算好,不然做到一半下楼买实在是太没脸了。”
季白伸出手拍拍他的肩,“坚强一点,熏然。”过了会儿又问,“那,那束花呢?”
“扔了!”李熏然瘪瘪嘴,“我拿了个大垃圾袋装好,扔了楼下的垃圾桶。眼不见为净!”
季白额头的青筋跳了两跳。
那束花,可不便宜啊……他大半个月工资都搭进去了。
季白倏地站起身,瞬间李熏然就被一片阴影笼罩,他抬头看向季白,“三哥?”
“突然想起件事来,”季白语调平淡,目光透露着不容反驳,“上礼拜的案件总结,战局要求重写。你今天辛苦一下,写掉它。”
“什么?三哥我……”
“就这样说定了。”
季白无视李熏然的哀嚎,抄起杯子往外走。
小样儿,让你昨天害我打了这么多喷嚏!
该!
END
————————
答:为什么两个大男人要过三八节???
希望季三哥出面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情寄 41
41 一声唤
……好大的雪。
无声的天地间只有漠漠复雰雰的雪片。没有风,寂静得让人心慌。
雪中缓缓走来一个人。细瘦高挑,穿着长长的黑色呢绒大衣,在弥漫的雪色里单薄得像个影子。
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他圆圆大大的眼睛,直直盯过来。憔悴愤怒的眼神慢慢融化在雪幕中,软下来,隐约有泪光。
别哭。
别哭。
孟韦,过来。
可是他站住了。
羊脂玉落在雪中,又净又冷。
孟韦……
方孟韦突然惊醒,他听见有人在喊他。重庆又热起来,年复一年,循环罔替。方孟韦穿过濡湿的空气,摸黑下床,从衣柜上面拖下一只小皮箱,再翻出来那件貂...
41 一声唤
……好大的雪。
无声的天地间只有漠漠复雰雰的雪片。没有风,寂静得让人心慌。
雪中缓缓走来一个人。细瘦高挑,穿着长长的黑色呢绒大衣,在弥漫的雪色里单薄得像个影子。
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他圆圆大大的眼睛,直直盯过来。憔悴愤怒的眼神慢慢融化在雪幕中,软下来,隐约有泪光。
别哭。
别哭。
孟韦,过来。
可是他站住了。
羊脂玉落在雪中,又净又冷。
孟韦……
方孟韦突然惊醒,他听见有人在喊他。重庆又热起来,年复一年,循环罔替。方孟韦穿过濡湿的空气,摸黑下床,从衣柜上面拖下一只小皮箱,再翻出来那件貂皮大衣——这大概算他唯一的家当——整齐塞进去,合上箱盖。他提着箱子打开卧室的门,悄悄下楼。
“孟韦。”
方孟韦吓一跳,方步亭坐在客厅里,拧开一盏小灯,神情平静:“你去哪儿?”
方孟韦嗫嚅:“父亲……”
方步亭用手指捏捏鼻梁:“我睡不着,你也睡不着吗?”
方孟韦手里提着箱子,眼神在幽暗的灯光下闪了闪:“父亲,我……我要去上海。”
方步亭仔细地端详自己的小儿子。方孟韦长得像他母亲,非常的像。橘黄色昏沉的光束里,他英挺的轮廓柔和下来,成为来自母亲的,亭匀雅致的美。方步亭恍然想起来那年在太湖,太湖……
“你是军人,请假了么?”
方孟韦默不作声。
“半夜里……你怎么去珊瑚坝?”
方孟韦略有哽咽:“父亲……”
“去睡吧。明天我想办法。”
方步亭沉浸在灯光照顾不到的影子里,语气却是温和的:“明天记得去请假。”
日本投降之后,重庆珊瑚坝飞机场上的客机运输机来来往往,昼夜轰鸣。所有人,都在筹划离开重庆。达官巨富们飞南京,飞上海。当初急赤白脸地逃来,现在着急忙慌地脱离开。重庆是个宽容的城市,默默地看着他们来,带来无尽的轰炸,再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去,留下一地疮痍。
方孟韦想去上海,必须得有一点非常办法。方步亭第二天去活动了一下,终于购得一张去往上海的机票。方孟韦提着箱子,马上坐车去珊瑚坝,下午就起飞。
谢木兰很忧郁地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看着方孟韦的车开走。她挽着方步亭的胳膊,轻声道:“大爸,这样一来小哥能开心点吗?”
方步亭轻叹。
关于方家,方步亭也很踟蹰。国府要搬回南京,中央银行要搬回上海,方步亭得等调令,看他是去南京还是上海。程小云目前身子不好,经不起长途跋涉,特别是搬家时的车马劳顿,他倒是不着急。谢培东很头疼谢木兰上学的事,这几年搬来搬去,有点耽误她的学业。
“木兰想去哪里?”
“就在重庆呆着不行吗。”谢木兰道:“我对这里有感情。”
她差不多是在这里长大的。她喜欢北平的干爽气候,但是她生长于重庆潮湿的雾气。
“现在大学都陆陆续续往回搬,昆明的西南联大也快解散了。你爸爸为着你,肯定要回南京。”
谢木兰没说话。她有些同学已经搬走,其他的也在准备搬。回北平的,回南京的,回上海的。当初有办法能逃来重庆都不是普通人家,现在要走,也还是有办法。
“昨天爸爸跟妈妈商量,我听见了。”谢木兰冒出一句。
“哦?商量什么?”
“爸爸抱着妈妈的相片说以后要供我念大学。还说他对不起妈妈。”
方步亭一顿。
妹妹……
方步亭的妹妹当年是圆脸,红润丰满,像一只脆甜可口的苹果。她的音容也是脆甜可口的,完全不像阴郁的方家血脉。就这么一个爱笑爱说的小姑娘,敢为了男人反出家门。当初这段姻缘,整个方家都不同意,方步亭也不同意。姑娘对着方步亭跪下,磕了头,毅然决然地走了。
那便是他们兄妹,最后一面。
数年之后,谢培东抱着快病死的谢木兰求上门。方步亭应该是要生气的,他却生不起来。
方家,骨子里有最猖狂的血液。
他早知道的。
方步亭站着看方孟韦离开的方向出神。过眼云烟缠着他,他的思绪被迫回顾了一出无趣的戏。妹妹下跪磕头时决绝的神情,太湖水面静静驶过的游船,火车上那一句惊为天人的程派青衣。一时他看见自己站在方家大宅门口不准谢培东进门,一时他看见方孟敖对着自己怒吼咆哮摔门出走,一时他又听见程小云的清唱:今日等来明日等,哪堪消息更沉沉……
方步亭长长地叹息。
“情这一个字……”
谢木兰惊讶:“大爸你说什么?”
“古往今来,大逆不道。”
谢木兰完全没明白。方步亭看她的目光有些悲悯:你以后,又会是个什么境遇呢。
方孟韦到达上海,已经入夜。他雇了一辆车,从机场去法新界。到达法新界,更是深夜。方孟韦付了车钱,站在小楼前攥着钥匙,来回试了四五趟,想开门却不敢开。有个印度巡警疑心方孟韦要偷窃,站在远处看他。方孟韦用钥匙开了门,进屋靠在门上捯气。
他顺着门坐到地上,睁着眼在黑暗里到处看。没有开电灯,只有落地窗外的月色。地毯,挂钟,沙发前摊着的几本杂志,还是那温馨从容的气氛。这家的主人似乎只是出个门,一会儿就会回来。
“荣石?”方孟韦轻轻叫了一声,他抱着箱子,狼狈地坐在门口,生怕惊扰到谁:“荣石……”
只有挂钟在响。
方孟韦终于敢大声一点:“荣石。”
空旷的客厅里有了点回音,薄而脆。
方孟韦倒在长绒地毯上,捂着眼睛,声嘶力竭喊了一声:“荣石!”
民国三十四年十月十日,双十协定签订。
东北行营主任熊式辉,经济委员会主任委员张嘉璈及蒋经国、莫德惠抵达北平。
笕桥中央航校正式由巴基斯坦拉合尔迁回杭州。开学第一天,所有学生被拉到操场上听广播里念蒋中正的《抗战胜利告全国同胞书》。广播里娇啼莺语终于把老长一篇给念下来,大太阳底下学生们也给晒个半死。
有个英俊的高个子教官戴着个墨镜,背着手跨立,冷笑一声:“哎哟,都不容易。”
苏军军医院,俄语广播。冷淡的男声汇报了目前苏军在东北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双十协定。不过大多数苏联军人并不怎么关心,他们在漂亮的护士的陪同下溜达,聊天,喝东北来的中国茶。
一位护士姑娘发现那个英武的中国人正在收拾铺盖卷。她很惋惜:“龙,你要走了。”
那高大男人转过脸,很温柔地微笑:“是荣,可爱的姑娘。是的,我该出院了。”
这苏联姑娘就是念不对他的姓,固执道:“龙,我会想你。”
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她觉得黑头发黑眼睛很好看。可惜大多数中国男人站在俄罗斯男人旁边都不够看,脸也扁,没鼻子。难得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五官几乎跟斯拉夫人一样深的高大漂亮男人,她真是舍不得。
“我得走啦。”中国人拥抱这个对他关照有加的姑娘:“我得去找我的爱人。”
“是不是沫薇?”
“嗯?”
“我记得这个发音,你来的时候快死了,一直在念这两个音。她的名字吗?”
“是,他的名字。他一定等急了。”
姑娘笑了:“龙,你的俄语还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你看,俄语里他她是不同的。”
中国人只是笑。
“等你见到她,告诉她,我嫉妒她。”
中国军方有人来接龙。龙办理了手续,跟着离开。护士姑娘目送他的身影,心想,龙的爱人,你真幸运。
“同志,你有新任务。”
“可是我能不能……”
“十五日彼得罗夫大使将拒绝国军登陆大连港。这时候我们的任务是借俄舰抢运山东八路军先进东北,取得日军遗留的一些枪械。你的任务是马上南下大连接应。”
“……”
“这是命令,同志。绥远省主席傅作义早就虎视眈眈东北日械并提防着我军行动。这次山东军区渡海行动关乎全国战略方针,马虎不得。二十三日罗军长将亲率山东八路军自山东海道进入山海关。同志,你明白了吗?”
荣石狠狠地攥着拳。
“是,坚决执行。”
方孟韦躺在长绒地毯上睡着了。迷蒙间听见有谁在唱程派的青衣戏,千回百转的曲调唱了四句话,敲碎了千年来缠绵的思念:
今日等来明日等,那堪消息更沉沉。明知梦境无凭准,无聊还向梦中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