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ircle Game】02 天女散花
一个《焚城》烟剷(消防员)X《破地狱》魏道生(婚礼策划师)的前传crossover - 4.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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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魏道生蹲在公司玻璃门前,指腹饶有节奏的敲打在玻璃上。
“魏生,我仲喺长沙湾搭紧小巴,三个站就到,你等等我啊!”Suey一大早就接到老闆的夺命追魂call,却是堵在路上爱莫能助。
“边有人第一日返工就要老细等㗎……”
“老细,不如等阵帮我去配多几条公司后备锁匙先至上嚟,一人三条?然后 claim 落 “Miscellaneous” (杂费) ...
一个《焚城》烟剷(消防员)X《破地狱》魏道生(婚礼策划师)的前传crossover - 4.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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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魏道生蹲在公司玻璃门前,指腹饶有节奏的敲打在玻璃上。
“魏生,我仲喺长沙湾搭紧小巴,三个站就到,你等等我啊!”Suey一大早就接到老闆的夺命追魂call,却是堵在路上爱莫能助。
“边有人第一日返工就要老细等㗎……”
“老细,不如等阵帮我去配多几条公司后备锁匙先至上嚟,一人三条?然后 claim 落 “Miscellaneous” (杂费) 嗰条数?”Suey的声线十分跳脱。
“呃……都好嘅……”
电话挂断。玻璃门倒影里的男人扯松领带,靠在冰冷的门柄轻叹。都怪自己贪图方便将所有钥匙串成一圈,公司一条匙,家一条匙,还有一条早已不着用的旧居门匙,如今却被那仇家捏住命门。
他指望今早Suey和YMan担任门童,可两位新世代却倒反天罡,置老闆于死地而不顾了。
一个西服身影,飘着他们那代人专属的沉沉死气经过,那人戴着幼框眼镜,薄片一闪,反射走廊寒光,应是察到他一副落魄模样。但却是冷漠的不曾探问,左手携着公事包,右手机械性地开锁就进了旁边单位。
不久,一个打扮张扬的女士随后而上,一袭黑长裙泛着沉积不散的浓烈香水味,烈焰红唇梨涡浅,所到之处生机盎然。正要推门而进,却见门旁那可怜人。
“先生,我哋呢度唔接受walk-in (即场登记) 㗎喎。”她略扒下自己的墨镜,眼线上挑如猫尾。
“呃……咩walk-in?”魏道生仍在状况外。
“明嘅,心照啦。”
她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接着从一个精緻的不鏽钢铁盒裏翻起一张卡片:“见你咁有诚意专登喺我门口排队,你打呢个电话,我哋同事会尽快帮手跟进你单离婚case。”
“咪住(等等)……咩离婚?我连婚都未结㗎喎!”魏道生接过它。卡片主人乃Laura Tsoi,旁边都是一堆看不懂的法律名衔与专有名词,唯独“Family Law and Divorce Lawyer”几字最易懂。
顶。
那地产经纪推销的时候标榜铺位优良,旁边就是一家高档律师楼,客户都是城中达官权贵呢。他可没说清楚,这对看起来完全不搭的鸳鸯原来专搞离婚的勾当!
这边月老辛苦牵起姻缘线,一牆之隔的刽子手起刀落红线断,这还有天理的么?
“咁你踎喺度做乜?(那麽你为甚麽蹲在这儿?)”食指托着滑落至鼻樑的墨镜,睫毛眨眨。
要承认自己的是旁边单位的新租户,而且专跟她打对台么?
不行呢。光论气势就输了一大截了。
哪有老闆第一天上班会蹲在公司门外,指望两个不靠谱的员工打救开门的?三人蚊型公司的老闆也有尊严的!
“呃……”
“老细,sorry我嚟迟咗。”
Suey从刚开门的升降机跑出,见魏道生跟一风骚女子貌似相谈甚欢。她四周张望,估计她是新张贵客,又道:“咦,得姐姐你一个人嘅?你男朋友等阵过嚟同你一齐嚟plan婚礼啊?”
三人你眼瞪我眼,空间寂静如殓房。魏道生带着怨念望向Suey,果然是他最得力的助手,补刀从不带半点迟疑。
Laura像是意会了甚麽,嘴角牵动,泛起一抹不失礼貌的微笑,左手把及肩的发丝绕至耳后,无名指的大鑽戒闪了又闪,尤其触目,接道。
“……Interesting。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有你有我,祝你我生意兴隆。”
墨镜托回归处,高跟鞋咯咯响被大门隔开,蔷薇露香经久不散。
姗姗来迟的YMan缓慢地从升降机步出,乍见馀下两位你眼瞪我眼,以及刚飘进隔壁室裏的一片黑裙摆。
“你哋……留喺走廊吹水 (聊天) 啊?”YMan若无其事地问:“隔离嘅租户好唔好相处㗎?”
单凭方才的对答,隔壁租户底色如何,魏道生无从稽考。但那女人的思路绝对清奇,气场是压倒性的强,果然当上律师的人都不简单。
他又不禁回想起一些鸡与鸡蛋的因果问题。离婚的前提是结婚,隔壁生意兴旺全赖月老持续乱点鸳鸯谱;可结婚的前提又是甚麽呢?
因为真爱、金钱、还是为了履行人生阶段的必然义务?
升降机门开启,女人察天,男人望地,恍惚把对方当作透明空气。双眼透露出对生命鄙视的寒光,脚步倒是异常整齐得像是要参军。
在无人在意的细项上形成无法割捨的默契,然而神情各异如准备赴死就是最好证明。
是一对乱点鸳鸯。
倘若没有绝对要结婚的决心,或许只要跟两个貌合神离的人同乘一部升降机,就该萌生打退堂鼓的念头。
完了,好像还是被隔壁那俩佔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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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下操场裏年轻消防员操练的吼声传至三楼消防队长室的窗边。
烟剷在队长面前站得笔直,眼神却早已放远至操场上的队员身上,心中暗念步法口诀。
“烟铲,经过内部评估,你会调去BID1(Building Improvement Division 1),由即日生效。”
烟剷一怔,这才望回去队长,一声低笑掩盖不了错愕:“BID喎,嗰条team唔係用嚟养老㗎咩?”
香港消防处分为‘行动’与‘公共安全及机构策略’两大组。平日冲进火场的全是行动组的中坚分子。至于其他有关楼宇安全、公共教育、牌照申请等事宜全由另一组负责。
又或者更简单的去区分,就是前线与后勤的差别。
“又唔好讲到係养老咁难听。
BID风险低,唔驶轮更(轮班),人工(薪酬)又同前线一样。依家嗰边有headcount (空缺),你又适合,调你过去有咩唔好?”
烟铲轻蔑一笑:“我适合?你认真定讲笑?”
队长把一个泥黄色的文件袋放在隔开两人的长桌子上。
“上个月建安大厦大火,你为咗救人受伤。结果你住咗几日医院就违背医嘱,自行办理离院手续提早归队。
呢份医疗报告清楚显示,你因为曾经被倒下嘅储物柜压伤,依家左手只係得返 (剩下) 七成握力,左腿肌腱发炎,需要长期復健。”
烟铲一手夺取文件袋:“咁又点?我依家无穿无烂咁企喺你面前,结果你当我係废铁啊?仲有啊,呢份报告点解会喺你手?!”
队长双手交叠,对侵犯队员私隐隻字不提:“我唔係咁嘅意思……我係为你好。你依家嘅状态,根本唔适合on duty (执行职务),万一你旧伤復发……”
“我自己知自己事!”烟铲愤然打断他的话:“我宁愿烧剩半条命喺火场,都好过日日对住堆防火条例等收工 (下班)!”
“严先生。”队长头一次喊了他的姓氏,神情严肃:“咁如果你入到去火场,唔单只救唔到人,仲要你啲队友手足帮你收尸,你就係累人累物(连累人)。明白未?”
烟铲无从反驳,心有不甘地把文件袋随手扔下,玛丽医院的报告纸散落一地。
那人续道:“其实我真係唔明,大家返工都係求安稳,多少人排队想做后勤都做唔到。你就偏偏反行其道,日日走去冲锋陷阵,嫌命长啊?”
对囉。嫌命长囉。反正他所珍重牵挂的,都逝在十多年前香港的一场罕雪中了。
烟铲懒得解释,只是晦气地接道:“係,我个脑short short地 (傻傻的) 嘅,锺意走前线,仲特别锺意玩火。不过如果呢个世界无我呢种人,可以等摺 (完结)。”
房门轻敲,门外站着另一个生面孔。跟他同样是标准的消防员身材,一米八高,年轻十载有馀,但却是一副细皮嫩肉相,看上去不像是经过磨练的糙汉,更像电视剧的忧鬱男主。清秀脸蛋加上职业光环加持,应该很受小女生的欢迎。
烟铲瞟看那人挂在胸前的白三角巾,包裹着以石膏固定的右肢,又问道:“呢条友乜料?(这傢伙甚麽来头?) ”
队长向他招手,那人战战兢兢地走进房。
“唔该你做 sen (senior) 对啲 jun (junior) 友善少少。
佢本身喺西贡消防局度做,第一次on duty接获市民举报,拯救郊区被困野猪,俾嗰隻嘢 (它) 袭击到右手骨折。之后同你一样调去BID1,以后你哋就係同事。”
烟铲嗤笑,合情这BID1就是一个高层眼中的老弱残兵收容所。
“点称呼?”
那人本要举起右手挠脖子,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右手早已骨折。三角巾在空中摇晃,显得有点滑稽。
“……我叫Jeffrey,或者可以叫我‘细柱’。”
呵。管他细柱还是巨柱,原来也是个short short哋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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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铲哥……我哋会唔会出得太多告票?我哋今个月嘅target (目标) 係35张,但好似……用咗三日就爆咗单……”
商业大厦的后楼梯偶有杂物,细柱跟着他一步一步往下而走。烟铲的左腿偶尔还是不能正常着力,还得借着扶手才能走得顺畅。
“我做嘢从来唔理上头订立嘅target,总之有错就应该改。一张或者一百张告票,都係咁样过。”
话说在细柱调往BID后,也有私下打听过新同事底细。大家在听闻他要跟烟铲搭档出勤后,纷纷向他投以同情目光。
总体来说,烟铲的风评也不至于很差,因他业务能力超强,有他在的火场基本不出差错,少有重大伤亡。
但他对待工作的态度极其虔诚,甚至到达偏执狂热的程度。传闻说他上月因工受伤,为了早日復职居然自愿提早出院。而且说话特别直,对上司和对下属的态度如一,不走献媚逢迎那套,就像一隻难以让人靠近的刺蝟。
不过,其实也没有人稀罕要靠近他。一个独来独往的无情剑客,还是别随意惹他比较好。
“咁……我哋係咪check埋二楼就收工?”细柱没头没脑地问道。
“你唔识睇錶?几点放工驶唔驶我教埋你?(你不懂怎麽看手錶吗?甚麽时间下班还需要我教你吗?)”换来是某人话裏带刺的回应。
细柱乾脆把嘴边拉鍊缝上。
‘叮咚叮咚。’门铃响起,Suey赶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位制服狂徒,衣领敞开,宽肩窄腰的,生得两副好皮囊,教她双眼瞪得发直。
“消防嚟例行年度巡查。”细柱连忙举起委任证,哪知把它拿反了,还得由烟铲帮忙摆正:“……无阻你哋做生意嘛?”
“无。”Suey阴笑,顺手摸了摸年轻帅哥的结实前臂,把两位领了进屋。
烟铲拿着大厦图则仔细对照。
没错,二楼窗朝大街,楼下直对巴士站,乱抛烟头的那条仆街就该是这儿的租户。所谓save the best for last (将最好的留到最后),仆街当然要留到放工前好好烹煮。
“虽然话商业大厦嘅防火措施设备会比旧式唐楼好,但我哋喺巡查过程之中发现,人为疏忽都係导致火警嘅其中一个重大原因……”
烟铲环视周遭又问:“……你哋呢度有无人食开烟 (习惯吸烟) 㗎?无妥善熄灭嘅烟头都好危险㗎。”
Suey只当是正常对答,乖乖点头:“得我老细 (只有我老闆)。不如等佢去完厕所你哋再brief (简介) 佢啊。”
三人坐在接待处的圆桌,烟铲协助Suey开始帮忙填写巡查表的甲部,语气如闲聊:“不如我哋填住公司名同埋商业登记号码先?仲有公司持有人姓名……”
“无问题!”被靓仔包围的Suey十分积极。
烟铲注视着Suey在公司持有人一栏,歪歪斜斜的填上‘魏道生’三个字。
大门银铃被撞开。
“魏生!”
魏道生以为Suey临近下班,声线才如此高昂,但当他看见她身旁的两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左右护法,才明白这小女生到底在高兴甚麽。
烟铲抬眼,一瞥认出是那停驻在南昌街的瘦长身影,顿时呼吸一滞。
不是冤家不聚头,魏道生同样一眼认出那独一份的锐利目光。他下意识别过头,心裏急忙要生出数百个逃之夭夭的计策。
烟铲像是读懂他无助的眼神,笑道:“魏生,我哋消防做紧例行检查。你係公司持有人,未走得住㗎喎。
帮手过嚟填埋你个ID number先。”
被先发制人的魏道生只好就范,坐在他的身旁,诚惶诚恐地填写一串英文与数字。
“听讲魏生好锺意喺二楼玩天女散花?”烟铲托腮轻语,视野从巡查表扫回他那尴尬泛红的脸。
“……咩天女散花啊……我都唔知你讲乜……”魏道生支支吾吾吐不出一句话。
烟铲笑了笑,语气舒坦,倒不像是要寻仇。
“有啲人锺意喺二楼嘅窗边煲烟;
又有啲人锺意喺热狗巴士嘅上层伸手出窗边吹风。
当啲烟灰俾风一吹嘅时候,唔知你觉得似乜?
似唔似雪绒纷飞,
又似唔似天女散花?”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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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港味、粤语以及注释:
感谢《香港式离婚》的CK和Laura客串担任魏道生公司的邻居。
细柱:《焚城》消防員角色,由魏浚笙飾演
天女散花:著名的佛经故事之一。 叙述当维摩诘和诸菩萨弟子议论佛法时,天女出现以花散在众人身上,于心无所住的菩萨,花朵自然坠落,而心有所执着的弟子反而拂之不去。
帶《毒舌》tag是因为也算是山水衍生。如有冒犯,請告知我再刪吧。
【Circle Game】05 煙光殘照裏 (上)
一个《焚城》烟剷(消防员)X《破地狱》魏道生(婚礼策划师)的前传crossover - 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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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铲蹲在地上,带着薄茧的双手贴近冰冷的地砖上扫着。倾泻的香灰堆迭成一个小山丘,手掌半弯犹如抱月,把灰堆重置于那陶瓷香炉裏。
右手抵在案边,勉强使力站起,将三脚香炉摆在照片前。从旁边的綫香筒裏挑了三支长度差不多的老山檀香,底端往桌边敲齐,左手顺出抽屉,拿出一个新的打火机。
想来左手不怎麻利,亦不便在她面前再出差错,还是乖乖妥协,左手执香,右手点引。
轻烟袅袅,白丝带在空中漫游迴转,三炷香半遮少...
一个《焚城》烟剷(消防员)X《破地狱》魏道生(婚礼策划师)的前传crossover - 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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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铲蹲在地上,带着薄茧的双手贴近冰冷的地砖上扫着。倾泻的香灰堆迭成一个小山丘,手掌半弯犹如抱月,把灰堆重置于那陶瓷香炉裏。
右手抵在案边,勉强使力站起,将三脚香炉摆在照片前。从旁边的綫香筒裏挑了三支长度差不多的老山檀香,底端往桌边敲齐,左手顺出抽屉,拿出一个新的打火机。
想来左手不怎麻利,亦不便在她面前再出差错,还是乖乖妥协,左手执香,右手点引。
轻烟袅袅,白丝带在空中漫游迴转,三炷香半遮少女焕发的容貌。
“Sorry,唔记得今日係初一,依家装翻炷香俾你,唔好嬲阿哥。”烟铲虔诚地双手合十,闭眼拜祭。
而狂风骤歇,窗纱垂挂,一切回归宁谧。
烟铲木然睁眼,窗外星宿闪闪,夜凉如水,方才插曲过眼即逝。有些邪门的事还是不得不信。
“……你小器都啱嘅。係阿哥对你唔住。
对你唔住一世。”
那年他十七岁,跪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半暖半冷的,灰土所复盖的脸已无血色。
急症室内堆满了从五级大火裏被救出来的死伤者、奔走的医护人员与家属,嚎哭声、警钟声此起彼落,如同是人间炼狱。
“哥……咳……”严静半眯着眼,气若柔丝地喊道:“我知道……你会赶到过嚟……”
严风把她的手掌贴近自己的脸,试图传递体温,却是止不住泪,泪水滑尽指缝之间,渗出阵阵清凉意。
“我哋屋企 (家裏) ……点样?”
严静用颤抖的指节蹭掉他的泪,忆述火场情形:“……啲火由三楼开始烧上嚟七楼……好大火……好多烟……一直烧……烧唔停……
我咩都唔识攞,剩係攞到你最重要嘅嗰沓 (叠) 会考notes(笔记)……放咗喺背囊度……
但我走嘅时候整唔见咗个背囊……我咩都无带……又入唔返去屋企……我好无用……”
其时严风就读中五,正备考翌年的香港中学会考。父母亲长年在外公干,偶尔汇钱回家,书簿生活费不缺,独缺家庭温暖。
久而久之,养出了一朵带刺玫瑰,在外性格孤僻独行,只在家裏对着小他三岁的妹妹才懂收起锋芒。
“係我无用至真,我剩係挂住喺图书馆温书,迟咗返嚟,迟咗搵你。
其他嘢唔见咗,一啲都唔重要。
最重要係你无事。”
严风握紧她的手,似是又凉了几分。他环顾着周边伤者,当中不乏伤势惨重,皮肤溃烂、血肉模糊的人。
而严静除了吸入过量浓烟,全身被薰黑以外,并无明显皮外伤。她没受烧伤之苦,已是万幸。便问:“头先係消防员救你出嚟嘅?”
严静双眼只馀下一道微缝,静默了颇长的时间,最后在情绪紧绷的哥哥面前说了个笑话。
“……唔係消防员……咳……係圣诞老人……佢将你啲考试笔记放咗落自己个礼物大袋裏面……准备将笔记转送俾另一个唔好彩 (不幸运) 嘅细路仔……”
她的身体一阵抽搐,眉头深锁,仰头吸了一大口稀薄的空气,又道:“哥……我好冻……”
是因为身体历经火场与正常室温的温差,而觉得冷么?
严风摇头,他忽然意会到,她那渐凉的躯壳正以几何级数衰退着,或许严静根本耗不过今夜。
他把娇软的她抱起来,再以厚被子绕盖两人,道:“依家有无好啲?”
“……嗯。”明明该是复盖全身的温暖,却如同寒夜中的一点火柴光,在皮肤表层全然散去。
不知哪儿来的肃穆钟声,传进室内。消沉的、厚重的、不缓不急的催促着弥留之人。
严静乏力地靠在他的肩上,倾听那催命之音。一声接一声,足足响了十二次。从远至近,最后一声重得如同身历其境,要把她的魂魄震碎。
“哥……”
她身体失去支撑,只得赖在他的身,观看着眼前残影。急症室的假天花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自然的天幕。
漆黑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而天边飘来一点点的雪花,蒙上她的脸颊,沾上她的睫根与鼻尖,悄悄把她淹没于花海。
“……原来香港嘅圣诞都可以落雪㗎……”严静轻叹一声。
严风把她搂得更紧,凝望出窗。路灯折射出飘摇白絮,不知是风尘,或是飞雪。
严静提醒了他,原来方才的是教堂的夜半钟声。十二月二十四日,零时零分,正好踏入平安夜。
“……唔知会落几耐呢……”她呢喃着。
“只要你唔瞓,雪就会一直落。
阿哥会陪你睇落去,直到天光。”严风哄骗了她。
严静无奈一笑。
“……哥,我好攰喇……”
眼皮渐重,她闭上双目。心跳检测仪的跳针幅度渐弱,间歇声响如二胡发闷的馀韵无限拉长,最终化作一声再无起伏的绝句。
“唔好揼低 (剩下) 我一个……阿静……阿静……”
严风情急呼喊她的名字,那人从此再无答复。
“医生,救吓我阿妹,佢只係瞓着咗,佢会醒返……”他发疯般求助于因检测仪停摆而围观的医护,泪如雨下。
一人强行把两人分隔开,她重新被置躺在床上,眼皮被穿上乳胶手套的手指所撑开,电筒强光投进她那混浊涣散的瞳孔。
再无本能反射。
便是冷冰冰的抛下一句:“00:10:14 Certified death (证实死亡)。”
世上再没一件事,比亲眼目睹至亲气绝身亡更加悲伤。
烟铲抹了抹溢出眼角的泪。
1982年嘉升大厦五级大火。经多方调查后,港府颁佈报告,证实事件起因乃三楼製作工场失火,火势迅速蔓延至上层民居。不幸地大厦消防装置老化,加上火场温度太高,难被扑熄,最终酿成十八人死亡,三十三人受伤的惨剧。
严静是当年年纪最小的死者,享年十四岁,法医检验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父母得悉意外后,怪罪严风是个间接把妹妹害死的灾星,他被拒诸丧礼门外,严家从此缘更薄。
十七年前所飘的是尘是雪,无人知晓,但严静从不骗他。
那便是雪。
如同十七年后蔡女枉死当天,那阵有待昭明的雪。
大火的内情被封存于一个closed file,而他亦有自知之明,自己这麽一个不怎聪明、技能普通的少年,这辈子将与真相距离甚远。
于是他毅然改变了志向,投考成为消防员,赎命、灭火、保物、救人。
人命脆弱,他可以做的,便是在能力可及的范围内,担任一个随时准备与火焰掐架的命运抗行者,延后生离死别的发生时刻。
世间的人多有留恋,或是对物,或是对人。那就由他一个少数,尽力保全他人留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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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阵间场talk(讲座)你准备成点?”
在BID除了巡楼发告票以外,还需要定时跟救护队联合为市民举办大厦防火暨急救讲座、消防演习等预防性措施。
消防员依模板执行,市民在讲座裏倒头大睡、翻着报纸装听也好;在演习裏慢条斯理地漫步至集合点也罢,大家各自修行,好来好去。
两位消防员乘着救护队的出勤便车,在后排准备着稍后的讲座。
“报告严Sir,准备妥当!”
细柱挺直了腰,捧起讲稿,逐字读出:“大家好,欢迎各位莅临今天由消防处BID及救护小队合办的防火暨急救讲座,我是你们的讲解员……”
“闸住 (打住) 。”烟铲皱眉:“乜嘢 (甚麽) ‘今天’,‘我是你们的’?啲市民第一句就知道你照稿读,之后都唔会留心啦。
仲有啊,佢哋唔会想知乜嘢係BID,唔该你用脑谂 (想) 吓佢哋最需要听啲乜,先好开口讲嘢。”
驾驶位上的郭文玥从车子的后照镜看回两位活宝。
“……严Sir……收到……我……我再试多次……”细住紧张的捏住稿纸,声线低了不少。
果不其然,他的话再度被烟铲打断:“大声啲,今朝无食早餐咩?”
郭文玥窃笑,严Sir果然好火气。
“电台calling。铜锣湾高士威道120号,皇仁书院有十九名师生怀疑食物中毒,RH(律敦治医院)嗰边已经爆场,急要多两架白车分流patient(病人)去东区(东区医院)同埋QMH(玛丽医院)。
电台calling。铜锣湾……”
郭文玥望了望坐在副驾的搭档,两人眼神意会,搭档按下接听键,道。
“车牌A 294接单。依家喺湾仔运动场,车流畅通,预计七分钟后到达。重複,车牌A 294接单……”
“唔好意思,电台急call,睇怕阵间嘅讲座,急救嗰part要靠你哋帮手顶上。”郭文玥保持专业态度,随时候命:“我喺前面嘅路口放低你哋,记住攞齐嘢 (拿好所有东西) 。”
“无问题,救人要紧。”
两人在十字街口下了车。烟铲双手满是示范道具与工具箱,细柱两手空空。
“你无嘢要攞咩?”烟铲盘点着所需物资,救护车不候人,后门这边厢收起,轮胎那边厢已迫不及待起动。
细柱憨憨地摇头,东西已经被严Sir全包了吧。
“严Sir……一係我帮你攞个AED机 (心脏除颤器)?”
细柱的声音小得像是做了甚麽亏心事,毫无自信。
烟铲停在路间,忽以想起魏道生数天前的话。难不成自己真的是过于苛刻?倘若细柱的弱小心灵再被他打击多几次,会不会真的成了一条‘挞唔着’的废柴?
“其实你係咪 (是否) 怕咗我?”烟铲没缘由地问道。
细柱陪笑也不是,搭话也不是,无比尴尬:“……呃……无……呃……啫係……
其实都有少少 (一点点) 嘅……”
他怕他又再无名火起,又赶忙补上几句听感奇假的美言:“绝对唔係你嘅问题,严Sir你虽然人如其名,係严厉啲,同埋讲嘢一针见血啲,但我跟你真係获益良多㗎……”
“明㗎喇。我之后都会注意返。”说罢把AED机递给了他,语气少了点往日倔强:“係咪想帮我攞先?”
细柱起初只当严Sir是撞邪了。
不过想来也对,待会讲座就只有他跟严Sir坐镇,大家同坐一条船,严Sir要是再对他恶言相向,对事态发展并无好处。
纵是如此,他还是谨慎地接过它。
脑海闪现一个画面,细柱的心猝然漏了半拍。
大镬!
有AED机,却没有最重要的Annie!
他把復甦安妮……一整个示范人偶遗在了方才的救护车的后座!
他抬头张望,救护车早已扬尘而去,连车尾灯也瞧不见了。
鬓边渗出冷汗,嘴唇泛白,两脚钉在原地。
烟铲往前走了几步,方觉细柱并没跟上。
“以前你读u (大学) 无做过presentation (简报) 咩?惊成咁嘅?
一係我打头阵 (带头) 喇?”
“……唔该晒你……”
细柱忐忑要否把真相提前告知严Sir。
还是罢了。
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哪怕只有半小时也是很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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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会堂内,坐满了区内商业大厦的业主和租户。早前被发告票要求整改单位的人,全被强制要求参与讲座,以提升其防火意识。
收到的告票越多,坐得越前。魏道生坐在前排显眼位置,才知原来Ready or Knot是个告票大户,待会应该没得偷盹一会。
“咦,魏生?乜咁桥 (这麽巧) 啊?!”
Laura收起了墨镜,按被指派的座位编号就坐,挤出了商业式的笑容。后随的是她的丈夫CK,仍摆着最标准的扑克脸,向他点头示好。
魏道生礼貌性回笑,第九十九次暗叹这俩犹如火星撞地球,怎麽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物种。
“哇,原来我哋都算係worst-case (最差情况)喎。不过第一排景观好啊!”坐在同一排的Laura手舞足蹈地发表伟论,似乎不把告票当作是一回事。
也对,收到告票后也不必提堂候审,只要在限期前整改即可close file了,根本没必要惧怕太多。
“欢迎大家抽时间嚟听今日嘅防火暨急救讲座。”
烟铲走了上台,横扫了台下的第一排,与魏道生来了个对视,才又撤了眼望到别处。
“问一问大家,有无人係自愿报名嚟听我哋呢啲讲座㗎?举高手嚟睇睇?”
会堂内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若不是被强制要求,谁要自愿参与这种破玩意。
“咁得喇,大家齐齐犯消防条例,防火意识都有待加强。咁唔该大家等阵专心啲,唔好挂住瞓觉喇喎。”
烟铲再度瞧回去魏道生,似有一眼看穿他的内心的能力。
“帮大家醒醒神先。”他走下讲台,与听众距离拉近,又道。
“有无听过乜嘢係‘逃生三宝’?我俾三秒时间大家谂谂,阵间随机搵几位朋友帮手答。”
魏道生并没开想,在那三秒他只想到另一件事。一个天生自带控场能力的人,倘若当不上消防员,或许也可以考虑当一位婚礼司仪。
“请问你点称呼?”烟铲看他双眼放空,转而把麦克风递向旁边的Laura。
“我叫Laura。”
“请Laura分享一吓你嘅睇法?”
“好简单啫。
首先第一,钱啦……我讲紧係带得走嘅现金、或者可以变现嘅首饰手錶之类嗰啲喎,喺香港地 (这处地方),钱真係好重要㗎。”
烟铲点点头,堂内众人亦点点头,无论身处何方,身分是乞丐还是富豪,谁都会认同钱很重要。
“然后第二呢……”Laura眼珠子转了转:“呢个係防火讲座,三宝肯定要同火灾有啲关係嘅……
应该係‘火险’同埋‘家居保险’嘅底单。万一真係火烛,就要靠单据去claim (索偿) 单位嘅建筑结构损毁同埋财物损失。”
魏道生随同点头,果然是鼎鼎大名的律师,思考角度刁鑽兼对自身利益了解得绝对透切。
“至于第三……”Laura唐突地牵起了CK的手:“梗係 (当然是) 我老公啦!”
众人被突然喂了满嘴狗粮,一阵譁然,气氛高涨。魏道生悄咪咪的望了被Laura隔开,一位之遥的CK。
CK的嘴角正在以最微小的幅度翘着,沾沾自喜的笑着!
魏道生竟又觉得他俩有点迷之相配了!
“首先好多谢Laura充满创意同埋逻辑性嘅分享,大家俾啲掌声佢,同埋佢老公先!”
掌声如雷,细柱目瞪口呆,套了讲者皮的严Sir与平日判若两人,真的撞了邪。
“头先Laura提出咗三样对佢嚟讲最重要嘅嘢。
爱情、麵包、瓦遮头(房子)。
“而‘逃生三宝’呢,未必係对人生整体嚟讲最重要,但喺火灾发生嘅时候,可以发挥佢哋最重要嘅作用,协助大家脱离危险。”
烟铲把麦克风转向魏道生跟前,明知故问:“请问呢位男士点样称呼?”
“……我姓魏。”魏道生明知故答。
“咁魏先生又觉得‘逃生三宝’应该有乜嘢呢?”
魏道生抬眼,两人四目相投之际,答案呼之欲出。
其实口述已经足够,魏道生却是莫名要向他自证更多,便是从口袋裏掏出一串银光。
Hello Kitty与其附属的刻字再也不见,亦有一条钥匙不翼而飞。
可馀下的两条钥匙的花样款式却是如此眼熟。
烟铲终究是认出来了。
是旧的钥匙。
魏道生并没有换锁。
“其中一个答案应该係锁匙。
当我哋喺大厦走廊逃生嘅时候,如果火势过于猛烈阻挡去路,又或者浓烟太大,就可以用锁匙返入去自己嘅单位暂避。
阿Sir,唔知我讲得啱唔啱呢?”
炫光如柳叶刀影般几回闪过魏道生的脸,没陷于微弯的玻璃镜片中。
烟铲神思随浮光掠动,欲说还休。
To be continued.
——————————————————
一些港味、粤语、注释:
鸣谢《香港式离婚》的CK和Laura返场,补了他们在婚姻危机前的甜蜜点滴。
标题出自《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柳永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裏。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本章以烟铲 (严风) 为主视觉。
RH:Ruttonjee Hospital, 律敦治医院,是香港岛湾仔区一所医院,前身是百年历史的皇家海军医院、肺结核病专科医院及疗养院,传染病医院
QMH: Queen Mary Hospital 玛丽医院,一所位于香港香港岛南区西高山的大型公立综合医院,并提供24小时急症服务,也是香港两所教学医院之一,为香港大学医学院教学医院。
AED: Automated External/Electronic Defibrillator,是一种急救设备,具有便携式、易于操作、专为现场急救设计、经内置电脑分析和确定发病者是否需要予以电去颤(electric defibrillation),并于判断后自动给予电去颤的功能。
復甦安妮或CPR安妮:(Resusci Anne、Rescue Anne、Resusci Annie或CPR Annie)是心肺復甦术训练时使用的人体模型。初期復甦安妮的脸是以1880年代后期溺毙的塞纳河的无名少女面容为蓝本製作。
【马柏全x张康乐】张康乐开直播时忽然被马柏全亲了一口!全网都炸了!
清晨,简单洗漱完之后,两人一起坐在餐桌前吃了早餐,张康乐送马柏全去试镜现场就回去了。
正好马柏全今天有事出去不会再折腾他了,张康乐为自己的腰放了一天假,躺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看着电视。
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之前vb底下都是粉丝喊话让他直播的。
之前因为马柏全在,而且这小子会时不时出现在他身后来一些出其不意的动作,所以张康乐也没怎么在社交账号上po自己生活照或者说开直播。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给粉丝们看看近况。
张康乐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一通,把所有看起来有些不对劲的东西全部塞到抽屉里,从一旁拿出支架架起手机,调试好直播功能就开始了直播。
【哇!哥哥开直播了!怎么都...
清晨,简单洗漱完之后,两人一起坐在餐桌前吃了早餐,张康乐送马柏全去试镜现场就回去了。
正好马柏全今天有事出去不会再折腾他了,张康乐为自己的腰放了一天假,躺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看着电视。
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之前vb底下都是粉丝喊话让他直播的。
之前因为马柏全在,而且这小子会时不时出现在他身后来一些出其不意的动作,所以张康乐也没怎么在社交账号上po自己生活照或者说开直播。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给粉丝们看看近况。
张康乐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一通,把所有看起来有些不对劲的东西全部塞到抽屉里,从一旁拿出支架架起手机,调试好直播功能就开始了直播。
【哇!哥哥开直播了!怎么都不通知一声啊?
要不是特关的提示我都不知道哎,就这么水灵灵地偷偷开启直播了?
啊啊啊啊啊!
】
“大家下午好啊~”张康乐笑眯眯地朝直播间挥手,回答着弹幕上的问题,“为什么没有提醒?啊......我忘了......”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又恰巧马柏全不在,正好可以开一场直播,不过这些话可不能说,要不然那群小姑娘得变成什么样子?
【妈呀刚点进来就被乐乐帅气的大脸击中了!www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帅!!
我真的要被迷死了,内鱼新帅哥!!
mbq老婆......
mbq老公......
这么帅肯定是年上啊!
乐乐不冷吗?穿这么少啊?
嗯??锁骨怎么!?红的?!
】
张康乐挑了其中能回答的问题回答道:“还好啦,室内其实不是很冷,而且我还开了空调。”
张康乐眼睛紧盯着弹幕,看到那条说他脖子上印子时心头跳动,声音不自觉变得磕巴起来,“开空调反而......还......有点热。”
不是?!为什么这么下面还能被看见啊?!
他明明记得这件衣服可以盖住印子啊。
张康乐忽然想起来,他在调试直播的时候身体习惯性歪向一边,可能那时候因为衣服领口太大,所以也忘旁边移。
于是那枚早上刚被马柏全留下的印子就这么被直播间的观众看到了......
【那是什么?!
草莓??
不是啊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很mbq同居了??
你们要官宣了?
乐乐你......
脖子上的红斑是蚊子咬的吗?
】
张康乐尴尬地挠挠头,状似无意地提起道,“冬天还是有点蚊子哎,被咬到了会很痒哦。”
【哦原来是蚊子。
那个蚊子是不是叫马柏全啊?
我真服了cpf能不能别这么狂啊?
舞到蒸煮面前想怎么样啊?
乐乐吃饭了吗?!
】
“吃过好久啦。”张康乐笑着回道,报了几道菜名,“是xx家的,大家有空可以去试试。”
【
好哇好哇!
迫不及待想要get哥哥同款饭菜了!
张康乐吃这个菜,我也吃这个菜,四舍五入我就是跟张康乐一起吃的菜!
他家我吃过哎!味道很好的!
那晚饭乐乐打算吃什么啊?出去吃吗还是在家里?
】
“在哪吃?”张康乐念出问题,倒是被难住了。
不知道马柏全试镜完是什么时候,等他回来再问吧,张康乐想。
“其实还不确定哎......”
之前直播间内剑拔弩张的氛围消失,大家基本上都只问关于日常的一些小问题,偶尔会有几个cpf在那刷公屏,但这种事,张康乐也不好回答。
毕竟他和马柏全是地下恋。
正在张康乐挑问题兴致冲冲回答的时候,门锁发出叮铃的声音——马柏全回来了。
“老婆!我今天好累啊——”马柏全嘴里哀嚎着,穿过玄关绕到沙发后面。
张康乐还在直播,根本没注意到这么大一个人出现在他身后,而马柏全的注意力全在张康乐身上,直播设备在他眼里跟不存在似的。
【
什么老婆?
我没听错吧?老婆?
那声音是全儿的吧!
是吧是吧!
】
张康乐眼尖地看见了弹幕的内容,心下骇然,刚转回头,就被马柏全用拇指和食指扣住下巴吻了过来。
马柏全手臂从背后圈住张康乐,把他朝自己方向带。
直播间观众只听见一声老婆,张康乐明显扭动的脖颈以及在张康乐胸前带着皮质腕表的手臂。
还好张康乐直播时和手机离得近,只拍到他不断吞咽口水的脖子以及上面隐忍的青筋。
直播间内早已乱作一团。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妈呀内娱第一对真的啊!!!
谁家好兄弟会亲嘴的,wf出来说话!!
wf已经抵挡不住开磕了。
这包年下啊,看全儿这个充满占有欲的手臂,圈领地什么小狗行为啊!
仔细听,还有水声,你们到底多激烈啊!!
不敢相信那个......
全儿一看就很猛啊~
】
接吻!cpf的狂欢!俩人就这么水灵灵的官宣了??
官宣后直播更加大胆!
何家树×何家浩 二十三丝动紫皇
近3k,一发过,微ooc(本人偏向年卡,不会设定太明显)
何家树最近发现何家浩喜欢上了喷香水。起初是陈若楠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瓶黑色的香水,用白色勾出来两个字母。家浩爱之若珍宝,专门等家树回来才开了,第一次喷上衣服时,不知道要控制用量,凑近让家树一闻,让家树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你小子,”家树一边眯着眼睛一边抹着鼻子。“打算谋杀你哥吗?胆子这么肥了?”
家浩挠了挠后脑勺,半晌才道:“这......
近3k,一发过,微ooc(本人偏向年卡,不会设定太明显)
何家树最近发现何家浩喜欢上了喷香水。起初是陈若楠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瓶黑色的香水,用白色勾出来两个字母。家浩爱之若珍宝,专门等家树回来才开了,第一次喷上衣服时,不知道要控制用量,凑近让家树一闻,让家树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你小子,”家树一边眯着眼睛一边抹着鼻子。“打算谋杀你哥吗?胆子这么肥了?”
家浩挠了挠后脑勺,半晌才道:“这不是想给哥闻一下?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喷多了这样,第一次试……”说着,头越发地低了下去,将要埋到衣服里了。家树忽而觉得很好笑,伸手将家浩的下巴托了起来,不觉可笑。家浩身上今日穿着一件绯红色的短袖。他低着头,衣服上的绯红便顺着脖颈跳到了脸上,像敷了年轻太太们最爱的胭脂;这胭脂极淡淡地、匀称地挂在家浩脸上,不得让家树笑了起来。他伸手掐了把家浩的脸。
从那以后,家浩便喜欢上买各种各样的香水。蓝色的,黑色的;红色的,黑色的。……每买一只必要让家树先闻了,觉得好的,第二天仍喷到衣裳上穿出去。只自己喷了犹嫌不足,便也喷到家树的衣裳上,二人都沾染了一样的味道。
陈龙安将手搭在家树的肩上,凑近些着意闻了闻。家树觉得很烦,给了一肘。
龙安捂着肚子,刚被就坡下驴顺下来的手复又直起来,指着家树道:“见色忘友,小人,我呸。”
西樵没人不知道何家那对堂兄弟形影不离,一起搬出何家住了。很不碰巧的是,没多少人知道这对兄弟间的内情,龙安是整个少数几个知情的人。这也难怪,家树和家浩仿佛跟他杠上了似的,租的房子就在陈家的武馆对面。
家树懒得理会他,转头要走时,远远见家浩往这来,便拉着龙安进了武馆。过不了多久,家浩便讲头探进来,四处张望着道:“哥——给你买了包子,快来吃。”
小孩子都这样,家树想。丝毫不必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家树重上了族谱后,家浩也高考完了,正等着报志愿。家浩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片漆绿的棹,何宏光却在热火朝天地替他查大学。“这个学校离家近,放假就回来也稳阵。……可是这个学校呢,虽说远一些,到底是211,也很好。……家浩?家浩!你说呢?”
家浩懒懒地应了,道:“报哥那所学校就好。”
何宏光一时语塞。良久才丢下一句:“不知道家树这孩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迷魂药?倒是不用,他何家浩会上赶着被迷惑。
家浩的分数是稳上家树的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收到时,西樵锣鼓齐鸣,民众竭诚欢迎。——偶尔有一两个人嘀咕,这不就是何家树的学校吗?至于大肆庆祝一番吗?然而人总是从众的,大家高兴的时候,疑惑的人也高兴了起来。由祠堂延至外头,在红色的帐篷下,摆着八十桌宴席,流水似的往外流。家树看见这布置,不觉嘴角抽动。不知道二叔在想什么,办得跟喜宴似的。
向晚时分,滚红的日渐渐沉了下去,而天气却并不会渐渐地温良些。——幸而人不会随着天气燥热。何宏光落座上首,家树、家浩分坐两侧。桌子上铺着白色的塑料桌布,是广东人极庄重的礼遇。浇洗碗筷的声音此起彼伏,裹着火红的帐篷和火红的人,一起飘在夏日特有的蝉鸣声里,要将这喜悦传到十里八乡似的。陈家兄妹,当然也获得了邀请。若楠坐在不近不远的席上,头不停往家浩的方向张望。家浩也见到若楠这般,掏出手机打了行字。“怎么了?”
若楠愣了一会,回道:“散席之后,大榕树下见,有事问你。”
家浩拉着家树,让家树等在大榕树外的一所空屋后,自己去见了若楠。若楠佯装不知道家树的大学,道:“恭喜你考上大学。对了,你为什么要上这所大学?”
家浩眼角极不明显地抽动了一下,道:“因为离家挺近的,学校也好。”
倘使若楠不知底细,这理由便实在天衣无缝。若楠见家浩到现在还想瞒着她,不觉打了一个寒噤,道:“到了现在了,你还想瞒我。那分明是何家树的学校。”她顿了一顿。“你和何家树,到底是什么关系?从他回来,一切都变了。你整天到我哥的武馆里找他,放学的时候去,放假的时候也去。你给他买礼物,请他喝奶茶,你无时无刻都在关心他。你……你是喜欢他吗?”
家浩仰了仰头。“是,我喜欢上了我的哥哥。”
家树所在的空屋离大榕树也不过几步的距离,自然什么都听到了。听到家浩如平地惊雷一样的告白,他不知所措地走出了空屋,对上了家浩的眼睛。“哥,”家浩这时有些担心。“你听到了?”
若楠看着对望无言的二人,终于开始狂笑起来。天上挂着的,是十六后的半月,隐藏在诡谲的青绿色的云后,像面具藏了一半似的,露出略带狰狞的眼睛。笑声既然凄绝,也带着哀怨,刺破了这轮不完美的月亮;它陡然藏入云间,像是遮住了露出的眼睛。若楠道:“何家浩,何家浩,何家的独苗,我做梦也想不到你喜欢上了何家树这个哥哥!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家树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把住了家浩的手腕。他手腕极纤细,又带着些白腻,只使一抽手便会挣开家树的手。然而家浩享受这被哥哥紧紧抓住的感觉,不觉要反抗。若楠早跑回了家。家树四顾,带着家浩从祠堂虚掩的侧门进了祠堂里。
看守祠堂的人在看守祠堂,然而他并不发疯,只是定定地眯着了眼睛。两人便拉拉扯扯地到了祖宗神位前。因着刚散席,家树和家浩一起点的长明灯还没有散息,带着些微幽冷的光亮,和着又渐渐露出头来的月亮,静静地泻在回廊的地板上。
家树喘了口气道:“现在该说说,你刚才跟若楠说什么了吧。”
家浩结结巴巴地挤不出一句话来。末了,喏嚅一句道:“我……我喜欢哥。”
家树扶额,又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是你哥。”
家浩也不知道。他掰着手指数着,一边数一边道:“小的时候,我身子不好,又不喜欢划龙舟,爸总是骂我。这个时候,哥会带我出去,跟我走过西樵一条条幽深的小巷,给我买一根棒棒糖,哄着我,告诉我我明明身子就很好,就算不喜欢划龙舟也无所谓。我还记得,那一次我在溪边拿着一碗绿豆沙看爸划龙舟,哥走过来把我手里的绿豆沙拿走了,说小孩别吃那么多糖水,容易蛀牙。结果哥自己拿去吃了。”
家树扑哧一笑。
家浩接着道:“哥会陪我坐在阶上,陪我聊很久很久,聊很多很多东西。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跟哥约好了,等我高考完了,我们就一起出去玩,到很多地方去,一起去。”
家树也是从青春少艾的时候过来的。——虽然他现在也依然是一个青年,然而到底脱了稚气。看着眼前掰着手指抬着头一件件数着的弟弟,他觉得很可爱。谁看不穿何家浩的心思呢?在热烈燃烧的青年人的心火旁舞蹈的人,怎么会感受不到这一星半点却独一无二的热量?只是家树不愿意承认罢了。何宏光曾告诉他,如果他要为家浩好,就离他远些。——他也这样做了,虽然被家浩半哄半逼了回来。事情也是这样渐渐脱轨的。
家浩停止了回忆。他看见对面的哥哥正盯着他,默默地听他数着。家树黑压压的眉毛下,挂着黑缎一样的一双稍吊梢的眼,婉转多情,见者必以为美。——家浩从小便喜欢摩挲着哥哥的眼睛,哥哥也总笑着让他一寸一寸地抚摸着。长明灯忽而灭了。家浩转过头去,“咦”了一声,头便被掰了回来,被家树呼出的温热的气息环绕。
时间被慢慢地拖长了,刺啦,刺啦,是丝绸撕裂开来的声音;一寸,一寸地,丝绸顺从地被撕成条状,但擅长针黹的老婆子却已经修补好了。家树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家浩。他的头也转向祖宗神位道:“列祖列宗在上,是我强迫何家浩的,如果要索命,只索我一个人的命就好。”
家浩被他逗笑了。他已比家树高出些许,于是略低着头看着家树道:“即使今天说出来了会被你拒绝,我也不后悔。我不后悔告诉你我喜欢你。即使今天说出来了会被索。……唔。”话还未说完,便被家树捂住了嘴,教他不要说了。方才还显得诡谲阴冷的月亮,此时也变得亮黄起来,带着温暖的颜色,仿佛是从千万个祝福中升起来似的。
“……哥?哥?何家树?”思绪被骤然拉回现实,家浩已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家树面前,一手拉着他的衣襟,一手在他眼前晃着。家树回过神来,道:“越来越没大没小了。都直接叫我名字了。”
家浩着意在家树的脖子上蹭了两下,又凑近家树的肩上,细细地嗅着家树身上的香水气息。家树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就在他的身边,一个很鲜活的男人,即使带着些孩子气。可是他不在乎。他喜欢这样的何家浩。
远处响起了龙安的哀嚎:“你看,是不是见色忘友?我也跟小浩一样闻他的香水味,他让小浩闻,却给了我一肘。哎哟,苍天啊。——”
家树和家浩同时转过头去,对着龙安嬉皮笑脸道:“不让他闻,难道让你闻吗?”
「何家树X何家浩」哥哥离开,弟弟出柜紫砂💔
ooc致歉!!!!
01
何家浩气喘吁吁跑到车站,车站人来人往,他看不到他哥,焦急中认错人,他道歉继续四处留意。
还是看不到。
失落自责,想自杀,想把赶他哥走的人打一顿。
他哥离开,他觉得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何家浩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旁边的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他一点不在意,他好讨厌这样无能的自己。
眼泪在眼眶打转,各种情绪漫上心头,就在他把手指扣进掌心洇出血时,就在他以为他再也看不到他哥时,上天又给了他希望。
他大步朝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跑去,四号检票口,他颤抖着手,一把把人往回拉。“小浩!”...
ooc致歉!!!!
01
何家浩气喘吁吁跑到车站,车站人来人往,他看不到他哥,焦急中认错人,他道歉继续四处留意。
还是看不到。
失落自责,想自杀,想把赶他哥走的人打一顿。
他哥离开,他觉得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何家浩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旁边的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他一点不在意,他好讨厌这样无能的自己。
眼泪在眼眶打转,各种情绪漫上心头,就在他把手指扣进掌心洇出血时,就在他以为他再也看不到他哥时,上天又给了他希望。
他大步朝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跑去,四号检票口,他颤抖着手,一把把人往回拉。“小浩!”
何家树看到他,有些惊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被他拽出检票口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他把抓他手腕的那只手撇开,声音冷淡:“你来干什么?”
手被拿开,何家浩更难过了。
他红着眼看对面的人,声音哽咽撕裂。
“哥,你能不能别走?”
“八年前你走了以后,我每天都在找你,每天都在找你。”
“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就想弥补我的过错。”
何家树语速很快,他迫不及待想告诉他哥,他错了,能不能不走。
要是可以,他想说,我很想你,很想你,哥,没了你我会死的。
可,他怕吓到他哥。
何家树看不得何家树这样,他没回应他的话,他朝何家浩伸手说道:“手机。”
何家浩看了看他哥,再低头看一眼他哥伸过来的手。
哥,这是要干什么?
“手机给我。”何家树再次重复,声音比刚刚都冷了许多。
何家浩最听他哥的话了,他着急忙慌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递给了何家树。
哥,这是不走了对吧?
哥,这是要给他联系方式对吧?
何家浩被自己的想法哄好了。
可他哥怎么能这样!
何家树接过手机解锁点进QQ,家人特别关心一栏就是他,何家树点进去毫不犹豫直接把他的QQ号删了。
小孩对他只是愧疚,不像他,对他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觊觎何家浩,不是哥哥对弟弟。
是男人对男人。
想脱了衣服。
进去的冲动。
02
何家树回来看到何家浩那么黏他,他想过,要不就把他拉下地狱吧。
可他舍不得,何家浩和他不是一类人。
他们在一起,只会害了他。
他克制了这么些年,不想就这样毁了他。
他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何家浩快碎了,哥怎么能这样对我。
何家树抬头,看着快哭的小孩说道:“我走了以后,林俊荣才会走。”
何家浩低下头,那我呢,你不要了,我的病你也不管了吗?
何家树看到这样的小孩,他声音软了下来,“这样你就不会有麻烦。”
心里难受但是他是哥哥,何家浩把手机放回何家浩的手里,克制住自己的感情。
他说:“你以后别总想着过去。”
车站检票处人已经没了,何家树不舍的拍了拍小孩的肩膀,鼓足勇气跟他说:“回去吧!”
“照顾好自己。”
最后一句话说完,何家树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家浩紧紧捏着被何家树放回手里的手机,他没有崩溃,只是看了看何家树离开的背影。
一脸偏执,他悠悠地说道:“哥,没有你我会死的啊。是不是只有我出事了,你才会永远拽着我?”
“哥,我一定会拽住你的,这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我说过的,就算你不理我了,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离开我。”
03
“去哪了?”
回到家,渣爹一脸冷漠看着失魂落魄的何家浩。
何家浩不说话,他甩桌子板凳质问道,“是不是去找那个野种去了?”
“他不是野种!他是我哥,他是我喜欢的人!”
何家浩听不得野种这个字,他每次听到都想大声反驳回去。
他哥不是野种,不是!
这次他破罐子破摔了,他已经不想活了!
他就是要和渣爹对着干!
“小浩?”
“你说什么?”
渣爹和他妈妈听到何家浩的话都一脸的震惊。
何家浩冷笑:“听不到是不是,那我就再说一遍。”
他挑衅的看着他爸,“我,你的儿子,喜欢男人,喜欢何家树,就你口中所谓的那个野种!”
“畜生!”
“啪!”
一巴掌甩过来,何家浩直接倒在了地上。
渣爸手劲大,何家浩嘴角都有血溢出来。
“他是你的哥哥!”他有些气急败坏。
呵,现在不是野种是哥哥了。
“不是亲的。”
“是不是他把你教坏了?”实在找不到理由,渣爸觉得他儿子那么乖,那个野种一回来他儿子就弯了,肯定是他带坏小浩的。
“他这是在报复我,小白眼狼这是在报复我们啊!”
何家浩懒得和他扯,他说道:“我哥没你那么无聊,我上次还给他灌了药。”
在渣爸气愤的脸颊下,他一字一顿说道:“我已经把自己送出去了。”
再一个巴掌甩下来后,他说:“可惜,我哥他没要我。”
“他根本不稀罕我。”
妈妈已经崩溃的泪流满面坐在了地上,渣爸拽起何家浩的手直接把人拖进房间锁上门。
他气得破口大骂:
“丢人现眼的玩意,什么时候改好了什么时候出来!”
04
鲜血像花朵蔓延开来,越开越艳丽。
一开始何家浩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一般都是甩自己耳光。
耳鸣,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才会觉得安静。
脑子里一遍遍怂恿他自杀的声音就会被打碎。
那时候他一直在找何家树,没找到何家树他不敢轻生,就连手上刮拉两刀他都不敢。
因为他怕,他哥会不喜欢,他怕他哥会心疼他。
他哥小时候就那么宠他,重逢后还是宠他,他跟其他女孩子走得近一点他眼神都会吃醋。
但是他哥焖烧,他哥不说,他每次都黏糊糊缠着他哥,他哥烦了也只是瞪他几眼。
何家浩享受这样暧昧的拉扯。
但是他好像忘记了,他哥不是同性恋。
他哥跟他不是一类人。
他哥迟早会不要他。
何家浩才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他想过的,要不就给他哥灌几颗💊,为了让他负责,把自己送出去。
反正他哥在下面,他在里面。
第二天醒来他哭唧唧和他哥告状,就他哥宠他那样,一定会心疼他,对他负责。
何家浩觉得只要负责的人是哥就行。
愿不愿意,睡着睡着就愿意了。
可他不敢,他不想逼迫何家树。
何家浩看着浴缸的水越来越红,他想,早知道就付诸行动了。
搞这出,真TM疼死了。
晕过去的时候他在想,何家树会不会疯。
反正他是疯了。
因为他刚刚才跟他那个古板的爹出了柜。
他现在在外面砸东西呢。
「浩树」abo裝醉獻己给寿星弟
您的设备正被追踪监控中……何家树看着电脑上连串的编程数码反应后,显示的字。
他笑了笑:小浩,这不怪你技不如人,毕竟你怎么会知道我大学所学的专业呢?
诡计得逞的何家树没分辨出哗啦啦水声之中隐匿的嗓音——
“老板,我定制的铁笼退了吧,用不着了。今天我心情好,钱也不用退了。”
…………
“真走了啊?最后一面都不见?”
“不了。”
“我记得浩浩生日好像快到了吧?”
何家树点点头,似乎志在必得,“明天。”
陈龙安啧啧嘴,“那你还舍得走啊?不陪他过个生日?我说浩浩这孩子啊,也是怪可怜的……”
“你说你,连生日也不陪他过一个,好歹何家养你这么多年呢……啧,人家浩浩都知...
您的设备正被追踪监控中……何家树看着电脑上连串的编程数码反应后,显示的字。
他笑了笑:小浩,这不怪你技不如人,毕竟你怎么会知道我大学所学的专业呢?
诡计得逞的何家树没分辨出哗啦啦水声之中隐匿的嗓音——
“老板,我定制的铁笼退了吧,用不着了。今天我心情好,钱也不用退了。”
…………
“真走了啊?最后一面都不见?”
“不了。”
“我记得浩浩生日好像快到了吧?”
何家树点点头,似乎志在必得,“明天。”
陈龙安啧啧嘴,“那你还舍得走啊?不陪他过个生日?我说浩浩这孩子啊,也是怪可怜的……”
“你说你,连生日也不陪他过一个,好歹何家养你这么多年呢……啧,人家浩浩都知道你过生日给你订个蛋糕。”
见何家树冷脸走了出去,陈龙安急忙追在身后找补道:“浩浩给你送蛋糕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这还能赖上我了?”
他摇摇头撇撇嘴,笑道:“我看这浩浩最想要的礼物就是你这个哥哥吧。”
何家浩一把拽过他,几近哀求,“哥,你能不能别走?”
何家树望着他煽动的红唇,心有不忍,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拨开他的手,“你来干什么?”
“八年前你走了以后,我每天都在找你,每天都在找你……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就想弥补我的过错!”他越说越激动。
何家树向他摊开手掌,不容拒绝道:“手机。”
他垂头看了看哥哥冲自己伸出的手掌,他真想这个时候哥哥说的不是“手机”,而是“我们回家吧!”
“手机给我。”哥哥又强调了一遍,将愣住的他召回。
即使何家浩不知道他要自己的手机做什么,他还是乖乖照做,哥哥的话,是一定要听的。
何家浩眼睁睁地看着哥哥打开QQ,将家人那一栏分组的唯一一个联系人删除。
“我走了以后,林俊荣才会走,就不会有麻烦。你以后别总想着过去……”他拍了拍弟弟的肩头,“回去吧,照顾好自己。”
何家浩一把抓住他欲要离去的手腕,一个拉拽将他拖到自己的怀里。
周岁抓阄的时候,在地上爬的他无视算盘、笔杆,正如此刻也是一把抓住了哥哥的手腕。
书上说,抓手腕比牵手的控制意味更浓,可以带着那个人去到任何地方。
何家浩嗅着哥哥衣領間传来的味道,是淡淡的烟草味。
虽然他已经戒了烟,可他信息素的味道终究还是沾了。
鼻尖牛奶的香甜愈发浓烈,何家树皱了皱眉,又忽觉被什么东西硌到,马上红了脸,又换了副神情笑道:
“小孩儿还系什么皮带,小孩装大人。”
何家浩意识到什么,脸猛地一红,害怕被哥哥看到自己的羞赧,“哥,我长大了,不是小孩了。”
长大了?哪里都长大了吗?何家树垂眸窃笑,不得不说,至少现在的确是长大了。
“咳咳……”何家浩被浓烈的味道呛着,咳嗽两声。
“怎么了?”
“烟味有点重。”
何家树窘迫地撇开目光,寬大的手掌摸了摸後頸,没注意到面前人盯着自己的窃笑。
“好了,我该走了。”何家树轻拍拍他的背。
何家浩一把松开他,脸上的绯红骤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纸一般的苍白。
“哥,你不是说你不会走吗?那天我在路灯下踩着你的影子,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书上说,踩着那个人的影子,就永远不会分开……”
何家树宠溺而又无可奈何地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儿呢,只有小孩才这么天真。邱老师没有教过你,尽信书不如无书吗?”
“前往潮东的车次即将发车,请还未上车的旅客及时上车!”
车站大厅响起语音通报,何家树冲他笑了笑,“回去吧,别让爸妈担心。”
他转身而去,笑容戛然而止,他不愿弟弟看到自己分离时悲伤的泪水。
心中却在默默倒数——3、2……
“哥,”如他所料,何家浩叫住他,“哥,明天我生日,能不能别走,至少今天别走,算我求你了……”
何家树回头看见他泪流满面,耳边却又响起二叔当时也是这么说的,还不拘一格地给自己鞠了个躬。
“小浩,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但我真的要走……”他还没说完就被何家浩的话打断。
他一改愁容,一字一句地从牙缝迸发,
“何家树,今天你敢走,我就当再也没有你这个哥哥。反正也没人在乎我的死活,我不如冲到马路上死了算了。”
何家树慌了起来,连忙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生怕他做什么傻事。
“小浩,别这样……”他伸出拇指擦拭着弟弟脸上的泪水,“别做傻事,哥给你过生日好吗?我先不走了,今晚就给你庆祝生日。”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黄昏的小道上,何家树想起什么,问道:“小浩,你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他闻声皱眉撇嘴,落寞地垂下头,
“哥,你这么问该不会是还没给我准备礼物吧?没准备就算了,我不要了……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不是特意给我准备的,我不想要。”
“准备了,当然准备了……我只是问问,你还想要什么?”
“还想要什么?”何家浩蹦蹦跳跳地笑道,“哥,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哦。”
毕竟我想要的,只有一个你而已。
何家树撇撇嘴,黯然神伤地看向他的身影:小浩,难道你不想要……我了吗?那我为你特意准备的这份贺礼……岂不是白费了?
【Case Closed, Case Open】12 天有眼(正文完)
《毒舌大状》
律政司主控官金远山 X 辩方律师林凉水 - 7.5K+
本周多更了一篇后记,看完正文大结局不要走开哦 (这是我写合集的老传统了,有甚么写作历程/个人看法/反思都会在后记那裏再写清楚的)
由于最终的庭审在电影裏篇幅很多,所以在本章做了省略安排。所有法律相关情节是捏造,切勿深究。时间线依旧是以2004年为主。
番外会有的,毕竟看文也会有戒断反应 :) 番外就是他俩復婚以及各角色愉快的律所/非律所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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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舌大状》
律政司主控官金远山 X 辩方律师林凉水 - 7.5K+
本周多更了一篇后记,看完正文大结局不要走开哦 (这是我写合集的老传统了,有甚么写作历程/个人看法/反思都会在后记那裏再写清楚的)
由于最终的庭审在电影裏篇幅很多,所以在本章做了省略安排。所有法律相关情节是捏造,切勿深究。时间线依旧是以2004年为主。
番外会有的,毕竟看文也会有戒断反应 :) 番外就是他俩復婚以及各角色愉快的律所/非律所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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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凉水睁眼的时候,高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昨晚打了一通电话给金远山,然后发生了甚麽呢?头好像有点重,他敲了敲太阳穴,事情的先后次序乱作一团糟。
是接吻后再告白,还是告白后再接吻?
脚步漂浮地往厕所潦草洗漱,却在客厅裏的梳化上发现了半盹的金远山。
那人听出林凉水的动静,很快便醒来,往厨房迳自走去:“今朝煲咗啖白粥,份量够你饮全日,我入去舀一碗俾你啊。”
他依旧身穿那套正装,不过多了点褶痕,而且手袖也挽高了方便煮菜。
金远山的衣服很少会穿两天。林凉水方知他为了照顾生病的他,选择了彻夜不归家。
“你唔驶返工咩?”绵滑白粥被端到他的跟前,他往裏头吹了吹,边皱眉边尝那淡如水的出品。
“要啊,阵间返。同埋……唔知係好消息定坏消息,琴晚收到助理嘅通知……因为某啲不可抗嘅因素……我仍然会担任呢单案嘅主控。
所以我同你呢半个几月……应该都要避嫌。
如果你身体再有咩唔舒服,记得打电话俾Evelyn,唔好打错俾我喎。”
金远山还是维护了小助理的颜面。虽然他认为她会有足够的‘Common Sense’,自行将邮件挂号加急,但他着实也没对她说清。这次‘意外’他也需负上部分责任。
林凉水当刻却是心底一惊,差点连汤匙也要抛跌在地。
并非因为需要避嫌,而是证明锺京颐才是真凶的杀手锏都被面前的对家完全拿捏了。
先是天使娃娃下的灯泡、再是垃圾桶内的胶水樽。金远山要是坚守程序正义,质疑证据关连性、反对他提出引导性问题云云,他将完全没辙。
“阿水,你放心啦……”金远山以为是药物的副作用导致他的手抖,便把汤匙从他掌中抽出,舀了一匙八分满的餵进他的口中,徐徐而道。
“……依家你最重要係养病,咩事都唔好乱谂。
最后一次庭审,你会已经好番 (痊癒) ,然后整装待发上场,我会喺court度等你。”
而不知是爱情的魔力作祟,还是林凉水人残志坚,那天他吊着奇迹地病愈八成的身体,从金钟道一直发力狂奔上那连接高等法院的行人天桥,终于赶上了庭审。
坐在主控席的金远山浅呷一口白牡丹,大门被某人一脚踢开。
他泛起一抹浅笑。他的阿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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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审完结,陪审团一致裁定曾洁儿谋S罪名不成立,当庭释放。
“头先同你做呢场大龙凤 (戏) ,我觉得自己好唔专业,I feel ashamed。”金远山一边整理行装,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我宁愿无得做,都好过俾天收 (遭天谴)。”
林凉水眨眨眼,金远山言表不一,嘴上说自己当主控当得好失败、感到羞耻,实质上却是庆幸自己终于作了一个无愧于心的抉择——‘反水’与辩方律师站在同一阵綫攻击己方证人锺京颐。
方家军先是道出锺京颐与曾洁儿的婚外情,继而质疑其个人诚信;金远山盘问并谴责其对妻子锺念华教唆陈球给予假口供知情不报,涉嫌妨碍司法公正;林凉水负责最后补刀,将天使娃娃与两个胶水樽的秘密暴露于人前,坐实其与锺念华才是案中主谋。
更不用计算当中金远山向某人‘放水’放了多少次了。明明是引导性的提问,他不是装作听不见,就是在经过法官的提醒后,犹豫良久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身,悠然道句‘反对辩方’。
但当一个由DOJ委派的主控官罔顾既定立场与职责而叛变,意味着他干犯了专业失当。
金远山选择以轰烈自毁方式来维护事实正义,可以预期他之后的状况并不乐观。
”Mr. Kam……“林凉水忧心地望着他,碍于方家军仍在旁,还是喊不出‘阿山’两个字。
“天有眼嘅。”金远山抬手越过方家军的身位,中指指节敲了敲林凉水的‘神主牌’,似乎相信上天会因其坚守的初衷而对他网开一面,并且试图反向安慰他的男友。
‘天有眼’……林凉水细味它的含义,灵机一闪,一记蹲下,愕然发现辩方桌下的阴暗处被某热血人士刻上了歪斜的三个字。指头轻碰刻度,染上几许灰尘,这‘人爲记号’应也有些年头了。
他鬼祟地抬头,法官早已离场,法庭内只馀下自己的一衆同党。
再望回去金远山,只见他正对蹲下的他微微一笑,又道:”呐,係咪俾我讲啱咗呢 (我说对了吧)。”
方家军怀疑桌底内有玄机。正要一察究竟。
林凉水却敏捷地站了起身,拍走双手灰尘,怂恿道:”阵间我哋一齐去嗰间正宗嘅凉茶铺‘清清佢’啊。
前日太子搞掂咗佢单官司,依家喺法院门口等紧我哋嘅好消息。”
太子被控不诚实使用电脑罪名成立,不过全靠何泰楠重金礼聘了一位比当年的林凉水更擅长游走江湖的当红大状,最终刑罚只需完成240小时的社会服务令,无须坐监。
金远山猜想太子既能归队,应无大碍,便没多问。却是瞥了方家军一眼,看来他律所逢庭审完结后必喝竹蔗水的传统,是被她所洩露开去了。
法院门口。
“水哥!”太子张开双臂呈大字型站立,久别重逢之际肯定要给他一个拥抱。
急忙下阶梯的林凉水与跟在身后的方家军满面春风,打了胜仗的状态不言而喻。三个臭皮匠狠狠拥作一团,局外两人在不远处一脸欣慰。
“我哋赢咗场官司,要点样庆祝先。”太子神气地瞧向不知为何仍然逗留在现场的金远山和他的助理。
他俩不是早早闹掰的控辩双方麽?怎么金远山像是在等待他们一起同行?
“之后同埋佢哋一齐去饮杯嘢。”林凉水轻松答道,当年恩怨与法庭撕杀如同过眼云烟。
“Mr. Lam,讲清楚少少,係饮凉茶,唔係酒。”金远山双手摆后搭话,嘴角微翘。
紧拥的三人终于散开,太子越觉云裏雾裏,原来输家跟赢家现在流行庭后联谊,以茶一笑泯恩仇的么?
———————————
凉茶铺外站了五个人,非常热闹。看铺子的少女一眼便认出了金远山这位常客,热情招待:“金大状,今日又打官司啊?今次係买十五支定係十四支?”
早一阵子的他总会少买一支,少女寻思律所可能是有人请辞了。而事实上是因为,某人在曾洁儿案中陷入两难,于是选择在自己的office泡茶整理思绪。
林凉水却是忆起那晚光顾的细节。少女向他显摆自家的招牌竹蔗水很受顾客欢迎,甚至因爲某个习惯大批购入的熟客少买了一支,才让他这生面孔捡了最后的一瓶便宜货。
那位熟客……会不会是金远山呢?
“今次买十八支。”律所连同他和小助理共十五人,加上林凉水三人,这回是十八罗汉。
想来自己刚打了败仗,又改了点单:“更正,十七支竹蔗水,再搭一支‘Common Sense’。”
“咦,金大状竟然都会知呢个叫法嘅?”少女杏眼扫过一行人,视线最后落在那位跟金远山年纪相彷的男性身上,喜出望外地嚷道:“A.S.先生!原来你同金大状识得 (认识) 㗎?!”
金远山手肘架在收银桌上,袖边的宝石袖扣定格在雨过天青的一抹湛蓝,笑说:“其实我都係A.S.先生。”
林凉水无缝回答:”个翻译你有份谂嘅,署名光环点都要分一半俾你。”
三人的聊天内容犹如加密通话,让另外三人听得一头雾水。到底甚麽是‘Common Sense’,A.S.指的是甚么,而翻译又是怎么回事?
慢着……A.S.……太子和方家军面面相觑,这署名跟金远山照片后的小作文如出一辙!
“佢哋和好咗喇?”太子向她作了夸张的口形。
从两人下法院阶梯的一刻开始,他就觉得今天水哥跟某对家的氛围特别和谐,甚至有某种尽量克制的眉来眼去,很不对劲。
方家军凑近他的耳边:“锡埋添喇。(而且还吻了呢。)”
太子瞳孔地震,甚么情况,原来他最敬佩的水哥和他最嗤之而鼻的金远山是前度,并且在自己消失的这阵子旧情復炽了么?!
便是手摆唇边惊呼:“你确定你无睇错?真係锡咗?!”
金远山略为回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瘆人的凌厉,又转过去亲切地重新下单:“唔好意思,再更正,十五支竹蔗水,搭多三支’Common Sense’。”
小助理听出了弦外之音,双手各搭上两人的一边肩膀,低语:“金生欲盖弥彰,所以係真㗎!”
某人的耳朵十分灵敏,又道:“Sorry,麻烦再将其中一支改做’Common Sense’,总共四支。”
小助理听罢,意识到’Common Sense’应是某种难以下嚥的苦茶,看来她又不慎得罪了她的上司。
五个人沿着荷里活道游走,太子率先尝了那墨汁,猛地打了个冷颤。
“廿四味咪廿四味囉,懒 (故作) 文雅咁叫咩‘Common Sense’啫……”他高呼上当。
“你咁劲 (厉害) 竟然一啖就试出呢隻味?”
方家军将瓶口摆近鼻子一嗅,在她看来,甚麽夏桑菊、鸡骨草、火麻仁、廿四味等都是同一个味,她也尝不出任何分别。
而嗜甜的小助理嘛……连瓶盖也不愿开,上司送的东西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只得一直握着瓶身,跟在队列的最后。
“后生女唔锺意饮苦茶,我同你换啊。”林凉水故意掉队,把自己尚未开封的甜水跟她对调了。
小助理犹如觅得再世神仙,双眼重拾对生命热诚,连忙鞠躬跟他道谢。金远山把一切看在眼内,笑而不语。
———————————
金远山最终被裁定专业失当,被DOJ发了警告信,以及被大律师公会停牌一年。这结局他早已预料,亦没打算要上诉。
没有几个员工能接受律所骨干被‘钉牌’整整一年零收入,又或是追随一个带汙点的失德人士。金远山一不做二不休,赔了所有人的遣散费,把律所关门大吉。
至于林凉水,经过曾洁儿案一役,成功让城中毒瘤锺念华及锺京颐被落案起诉而声名大噪,除了被报章媒体冠以‘正义律师’、‘逆权大状’之名,一些大律师行也纷纷邀请他为新合伙人,锋头一时无两。
世界就是这般现实,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所谓风水轮流转,林凉水终于迎接了他的人生高光。
今夜袭来一场罕有的秋雨。
雨点敲打在水尽鹅飞的中环甲级写字楼的窗,恍惚也在催促金远山早早离场。
这几天他把office的个人物品都收纳进一个个纸箱,准备搬离事务所。唯独他最锺爱的一套茶具,却是迟迟没有行动,依旧放置于柜子的当眼处。
指头附着杯沿探索,是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
‘叮噹’
门铃响起。
金远山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但清脆声音重新响起,让他不禁踌躇,谁要在最后一夜造访一家翌日要倒闭的律所。
他拉开律所正门,却见发端半湿、身穿普通裇衫和西裤的林凉水正倚在门旁,对他淡然一笑。
“乜你无带遮咩?”金远山扶着门,只见那人左手揪着一个小小的7仔塑料袋,并没带伞。
“鬼知秋天都会落雨咩。”右手往后拨去湿润的浏海,藉口依旧是信手拈来。
一瞬间,时光宛如倒流三十载。
林凉水好像还是那位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渔家之子,错摸了金远山的宿舍房门。绵密雨丝把水带到山的跟前,二人感情从此剪不断、理还乱。
“你做咩上嚟嘅?”
两人经过那幽长的走廊,会议室的玻璃门全被打开,窗外景致被模糊于曲折蜿蜒的雨痕之中。一点点晕开的办公黄与停滞不前的车尾红,撑起了一个繁忙都市的无休之夜。
在金远山办公室裏,两人相对而坐。林凉水从钱包的暗格裏,取出自己的卡片。摸上去有点潮湿,边沿染上待乾的水印。
“你上嚟就係为咗‘千里送卡片’啊?我好似仲keep得好过你喎。”
金远山从钱包暗格内,取出他俩重逢时由小助理帮忙呈递的卡片。如新一般,四角甚至一点摺痕也没有。
“我以为你嗰时太嬲 (生气),掉咗添。”
“如果真係掉咗,你觉得我嗰晚点解可以喺无问你详细地址嘅情况下,成功由终审法院载你去你律所附近?”
金远山没直接回应,但那人也是明瞭。
重逢那天,他不屑归不屑,但心裏却还是有喜欢的一隅留给了林凉水。
锺意留嘅就留,金远山还是把他所赠予的卡片随身携带了。
“其实今晚我上嚟,係想问一下 Mr. Kam 你有无兴趣加入我嘅律所。”
“请我好贵㗎喔。”金远山打趣说。
“如果係做一个唔需要攞牌嘅法律顾问……应该平 (便宜) 啲挂。”林凉水与他讨价还价。
“你唔係已经有太子呢个得力助手喇咩?佢如果知我抢佢饭碗 (工作),杀咗我都似。”
“……太子都无你对你自己咁狠。”林凉水忽变正经。
有时候林凉水会想,幸亏金远山忠诚地拥护正义,若他走错路子,或许连‘洪胜’坐馆何泰楠也及不上他的那股狠劲。他的狠,连对自己也无一倖免。
“你咁辛苦喺中环嘅黄金地段开到一间律所,建立起自己嘅事业,一下子话唔捞就唔捞 (不做),仲要炒晒 (解僱) 你麾下嘅所有人。
其实你根本无做错,但就偏偏要用呢种方式惩罚自己。
就算一年后你復牌,都未必搵得返呢个海景靓位去租,亦未必可以请得返同等水平嘅贤才帮你㗎喇。”林凉水替他感到惋惜。
“费事连累人啦。我估佢哋都唔想跟一个犯咗专业失当嘅人做嘢。放佢哋走,无论对佢哋定係对我都好嘅。
律所同埋员工呢啲终究係身外物,我復牌之后又係一条好汉。
到时候……如果阿水你唔介意……我哋一齐联名开番一间囉。”
林凉水笑了笑:“咁你依家係咪算係应承 (答应) 我,暂时做我嘅幕后师爷?有附带条件㗎喎。”
“愿闻其详。”
“第一……我想请返 (重新聘请) 你个助理小妹妹。”
“锺意佢啊?佢做嘢麻麻地 (工作能力一般) 㗎咋。”金远山看得出林凉水对她有种莫名的父亲型偏爱。
林凉水滔滔而谈:“睇佢应该啱啱毕业,做嘢肯定会有少少甩漏 (瑕疵) 㗎喇。
初出道嘅后生仔女,最紧要係俾多啲指引佢,唔好要佢係咁估 (一直猜) 上司谂乜。到佢上手之后,自然会猜度到你嘅心思。
毕竟唔係个个都好似我咁,一眼就知道晒你想点㗎,Mr. Kam。”
金远山抿嘴,或许林凉水在教导新人方面比他更得心应手:“Mr. Lam 想兜圈赞自己早讲啊嘛。”
他耸耸肩,笑答:“我係真係几锺意佢,佢心性唔差嘅,我觉得我会同佢夹 (配合) 到。”
大概是他还惦记着她那天撑伞送他到地铁站的情形。虽然他在那个阴沉雨天被某人彻底嫌弃而锻羽而归,但有个散发着阳光温暖的小天使在身旁,好像也没那麽难受。
“咁我阵间俾 Venus 嘅联络资料你啦。”
林凉水听罢,更觉自己决定挽留小助理的决定十分正确。
或许她是掉落凡间的见习爱神,职责是在频生的错误之间,重新撮合起他跟金远山的爱情呢。
一隻吉祥物是绝对解僱不得的。
然后略略托腮,又道:“第二个条件,唔准喺office枱底乱咁刻字,例如……‘天有眼’之类。”
金远山学着他偏头托腮,反驳:“唔知 Mr. Lam 觉得,一个裁判官喺裁判法庭枱底刻‘天冇眼’嘅刑罚严重啲;定係一个辩方律师嘅徒弟喺高等法院枱底刻‘天有眼’严重啲呢?”
时间回溯到2001年,林凉水仍在当裁判官的某天,他收到来自DOJ的调职信。
大概是因爲他已经摆烂多时至人尽皆知的地步,于是他遭到投闲置散,即将调往无人问津的死因裁判法庭,每日与死尸和残肢照片爲伴。
他认爲自己罪不至此,于是在散庭后的桌底刻了‘天冇眼’三个字,讽刺正义女神一直蒙眼,把脑子也蒙蔽了。后来他心有不甘,索性辞职,重新担任大状所接的第一单case便是曾洁儿案。
只是他并不知道,原来在更早的十年前,Lawrence Sze的爱徒金某山,在其师父输掉了Y小姐案后,亦曾失去理智,愤然在高等法院辩方的桌底下刻了‘天有眼’三个字,借此鞭策自己,终有一天会与林凉水正面交锋,向他证明正义永存。
“我选择睇笔划总数。‘天冇眼’比起‘天有眼’嘅笔划少两横,所以我嘅刑事毁坏罪嘅刑罚一定少过你。”
金远山一脸无可奈何,终究是要折服于林凉水的诡辩之中:“你都打横嚟讲嘅 (不讲道理)。”
“第三……”
金远山深感不安,到底林凉水还有多少个条件没提?
“阿山你唔驶咁惊,最后一个喇……”林凉水搓搓手,用最无辜的眼神望向他:”……你可唔可以帮我买部咖啡机,返工嗰日抬上去我五楼嘅office?”
某人咋舌,差点以爲自己要上的是一艘贼船:“你意思係,我嚟返工仲要倒贴一部咖啡机?”
“又未必一定每次係你倒贴嘅……今晚我负责贴钱囉……”
“贴咩钱?”
林凉水将7仔塑胶袋放在桌上,少许暧昧的雨珠滑落,沾湿那自携的名片,黑字瞬即遇水化开。
“你仲未戒完烟啊?”金远山瞧那袋子勾勒出的长方盒子。
“就快戒好喇。不过袋裏面嘅亦唔係烟盒。”
他绕过桌子,出乎金远山的意料,跨坐在他的身上。然后双手捧上他微烫的脸颊,逼使他向他仰望。
呼出的空气相互试探,潮热且湿润,最后融为一体。再难自抑的情愫流动注满密闭空间,林凉水无暇关注窗外雨势,只顾用双指抚上略为扎人的鬍渣,然后沿着鼻樑而上,把他的眼镜鈎去。
金远山的眼神夹集迷惘与无措,那人微笑,终究是捕捉了他此生目光最不坚定的几秒钟。
“我哋好似……未试过喺我嘅律所……”
金远山的工作态度极度认真,向来把事务所与调情处分得很清。林凉水熟悉他的德性,又怎不知自己在挑战他的底线。
他浅浅俯身吻了他的唇角,虽轻如薄烟,已教他心痒难耐。
“横掂都最后一晚,我哋试一次囉。”
遂再挪前,一边与他炽热深吻,顺道解开他衣领、袖口、皮带、所有束缚。
刚放置在桌上的右袖扣,原地转了一圈,最终与左扣重新触碰,相晃相依。
秋风飒飒,凉雨霏霏,与嘬吸、喘息、急促碰撞声交织成诗。
两人皆成限定一夜的法律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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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6月,终审法院门外。
“恭喜晒Evelyn今日正式跃升为资深女大状,以后记得名衔后面要加 S.C. (Senior Counsel) 两个字喇。”林凉水老怀安慰,徒弟青出于蓝,作爲师父当然顿觉光荣。
每年六月,终审法院都会举行一次资深大律师任职典礼,获准 ‘升仙 (Senior的谐音)’ 的大律师,都会穿上黑色丝质长袍,戴上平日甚少用上的长式假发,在同业见证下接受委任。香港S.C.只有百馀人,当中女性只有十来个。
方家军在曾洁儿案后与另外几个女大状自立门户,成立了一家全女班的事务所。战绩彪炳,屡次在大案中获得胜仗,人如其名,犹如远古时代那骁勇从军的花木兰。她过五关斩六将,晋升速度如同坐火箭,理所当然地成爲全港升任S.C.第二快的女性。
“之后Evelyn你会跟边单case?”金远山好奇一问。
“同当年师父你一样,临危受命,被DOJ委任做外派主控官……大家记唔记得……上年有单好轰动嘅大角咀逆子弑亲案……”
一行人陷进沉默。一名青年杀了双亲后,把四肢和头颅进行解体放进雪柜。事后却是张扬地向媒体求助,声称父母失踪,盼望有好心人得知其下落。骇人程度跟以往的香港奇案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记得预先买定止呕丸……”林凉水拍了拍她的肩,以后庭审的呈堂证据肯定会有大量不堪入目的血腥照片。
“咁边个帮嗰个杀老豆老母嘅青年辩护?”金远山对方家军的对家颇有兴趣。
方家军正要回答,一阵高跟鞋的叩叩声传入衆人耳边,极有节奏,从没松懈,像是随时准备好要临阵杀敌。
“呢位肯定係 Evelyn Fong 喇,久仰大名,恭喜你今日升咗做 S.C.。”那人稍作停驻,然后在衆目睽睽下向她伸出了手。
方家军睄望金远山,还是决定打破大律师不得握手的传统。那人玉手纤纤、柔若无骨,却最擅长杀人于无形。
只见她唇边莞尔,眼神却透出深藏不露的疏离,续道:“之后单case第一次庭审,还请方大状多多指教。我失陪先。”
双目馀光掠过山水,向二位前辈微微点头。
来去如风,法袍飘荡,转眼间便与另一群在场的大状谈笑风生、相谈甚欢了。
两位男大状相视一叹,方家军这回要打的是一场硬仗。
“你哋觉得我同 Carrie Yau 嘅对垒无乜胜算咩?叹晒气咁嘅?”方家军遥望她的背影,长袖善舞,跟自己铁定不是一路子的人。
“游嘉莉喎,全行人都知佢升 S.C. 升得最快,号称‘微笑杀手’,就算我同阿水一齐双剑合璧都未必够打。”
连金远山都甘拜下风的人……方家军对她霎时多了一重忌惮。
“唔紧要啦,我哋今次三个联手,一齐煮死佢囉!”林凉水握起拳头,满腔热血地说。
“你哋做我嘅幕后智囊团……係咪‘不成功不收费’先……”方家军説了个玩笑。
“见你係我半个前徒弟,‘不成功’最多打八折啦。”
三人异口同声,补上一句:“Touch Wood!”
终审法院屋顶上的正义女神耐心倾听、会心微笑。
旧案已了,新案將啓。
Case closed, case open.
Fin.
Yet side stories to be continued.
———————————
PS
再次提醒,今天双更了一篇后记!
正文故事下接《正义迴廊》,一部于2022年发行的香港电影,强烈推荐大家观影。故事讲述一宗香港真实案件,2013年大角咀青年弑双亲案,情节虽比《毒舌大状》更为阴暗,但亦从另一个角度,探讨了香港的法律制度、公义与真相的关係。当中游嘉莉大律师一角由苏玉华饰演。
不过暂时不打算再写太沉重的东西,所以正文在此结束。
这章应该把大部分的伏笔完成闭环了。也有些留了个尾巴,会留待番外继续补全。我喜欢TVB式大团圆BBQ结局,不接受反驳。
一些港味、粤语、以及注释:
社会服务令:在12个月内从事不超过240小时(视乎法庭判决)的无薪社会服务工作,取替进监仓。大多数在医院、学校、老人院等社会机构内进行,例如在医院照顾病患、学校翻新工程、製作新机构用具、清洁、植树及教授兴趣班等。
饮杯嘢:在广东话裏面,常常会被引申为喝酒
钉牌:停牌
反水:叛变
放水:故意礼让
Touch Wood:类似广东话的「大吉利是」,希望掩盖掉他人所说的不吉利的话
哥哥是全村第一个大学生。 庆功宴上,妈妈将老鼠药下在了菜里,毒死了村里剩下的人。
越过哥哥的尸体,她抬眼看向我藏身的衣柜:
「忘了,这里还有一只小老鼠。」
1
记事以来,我就发现妈妈和村里其他女人不一样。
她被锁在土炕旁边,脚踝上拴着一条好粗的铁链,一动叮当作响。
那个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光,墙上都是陈年的霉。
妈妈披散着头发,垂头坐在一地昏沉的影里。
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像是这个陈腐房间里,一个无生命的摆件。
「为什么要锁着妈妈?」
有一天,我走进那个房间,鼓起勇气向爸爸抗议。
爸爸一愣,旋即怒目圆瞪:
「陈青青,谁允许你进来的?」
「给老子滚出去!」
奶奶闻声而来,拧着我的耳朵把我揪了出去:...
越过哥哥的尸体,她抬眼看向我藏身的衣柜:
「忘了,这里还有一只小老鼠。」
1
记事以来,我就发现妈妈和村里其他女人不一样。
她被锁在土炕旁边,脚踝上拴着一条好粗的铁链,一动叮当作响。
那个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光,墙上都是陈年的霉。
妈妈披散着头发,垂头坐在一地昏沉的影里。
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像是这个陈腐房间里,一个无生命的摆件。
「为什么要锁着妈妈?」
有一天,我走进那个房间,鼓起勇气向爸爸抗议。
爸爸一愣,旋即怒目圆瞪:
「陈青青,谁允许你进来的?」
「给老子滚出去!」
奶奶闻声而来,拧着我的耳朵把我揪了出去:
「死丫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隔壁阿嬷正坐在院里打扇子,见我被丢出来,笑容古怪。
她神神秘秘地凑近,压低了声音:
「青青呀,你妈是个疯女人!」
「你离她远点,不然,你也要染上疯病!」
我垂着脑袋,不说话。
不是的,妈妈才不是疯女人。
村口的几个叔叔说,妈妈识字,是从「外面」来的。
外面是哪里?
我站在村里最高的地方眺望,只看得见很多的山,重重叠叠,起起伏伏,没有尽头。
2
六岁那年,隔壁村办喜事,村里人几乎都去了。
那天,我偷偷去看妈妈,她第一次对我说话。
她抬头,脏污的长发下露出双黑亮的眼睛:
「青青,你帮妈妈找钥匙好不好?」
我说:「好。」
钥匙就藏在衣柜里,离她不过几米的距离。
可她被锁着,拿不到。
「咔哒」一声,那道生锈的锁摔在地上,妈妈踉踉跄跄起身:
「谢谢青青,那再陪妈妈玩个游戏吧?」
我眼睛一亮,期待地问:「什么游戏?」
她笑了笑:「我们来玩捉迷藏吧,我数十个数,你先藏起来。」
「然后妈妈再去找你,好不好?」
那天,我在羊圈里从天亮藏到天黑,满心期待地等妈妈找到我。
我没能等到。
夜里,村头突然燃起火把,我听见村民吵嚷的声音:
「臭娘们,居然还不老实。」
「还敢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我慌乱地跑到村口去看,正看见阴着脸的爸爸。
妈妈被他拽着头发,破麻袋似的被拖行着。
她被……抓住了。
邻居阿嬷的胖孙子笑嘻嘻地往妈妈脸上吐口水:
「呸呸呸,疯女人被抓回来喽。」
爸爸身侧,哥哥昂首挺胸地走着,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
我听见几个村民嘀嘀咕咕:
「小宇这娃娃,就是聪明。」
「小小年纪就会抓住自己妈,以后有大出息。」
「他妈不愧是城里的女大学生,生的娃娃就是聪明!」
「哈哈哈哈哈,改天俺也从外面买个女人回来,生聪明娃娃。」
被拖到家门口,奶奶拿着扫帚往她身上打:
「不老实,叫你不老实,今天我非揍死你……」
众人哄堂大笑。
嬉笑声里,妈妈似乎很轻地抬了一下头。
那个瞬间,我看见她的眼睛,黑沉的,像是翻着波澜的暗河。
3
逃跑失败后,妈妈像是变了一个人。
每次爸爸去看她,她不再沉默,反而笑吟吟地和他说话。
爸爸被他哄得心花怒放,渐渐松了链子。
她也像是忘记了哥哥出卖她的事情,对哥哥温声细语的。
哥哥越来越依赖她,甚至主动要她辅导作业。
奶奶见她像是安分下来的样子,渐渐放下了疑心。
于是,妈妈可以自由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大。
那年,在妈妈的辅导下,我哥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也是村里有史以来唯一一个。
妈妈脚踝上的链子被完全取下。
她像个寻常村妇一样,在厨房地里忙活着。
村口的二流子对爸爸挤眉弄眼,直夸他会训妻。
妈妈听见了,笑着应和了几声。
她像是完全忘记脚腕上那圈深黑的痂。
孝敬奶奶,讨好爸爸,溺爱哥哥。
给隔壁嘴碎阿嬷家的胖孙子吃糖。
对所有村民都好,唯独对我冷淡。
她会和奶奶一起大骂我是赔钱货。
说养我到十八岁,就把我卖了给哥娶媳妇。
4
妈妈第二次出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或许这个「所有人」,也包括她自己。
高中开学,她送哥哥去县城上学。
本来一切如常。
妈妈却在校门口见到哥哥的班主任时,失了态。
那是个斯文白净的男人,鼻梁上架着金丝细框眼镜,看人的时候,眼睛总是在笑。
通身的气派,和县城中学格格不入。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人是妈妈的男朋友。
见到妈妈,男人也愣了下,像是不敢相认。
直到哥哥进了教室,那个男人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扫了一瞬,落在妈妈脸上。
许久,才怔然出声:
「小璨?」
妈妈被锁在炕上时没哭。
逃走被抓回来时没哭。
可是,那个男人出声后,她却掉了眼泪。
下一刻,她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抬手抹了把脸:
「我——」
男人打断她的话:「去我办公室坐一下,我马上来。」
见妈妈还怔怔看他,他极轻地摸了一下妈妈的头:
「小璨乖。」
……
县城中学的办公室,几个老师合用一间。
如今快到了上课的点,办公室里只有等待的妈妈。
妈妈给了我五毛钱,让我去小卖部买糖吃。
我没去,猫着腰从后门进了教室,躲在了地上的铁柜里。
等待的间隙,沙发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妈妈下意识看过去。
下一刻,她愣住了。
她盯着手机看了一会,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睛。
起伏的胸口却昭示着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她起身,坐在了别的老师的座位上。
过了几分钟,男人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我听见妈妈的声音:
「崖哥!」
惊喜中,带着几分惶恐:
「救救我,我、被人拐卖了!」
透过窄窄的缝隙,我看见妈妈扑进那个男人怀里,手里紧紧抓住他的衬衫,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一声声,哽咽着唤:「陆崖,你带我走,你带我走——」
陆崖抬手环住她的脖颈,柔声安抚。
我却在那一瞬间看清了他的表情,嘲讽的、不屑的,总之,和「怜惜」二字沾不上边。
随意一瞥间,目光却猝然凝在了我藏身的柜子上。
我呼吸一滞。
下一刻,他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小璨不急,我在这里,他们别想再伤害你。」
「不哭了,不哭了,崖哥救你,带你回家。」
他游刃有余地安抚着妈妈,并和妈妈约定,五天之后的凌晨,在村口,他带她走。
妈妈崩溃着问他为什么不现在就走。
「这里的人警惕性太高了,我需要准备几天。」
「这几天,你什么都不要做,乖乖等我,好吗?」
他就这样轻声细语地安抚好了妈妈的情绪,然后让她先回去。
「崖哥。」妈妈走到办公室门口时,犹豫了一瞬,「你真的会来接我走吗?」
陆崖微笑着:「当然。」
他亲自送妈妈出去。
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响起。
我浑身冷汗地爬出柜子,正欲逃走,却惊悚地发现,办公室的两道门,都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几分钟后,熟悉的、沉重的脚步声渐次响起。
我慌乱地躲进角落的那张办公桌底下,捂着嘴不敢出声。
「咔哒」一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响起,门开了。
那人首先走向了我最初藏身的铁柜。
我听见铁柜猛然开合的声音,然后是一声不耐烦的「啧」。
那人在办公室环视了一圈,开始漫无目的地搜寻起来。
皮鞋踩在水泥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不急不缓,如同猎人挑逗猎物。
啪嗒。
啪嗒。
脚步声,在我藏身的办公桌前停了。
<section></section>
5
「找到你了。」
我浑身冒冷汗,呼吸都要停了。
下一刻,冰冷的手指搭上我的脖颈。
我拼命挣扎撕咬,还是被那人强行拎了出来。
陆崖。
他满面笑容,对我的反抗不置可否:
「我认识你,你是小璨的孩子。」
「你是陈宇的妹妹陈青青,对不对?」
顾不上他话音中的调侃,我疯了似的抓挠那只锢住我的手:
「放开我!你放开我!」
陆崖的语调依旧温和:
「青青,你刚才听见了我和你妈妈的对话,对不对?」
「听见了又怎样?你——」
「嘘。」
他蓦然将食指比在唇前:
「好孩子,你躲在这里偷听,是因为不想失去妈妈吧?」
我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问:
「是又怎样?」
脖颈后的力道一松,我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却是笑了:
「你放心,老师不会让你失去妈妈的。」
我强装镇定,直视他的眼睛:
「我不信,你刚刚明明说要带妈妈走。」
「你不可以带她走,不然我就没有妈妈了,你不能——」
陆崖打断了我的话,信誓旦旦:
「她走不了,好孩子。」
「她这辈子都会是你的妈妈。」
6
等待的几天里,妈妈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借着给哥哥送课本的间隙,妈妈又和陆崖见了几面。
脸上渐渐地,也有了笑。
我想起那场对话,却越发心神不宁。
很快,到了陆崖和妈妈约定那晚。
夜黑风高,我在后院的破窗下,蹲到了偷摸着溜出来的妈妈。
妈妈像是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守着,一时愣住。
黑暗里,我们沉默地对视着。
「妈妈。」
我小声开口,打破了僵持:
「你不要去找他。」
妈妈冷笑:「陈青青,你和你哥哥一样,都是天生的坏种。」
我知道,她说的是几年以前,哥哥向村民举报妈妈逃跑的事。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拽住她的手腕,有些急,「他是坏人,你逃不掉的。」
「你不能跑,你如果再被抓回来——」
「说不定,那个陆崖已经暗中通知村民等在村口。」
「你一走过去,就会被抓住。」
「他们肯定会把你锁回那间没有阳光的黑屋子。」
「青青。」
未尽的话音被打断。
妈妈目光复杂,半晌,慢慢开口:
「我知道。」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那你为什么——」
「我今晚不准备去那里。」
惨白的月光照在我们身上。
妈妈瞧着我,神情竟像有些温柔:
「青青,再帮妈妈一个忙好吗?」
「什么?」
她笑了笑:「回去好好睡一觉。」
「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我说:「好。」
进门的时候,我没忍住回望了一眼。
妈妈去的方向,不是村口,是村尾。
……
那晚,在村口蹲守的陆崖和壮丁们并没有等到出逃的妈妈,但他们等来了一场大火。
村尾的谷场着了。
大堆的麦秸干草瞬间燃成一片,火光冲天。
当村民们慌慌张张从村头赶到村尾救火时,仓库里的粮食也被烧没了。
愤怒的村民扑灭了火,找到了一具小孩的残骸,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那晚,嘴碎的邻居阿嬷发现自家三代单传的胖孙子不见了。
她听说消息,急匆匆赶到火场。
看到那具焦黑的尸体,只一眼,就哭天抢地:
「孙孙,我的乖孙孙——」
在场的村民冷冷地看着她。
阿嬷家的胖孙子是村里的小霸王,到处干坏事。
三个月前,还和一群野孩子一起,点燃了村口的草垛。
幸亏发现得早,及时扑灭了。
所以这一次,他们认定了是小胖子放的火。
阿嬷哭晕了过去。
愤怒的村民们终于想起今晚本来要做的正事。
陆崖慌乱地辩解:「我没有骗你们!我、我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回事——」
「我给这一带运了多少女人?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是许璨!一定是她搞的鬼!」
于是,爸爸领着一群村民,杀气腾腾地往家赶。
柴门被暴力破开,妈妈穿着睡裙,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老公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可教我好等呢!」
爸爸神色缓和了些,却没说话。
半晌,妈妈像是终于睡醒了,睁着眼睛愣愣地环视着村民们。
目光在扫过陆崖时,陡然变成了惶恐:
「老公,老公救我!」
她尖叫着扑向爸爸,浑身都在颤抖:
「他是坏人!我送小宇上学的时候,他还、还把我拉到办公室里……」
「他说我生的孩子聪明,想把我掳走,只给他生孩子。」
妈妈哭得梨花带雨,手中紧紧抱紧了爸爸的腰:
「我和他说了的,我有老公儿子的,我不要和他走。」
陆崖见势不好,慌乱地辩解:「你们不要被这个贱人骗了,满嘴的谎话,你们——」
「你们不信,可以问陈青青!」
「当天,她也在办公室里。她妈妈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见了!」
推搡间,爸爸沉声开口:「把人叫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她才几岁,怎么会骗人?」
面对众人的目光,我颤抖着不敢说话。
陆崖不耐烦地出声:「你看见了什么,老实说。」
「我……」
我支支吾吾:「我、我看见了!」
陆崖冷笑:「你们看,我就说——」
「我看见陆老师把妈妈推在门上,说她生的孩子聪明,要妈妈做他媳妇!」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片死寂里,只听见妈妈隐忍地低泣。
她无力地倒在爸爸怀里,露出的半张脸上满是泪痕,宽松的睡裙勾勒出身形,好不可怜。
还没等爸爸发怒,我看见一个村民大步走到陆崖面前,狠狠推了他一把:
「你小子胆子肥了,敢偷我嫂嫂?」
下一拳,砸在他脸上,细框眼镜被打落,陆崖被打出了鼻血,狼狈地求饶。
我下意识去看妈妈。
女人泪痕交错的脸上,一双眼平静又清明。
7
陆崖挨了一顿好打,被村民扔出了村子。
妈妈本分地过着日子,伺候婆婆,相夫教子。
唯一变化的是,爸爸的弟弟来我家吃饭的次数多了。
他叫陈炎,是那晚带头殴打陆崖的人。
按照辈分,我叫他一声叔叔。
听说他的老婆也是奶奶前不久替他从「外面」买来的。
只是那个女孩骨头硬,不肯低头,被他活活打死了。
现在的他,刚丧妻没多久,趁着爸爸在田间地头忙碌的空隙,叔叔总来我们家串门。
他经常坐在我家前厅里,色迷迷地盯着妈妈干活。
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月,他终于按捺不住本性:
「嫂嫂,歇一下吧。」
陈炎从身后搭上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在她腰侧逡巡着。
妈妈恼怒地瞪他一眼,小声呵斥:
「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下一句,压得更低:
「还有人在呢!」
陈炎笑嘻嘻地收回手,一双眼睛还在上下扫动。
妈妈抬眼看我,我识趣地进了厨房。
透过木门上的小洞,我看见陈炎猛地将妈妈推到了地上。
他急不可耐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
下一刻,被妈妈抓住了手腕:
「我是你嫂嫂。」
陈炎嗤笑:「那又怎么样?」
「我哥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能玩玩?」
妈妈摩挲着他的手腕:「我念过书,晓得道理,有的事不能这么办——」
她顿了顿,柔声唤:「阿炎。」
陈炎被她哄得软下了态度:
「那你说,怎么办?」
妈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炎愣住了,目光有些怀疑。
妈妈很轻地笑了一下,带着他的手腕,扶上了自己的腰:
「他们都说我生的娃娃聪明。」
「你不想光明正大地要一个吗?」
……
那天,陈炎魂不守舍地走了。
我从厨房里出来时,妈妈正盯着手上的红痕,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妈。」
我很轻地唤了声。
她猝然回神,紧紧地抱住了我。
8
后来的小半个月,陈炎一直没来找过妈妈。
好几次,我看见他站得远远的,看着地里干活的妈妈发呆。
妈妈无知无觉地撩着鬓边散落的头发。
弯腰锄草时,腰肢不经意勾出美好的弧度。
再过了几天,爸爸上山砍柴,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村民们浩浩荡荡上山找人时,看到了刚下山的陈炎。
「你们在找谁?我哥?」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他没回来吗?」
妈妈提着手电筒,跟在村民身后,抹着眼泪。
陈炎慌了:「嫂嫂别急,我这就跟他们一起去找!」
妈妈固执地要和他一起上山。
陈炎拗不过,只得带上她。
山林中,夜间雾重。
即使是手电筒,也只能照亮两三步路。
大家分头去找,陈炎装模作样地带着妈妈走到没人的地方:
「嫂嫂,这下总算行了吧?」
妈妈笑着拍开他的手:「猴急!」
「怎么解决的?」
陈炎不依不饶地摸上来:「推下去了,那么高的崖,他活不了。」
妈妈笑了,迎合地贴上他的身体,手电筒落地。
下一刻,妈妈的惊叫响起:
「啊!」
陈炎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
妈妈捡起手电筒,抱着手臂蹲在地上,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阿炎,前面好像有东西。」
「你哥哥是不是……没摔死,挂在那里了?」
陈炎闻言,神色一愣,往前走了两步。
妈妈哆嗦着:「阿炎,再往前一点,就在前面那棵树上……」
陈炎皱着眉迈开脚步。
妈妈猛地起身,从他背后一推。
男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就掉进了万丈深崖。
9
丈夫和小叔子接连失踪以后,妈妈闭门不出。
奶奶一病不起,更苍老了。
好在第三天,村民从河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爸爸。
他侥幸保下一条命,却磕到了脑袋,成了傻子。
好在虽然傻了,一身力气还在,家里几亩田还能照常种。
妈妈在他脚上拴了根铁链子,把他牵到地里干活。
我觉得那铁链有些眼熟,盯着仔细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是当初拴在妈妈脚腕上那根。
奶奶一开始看见妈妈像是牵畜生一样牵着爸爸,左手还拿着根竹条抽他,气得坐在门前嚎啕大哭,指着妈妈的鼻子骂她是毒妇:
「儿啊,我苦命的儿……」
「我老太婆一辈子积德行善,怎么就娶了这个毒妇?」
「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看看,家门不幸啊——」
邻里的村民听见动静,纷纷围上来看。
于是,妈妈解开铁链上的锁。
街坊邻里,众目睽睽之下,奶奶被他的亲儿子发疯似的毒打了一顿。
她断了几根老骨头,瘸了腿,不说话了。
又过了两个月,哥哥放暑假。
我和妈妈去县城中学里接他。
在教室外等待的时候,又遇见了他的班主任陆崖。
他看见妈妈,再也维持不住温文尔雅的皮,神情在一瞬间就阴冷下来:
「许璨,你好得很。」
「陆崖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陆崖冷笑:「别忘了,你儿子还在我手里。」
妈妈慢吞吞地想了想:
「哦,我原来还有个儿子啊。」
她笑了笑:「玉不琢,不成器。」
「小宇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您随意,陆老师。」
……
奶奶一见到哥哥,号啕着将人搂进怀里,嘴里「儿啊」「肉啊」叫着:
「小宇,你走了,没人给我这把老骨头撑腰,你妈就欺负我啊——」
哥哥被她闹了一通,有些没缓过神来。
妈妈并不辩解,只是蹲在他面前,撩起他的裤管,细细地往他小腿上抹驱蚊药。
她淡淡地笑:「刚刚就见你一直抓裤子,这夏天的花蚊子可毒得很呢。」
「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
哥哥有些别扭地移开眼睛,轻咳了声:
「好多了。」
10
奶奶年纪大了,腰腿上的伤一直没好。
村医水平不高,看不出什么,只是开了几副膏药让她先贴着。
奶奶好几次提出想去县城里的医院看看,被妈妈笑着婉拒:
「妈,县城里的医院药贵,咱们小宇还要念书,能省则省呀。」
奶奶于是不再提,只是身上的病拖着,越来越严重。
终于有一天,她站不起来了。
她哭着骂妈妈是蛇蝎转世,专门祸害他们一家人:
「扫把星,滚出我们家,你不要祸害我们!」
妈妈听着她的话,笑得眉眼弯弯:
「妈,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可是你亲自『挑』回来的媳妇啊。」
「你这样说,多让我这个做媳妇的寒心。」
奶奶颤着手指着妈妈,却说不出一句话。
「小宇可是咱们村的『金凤凰』,您想想,难道不是我的功劳吗?」
奶奶眼睛一瞪:
「胡说八道!那是咱们老陈家的基因好,小宇随他爸爸。」
「你看陈青青就随了你,蠢笨,连小学都只读到三年级!」
我在一旁掰玉米,听到这话,怔了怔。
不是的。小学的时候我的成绩比哥哥好很多。
只是他们说女孩子读什么书,反正早晚要嫁人,不如把钱攒着给哥哥读。
妈妈浑不在意:
「是啊,小宇可是山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她笑着低语:「真了不起啊,金凤凰。」
……
奶奶瘫痪后,卧床不起,由妈妈一手照顾。
天气渐渐炎热,再加上久卧,奶奶背后长满了褥疮。
皮肉溃烂流脓,狰狞可怖。
她求妈妈帮她擦身翻身,妈妈说要给哥哥做饭扇风辅导学习。
总之,就是没空。
偏她还笑得一脸无辜:「妈,重点大学可不好考,我要常常看着呢。」
但妈妈每天亲手给奶奶送饭。
可她手抖,经常一不小心,就把碗里的稀饭撒在奶奶的被子上:
「不好意思啊妈。」
「当初手被你们打折了,骨伤一直没好,端不稳东西呀。」
奶奶喉咙里发出咕咕叽叽的骂声。
妈妈依旧笑着。
第二天,碗里连稀饭都没有了,只有几片烂菜叶子:
「夏天里火气大,妈,降降火。」
「你不吃?没事,那我明天拿给你儿子吃。」
奶奶气得发抖,再骂不出一句话。
从此,整个家里,再也没有人敢对妈妈指指点点。
11
隔壁的阿嬷自从孙子死后,精神就不正常了。
但她没有忘记嘴碎的本能,坐在门槛上,和每一个路过的人讲妈妈是个扫把星。
婆婆瘫痪、老公痴呆、小叔子失踪。
「她就是来克老陈家的!」
阿嬷念念叨叨,话音一转,带上了哭腔:
「晦气还传到我们隔壁来了,我命苦的孙孙哟……」
倚着矮墙,妈妈笑吟吟地看着。
入夜,路上再没有什么人,阿嬷还是自顾自地念叨着。
妈妈蹲在她面前,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你有一点说对了。」
未等阿嬷回神,妈妈微笑着:「火是我放的。」
「你的乖孙,是我烧死的。」
阿嬷愣了很久,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尖叫。
妈妈灵巧地避开了扑过来的阿嬷,一脚把她踹倒:
「我刚被拐过来的时候,你说『最近的日头毒,把她绑在村口的柱子上晒,等她被晒得受不了,自然就乖了。』」
话里的内容那么残忍,可妈妈的表情依旧平静:
「你记得吗?后来我被绑在村口暴晒,你看见我奄奄一息地喘气,往我脸上吐口水。」
「你问我『老实没有?不听话的女人就应该这样惩治。』」
妈妈像是在回忆什么:「你们笑得真开心啊。」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阿嬷,也笑了:
「你那个小孙子,和你一样喜欢吐口水。」
「所以他被困在火里的时候,我笑得比你们每一个人都开心。」
阿嬷干枯的唇颤了颤,后仰倒在地上,再醒来时,她彻底疯了。
逢人就絮絮叨叨地讲起她的往事,怎么教训那些被拐卖的女人、逃跑的女人。
她坐在门槛上,嘴里还在嘀咕:「保准服服帖帖地。」
12
哥哥开学升高三。
整个夏天,妈妈对哥哥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深更半夜,总看见她变着法给哥哥炖补汤。
哥哥脾气暴躁,做不出题,就把桌子上的东西摔砸一空。
满地碎瓷,妈妈好脾气地俯身给他收拾。
哥哥仍不满足,时常,他质问妈妈:「你为什么要把我生在农村?为什么我的同学都在县城,他们可以穿球鞋,用最新款手机、有零花钱?」
「为什么别人活得那么容易,只有我活得这么难?」
我在门外沉默地听着。
不,哥哥,你活得已经不难了。
全家托举你,一路顺利地念到高三。
而我,甚至没有继续读书的机会,就去帮大人放羊喂猪。
都说等到我十八岁,就把我卖掉换钱给你娶媳妇。
他们叫你「金凤凰」,他们叫我「赔钱货」。
父亲的支持、奶奶的偏心、所有人对你寄予厚望。
你拥有我所羡慕的一切,哥哥。
已经这样了,你还不知足吗?
妈妈也沉默着。
哥哥红着眼,崩溃地问出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我的妈妈是你?」
妈妈收拾满地狼藉的动作一顿。
她终于说话了,很轻,像是叹息: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是你的妈妈。」
哥哥摔门而出。
半夜,他醉醺醺地打电话,叫我去村口接他。
我犹豫半晌,他加重了话音:「我醉了,扶一下我怎么了?」
13
村里的夜很黑。
我提着大手电筒照明,走到村口,却没看见哥哥。
就在此时,有人从身后狠狠抱住了我的腰。
我吓得尖叫,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再叫,割了你的舌头。」
那话音透着冷,有几分熟悉,是陆崖。
他将我身上摸了个遍,最后不耐地「啧」了声:
「瘦得和干柴似的,和你妈一样的赔钱货。」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
就在此时,我看见远处的土路上,隐隐出现了光亮。
我「呜呜」地挣扎,却听见陆崖不屑地嗤笑了声:
「你以为他们能救得了你?」
光亮越来越近,是村里巡夜的村民。
「叔,救、救我!」
为首那个见陆崖锢着我,有些讶异: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她哥把她卖了,我带人走。」
陆崖从夹克口袋里摸出烟盒。
「哦。」
那几个村民了然地点点头,看向我的目光没有什么温度。
「早点卖了好。」
「越早越好生养,卖个好价钱给小宇娶媳妇。」后续点此
山霞不可久居
华屋艰难莫怨嗟,深居不易是山家。
老来剩有惜春眼,支起银屏护落花。
花山院在大部分时光都将人生视作一场盛大的扮演游戏,帐雾迷离,灯车徐转,他披上鲜亮的衣服从昏暗宫室走出来,人世的光风都流淌过他的衣袖。我要从灵魂里吐出爱念的火焰,吞噬我的恋人,我们将在冥土重逢。这是多么动人的戏码。他想,我并不喜欢赏花,但我三月春野随意到一棵樱树下休憩,就自然成了玩花的风流之客;就像我其实并不关心佛陀的真言,却要去当和尚,定要让人家说我是掌握了滔天法力的高僧。歌谣,弓马,绘画,他信手拾起一样,掌心就幻化出一种人生,继而将之捏成泡影。有时在海天的旅途生了病,他就躺下来,隔着一层苔衣枕在山石上,遥望海面悠悠荡......
华屋艰难莫怨嗟,深居不易是山家。
老来剩有惜春眼,支起银屏护落花。
花山院在大部分时光都将人生视作一场盛大的扮演游戏,帐雾迷离,灯车徐转,他披上鲜亮的衣服从昏暗宫室走出来,人世的光风都流淌过他的衣袖。我要从灵魂里吐出爱念的火焰,吞噬我的恋人,我们将在冥土重逢。这是多么动人的戏码。他想,我并不喜欢赏花,但我三月春野随意到一棵樱树下休憩,就自然成了玩花的风流之客;就像我其实并不关心佛陀的真言,却要去当和尚,定要让人家说我是掌握了滔天法力的高僧。歌谣,弓马,绘画,他信手拾起一样,掌心就幻化出一种人生,继而将之捏成泡影。有时在海天的旅途生了病,他就躺下来,隔着一层苔衣枕在山石上,遥望海面悠悠荡荡,烧盐的青烟。他想,这形状就是我的人生。
狂热的小演员擅长的还有遗忘——这直接关系到投身下一个角色的专注。然而漫长光阴里花山院仍然偶尔回想起藤原道兼。盖因他平生唯一一次输给对方炫目的演技。
随天皇仓促的弃世一并碾碎的,还有无数个他者的命运。公任是不轻不重的受害者。他曾经跟随天皇到春水桃花岸,从浮沉的波光里幻视粉色的珠贝与游鱼。他叹息着,和美丽的女御酬唱,春风无情,香泽不久,看见流水虚空,飘零的色相,总是惹人伤心。不远处的天皇看过来,笑眼徐回,言语却颇刺耳:这有什么可感伤的,你竟是个庸人。逐水逐风,怎么不是风流快事。我若是那落花,定要趁势飘到美人的衣鬓上。
这令诗人非常没有面子。然而后来他又目睹了许多华美近乎妖冶的衰灭,反而庆幸起自己本质是这样善感的俗人。
那些都是往事了。如今最光华与最憔悴者都另有其人。现在公任沉溺在失意而骄矜的人设里——这是大诗人的通病。他提着酒壶到粟田的山庄,趴在桌案上自说自话,醉得泪眼婆娑。粟田殿,我该怎么办呢?占据光风者猝然跌落下来,汲汲竞进者却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某某人的升迁又快过我一截,方今的朝廷真是污浊,稍有良心者都没有立足之地。右大臣,我们失去了天下最好的花光,一切的前途都指向混沌。你又有什么报偿呢?道兼,你该怎么办呢?
道兼无奈,想要替他整一整耳侧的乱发,抬手到半空又撤回:这话你怎么也不该找我说。
公任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道兼,我们去山里隐居吧。
这是荒唐的闲话。道兼本想嗤笑,却看他双眼亮晶晶的,仿佛是不忍戳破了。他平静笑笑:你想到哪去呢。
公任艰难撑起脑袋,四下望望:我觉得你的山庄就不错。
——那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呢?酒总不合连日地饮,花也不是四时都在的。
——但山中常有不绝的烟雾,濛濛轻细,却足以成为遁世者的屏障。道兼,我们留在这里,再不回去了。昔日的陛下走下玉辇,到溪山青草中去,怎么不是一种乐事呢?我们为什么不能拥有同等的乐事呢?
道兼没说话,只劈手夺过他面前的酒杯:“你这是喝了多少。”
公任顺势攥住他的袖口:“你这是什么态度!”他环顾了一周廊柱之间高悬的精美画帐——它们展开恰如隔绝浮世与乐土的烟霞,“这上头多少应景的歌诗,不都是我的手笔?我有时觉得,这么一副天赐的彩笔,居然全用在仕途应酬之上,真是辜负了造物深心。道兼,我就在这里,替你写一辈子的窗纸,不也是很有意思的一生吗。”
“那你是找错人了,我才是这个世间第一热衷仕途竞进之人,风雅闲情不过是虚像而已,怎么总有人上赶着受骗。”他想了想,近乎是苦口婆心地,“再者,天赐的彩笔,才不该囿于方寸窗纸之间,应该彪炳史册才对。”
公任却忽然不再胡言乱语了。他安静了良久,又用那种亮晶晶的眼光盯着对方:“道兼,你这是真话吗?你果真一点常人的忧思都不会有吗?”
道兼别过眼光,神情隐没到渐昏的山雾中去:“天色晚了,实资还等着你同车回家去呢。”
至少短暂的光阴里,粟田的山庄一度承担起浊世乐土的职能——至少表面如此。隔绝京洛缁尘,滔天疫病,与溺毙一切深陷仕途泥潭之辈的,细密而煎熬的人情机微。朗日映水,花光满衣,五彩的窗纸与屏风连绵。这几乎引起旁人的嫉妒。譬如自由自在徘徊山野的,遭到放逐的君王。
花山院想,这一次我不该再输给他。然而同上皇旷日持久而变本加厉的娱游相较,小小的山庄撑起的乐土实在不值一提。盖因我们很快就迎来了主人过分仓促的死亡。
现在,我们善感的诗人终于学会了扮演沉着的公卿、僚属与友人。道长是和洽自适的人——至少表面如此。公任向他呈上烟霞一样绵密婉丽的歌谣——是紫色的,烂漫的云霞,流连于每一寸幸运的檐角,再也不必用来避世。
现在他们都能够辉映史册了。
而我们永远的行者,早早窥破风花幻影的聪慧君王又怎么看呢?怀抱全部的热忱去生活,与怀抱全部的热忱去表演,这二者究竟有如何细微的差别,身居两极之一的当事人是无从判别的。唯有交给谨慎游走在功名丝线上,不时遭受倦怠之雾侵扰的人去评说。花山院几乎是促狭地在色纸上写下声调流丽的歌谣,差人送到道长手中——他们也曾经是充满笑谑与谶语的美好友邻。然后闭眼和衣躺下,想象对方将放逐天地的帝王手迹贴在屏风的一角。如飘荡花片的笑眼,最后一次对金屋的粘连。
【Case Closed, Case Open】11 弱水三千
《毒舌大状》
律政司主控官金远山 X 辩方律师林凉水 - 7.5K
本合集正文应该还有一至两章就会完结。
本章时间綫以2004年爲主,应该又欢乐又甜又有少少感动???
番外可能也会有,看灵感,以及欢迎各位点梗,觉得适合的都会写的。
[图片]
感谢 @翻過地平線 提供踩点走廊照片(前粉嶺裁判法院)。另外她上周更了山水文,大家请去疯狂点赞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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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庭审的日子快要来临,最近两师徒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与...
《毒舌大状》
律政司主控官金远山 X 辩方律师林凉水 - 7.5K
本合集正文应该还有一至两章就会完结。
本章时间綫以2004年爲主,应该又欢乐又甜又有少少感动???
番外可能也会有,看灵感,以及欢迎各位点梗,觉得适合的都会写的。
感谢 @翻過地平線 提供踩点走廊照片(前粉嶺裁判法院)。另外她上周更了山水文,大家请去疯狂点赞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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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庭审的日子快要来临,最近两师徒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与铁窗内的曾洁儿保持紧密沟通,要把一切案发当日的细节全部釐清;另一方面继续挖掘更多案例与证据,务求到上庭当天万无一失。
至于太子……他已经完成了首次裁判法院的提堂,获准保释候审。由于保释的限制多多,法庭对其人身自由、获准进入的场所及所接触的人士均有规范,太子与两人有了共识。
在曾洁儿案最后的庭审完成前,如无必要,不再节外生枝,见面沟通可免则免,以免把两位仅馀的辩方律师都给拖累了。
方家军大致上已经把庭审物料整理妥当,但仍觉有隐患未曾处理。
“师父啊,其实你有无收错风 (信息)?你话金远山打算唔做主控,但DOJ一直都无出新嘅主控名单公告。”
其实林凉水最近也在思虑这个问题。庭审日子快要逼近,但DOJ尚没动静,这一点不符合惯常做法。
但金远山那天言之凿凿的说词似乎对放弃当主控一事很有把握……这又是甚麽一回事?
却是在思想兜圈之际,猛然打了个哆嗦,然后是几声喷嚏,感觉差点连脑髓都要飞出去了。
林凉水在心裏暗暗咒骂了句Shxt。
该不会是因为近日过于操劳,在这非常时期染疾了吧?
方家军一脸惶恐,这几声听起来不像虚的,她作为去年SARS (非典型肺炎) 的康復者还是心有馀悸。
她忽然想到金远山那晚的嘱咐,说甚麽阿水的气管很弱的,特别容易耗出病。
平日林凉水吸烟喝酒熬夜样样都来,依然龙精虎猛,当时她只道金远山无聊寒暄几句,怎料到原来他能准确预测林凉水的发病时刻?
早知当初,她就该把她师父的烟盒没收掉的,现在她只盼望刚才那三声只是虚惊。
“不如你食少支烟啦……”
方家军明知吸烟与打喷嚏没有最直接的关係,但人性就是如此,总会将稍有关联的事物赋予最狭隘的因与果。虽然……她估计林凉水非常执拗,大概会把她的叮嘱当作耳边风。
“乜你无发觉呢排office少咗烟味喇咩?”林凉水驳道。
方家军没特别留意,但经他提醒后又像是这麽一回事。再望望桌子上的一堆凌乱得如同乱葬岗的杂物……
咦?烟灰缸呢?
“你戒紧烟?!”
方家军思量戒烟也算是人生大事。一个人若不是经历了甚麽大刺激例如生离死别、身患绝症,好端端的并不会突然下定决心。
“师父,你係咪……有咩隐疾无同我讲?”
“顶你个肺啊!我不知几健康啊!”林凉水中气十足地讲完一句少于三秒的话。
然后又是接连几个喷嚏,气管猛然收缩,咳了一声。
仆街,这回是真的顶自己个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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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律所罕有地提早关灯,林凉水着方家军早点回家休息罢了。她好心问他要不要陪他下班去看个西医,结果是某人一口回绝。
中年人似乎都有个毛病,那便是畏疾忌医,尤其是自诩无敌健康的林凉水。
方家军完全拿他没法子,今晚别打电话再劳烦她就行。然而墨菲定论总是特别凑效,越不想发生的事越会发生,在她准备洗漱之时,手提电话开始响个不停。
‘师父’
方家军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爽快接听:“喂,师父,你依家好啲未啊?”
“金远山你个衰人……叫我戒烟……我听咗你讲喇……但依家我咳到甩肺啊!”
林凉水对着电话狂吼,却是到了最后明显地声线微弱了许多,应该是接不上气了。
方家军感到疑惑不解。她跟金远山无论是中文或是英文名在电话通讯录裏都肯定不是挨近的,很难存在翻错电话的机率。
除非……林凉水依照了最近通话记录来选,结果一时大意按错了她的名字。
“佢两个私底下倾过电话?师父仲要为咗佢戒烟?又话未冰释嘅?”方家军自言自语。
“做咩唔出声啊?心虚啊?我……咳……命令你依家即刻……咳……喺我屋企门口出现……锁匙放咗喺嗰度……”
某人暴躁地挂了线,方家军回拨后只落得一个‘你所拨打嘅号码暂时未能接通’的下场。
呵。
命令人总得有个谱吧,没有提供住址,钥匙放哪又说得不清不楚的,就算金远山是神仙也难救,何况他只是个早已跟他闹掰的陈年旧友。
但原来金远山真是神仙。
在方家军诚惶诚恐地拨打了被某病人点名的电话后,他在半小时内驾了车,出现在方家军的家的楼下。
“Evelyn,上车喇。我哋一齐去搵Mr. Lam。”金远山摇下私家车窗,仍是一身精緻正装。
方家军怀疑他是OT (加班) 到一半突然被她急召而来的,但她不敢问,只敢即刻上车,屏息静气地全程抓紧扶手。
车子开得好快,快得让她看不见路旁的槐树与街灯是怎麽像鬼一样飘过的。
而当他俩站在林凉水在湾仔的寓所单位前,方家军更是惊讶。金远山犹如半个屋子的主人,弯身浅托起家门前黄绿叶参半、奄奄一息的不知名盆栽花盆,在底部寻得一把沾有花泥的钥匙。
钥匙插进匙孔,右手顺时针扭了两周半,‘喀’的一声,开了锁,再逆时针扭了一周半,钥匙就这麽轻松地被抽出了。
他开了门,左手精准反手落在灯排,齐刷刷往下一拨,全屋瞬间灯火通明。
方家军呆愣地站在门口,一个人要对他旧友的家熟悉到甚麽程度,才能在登门造访的时候,完全清楚他家开门的方式,甚至是屋内佈局。
“唔会係一齐住过嘅室友挂……”她口中念念有词,却见金远山已经屈进了厨房,在最左面的悬柜取出一个白瓷杯,扭开水龙头,把它冲洗乾淨。
“Evelyn……”
金远山瞄了那十年如一的电热水壶,温声吩咐。
“……麻烦你帮手斟一杯暖水,阵间攞入去右面数过去第二间房。
呢个壶嘅制要㩒耐啲 (按钮要按久一点) 先有水出。
我入去睇吓佢先。”
“……好似曾经真係室友……”金远山每一句话都在揭露着他可能曾经居住在此的痕迹,再怎麽不赖在当年亦应是这儿的造访常客。
金远山悄悄推开门,林凉水正卧病在床,用被子把自己完全包裹住,只馀下头部在艰难呼吸。
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是染上风寒了,现在全身正在发冷。
林凉水睨视他一眼,不知是否被病情影响了精神,甚麽旧情人的距离与生疏感都被他摒弃了,只是直白地在埋怨:“终于捨得嚟 (来) 喇咩?”
“係我错,嚟迟咗。”金远山把责任全揽上身。
林凉水在被子与床边的夹缝中伸出手腕,向他招手:“你同我过嚟,乌低身 (弯身),俾我望清楚你係咪一啲悔意都无。”
金远山对病者总是特别有耐性,因为他清楚被病毒折磨的人都比较玻璃心,而体弱多病的林凉水更是佼佼者。
便是完全顺从他的意思,凑过去了。
谁知那人突然起了身,接着捧上他的脸颊,猝然与他近距离对视。金远山吓得瞪大了眼,甚麽情况,他这是发烧烧坏了脑子麽?!
林凉水噗哧一笑,恍惚病得连神智都有点不太清醒:“Mr. Kam……你搞到我病咗……我要传染返俾你。”
身后传来一道瓷器破碎的清脆声。两人朝声音方向去望,只见方家军目瞪口呆地站在房门旁,白瓷杯碎片与暖水铺满一地,自以为目睹了两位师父的世纪之吻。
林凉水纵使病得不轻也瞬间清醒了几分,连忙后退缩手。他是怎麽也想不通明明他致电了金远山,却无端附送了多一个徒弟。
金远山全身僵硬,这回确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Evelyn,啲碎片我一阵会清理。可能你最近都跟case比较操劳,所以唔小心整跌咗个杯,一係你返屋企休息先?
Mr. Lam 有我睇住应该无问题嘅。”
方家军用假笑掩饰心慌,实际上她完全缓不过来。
整件事太震撼太炸裂了,主控官前师父跟辩方师父是旧友也罢,是前室友也好,但倘若两个接吻了……那麽……是同居过的前男友……还是现男友?!
两人竟然有如此千丝万缕的关係,而她却是到今天才发现!她枉为两人徒弟!
方家军尽量面不改容道:“我返屋企瞓先。
有咩都……唔好再call我,真係紧急嘅话……call白车 (救护车) ……应该会好啲。”
便是一溜烟地跑走了。
冲击实在太大,她需要时间消化,更无谓再在这儿继续当一个白得发光的电灯泡。
———————————
金远山对方家军的反应毫无波澜,她喜欢怎麽想也由不到他控制。却是继续弯身,静静看着他之后的发挥。
“你无端端做咩带Evelyn过嚟……”林凉水对于两人稍微亲密的举动被方家军撞破感到特别不是味儿。
“你知唔知你头先 (刚才) 打咗佢嘅电话?地址又唔讲,锁匙放边又唔讲,你当佢识得读心咩……”金远山的手背探了他的额,这回凉水是真的变成了烫水。
“……但你知啊嘛……”他不太自然地拨了拨被汗水黏糊的刘海,又道。
“……我赌你会知,其实我一直都无搬走……”
林凉水赌对了。
其实在分手后,金远山曾偷偷跟踪过他,甚至也曾融入过听审的普通市民当中,去了解这位新晋的AGC裁判官的判案作风。
或是因爲他曾抱有一丝希望,林凉水会迷途知返;又或是因爲他还是对旧情人带有一丝迷恋,要窥探他之后的生活过得如何。
然而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坐在最高处的他虽手执法槌,但却是徘徊在误用与滥用的边沿。他有神无气地宣读判词,恍惚即将要上刑的不是被告,而是他这位对工作已而极度厌倦的裁判官。
下班以后,林凉水偶尔会泡酒吧,偶尔会在灯红酒绿间与女人亲吻,可他最后总是会独自在街上游荡,直到夜色深沉、繁星闪耀。然后他仰天笑了笑,忽然不知想起甚麽伤心事,悲从中来,瘦长的身板蹲在便利店的门旁开始抱头痛哭。
待眼泪哭乾,才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灰白烟圈越过那湾仔阁楼的窗花,最终幻化成一道霓虹浅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希望磨灭成烟灰,金远山终于铁了心。
在林凉水拜访他为曾洁儿提供法律意见时,他冷抛了句‘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他执意成为案件的主控,除了是为了彰显心中正义,更是要堂堂正正地与他在法庭上交手一次。
Y小姐案中的林凉水以法官判决为依归,即便被他粗暴锁喉仍高呼赵公子无罪。那麽,就让自己成为控方,带领法官宣判曾洁儿谋S罪名成立,彻底让放弃法律的林辩方屈服。
谁知曾洁儿案烟锁重重,另有内情。重拾底色的林凉水对他有着致命的引力,致使他多次与他在法庭以外的地方重逢。
有意,或无意。
“你啊,点解咩都可以原封不动㗎。个电热水煲咁垃圾你都可以忍到依家嘅?”金远山环顾房间,除了枕头少了一个,一切摆设装潢跟记忆完全吻合。
“用惯咗咪唔换囉……水煲仲可以用,一直相安无事,係出水慢少少啫……”林凉水垂头低声说道。
“係囉。好似你食烟食惯咗咁,一直相安无事,突然一下子戒,咪出事囉。”金远山缺德地调侃。
“你仲好讲 (还说)!明明係你叫我戒㗎!你个罪魁祸首……咳……”林凉水感觉自己连骂人的气力也没有了。
那人走出了房,回来时捧了另一杯温水和退烧止咳成药,着他以水吞服,林凉水只得闭嘴依从。
“我係叫你食半支烟,慢慢戒,无叫你一刀切。
人无可能突然脱离惯性,总係需要时间去适应改变,唔係就有机会会适得其反。”
当天金远山所说的‘半支烟’原来有更深层的意思——循序渐进的改变。
“咁你当年又做咩……”林凉水意识到自己理亏,把‘一走了之’四个字吞进肚子裏。
———————————
金远山是林凉水生命中最难戒除的一支香烟。
于是,当他被突然分手,随后的那阵漫长戒断反应比戒烟要煎熬很多、很多。
两人从初识到此刻已而经历了三十五个寒暑,可他对他的心瘾在分手后仍一直潜伏在骨髓深处。
在最近一次又一次的见面、交谈、甚至幻想之中,更是开始重新随血奔流,渗透新造与旧有的细胞。
那人听懂了林凉水的欲説还休,却是碍于二人目前不温不火的关係,反倒不知如何接话。房间裏一时静得可怜,最终由半躺的人打破僵局。
“我想再饮多杯暖水……”
金远山点点头,很快又给他端上另一杯水。大概是发烧的人因爲冒汗过多,需要及时补充水分,林凉水喝得极急,差点就被呛到了。
这回金远山终于索性坐在他的床边,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望向地上那不规则的白色瓷片,笑着缓解气氛。
“好彩Evelyn隻烂杯无鎅伤 (弄伤) 你。如果你失血过多再饮水饮得咁急,会死得仲惨。”
“啊?”
“有无听过‘低渗性脱水’?血液浓度大幅下降,会对重要嘅器官造成不可挽回的创伤,甚至死亡。”
林凉水的脑海突然闪过曾洁儿大宅垃圾桶内的两个胶水瓶,但却惊叹于金远山的知识储备量:“你又知?”
“我本身都唔知㗎。不过Andrew Leung嘅其中一个女朋友喺医学院读医,然后又得闲 (有空) 上嚟宿舍温书……”
案情碎片被逐渐串联黏合,最重要的一块白瓷原来藏在金远山的手心。
林凉水连忙翻开被子,一脸心焦如焚地要下床。
金远山只道他病得不轻,一手把他拦下:“你要做咩?”
“偷录嘅影片提到,锺念华同Elsa喺大宅有撕斗,最后锺念华call咗锺京颐返去收拾烂摊子……
……嗰日我同Evelyn喺垃圾桶发现……两个700毫升嘅空水樽……
锺京颐係……佢係……咳……”
金远山跟随思路推测,迷雾散退:“佢係医生。”
两人对视,原来证据最终指向的人不是被告曾洁儿,却是灵活运用医学知识,以水害人于无形的锺京颐。
林凉水用手背拨开他的手却不得要领。
“我要返去曾洁儿嘅大宅,攞返 (拿) 嗰两个水樽……”
“你依家病咗需要休养。”金远山拒绝他的莽撞。
“唔得㗎……咳……迟一日就係一日……我仲要返去律所,整理返啲证据,同埋谂吓点样 (如何) 用个水樽……咳……煮死锺京颐条仆街……”
林凉水使出浑身气力,双手推上他的背,可金远山就是挡在自己跟前,让他只能滞留在床。
“距离最后嘅庭审仲有半个几月,你仲有时间,而且Evelyn都会帮到你㗎……”
林凉水却是苦笑摇头,洩气地躺回床上。
“我一向体弱……每一次大病都要捱两三个星期先会好……你比我更加清楚啦……”
金远山当然知道。林凉水素来消瘦,不是因为他减肥成功,而是因为他特别容易染疾,季节交替时总会卧病。
每年总有一段时间他不是被喂白粥,就是白灼青菜,能不瘦么?
“我好惊 (怕)……好惊自己唔争气……上唔到庭……
Evelyn佢未成气候……如果剩得佢一个……先係真正嘅撑唔住……”
金远山再往他的额轻轻一探,似有些微降温,退烧药正开始发挥作用。
“唔会㗎,俾啲 (给予) 信心你自己,亦俾啲信心Evelyn。你会好快病癒,佢亦可以支撑大局。”
林凉水倔强地别过头,一滴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你唔驶 (不需) 安慰我喇。我自己知自己事。
我真係好惊……最后会辜负曾洁儿对我嘅第二次信任……
我已经辜负过太多人……
Y小姐……Evelyn……两年前嘅曾小姐……
仲有……你……”
房外的直立廊灯闪了闪,如同金远山漏跳一拍的心。
“……我?”
压抑良久的愧疚、汗水与眼泪一同挥发,林凉水终于向他剖白。
“其实我都知道……
我知道我做裁判官嘅时候,你曾经嚟过听审。
散庭之后,我追出嚟门口,然后喺庭外嗰条好长嘅走廊度,见过你离开嘅背影。
你一直垂住头,行得好慢、好慢。
或者每一步都代表住一次嘅心碎,同埋对我嘅失望。
我想从后叫住你,但我嘅勇气已经所馀无几……”
林凉水尝试抹泪,可泪如雨下,已而沾湿枕头,又道。
“我呢世人 (这辈子)……做过好多错误嘅选择。
我拣错师父……
拣咗食烟……
拣咗帮赵公子辩护……
又自以为是,喺今次单case拣咗唔抄录证人供词……
依家嘅我想做啱 (对) 一次决定,你可以当我係想悔过赎罪。
但原来,选择做啱比起做错,难好多……”
金远山眼眶湿润,他从不知他牵强的笑容背后,早已伤痕累累。罪疚感如同一副沉重的枷锁,积叠在林凉水的身心,直至把他彻底压垮。
“……阿水……”他的声线如初见第一次称呼他中文名字一般轻柔。
久违的称谓,让林凉水不住扭头,一双泪眼仰望着那朦胧的影子。
“你或者辜负过好多人,但你无辜负我。”金远山以食指指节沿着泪痕,为他擦去泪水,续道。
“往事如烟,或者未能弥补,但只要我哋由依家呢刻开始,一齐做好啲就够㗎喇。”
林凉水无奈一笑,双手在被子中窜游,最后扣上他手腕,又道:
“……点样一齐做?
依家我无咗太子,你又打算唔做主控……係咪想做我助手?
如果DOJ换咗一个比你更加凶狠嘅替代品,我怕我同Evelyn都搞唔掂 (难以处理)……”
掌心温度直抵金远山的内心,可他的一番话却是令他细思极恐。
距离最终庭审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DOJ一直尚没举动,意味着其不会撤销对曾洁儿的控罪。
他可以选择不干,但主控一职亦绝不会悬空,说不定明天DOJ就该急赶昭告最新人选谁属。
香港的资深大律师寥寥可数,候选之人来来去去就是圈子中的那几个,当中不乏与锺家有或深或浅的交情。
金远山忽以也算不清,到底他之前的抉择是对是错。
直立廊灯突然‘啪’一声熄灭,或许跟屋主一般虚耗过度,在今晚终于需要歇息。
枯尽的灯截断了金远山的思绪,他瞧向房外,光线黯淡不少,让他不禁发问。
“我记得嗰盏灯成日坏,你仲留到依家……其实你到底有无换过呢度任何一样嘢㗎?”
他没得到预期的答复,手腕处却传来一阵松脱的凉意。他重新望回去,只见林凉水略略掀开被子,又起了半身,打开了床头柜。
在最显眼的角落,掏出了一对宝蓝色的圆形袖扣。在昏暗光影下,宛若两颗女神留落凡间的泪珠。
金远山一眼认出,那是分手那晚他滑进他裤袋的遗物。
林凉水小心翼翼地脱下了他簇新的纯银方扣,一边将两滴蓝泪重新繫在他的袖边,一边垂眼答道。
“嗰日你同我讲,剩低嘅嘢我锺意留就留,唔锺意可以掉晒佢。
但呢度所有嘢,无论係完好无缺嘅摆设……出水好慢嘅电热水煲……定係成日坏嘅廊灯……
我都好锺意。”
旧物被重新妥当扣上,林凉水抬眼,双目依旧含泪,药效完全发作,神情越发疲惫,最后哽咽表白。
“……阿山……
你知唔知……其实我仲係好锺意你……
一直无变……”
他凑了过去,两人四目相投,而金远山并没躲开,眼神却是徐徐从上而下,最终停驻在他的唇。
“……你唔怕我传染你咩?”林凉水试探问道。
金远山以略带黏腻的气声作答。
“我照顾咗你咁多次,都无被你传染过。
我相信今次亦都唔会。”
随即把他深深环抱,继而奉上一个极其温柔的吻。是甜蜜的轻舔、虔诚的慰藉、亦是细腻的研磨。
十多年来冰封的关係与情感,于今夜彻底融化。
———————————
一阵阵的吻越来越轻,林凉水倦意渐浓,最终一动也不动地靠在了他的肩。金远山浅托他的身,让他重新躺回床上休息。
他走出了大厅,看了看悬挂在大厅的钟。
现在是晚上十点正,时候尚早。他犹豫片刻,虽然有些事明天说也不迟,不过阿水说得也对,迟一日就係一日,打个预防针总没错的。
“喂,金生……你打电话俾我有咩事啊?”今晚遭殃的除了方家军,原来还有某人的小助理。
“无阻你休息啊嘛?”
小助理噘嘴,上司急call准没好事发生,但她也没底气说自己正忙。
“我都……得闲嘅……”语气透露出百般不情愿。
“头先收工唔记得交代,想麻烦你聼日一早帮手call DOJ,跟进下我打算辞任主控一事。”
“啊?”小助理犹如状况外般惊叫。
“咩事?”金远山隐约察觉某个步骤已而出错。
“……Sorry金生,嗰封辞任信……我以为唔急……所以未寄出去……”
金远山是真的不明白,为甚麽她总能花式犯错。他真想对她破口大骂,到底她可曾带过脑子上班。
但转念一想,或许一切是上天替他所做的抉择。
他跟林涼水,莫论关係冷暖,终究是要面对面的交手多一次,怎么躲也躲不过的。
“咁……我听日仲要唔要寄信?”小助理懵懂问道,声音开始抖震。
“依家只係得返 (剩下) 半个几月咋,你话呢?”
“即係……要?”声綫变成哭腔。
金远山扶额,到底是病弱水还是小助理的玻璃心更易破碎?
To be continued.
———————————
PS
热烈祝贺山水终于冰释前嫌!!!
年少时是阿山做主动表白的,那麽中年时就让阿水主动一次吧。
法式恤衫并没有附带的衣纽,袖扣必须另外配搭购买。
一些港味、粤语、以及注释:
SARS:非典型肺炎,在2003年肆虐香港
顶你个肺:骂人的粗俗说话
仲係:还是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一般以为此语出自《红楼梦》第九一回:「宝玉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红楼梦此处情节恰为林黛玉试探宝玉对宝钗的心意,所以后来引此语多将「弱水」比喻作爱河情海。「弱水三千」指情爱心意很多(或对象很多),「一瓢饮」是指「只取其中之一」的意思。
本章标题再浅浅扭曲一下意思,弱水 = 病弱水。
嫂子是印吹,铁了心要去印度当婆罗门,认为印度才是文明之光,地球的未来。。
嫂子是印吹。
认为印度才是文明之光、世界灯塔、地球的未来!
于是背着我哥找了一个印度留学生。
甚至想随他移居印度成为人上人。
我规劝她,印度没你想的那么好。
那里医疗落后,卫生堪忧,高温炎热,女性还容易被伤害。
嫂子听后朝我脸上吐口水,说我见不得人好:
“印度才是宇宙最强的国家!你眼界就只有那么点儿了!”
“我去到那边就是婆罗门!是那边最高级的种姓!实现阶级跨越!受万人参拜!”
“我要去那边当上等人!老娘才不想和你哥再过苦日子了!!”...
嫂子是印吹。
认为印度才是文明之光、世界灯塔、地球的未来!
于是背着我哥找了一个印度留学生。
甚至想随他移居印度成为人上人。
我规劝她,印度没你想的那么好。
那里医疗落后,卫生堪忧,高温炎热,女性还容易被伤害。
嫂子听后朝我脸上吐口水,说我见不得人好:
“印度才是宇宙最强的国家!你眼界就只有那么点儿了!”
“我去到那边就是婆罗门!是那边最高级的种姓!实现阶级跨越!受万人参拜!”
“我要去那边当上等人!老娘才不想和你哥再过苦日子了!!”
后来我和哥哥撕了她的护照,阻止了她的“梦想”。
结果嫂子怀恨在心。
在我们做饭的料酒放头孢,害我们一家惨死。
重活一世我看着正沉迷和印度留学生谈恋爱的嫂子,说道:
“看来嫂子命里就是上等人啊!快去追求你的幸福吧!”
01
“妹妹,快来看看嫂子的这个神龛怎么样?”
一睁眼,熟悉的场景和声音环绕在我身旁。
我霎时间不敢相信,没想到上天再给了我一次机会。
那这次我要好好成全嫂子的梦想。
此刻嫂子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想要我评价她的老鼠神龛。
没错,上辈子嫂子孙静说是为了更走进印度光辉的历史和文化。
在家学起了印度人供奉鼠神。
并且在家摆起了一尊老鼠的神龛。
这本来也没什么。
如果只是个人信仰,那我选择尊重就是了。
但是后来嫂子还在家里养老鼠,和老鼠同吃同睡。
说是这样更能和他们亲近,体会鼠神的所感所想。
后来导致整栋楼都在闹鼠患。
我和哥哥被小区的居民各种口诛笔伐。
但是孙静却不屑一顾:
“他们都是没开智的愚民刁民!他们能理解这么上等的文明吗?”
后来我和哥哥实在忍受不了。
将她的这些神龛和老鼠全都打包一把火焚烧了。
焚烧现场孙静甚至想冲进火场里将东西抢出来。
被我和我哥奋力拦住了。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对着我和我哥咒骂到:
“你们敢对神不敬!你们这群畜生!”
“你们要遭报应的!你们要下地狱!世代为奴!”
此后孙静对我和我哥再也没有好脸色。
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现在想想,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一个人决心去送死的时候,你拦都拦不住。
不如成全她。
想到此,我笑着对嫂子说;
“嫂子你这个神龛真好看啊!”
孙静笑得合不拢嘴:
“那当然啦!这可是鼠神!你赶快过来磕三个响头拜一拜!”
让我磕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打着哈哈推辞到:
“我信马列毛,咱们这个信仰有些冲突,就不拜了哈,免得冲撞了鼠神!”
嫂子的表情有些不满意,但是又不好反驳。
这时我哥也到了家。
重新见到哥哥,我的心情激动的难以言表。
这时我哥也给予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瞬间顿悟,我哥也重生了!
“你哥之前还不准我在家供奉这个神龛呢!他就是没见识!孟乐你快说说你哥。”
我哥却先开口了:
“我这几天想了一下,这也没什么错,别人的信仰还是要尊重!”
孙静顿时眉开眼笑,叫嚷道:
“这才对嘛!这样看来你也不是愚民!”
哥哥孟南又接着补充说。
“这样吧,我决定和孟乐搬出去住,给鼠神留足空间,免得冲撞了它。”
“也给足你和鼠神相处的时间,让你能跟鼠神更亲近。”
这段发言简直说到了嫂子的心坎儿上。
孙静立刻开心的手舞足蹈:
“太好了太好了!孟南你太有觉悟了!等我受到了鼠神的恩赐,封你们两个先做一等公民!”
“既然看你们俩这么懂事,我就先让你们俩尝个好东西!”
02
说着嫂子从冰箱里端出了一个黄橙橙的东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牛尿。
“牛可是至高无上的神,她的尿可是圣洁之物!能够净化一切污秽,今天就先便宜你们了!”
满登登的杯子端在我我和我哥的面前。
我是说今天一走进家里面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
我差点哕了出来,和我哥面面相觑。
“算了吧嫂子,我等贱民享用不来这种,要不你先喝吧!”
我推辞到。
嫂子一脸狐疑:
“你难道是在嫌弃。”
我赶忙找补:
“那哪儿能啊,只是觉得我们无功不受禄,不配享用这么高级的圣水。”
嫂子认同的点点头:
“真是没福气,享用不了这样的好东西。”
说罢嫂子将牛尿一饮而尽。
喝完还不断的咂摸着。
我和孟南差点吐出来。
“那你先感受着,我和孟乐先收拾一下东西,给你和鼠神腾地方哈。”
我哥找着借口想撤。
孙静满意的点点头。
可我和孟南搬出来还没有半个月。
嫂子小区的物业就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里的物业怨声连连。
“小孟啊!你们家咋回事啊!!臭的不行了!”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家是不是死什么东西了!你赶快回来看吧!”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联系记者了!”
我和我哥可不想成为社会名人。
于是赶紧到嫂子的小区看看。
刚一走进嫂子的家门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味。
我和孟南忍着恶心输着入户门密码。
门刚一打开。
“啊啊啊啊啊!!!!”
我下了一个惊跳,差点骑在我哥头上。
十几只肥硕的老鼠犹如脱缰野马从屋子里射出。
一阵阵恶臭传出,我差点把中午的饭吐出来。
屋子里的地上全是老鼠啃咬过得残羹剩饭。
“你们怎么来了!!”
嫂子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慌张,不断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定睛一看孙静身上穿着印度的传统服饰——纱丽。
见我看着她的衣服,嫂子粲然一笑:
“哎呀你别羡慕,这是那边贵族穿的,我先适应一下,好看吧!”
我也赶紧捧场:
“简直美呆了嫂子,像是仙女!”
嫂子嘴角抑制不住的想笑,招呼着我们进来。
这时一个黑不溜秋、矮小的男人出现在嫂子身后。
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向我们打着招呼:
“……倪……浩!”
正是上辈子嫂子出轨的那个印度留学生。
03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正想会一会上辈子嫂子出轨的那个印度留学生呢。
看看他有什么魔力把嫂子忽悠成那样,你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
“这是……”我哥开口说道。
嫂子全然没有不好意思,开口介绍到:
“你们叫他甘地就好了!他可是婆罗门,你们放尊重点!”
甘地毫无顾忌的用眼神打量着我,露出猥琐的笑容。
接着伸出手要和我握手。
我出于礼貌回应了他。
“我们正在吃饭你们要来点吗?”
往桌子上一看,盘子里盛着印度的传统食物玛莎拉。
在这个夏天散发着阵阵刺鼻的味道。
而一只老鼠正踩在盘子里,吃着食物。
孙静和甘地先坐了下来,直接用右手抓着盘子里的食物。
毫无顾忌的和老鼠共食一餐。
孙静还开口劝慰到:
“你们不用怕,这些老鼠很干净的!这些都是鼠神的子孙。”
“不用了。”
我强装镇定。
“真的不尝尝吗?玛莎拉还挺好吃的,我也是提前适应适应那边的食物。”
“那我给你们倒杯水吧!”
说罢,嫂子不知从什么桶里面倒了出来。
水里一股恶臭,还有些不明物质漂浮在里面。
“嫂子,这水是哪里来的啊?”
“这可是我千辛万苦从印度弄来的恒河水!”
恒河水脏的程度可是举世闻名。
这水我是万万不敢喝的。
“我正好要和你们说件事。”
“我要移民到印度去了,你们谁也不准拦我!”
果然还是来了。
“我考虑了很久,印度才是才是文明之光、世界灯塔、地球的未来!”
“印度现在是人口第一大国,未来必定是世界第一强国。”
“印度那里医疗教育都是免费的!全世界最好的大学就是印度理工,考不上印度理工,才去麻省理工!”
“我要是一直待在你哥身边才是一辈子都没出息!我这是为咱们家谋出路,所以你们谁也不准拦我!”
话音刚落,我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支持!”
嫂子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
我却还是下意识的提醒道:
“嫂子,听说印度那边现在极端高温,还经常断电,你受得了吗?”
结果甘地却抢先回答:
“印度高温是因为受太阳神的眷顾宠爱,中国为什么没有高温就是因为是神弃之地!”
嫂子在一旁赞同的点头。
“印度未来也必将是最发达的国家!我们已经发明了牛粪芯片,如果把这个芯片放到你的手机里,可以大幅度的减少辐射,使用该芯片还可以保护人类免受病毒的侵害!”
“我想这项科技中国想必还没有吧!”
“其实有不少的女孩想嫁到印度,只是苦于没有这个机会。”
04
话匣子打开,甘地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嫂子在一旁崇拜的看着。
“我看妹妹也很想来的样子,不如把妹妹也带上。”
甘地咧着嘴说着,不断的用赤裸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被拐嫁到山区里,生了个超雄儿,全家都很开心。我没有吭声,奉承一笑,现在你们该遭报应了
我被闺蜜拐到山区后嫁给她哥哥。
后来,我生了个男孩。
他体格大,身体壮。
婆婆喜笑颜开:“这大学生就是不也一样,生的瓜娃子都比别人家更男人。”
闺蜜四处炫耀:“以后你们谁家要媳妇来找我,我们学校的女大学生多着叻。”
我没有吭声,只是奉承一笑。
山里面医疗落后,人们见识短,不知道这只是超雄儿的表征。
后来,他用点着的仙女棒将村子烧了个精光。
全村人都死在了那场火里。
1.
我被闺蜜赵春兰邀请来山区参加她的订婚宴。
来了却变成了我的结婚宴。
我被迫嫁给她哥。
婚礼上,我穿着洗的都褪色的婚服,忍受着山里单身老汉们下流的目光。
胳膊被打的满是疤痕,举个酒杯都费力。
赵大伟...
我被闺蜜拐到山区后嫁给她哥哥。
后来,我生了个男孩。
他体格大,身体壮。
婆婆喜笑颜开:“这大学生就是不也一样,生的瓜娃子都比别人家更男人。”
闺蜜四处炫耀:“以后你们谁家要媳妇来找我,我们学校的女大学生多着叻。”
我没有吭声,只是奉承一笑。
山里面医疗落后,人们见识短,不知道这只是超雄儿的表征。
后来,他用点着的仙女棒将村子烧了个精光。
全村人都死在了那场火里。
1.
我被闺蜜赵春兰邀请来山区参加她的订婚宴。
来了却变成了我的结婚宴。
我被迫嫁给她哥。
婚礼上,我穿着洗的都褪色的婚服,忍受着山里单身老汉们下流的目光。
胳膊被打的满是疤痕,举个酒杯都费力。
赵大伟见我苦着脸。
他狠狠踹了我一脚:“妈的,死娘们,给老子笑。”
我牵强的动了动嘴唇。
忍着痛站着敬酒。
而此时,一切的罪魁祸首赵春兰正得瑟的四处炫耀。
“我找的嫂嫂美吧,我一眼就认定了她。”
“以后你们谁家要媳妇来找我,我给你们找,钱到位都不是事。”
“给你们找女大学生,给你们生聪明的娃。”
可她自己就是女大学生。
她大学说着自己从山里考出来多么不容易,现在却又回到山里为虎作伥。
我握紧拳头,不敢吱声。
因为我被打怕了。
婚礼结束,因为这里的陋习,我身子被村里单身汉摸了个遍。
我一时没忍住吐了出来。
为了让我长教训。
当晚,我被仍在猪圈呆了一夜。
我被一盆冷水浇醒。
赵大伟的妈妈王招娣捂住鼻子,一脸嫌弃:“臭死了,一股猪屎味。”
这是个很缺水的地方,我没办法及时洗澡。
只能忍着臭味下地干活。
麻衣摩擦着伤疤,更疼了。
我望着天空,流下眼泪,但干裂的皮肤感觉更痛了。
我爸妈该有多着急。
“砰”一声,我膝盖被铁锹砸了一下,我跪倒在地上。
赵春兰环抱着手臂:“你别偷懒。”
她自鸣得意说:“周宁佳,你别怨我,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我家穷,没人愿意嫁给我哥,要么把我嫁给村里老头换钱,要么我找个免费的嫂子。你这么善良,一定理解我的吧。”
我一言不发,内心狠狠一痛。
什么时候善良成了别人伤害自己的利器了。
环绕这个山区的是一座座陡峭的大山。
我是在一座不算偏僻的镇上,喝了赵春兰送的饮料。
醒来就在这了。
逃不掉的。
为了不挨打,我不得不变得听话。
赵大伟看着已经被驯服的我踹了我一脚:“娘们就是该打,打打就听话了。”
我背脊僵硬却不得不挤出一丝微笑。
赵大伟看我表现不错,把脚上的铁链卸掉了。
2.
在被拐来的三个月后,我怀孕了。
我一想到坏了人贩子的孩子就想吐。
甚至想过割腕自杀。
没成功。
他们一家子还对我更加严厉看管。
整个村子都期待着我肚子里孩子的出生。
他们说:“女孩就让赵家媳妇把她培养成大学生,到时候去大城市骗女孩子来。”
“男孩到时候就找个同村人,改良村里的基因,以后村里人就会越来越聪明。”
他们企图靠生育来改善后代。
赵大伟洋洋得意:“肯定是儿子,将来是村里最厉害的男娃。”
赵春兰讨好的说:“大学生生的娃肯定聪明。”
转而她小心翼翼的看向赵大伟:“这样我就不用嫁给那个李老头了吧,我可以去外面打工吗?哥哥。”
赵大伟直接扇了一巴掌:“死丫头,想什么呢,回来了就不可能放你走。”
赵春兰捂住脸不敢说话了。
一家子,全是赵大伟说的算。
尽管是亲妹妹,赵春兰也没少挨打。
赵大伟:“有你个娘们说话的份吗?干你的活,你把佳佳的活也干了,她说怀孕坐着孩子更聪明。”
赵春兰小声嘀咕:“她骗你的,她就是不想动。”
我假意扶起腰:“大伟,要不还是算了。我也干活吧,虽然这第一胎我要小心一点,但也不能让春兰累着。”
赵大伟给了赵春兰一巴掌:“去你的,别耽误的大胖儿子。”
王招娣看不惯我闲着的,奈何只能听赵大伟的。
三个月的相处,我已经了解了赵大伟的性格。
吃软不吃硬,智商不高,行动力极强。
硬碰硬肯定不行,只能示弱。
我的假意听话讨好了他,做的事少了,束缚我的绳索也少了。
只是,我依旧没有机会逃跑。
又过了几个月,我根本跑不了,肚子太大了。
我每天站着都吃力,只能躺在床上。
王招娣见状则大喜。
在这里,肚子大就意味着是男孩的概率更大。
她逢人就说:“要么大胖孙,要么两个孙子。”
赵家人对我的态度也有了好转。
只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
十月怀胎后,我给赵家生了个足足八斤的大胖男孩。
赵大伟看见是个男孩乐的不行。
王招娣也笑得合不拢嘴。
我却一点笑不出来。
被拐卖了还生孩子,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他。
孩子我取名叫南冠。
我说:“南冠庭外淡江天,久客登临更浩然。取名叫南冠吧。很有诗意吧。”
他们不懂,一听诗句就觉得很有意境。
赵大伟直夸我:“赵南冠好啊,听着就是那个什么公子的名字,好听,不愧是文化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南冠其实是古代囚犯的称呼。
3.
孩子长得很快,身高比同龄人高不少。
骨架极大。
但学东西有点慢,再加上我也没什么心思教他。
和同龄人比起来有些愚笨。
但没人当回事。
毕竟在他们看来,男孩只需要会干活,能延续香火就可以了。
但很快我发现不对劲。
他没什么耐心,一言不发就发火。
没事就喜欢拔自己眉毛和毛发。
所以他的眉毛一直光秃秃的。
再加上他很喜欢斜眼看人,突然瞥见他很容易被吓到。
家里人不给他杀鸡吃,他自己就提着菜刀一下子把鸡杀了。
捧着血淋淋的鸡摆在我面前:“妈妈,现在可以吃了吗?”
鸡被砍了很多刀,内脏清晰的显现在面前。
赵南冠却一脸兴奋,将内脏一个个拿出来。
我脸色煞白,强忍着恐惧:“怎么还自己杀鸡了啊,谁教你的啊。”
他眼角猩红,笑得格外阴冷。
他只是个孩子,他说:“死了就可以吃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却不知如何教育孩子。
我开始刻意观察他。
赵南冠没事就喜欢虐待小动物。
李大爷家的兔子被他残忍的剖开肚子,邻居养的乌龟被他硬生生拨了龟壳。
他们的尸体都埋在赵家后面的院子里。
可无人教过他这些。
他生性就是这样。
我顿然明白,这孩子无药可救。
是超雄儿。
王招娣还夸赞:“女大学生就是好,给我生了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大胖孙子。”
村里人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也猜出来了。
就是同样读过书的赵春兰。
赵南冠6岁那年用刀片刮光了村里一个女孩的头发和眉毛。
他看着女孩:“这样你就和我一样没有眉毛了,多好看。”
女孩眉眼处满是伤痕。
头上更是有很明显的一处光秃秃。
女孩被吓尿了,哇哇大哭找家人,可是女孩母亲也是拐卖进来的根本不想管女儿。
其他人也不喜欢女孩。
没有人当回事。
赵春兰知道后在家里闹了起来:“这孩子是超雄儿,懂吗,将来会到处惹事,赶紧送人吧。”
赵大伟听后怒了,直接扇了赵春兰一巴掌:“你胡说什么,不想活了是吧。”
说完抓着赵春兰的头发,将她对着墙就是一撞。
赵春兰被撞得头破血流,可她不甘心,只能跪在地上:“哥哥,妈妈,求你们听我一次吧,超雄儿真的没有好的。”
王招娣破口大骂:“我乖孙子长得壮,个头大。你就这么说他,当年,我咋没把你这个小贱人送人。”
赵春兰见劝说无果,转移了目标。
她爬向我,双手抱住我的小腿哭着说:
“嫂子,求求你劝劝他们,超雄儿啊,我们还在宿舍讨论过,他肯定是。”
“你有文化,你说的话他们都信的。”
她将我视为救命稻草。
可惜我自身难保。
我蹲下身子扶赵春兰起来,冷冷说:“你凭什么说我儿子,他哪里不好。”
说完我委屈的哭了出来。
“他是我的血肉,我不会放弃他的。”
赵春兰瞪大双眼,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她唇角发白,毫无血色。
赵春兰被关了禁闭,房间里总传来她的尖叫声。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会想起被关在里面的感觉。
恐惧、害怕充斥着内心。
那里没有窗户。
黑色的墙壁让人很是压抑。
没有任何家具,唯一能睡觉的地方是一层厚厚的草堆。
但草堆下什么都有。
我是说生物。
第一晚我就摸到了滑滑的东西,醒来腿被蛇缠了一圈。
我尖叫、哭泣、哀求,无人理会,我还是一个人在里面呆了三天。
后来,我就听话了。
4.
我独自在屋子里缝着衣服。
双手布满老茧,皮肤因为长期缺水而显得干裂。
但我已经感觉不到痛感了。
赵春兰突然走了进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她不语,我不语。
终于她按耐不住了,说:“佳佳。”
我心口一颤,这名字好多年没人叫过了。
她继续说:“你肯定知道那是超雄儿对吧,佳佳,我们一起劝说赵大伟好不好,你还年轻再生一个完全来得及。你知道的,超雄儿具有反社会人格,很危险的。”
我自嘲一笑,眼里一片凄苦。
摇了摇头。
这里算社会吗?
我以为这里的人都该死呢。
赵春兰急了,一把纠正我的领子,拽着我:“周宁佳,那孩子天天拿着刀不是砍鸡就是砍别的,早晚会出事,干脆把他丢到没人的地方......”
笑话,我在这生不如死,我管别人性命干什么。
整个村子,都没有人对我是真心真意,我又何必在乎别人性命。
忽然,我看见门口地下有一片阴影。
我用力推开赵春兰,大声吼道:“闭嘴,你凭什么说我儿子,他身上留着我的血液,凭什么说他。”
“你要是害怕,你滚远点啊。”
“我的孩子,无论怎样都是我的宝贝。”
赵春兰气急败坏,伸手就要打我,却被突然窜出来的赵南冠打了个脑门。
赵南冠满脸戾气,“哐哐”对着赵春兰就是打。
赵春兰后背衣服都打破了,看见了血肉模糊的后背。
我不敢阻拦,我深知超雄儿是没有亲情的。
他肯定不是为我出气。
他只是单纯想发泄情绪。
似是打累了,赵南冠停下来幽幽的看着我:“妈妈,我做的对吗?”
【Case Closed, Case Open】07 廿四味
《毒舌大狀》
律政司主控官金遠山 X 辯方律師林涼水 - 5K+
前言:这个世界上,总有甜甜的‘廿四味’。最近身体抱恙,写得比较潦草,將就一下哈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
没有了气氛中和剂太子,整间律所也变得格外清静。林凉水想了想,把曾洁儿案的卷宗又翻了出来。
捲起又发皱的纸角边是他连日来重温案件细节的痕迹,但儘管他把它几乎已经翻得倒背如流了,还是没有新进展。
正如金远山所说,偷录影片只是法庭上的偷袭,最重要还得有拿得出手的新证据。
“Evelyn,我出一出去。”林凉...
《毒舌大狀》
律政司主控官金遠山 X 辯方律師林涼水 - 5K+
前言:这个世界上,总有甜甜的‘廿四味’。最近身体抱恙,写得比较潦草,將就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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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气氛中和剂太子,整间律所也变得格外清静。林凉水想了想,把曾洁儿案的卷宗又翻了出来。
捲起又发皱的纸角边是他连日来重温案件细节的痕迹,但儘管他把它几乎已经翻得倒背如流了,还是没有新进展。
正如金远山所说,偷录影片只是法庭上的偷袭,最重要还得有拿得出手的新证据。
“Evelyn,我出一出去。”林凉水决定要让脑袋放空。
他这人无论是读书或是做事,都有一个习惯,就是书跟卷宗都能读多,但不能读死,不然就会鑽牛角尖,陷入死胡同之中。
“出去‘叉电’啊?”方家军不是不知林凉水的习惯,或许一根烟的时间能暂且麻醉他的思想,把他从案件裏抽离出去。
“係‘叉电’,不过係过‘对面海’(港岛) 兜一转。”
“啊?”方家军不明所以:“……咁你想唔想我跟埋你出去?”
“后生女唔驶跟出跟入啦。我今日想自己一个。”
大概是他被早前方家军所送的7仔樽装糖精竹蔗水给甜出阴影了,今天他不知爲何想探访那记忆中的凉茶舖。
从下班时分的中环地铁站走出来,全是看不见顶的商业大厦。夏日傍晚的黄穿透楼宇间的缝隙、落在斑马綫、行人、和来往的车,偶尔照在玻璃幕墙上,射出一道炫光。
林凉水以手挡那道道刺眼的綫,还是有点不惯海港对岸的气场。
沿半山扶手电梯一直往上爬,人潮渐变稀薄。荷里活道失修的唐楼排列在街道两侧,映在凉茶铺招牌前的光管一眨一眨的,犹如时代遗物,令他终于有种置身于旺角街头霓虹灯下的熟悉感觉。
“唔该,想问仲有无竹蔗水卖?”
凉茶铺的门口坐了一个少女,估摸约十八九岁,正在无聊翻着杂誌解闷。
“哈,你好彩喇,最后一支都俾你买到。承惠二十二蚊。”一支从冰箱裏取出来的竹蔗水瞬间被摆到收银桌上,接着便伸出手掌向他讨钱。
“廿二蚊?卖剩一支?!”林凉水惊叹他快追不上物价上涨的速度:“喺街市买个叉烧饭都唔驶咁贵喎?!”
“阿哥,我哋嘅竹蔗水唔同其他次货,全部即日鲜榨,口碑好,味道佳。
好似今日咁,又有熟客一次过买咗十五支。不过佢最近一两次都买少咗一支,所以先益到你呢个新客仔咋。
你到底要定唔要?”
香港服务业有个通病,就是统一地歧视所有顾客,言语刻薄,只以产品质素为先。
“呵,你话我係新客?我係你哋客人嘅时候你都未出世啊。”
林凉水与这裏渊源匪浅,于是一个词就牵动了他的神经。
“我识呢度以前嘅老闆娘,佢叫娟姐。同你一样‘寸寸贡’ (嚣张),唔知佢依家係咪做得你嫲嫲?”
亲属关係被他猜对,她先是鼓了腮,又驳道:“咁有咩特别,呢头有边个唔识我哋呢个老字号?”
林凉水往那手抄的‘过胶’菜单一点,食指落在鲜榨竹蔗水的英文:‘Fresh Sugar Cane Juice’。
“你哋沿用至今嘅手写餐牌上嘅英文,係我当年读港大嗰阵帮手翻译同埋写上去嘅。
右下角仲有我署名,A.S.。”
女子往餐牌上一瞥,果然有个不怎显眼的缩写,正是A.S.,可她还是不予置信地回道:“我嫲嫲好精明㗎,竟然会将餐牌俾你一个客人随意翻译?”
“首先,翻译都需要用心而唔係随意。其次,係因爲你嫲嫲信得过我。
1970年代,英文喺香港尚未开始普及教育,而且香港只有两间大学,港大以及中大。
所以每个大学生嘅语文水平都几高,自然能够翻译地道嘅广东话。”
林凉水身形瘦削,当苦力只会吃力不讨好。但他胜在英语水平不赖,结果在英语报章《南华早报》那头觅得一份校对的兼职,收入颇爲可观。翻译不就正好对应了他的路子了么?
女生一手把餐牌抽走,趾高气扬地问道:“你话你係A.S.先生,咁你又知唔知,我哋餐牌背面嘅‘廿四味’凉茶係点样译呢?”
林凉水微微一笑,没有立时揭盅:“总之唔係最常见嘅 Twenty-four Herbal Tea (二十四种草药茶),亦唔係 Twenty-four Flavours (二十四种味道)。呢个名咁特别,我又点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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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后生仔,你都坐咗喺度好耐喇喎,我哋要收铺㗎喇。”
夜晚九点多,林凉水独自一人在凉茶铺,点了一碗竹蔗水,然后在旁边的点唱机投入了一个一毫硬币,选取了一首特有格调的英文曲,Frankie Valli 1967年的作品《Can't Take My Eyes of You》。
在发表了那篇惊世巨作之后,最近他一直都躲在凉茶铺裏温习。他这人就是特别挑剔,图书馆太静,他不喜欢;卢吉翼那边的室友太吵,他也不喜欢。
说到底,他就是喜欢耳朵旁边有点杂音,轻轻的,柔和的。就像从前在离岛家裏听得见的海浪声;阿山的那台收音机所播放的悠扬歌声;又或是,他那带点磁性的读书声。
如今他跟他闹掰了,他只好付点小钱来满足一下自己。在铺子裏待久了,偶尔还能蹭到别人点唱的几首上海老歌,儘管他其实也不太听懂便是了。
“啱啱先点播一首歌,俾我听埋先啦……”林凉水赖着不走,用音乐拖延时间。
老闆娘往他桌子一瞥,是一堆英文教材,而他正自觉地整理笔记,便是好奇一问:“你识呢度所有嘅英文字?”
“咁我话晒都读紧港大,英文难唔到我嘅……”
“哇,香港大学好难考入去㗎喎……”她一转态度,对他另眼相看,把门旁的餐单抽起,轻置于桌子的另一角。
“如果你帮我翻译上面嘅字,我俾你留耐一啲啦。中环呢边好多‘鬼佬’(外国人) 聚居,如果有英文餐牌,话唔定可以拓展客源。”
林凉水笑了笑,老闆娘真够精打细算,钱是一分也不减,只给他一些小恩小惠。
"我可以帮你翻译,前提係我可以免费买嘢饮 (饮料) 直到下个月尾。"
老闆娘寻思凉茶毛利高,加上其性质寒凉,不能每天饮用,这笔交易也不亏,便是爽快答应。
林凉水把餐牌挪近,开始动笔,念念有词:"鲜榨竹蔗水……Fresh Sugar Cane Juice……菊花茶……Chrysanthemum Tea……"
门外一个少年的身影逐渐靠近,林凉水果然在这儿。但也只是犹豫不决地探头张望,就是不知应否进内打扰。
“咦,靓仔,咁夜先嚟买凉茶啊?”老闆娘火眼金睛,不放过打烊前的最后一笔生意。
金远山挠挠脖子,这下被老闆娘亲自点名了,他不进也得进这门了。
“呃……我係嚟揾佢 (找他) 㗎。”
两个人四目相投,林凉水没给他好脸色,刚提起的笔说放下就放下,板着脸跟老闆娘说道:“我返去先,份餐牌唔翻译啦,揾日再继续。”
“但你首歌先啱啱点播咋喎……”老闆娘不明白林凉水爲何突然变脸,但金远山手执的骆驼牌保温瓶颇为亮眼,才终于发现端倪。
有一晚林凉水来铺子买竹蔗水,却没有留坐,而是奇奇怪怪地向她递了一个保温瓶,说要带回去送人的。她向来不做外带买卖,却是屈服于他的诡辩之中,于是一瓶绝无仅有的礼物就这么成了。
原来竹蔗水不是送给小女友,是送给了这小帅哥么?但爲甚么现在两人像吵架了呢?
“突然无心情。”林凉水把笔记和文具统统塞进帆布袋,站起来便走。
金远山见状,又跟在他身后,出了去。
“阿水……”他只敢从后唤他的称呼一次,不敢逾越半分。
见林凉水没有回应,只得一直跟随,从摆花街往山下走,沿那过了尖峰时段、略带寂寥的皇后大道中一直前行。
林凉水一个转头,金远山下意识一记后退,像隻忽然怂了的小猫。
“做咩啊,心虚啊?”他的双眼略过那厚实的瓶子,又盯回去他的脸。
“……唔係…”金远山放下姿态,平日的清高与生分荡然无存,生怕会让林凉水再受伤害。
“…我係想同你讲清楚,其实嗰晚Andrew Leung问我嗰啲私人嘢,我唔想答,所以先会敷衍佢。但我无谂过你会喺附近。
我剩係想话俾你知……我无锺意边个女仔……更加无带过其他人上房……”
金远山的脸微红,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都说清了。法律条文他说得头头是道,坦白心扉的话他倒少说,让他不怎自在。
林凉水一手勾走那保温瓶的手柄,虽是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也仅是点头,转身继续前走,淡漠道。
“无物证又无人证,你锺意点讲都得啦。
我对你要讲嘅嘢,已经喺《学苑》嘅投稿度讲得清清楚楚。
不过你嗰日拒绝我用同性恋做project topic,我估你都無睇。”
两人在街口转角左拐,绕至最高法院。正义女神泰美斯 (Themis) 站在塔顶上,蒙着双眼,右手持天秤,左手持利剑,以内心俯视众生。
后随的脚步声骤停,让林凉水不禁回首。金远山立于路灯之下,影子拉得瘦长,末端差几寸便能碰上他的鞋尖。
“我睇咗。仲要反复睇咗好多次。”
金远山目光坚定,凝视着他。
“我睇完先发现,係我一直将自己困于一个既定嘅框架。
我唔係话,人唔应该遵守规则。但规则由人而定,人无完人,规则亦有佢嘅漏洞以及局限性。
时代喺度变,人喺度进步,法规亦应当与时并进。
同性恋去刑事化嘅草案败于时代。
但我坚信,呢项本来係彰显公平嘅法规,终有一日会实现,而我同你都会见到。
今次呢堂课係你教我嘅。”
林凉水听罢,鼻子一酸,声线像失去了支撑,试探问道:“咁你呢个框架,除咗法律,仲会唔会有其他?”
金远山踏前一步,影子盖上他的鞋子。林凉水的心意他只猜出个大概,但今晚他决定要敢做敢当。
谁当晚吻了人,就该给人家一个交代,无论他答应与否,也无愧于心。
“会。
你嗰日问我,我锡你係咩意思。咁我今日答你。
阿水,因为我锺意你。
好锺意你。”
锵噹一声响,保温瓶摔在地上,往前翻滚了好几个圈,最终停在随风摇摆的树荫下。
林凉水用手臂擦去那夺框而出的泪。他一直在旁人冷眼与嘲弄中成长奋斗,直至他遇见金远山。
与他人不同,金远山对他总是尊重的、温柔的,他为他义无反顾地出头、又为他暗地裏付出了许多。
林凉水曾经以为朋友之间便是如此。
但若他足够敏感,或许他应该在更早之前,发现他对他的情愫早已越界,又或者,发现自己亦早已习惯了这份难以割捨的爱。
稿文是他对他的质问,而在今晚,爱意终于得到回应与正名。
他往前踏步,双手捧上金远山的脸。那人先是一阵错愕,但那热烫的掌心温度教他明白,当下一切不是幻象。
林凉水凑了过去,两人鼻息萦绕,相互试探,再难自持,便是一記深吻。
心跳飙升至临界点,掌心快要热得出汗,但无人在意。林凉水忽发奇想,幸亏正义女神是蒙眼的,她的雪亮眼睛才没有被她足下凡夫俗子的情爱纠葛所沾汙。
可思绪又刹那间被热吻所完全占据。时间过得既慢且快,分与秒的标准逐渐失衡,就连旁边的大楼、树木、以致不远处的维港、一切开始失焦。
世界变得很静,裏面只有他和金远山。
幸福定格在这一刻,唇瓣稍稍分别,遗下不捨的湿润气息。
“阿山,我有样嘢想请教你。”林凉水的双手滑落,环搭他的肩。
“嗯?”
“头先我帮凉茶铺嘅老闆娘翻译餐牌,大致上都无问题,唯独係有一款‘廿四味’,我谂到Twenty-four Herbal Tea 或者 Twenty-four Flavours 都好似唔够传神咁。”
金远山把他搂紧,问:“其实‘廿四味’係咪真係会用指定嘅二十四种中药去煲?”
林凉水忖道:“又唔係嘅,老闆娘话其实佢係一个统称,实际上未必真係有咁多款药材,配搭亦会根据时令而定。
不过最common(普遍)嘅嗰几款中药,例如係鱼腥草、淡竹叶之类一定会有。”
他笑了笑,又问:“咁你觉得‘味’呢个字所引伸出嚟嘅味道,会唔会仲有其他意思?”
林凉水转了转眼珠,答:“味道,通感官,亦会给予人一种可以意象化嘅感觉。”
他忽然拍了拍金远山的肩,欣喜地说:“我知道应该点译啦!”
“咁我指导咗你呢个词,有无奖励?”金远山咪起双眼,貌似有点不怀好意。
“咩奖励?”林凉水知道某人在索吻,但故意不说。
灯下影子再度重叠交缠,直至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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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凉水向凉茶铺的少女验明真身之后,喜获免费的竹蔗水和‘廿四味’各一支。
他没好气地笑,少女果然遗传了她嫲嫲的作风。
从摆花街一直往下走,依旧是皇后大道中。跟三十多年前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大道名店商舖林立,直至晚上依旧灯火通明。
直至他拐进了终审法院的领地,才终于找到一丝昔日的宁静。
正义女神依旧伫立于大楼屋顶,他立于她的足下,虔诚地仰望着她。
他并非不清楚,蒙眼的意义在于那一视同仁、大公无私的法治精神,可他这一次却是私心地盼望泰美斯能撕掉蒙眼布,看清楚锺家那丑恶的嘴脸,还曾洁儿一个公道。
于是他再次无奈地笑了。到底自己的能力是有多不济,才会把打赢官司的愿望寄予一个把公义拟人化的艺术凋像。
人都喜欢把愿望投射到不同的物件,他有他的正义女神,盼望着公义重临;不幸死去的Elsa也有她那盖在家门灯上的天使娃娃,盼望着她的父亲锺京颐回家时能抬头望见。
两者均是一身白衣,纯洁无暇,裙摆飘飘,倒也相似。
慢着。
林凉水的脑海翻过卷宗,天使娃娃盖在门灯之上,那麽门灯里头到底有没有灯泡?
他抬头望泰美斯望得失神,却是感知到有另一阵熟悉的气场,同样驻足在她的天平与利剑底下。
两人同时转头对望,他跟他总是如此诡异的心意相通。
林凉水忽地有点担心,今晚他俩相逢在此,那麽他亲爱的对家是不是也该发现天使娃娃的秘密?
这场官司还能不能继续下去了?
“Mr. Lam又会过嚟中环呢边嘅?”
林凉水心想,这好像是金远山在曾洁儿案裏,对他语气最轻的一句话。
“……哦,Evelyn叫我帮手过海买支竹蔗水俾佢。”林凉水把方家军拖下水,毕竟她师承金远山,此举也甚为合理。
金远山略略点头,似是没有怀疑。他瞧瞧他手中另一支黑漆漆的饮料,笑问:“所以苦茶留俾自己饮?”
林凉水摸了摸鼻子,金远山又怎会不清楚自己最忌苦。
“係店家送嘅,你锺意嘅,我俾你囉。”
“係边款先。夏枯草定係火麻仁?”金远山试图缓解气氛,纵然他也不知爲甚么自己要这么做。
林凉水急于澄清,便是一个冲口而出。
“係Common Sense。”
话音落下,空气变得异常寂静。
两个人当年翻译的共同密码,于三十多年后被重新输入。
To be continued.
———————————
PS
**所以这裏的Common Sense的还有第二重意思,是当时二人一起翻译的‘廿四味’
一些本人兩周前踩點時拍攝的中環街景:
中環荷里活道
涼茶鋪的原型
沿擺花街往皇后大道中方向走
接吻處(bushi)
一些港味、粤语、和注释:
过胶:将文件放入胶片入面再加热封实,以保护文件,内地称为‘层压’
南华早报:香港销量最高的英语收费报纸
最高法院 (High Court):现称为终审法院 (The Court of Final Appeal)。在英殖时期,倘若要进行最后的上诉,要交由英国枢密院审理。所以当时最高法院的功能等同于今天的高等法院。
廿四味:味苦性寒凉,以清热毒为主要功效,被喻为最有代表性的广东凉茶之一。
叉电:充电/让人清醒,也谓作吸烟
后生:年轻
对面海:假如身处九龙,对面海就是港岛;反之亦然(相隔一个维多利亚港)
兜一转:转一圈
益到你、点样:令你受到得益、如何
呢头、嫲嫲:这边、祖母
一毫:10 cents,0.1元
啱啱:刚刚
边个:哪个
喺度:在
咁啱:碰巧
过海:去对岸
【Case Closed, Case Open】10 交手
《毒舌大狀》
律政司主控官金遠山 X 辯方律師林涼水 - 破纪录8K+
本章所有法律及交手描述没有考究并且有很大的不足,请勿较真。
应 @翻過地平線 多番要求,把袖扣梗写进去了,希望她会喜欢。另外她也一直有产山水粮的,喜欢的朋友请不要错过。
本章与 03:风水 及 07:廿四味 互有关连。故事在1991年(壮年)及2004年(中年)交替发生。
这章字数破纪录超8K,所以十分欢迎大家给予长评论一起互动 (当然还有红心蓝手)。评论时记得要注意用词,以免被夹哦。
最后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毒舌大狀》
律政司主控官金遠山 X 辯方律師林涼水 - 破纪录8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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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那麽,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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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废柴今日做咩仲嚟返工?”林凉水扭来律所门柄,方家军已坐在她如常的位置,正在查看着其他可行的案例。
“琴日Michelle Liu嘅助理打过俾我,问我有无兴趣跳槽,要我即日俾答复佢。”
方家军抬眼,嘴巴咬了咬笔杆:“资深大状竟然都睇得起我,原来我都唔係咁废。”
“有荀工(好的工作)搵你,你做咩唔应承?”
林凉水看见她还在,心裏还是踏实了些。
感情上他对她是不捨的,毕竟两人已经当了横跨两年的战友。但鸟儿羽翼渐丰,他昨天唯有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让她为自己的前途作主。
“你教我做人要有始有终,最后一次庭审我又点可以缺席。
何况有人琴日夜晚专程打电话俾我,担心你呢排撑得好辛苦。佢肯开金口,我又点会抛弃你。”
林凉水放下公事包,笑问:“边个咁有心,令得到Michelle Liu青睐嘅方大状都甘愿肯留喺我身边啊?”
“我哋嘅主控官。”方家军装作重新看回案例,眼神却不住飘向林凉水。
林凉水的笑容像是僵住了:“咩……主控官啊……金远山喎……关佢咩事?”
方家军似乎能预料他的无措,嘴角含笑:“係囉,关佢咩事呢?我做律师咁耐,都未见过有控方会担心辩方人丁单薄嘅。”
林凉水寻得漏洞,即刻驳道:“佢都就嚟唔做控方啦,走之前做个顺水人情啫。无论你喺唔喺度,都唔会再影响到佢。”
“佢就嚟唔做主控?!”方家军吓得抛下了笔:“佢琴日无同我讲嘅?你点知㗎?”
林凉水才觉自己说漏了嘴。那是金远山告诉他尚未落实的独家消息。
“啲风未吹到去你嗰度啫。”他把它归咎于方家军的消息不够灵通。
“无可能,DOJ人员调动嘅安排係属于机密,只要佢未发通告公诸于世,就唔会有风。
除非呢道风……係金远山私自吹向你嘅。”
林凉水抿了唇,怎麽方家军的心可以细到如斯程度。
方家军乘胜追击:“师父啊,你觉得……会唔会係你去对面海‘叉电’嗰日唔小心见到佢呢?”
“我係自己去自己返嘅,根本就无见过其他人,你唔好乱噏 (乱说话)。”林凉水矢口否认。
“喔……咁你嗰日都係搭地铁返嚟啦呵?”方家军先退一步。
林凉水不虞有诈地答道:“梗係啦 (当然),我份人好知悭识俭嘅,无特别事都唔会搭的士。”
方家军邪魅一笑:“你唔係搭地铁。”
林凉水忽然觉得自己坐在证人栏上的无辜人士,正在默默接受方大状的猛烈攻势:“又点啊?”
“嗰晚地铁尖沙咀线过海段因故障停驶。
所以你又想隐瞒我,其实係有人载你返嚟,而嗰个人就係金…远…山。”
林凉水被徒弟问得溃不成军,只得回应:“你嘅推测毫无事实根据。”
“我只係套用紧你一审嘅嗰招‘Common Sense’啫。因为地铁故障,所以和蔼可亲嘅金远山向你提出载客邀请,非常合理。”
林凉水无意猜测金远山邀约的原委。
“咁你到底问完未?”
“未,我想知你依家同佢係未冰释前嫌、冰释中、定係已冰释?”
方家军修长的食指指向林凉水,用相当幼稚的语气续说:“呐,唔好谂住抵赖啊。
我同太子都亲眼见过金远山三十年几前送俾你嘅嗰张相,根据后面嘅手写笔记,已经知道你哋以前係会一齐影大学毕业相嘅好朋友。
不过唔知因为咩事,令到你哋决裂,所以就出现咗一审嗰日佢人身攻击你嘅嗰一幕。”
林凉水不知是应该好气还是好笑,咸丰年的照片居然也被两位充满求知慾的年轻朋友找出来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两人都假定,他跟金远山仅是闹掰的好友,而不是一对曾经纠缠不清二十多年的怨侣。
“咁我答你,我同佢到依家都无冰释。”
那晚的相遇是偶然,亦没有触及任何深层问题。林凉水认为,两人搭得上话,是因为心底裏已有共识,他俩根本不会再见。
方家军总觉林凉水在隐瞒甚麽。倘若是完全闹掰了,他不可能会上了他的车,他也不可能会深夜致电她去关心他。
“咁我唔问你依家,我问你以前。
你认真再答我多一次。到底你同佢有无交过手?”
林凉水不住踌躇,纸毕竟难包得住火,以朋友的界线回答亦无不可。
“……有。呢个答案你满意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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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跟他曾经勉强间接地交过手,但也仅此一次。
林凉水接过许许多多的奇难杂症,今回却是因为同门都推搪不愿接这明摆着会败诉的案子,终于有一宗棘手的兜兜又转转地落到他的手上。
一宗十六岁少女Y疑遭城中纨绔赵公子非礼的案子。赵公子官非纍纍,酒驾伤人勒索等都曾被定过罪,不是甚麽好货色。
早有传闻说赵公子好色,尤其喜欢年轻的一挂。但一直也只是耳闻,有受害者挺身而出愿意举报,那还是第一次。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默认此人没救了,再为他辩护只会影响个人声誉,都没有答应。
于是师父想到了杂症专属户林凉水。
师父说,要是他能为他脱罪,赵公子愿意给予双倍的律师费。
林凉水意会到本案会是他的人生转捩点。若是赢了,一雪前耻不在话下;若是输了,他本来就没打过几次胜仗,也不差再多一宗了。
既然愿意替赵公子作辩的人少之又少,他一个亡命之徒便是个市场中的稀缺人物。
于是他笑了笑,反问:“若是三倍价钱又如何?”
师父微微颔首,谈拢了便可成交。
到了备案途中,林凉水才发现,由于案情比较敏感,主控由律政署 (AGC) 委任。
名单既出,是鼎鼎大名的Lawrence Sze,而他的得意弟子正是金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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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Case closed 以后,林凉水却是没怎麽再跟人提起过这宗让他飞升AGC裁判官的案子。
庭审犹如那场东汉末年的官渡之战,曹操以小胜大,把袁绍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取得逆转胜。
林凉水以微薄之力,越级挑战Lawrence Sze成功,赵公子非礼罪名不成立,当庭释放。
此役让他一举成名,AGC似乎对林凉水这位专门与社团等边缘人士交接的疑难圣手有点兴趣。
正当人家易找,但一个熟悉灰色产业的大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林凉水最终接受了AGC的邀请,在往后一年正式出任裁判官一职。
林凉水理应感到光荣,可案子与庭审细节伴随了几道刻骨铭心的痛,教他不愿重温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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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91年的7月,庭前的凤凰木烧得火红。
庭内的Lawrence Sze与林凉水各不相让,你来我往。金远山坐在他师父身后观战,斜眼望着已经与他不瞅不睬数月的情人用一句句尖酸却又精准无比的言词攻击师父以及控方证人少女Y。
少女Y被林凉水气势凌人、过于深入的盘问追击于证人栏中情绪失控、哭成泪人,差点需要休庭再议。
金远山才发觉,原来林凉水在不知不觉间已而具备与师父分庭抗议的实力。可他却没觉高兴,又或嫉妒,只是觉得那瘦长的背影与凉薄的侧脸越渐陌生。
庭审完结,他跟着师父的步伐走出庭外,没再望过林凉水一眼。
林凉水在外浪荡了好一阵子,在深夜时才回到家中。金远山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罕有地没换上居家服,左手托着头半盹。
法式恤衫领口半敞,手边的宝蓝方形袖扣在昏暗檯灯下随呼吸微微闪动。林凉水已经好久没见过他恬静又带点温柔的一面。
“返嚟喇?”金远山双眼微启。
“……嗯。”林凉水不知此时此刻的他,到底是怎麽样的心情。
“恭喜晒 Mr. Lam 赢咗头先嗰场官司喎。”左手依旧托头,语气却觉极度生疏。
“……多谢。”他躲开了他的眼,把公事包放在门旁。
“头先你问得几好啊,好几次盘问都将Y小姐逼到埋牆角,搞到佢喊 (哭) 到收唔到声。自问如果我係你,我都做唔到咁绝情。”
金远山嘴边挂着笑,但林凉水又怎麽不知他是在冷嘲热讽。
“我係辩方律师,只係做紧份内事。至于Y小姐自己控制唔到情绪,呢个不在我考虑范围内。”林凉水有话直说。
“虽然话场官司係我师父做控方,不过我都有帮手做预备功夫嘅。”
金远山站了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啲证据同证人供词我都睇晒,加上头先Y小姐喺庭上嘅表现,唔知你觉得赵公子係咪真係无辜呢?”
林凉水难以忘记少女Y的盈盈泪光,以及那声嘶力竭的凄厉哭声,倘若她说的全是虚言,或许她应当获颁一个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可他既是赵公子的辩护律师,他就是站了队的人。
“赵公子係真诚地认为Y小姐同意佢嘅行为,虽然当中可能涉及错误判断,但只要佢从头到尾秉持同一信念,就係一个有力嘅抗辩理由。”
金远山笑得不屑:“所以你觉得佢真诚?”
林凉水别过头,此案疑点重重,加上赵公子已有其他犯案前科,他亦无法定夺。Y小姐的泪曾使他动摇片刻,但三倍的律师费终究是把他从案件真相中拉得越来越远。
“法官已经判咗佢无罪,呢个就係最后答案。”
金远山向他走近,略为偏头,问:“听讲赵公子俾你三倍嘅律师费,只求脱罪。係真㗎?”
“係又点,唔係又点?”林凉水没有否认。
金远山失望点头,凝视着他曾经的最爱:“大学入学嗰年,我同你一齐喺礼堂裏面做自我介绍。有啲人睇唔起你衣着马虎,喺背后笑你。你记唔记得你嗰时点讲?”
———————————
林凉水思绪飘到入学简介会那天,有两位穿着白鞋的少年坐在礼堂无人在意的角落。金远山仰头望他如何把那些自视清高的人击倒,眼裏尽是欣赏之情。
或许从那一刻开始的他,就已经种下了喜欢林凉水的情根。
“我唔记得。”林凉水的头别得更过,金远山只能看见那被灯光勾勒的浅黄侧脸。
他踏前一步,让门旁的他感到些微的压迫。
“你唔记得,咁我帮你重温啊。
你嗰时话,笑你嘅嗰啲人,如果第日佢做咗律师,你希望佢唔会剩係识帮有钱人刷鞋 (奉承)。
阿水,你觉得依家嘅你,同当日取笑你嘅人,有无区别?”
林凉水被问至哑言,他也没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被社会一点一点地磨平稜角,如同是一个破裂的瓶子,清水日积月累从裂缝中滴落地上,直至内裏完全乾枯,自己却不曾察觉。
但他不甘示弱,便是反攻:“阿山,你听漏咗我第一句。
我嗰日话我读law係为咗帮人,嗰个人唔係边个 (谁),而係我自己。”
金远山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他。他曾以为他跟他是同一路的人,原来早有人迷了路。
又或者其实从来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林凉水理直气壮地续说:“我无你咁伟大,凡事要论公义、讲制度。我只有一个目的,就係要改善生活,脱离一直捆绑我嘅小渔村。
可惜我师父剩係会派烂case俾我,好多连尾款都收唔到。
既然今次赵公子肯俾三倍律师费嘅全款,我点解要同钱作对 (为敌)?”
“所以为咗钱,你唔介意Y小姐到底有无被佢轻薄过?”金远山再踏前,林凉水发觉自己再无退路,后背只得紧贴木门。
“金远山,请你唔好以上位者嘅姿态同我讲嘢。
你一直平步青云,我一直江河日下,你唔会明我嘅处境。
我同你讲过好多次,我无得拣 (选择)。”
金远山不遑多让,驳道:“林凉水,我亦请你唔好再以身不由己作为藉口。
一个称职律师嘅职业道德,係唔会因为佢有几风光,定係有几潦倒而改变。
倘若我处于你嘅位置,就算我身无分文,都唔会为咗钱而助纣为虐。
此之谓做人嘅底线。”
林凉水冷笑:“我再请你尊重法官裁决。赵公子无非礼Y小姐,我并无助纣为虐。”
金远山凑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增添一丝危险气息。
“你帮佢辩护,佢到底有无做过,你比我更加清楚啦,Mr. Lam。”
“我已经讲得好清楚,赵公子佢係真诚地认为Y小姐同意佢嘅行为……”
话音刚落,袭来的是金远山极其霸道的吻。林凉水的嘴唇被吮得通红,某人的牙齿特意在混乱间噬破了他的唇皮,两人的口腔随即渗透了腥味。
金远山稍作分别,林凉水用手背抹去血红,嚷道:“你发咩癫?!”
金远山用拇指摸了摸他的伤口,把那依附在指腹的红含在嘴间,又道。
“你唔锺意我锡你咩?”
喜欢,谁都会喜欢被所爱的人亲吻。
但儘管之前他们的吵架如何激烈,最终以接吻与作爱告终,他也未曾被他如此粗鲁地对待过。
林凉水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金远山垂首,默默把左右一对袖扣解开,让它俩滑进林凉水的裤袋。冰冰凉凉的金属质感隔着一层裤袋的丝绸,让他不住颤抖。
然后把袖口卷上至前臂中间,手臂的青丝与肌肉若隐若现,把正装下的性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唔答我,即係默认啦。”金远山重新望回他的脸,双手各抵在他的耳边,把他彻底困于他的臂间。
“你……你想做咩 (甚麽)?”林凉水隐约感觉到,今晚会是个不眠夜。
“想同你做。”金远山埋头在他的颈侧,落下一个又一个厚重的吻,片片红印犹如朵朵梅花在他的项上绽放。
林凉水伸出双手意欲反抗,手腕却被他眼明手快地抓住举高,双双压在门前。两人的体型与武力值过于悬殊,林凉水除了就范与进行不痛不痒的言语攻击,根本别无他法。
“但我唔想,我今晚唔ready,你个仆街,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两人身体紧贴,林凉水察觉对方身下的生理躁动,却是完全无法逃脱。
金远山抬眼讥笑,浅啄了他唇边的创口。
“你又点会唔ready。你每次上庭之前都会因为紧张而唔食饭;之后就会因为需要沉淀情绪而继续空腹到第二日。
如果我无估错,你今日只係饮过水,够晒乾淨。”
林凉水咬咬唇,正正是因为两人对对方过于了解,相爱时的关怀之处皆成为相杀时的攻击弱点。
他的身体难以抗拒他撩逗所带来的愉悦与痛楚,但心理上却知一切正往错误的道路长驱直进。
“金远山,我唔要……嗯……”那人在锁骨处逗留,然后玩味一舔,让他声线不住变调。
“想要咪出声囉。”金远山再度抬眼,看他眉头微蹙,得逞浅笑。
“你聋咗啊?我话……我……嗯……唔要啊!”林凉水嘴巴微张,再这般下去他怀疑自己真要失守。
“Mr. Lam,我十分真诚地认为,你从头到尾都係同意我嘅行为,直到听日太阳升起为止。”
“唔係!我唔同意!”林凉水嘶吼而道,双眼逼出泪水。
金远山没有给予他继续反对的空间,一下用嘴堵上他的唇,然后弯身,直接把挣扎中的林凉水横抱进房。
一夜蹂躏。
———————————
第二天的林凉水是被尾椎以下的阵痛而弄醒的。
昨晚的金远山犹如着魔了一般凶狠,儘管床单早已被稠液与汗水所沾湿,他还是继续无度地索取,直至他筋疲力竭,放弃反抗为止。
林凉水明白,金远山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惩罚他这个为了金钱而捨弃良知的人,并试图以他的不幸,隔空抚平Y小姐败诉的伤痛。
房间裏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林凉水艰难地撑起上身,瞧见烟灰缸内有半枝未吸完的烟,或许是他从他随身的烟盒中偷取的。
不远处的金远山已穿回他昨天的恤衫长裤,敞开的袖口下,手臂有几许深长的抓痕,揭示着昨晚二人的激烈战绩。
他的身旁是一个黑色大行李箱,但林凉水知道,今天的他不用上庭,裏面装的绝不会是庭审物料。
他忽然知道裏头装的是甚麽了。
金远山稍作回首,冷道。
“林凉水,我琴晚谂得好清楚。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同你已经浪费咗二十几年嘅时间,无谓再蹉跎落去。
分手啦。”
轻轻的一句话,是一记敲在林凉水心间的重锤。床上的他欲要向前挪移,那阵撕裂的痛却令他难以向他靠近。
“……你咁係咩意思?”
“你琴日话你江河日下,我估你喺短时间内都比较难搵到一个新嘅单位搬走。
我已经执好自己嘅行李,从呢刻起会搬离呢度。剩低嘅嘢你锺意留就留,唔锺意可以掉晒佢。
再见。”
“金远山,你同我企喺度啊!”林凉水不懂说甚麽取悦的挽留说话,只能朝着他的后背大喊。
然而那人只顾挽上行李箱的手柄,滚轮与磁砖相互碰撞的冰冷摩擦声渐远。
一道木门隔开一对新的旧情人。
———————————
金远山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从湾仔旧居走到金钟,又从金钟走到中环。他今天本来是要上班的,但他最终还是请了一天的无薪假。
太痛了。
昨晚的情事痛在林凉水的身,以及金远山的心。世界上并没有单向的惩罚。
他想哭,却是怎麽也哭不出来。或许当一个人悲伤至极点,连哭泣的能力也会失去,只能感知心脏在淌血。
中环最高法院大楼已被改为立法局的场地,唯独楼顶女神肃穆姿态不变。金远山驻足在她的脚下,抬头寻求她的安慰。
“先生,你都係嚟立法局呢边庆祝㗎?”一个满脸笑意的女生点了点他的肩。
金远山扭头,长发及肩的她估摸正值碧玉年华,或许与少女Y同岁。不远处柱子旁站了另一名短发少女,正默默含笑观察两人对话。
“有咩好庆祝?”
“立法局喺朝早通过草案,年满21岁嘅男同性恋行为正式除罪化。
我同成班同学都好支持呢条同性权益草案,所以一听到通过咗就搭车过嚟庆祝啦!”
金远山苦笑。
二十年前,有两个就读港大的少年在这裏修补《学苑》稿文的嫌隙,定情拥吻。两人当时殷切期待,终有一天,男同性恋权益会迎来曙光。如今草案终于艰辛地获得通过,却仍是迟了一步。
却是忽然感到脸颊上一阵半凉。
长发少女笑得灿烂,左边一隻微尖虎牙更显她的调皮:“彩虹寓意多元性别权益,我送一条俾你啊。”
柱旁的她一甩爽朗的短发,对她甜笑:“Evelyn,我哋要行喇。Fiona同Isabel已经到咗喇。”
“得,即刻到!”方家军便是匆匆跟金远山道别,两手自然相牵,随她往正门奔跑了。
他一边看着一对青春背影远去,一边抹了抹自己的脸,几隻指头瞬间染上七彩颜料。
倘若林凉水还在,他应该会特别孩子气的跟她俩打成一片,又或是靠过来用脸蹭掉一半的色彩。
然而他不会在了。
1991年7月11日,香港立法局正式通过男同性恋除罪化草案。
同日,山失去了与他曾经并肩而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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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唔可以详细啲?你哋嗰次交手係点㗎?”方家军似乎对两位师父的前尘往事十分感兴趣。
“我赢咗场官司,但输咗个朋友囉。”
“啊……所以上一次你赢咗金远山,就係你哋决裂嘅导火线?”
林凉水思忖,少女Y案也算是导火线,不过更准确应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当係囉。水就差唔多吹完 (差不多聊完闲话),你搵好新嘅案例未?”
“咁嗰单係咩案件?唔通金远山输咗俾你之后唔服气,所以你哋嘈交 (吵架)?”方家军不愿话题终结,一再追问。
“係我衰啫。佢无做错。”
方家军撇撇嘴,林凉水甚麽话题也不抗拒,唯独是有关他跟金远山的,总是答得特别敷衍。
———————————
“有人琴日夜晚专程打电话俾我,担心你呢排撑得好辛苦。佢肯开金口,我又点会抛弃你。”
回到湾仔居所的林凉水,脑裏反复思考方家军这句话的含意。姑勿论她最终是因为甚麽原因而选择留下,金远山的确帮忙说了些好话。
礼尚往来总是应该的。
一个久违的来电显示,闪在金远山的诺基亚3310手机萤幕上。
‘阿水’
金远山有点诧异,手机在手中响了又震,就是不知该不该接。
“好忙啊?”通话终于被拨通,林凉水的声线经电波传输,撩动了他多年尘封的心弦。
“……喔……唔係……头先出咗去斟水……所以迟咗听你电话……”金远山抹了抹鬓边的汗。
原来接一通电话可以比上庭还要使他紧张千倍。
“……无嘢……我打电话係想同你讲声……唔该 (谢谢) ……”电话另一端的人何尝不是紧张得快要窒息。
“……其实我唔係想帮你……”
“明㗎喇,总之多谢你帮手劝Evelyn。”林凉水明白金远山总要嘴硬多几分,替他打圆场又何妨,然后又问。
“话时话,嗰日我搭你顺风车,都唔记得问你一个问题。
点解你打算唔做主控嘅?”
金远山沉默一会,认真答道:“……或者係因为呢个係‘无得拣’之下嘅选择挂。”
十多年前分手前夕的林凉水以‘无得拣’为自己开脱。而今天的金远山向他印证,在‘无得拣’以外,其实还有一个逼不得已的last resort。
那便是弃权不干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凉水忖度金远山又在趁机批判他当年为赵公子辩护的过失,便是隔着电话无奈浅笑。
但这次的金远山似乎多了一重敏锐感。
“咁Evelyn仲有无……同你讲啲咩?”
“无啦,有咩事?”方家军除了没完没了地追问他俩的事以外,甚麽也没交代过。
“乜阿女讲一半又唔讲一半㗎……”金远山忍不住低声抱怨,有些事原来不得假手于人。
林凉水只听见一堆絮语,便问:“Mr. Kam,你仲有嘢想讲咩?”
金远山闪烁其词,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猛吸了一口气才道。
“……其实都唔係咩重要嘅事……
不过 Mr. Lam 嗰日留咗一个打火机喺我架车度。
你係想专登 (故意) 同我讲……你准备戒烟……定係你唔小心留㗎?”
林凉水一笑置之:“Mr. Kam,我食咗十几年烟,边有 (哪有) 咁容易戒喎。”
说罢,烟瘾又起,便是从口袋裏熟练地取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边。
“咁啊……食住半支先囉。”某人顺势回应,语间竟带半点淘气。
“半支?咁我咪好唔抵 (不值)?我俾咗全数㗎喎。”林凉水摸摸口袋,那晚下车后在7仔新买的打火机怎麽不翼而飞了?
“再唔抵,都唔及健康重要。
呢排天气转凉,Mr. Lam 记得要保重身体。
早唞。”
电话传来挂线后的短促标示声,林凉水终于在庭审文件夹下寻得它的踪影。
他把它摆近烟末,却又怅然若失地挪开一寸。
喀哒一声,打火机金黄的火苗照亮周遭空间,带来一丝具诱惑性的温暖。
拇指一下松手,空气回归冷清。
‘无得拣’以外,尚有一个最终的选择。
There's always a choice.
To be continued.
———————————
PS
终于写到他俩分手了,可喜可贺。本章有点是理想主义跟现实主义的碰撞。
方家军的演员杨偲泳是拍过姬片《喜欢妳是妳》的,于是把她俩似有若无的故事也放进去crossover了。
律政署 (Legal Department / Attorney General's Chambers (AGC)):1997年以前律政司 (DOJ) 的前称
回归后的立法局成爲现终审法院的场地
一些港味、粤语、以及注释:
放风、收风:放消息、收消息
八卦、换啱:喜欢吃瓜、换对了
逼埋牆角:无法逃脱
又点:又怎麽样
睇唔起:看不起
同你做:和你作爱
吹水:聊天
唔该:谢谢
话时话:By the way,顺带一提
last resort:逼不得已的最后一招
乜阿女讲一半又唔讲一半:怎麽她说不齐话呢
【经典杯子蛋糕】26个英文字母
*小情侣的26个甜甜小故事,一发完,5000+
*(在杯子蛋糕的坑底安详地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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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bsorb 吸引
外川总认为是野末吸引了他——他的温柔、体贴、可爱、善良,甚至是他的微小的怯懦,都让外川一见倾心,愈陷愈深。
可野末却认为,外川同样也在吸引着他。
他身上有他梦寐以求的坚定、勇气和活力,那是三十九岁的他无法达到的程度,也是他曾经拥有过的青春。...
*小情侣的26个甜甜小故事,一发完,5000+
*(在杯子蛋糕的坑底安详地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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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bsorb 吸引
外川总认为是野末吸引了他——他的温柔、体贴、可爱、善良,甚至是他的微小的怯懦,都让外川一见倾心,愈陷愈深。
可野末却认为,外川同样也在吸引着他。
他身上有他梦寐以求的坚定、勇气和活力,那是三十九岁的他无法达到的程度,也是他曾经拥有过的青春。
所以两个人确实是彼此吸引的。
【B】balance 使平衡
野末从两人紧贴的唇瓣缝隙里含糊地发出抗议:“外川…嗯…这里是公用休息室…”
外川松开他,熟练地揽住他的后腰使他平衡住身体:“……对不起。”
他深深地看着怀里的人,轻声道:“野末先生。”
“您真的很可爱,我刚刚…实在没有忍住。”
【C】calendar 日历
野末先生的日历:13号上交计划表,14号完成相应事务,15号去参加新部门的联谊,16号和外川约会。
外川的日历:13号带野末先生去吃parfait家的巧克力圣代,14号和野末先生一起看近日新上映的电影,15号安排好明天的约会日程然后晚上去接野末先生回家,16号和野末先生约会一整天。
【D】decade 十年
野末有时候会因为自己的年龄和外川差距过大而感到沮丧。
外川就安慰他说,只是十年而已,无论野末先生如何年纪,他都会毫无保留地爱着他。
野末羞得脸颊发烫。
于是,为了训练野末的面皮厚度,外川开始时不时地改变和野末在一起时的姿势和地点。
“野末先生可是比我大十岁诶,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
【E】embrace 拥抱
外川的拥抱很有力量。
具体表现在稳稳地接住脱力的野末、事后把野末抱进浴室、在野末生病不愿去医院时把他强行塞进计程车……
诸如此类。
虽然外川每次做之前都会说“抱歉”,可是野末觉得,他只是习惯性地礼貌一句而已。
【F】folk 家属
外川所在的部门进行私下聚餐,叫来了调到新部门的野末。
“野末先生,你如果参加的话,现在的新部长听说了会不会有麻烦?”
野末撩起睫毛看他,很柔和地笑:“没关系,我就说我是以外川家属的身份来参加聚餐的。”
“野末先生……”
“怎么了?”
“我喜欢你。”
“嗯,我也一样。”
【G】ghost 鬼
外川和野末一起去体验鬼屋。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野末居然怕鬼怕得厉害。
偏偏外川为了让野末玩得更尽兴一点,还特地选了当地一个规模最大的鬼屋。
于是全程野末都紧紧地抓着外川的手,后来被机关狠狠地惊吓了几次,干脆直接缩到了外川的怀里。
里面的工作人员见状,似乎都收敛了一些。
事后外川问野末为什么怕鬼还来玩,野末看了他一眼,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
“……我只是、想和你多一点回忆啦。”
【H】hero 英雄
假日里的一天,趁着外川出门,野末偷偷翻开了外川的日记本。
里面有这样一句话:“野末先生是我的英雄。”
野末微微怔住,视线忍不住继续向下。
“今天经过野末先生对我的一番鼓励,我受到了很大的启发,野末先生说我真诚而坦率……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优点。他还说后悔是幸福的养料,更是人生的燃料,说一定会录取我,之后还带我去喝酒。”
“野末先生他……真的是很好的人啊。”
【I】induce 引诱
野末其实特别喜欢无意识地引诱人。
从他说的“在想你啊”“那我就拿身体偿还吧”这几句话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当然,外川对此是最深有体会的,
他自认为活了二十九年,必要的时候是可以控制住自己的,但在野末若有若无的引诱里,这份自制力总是会在在瞬息间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J】jelly 果冻
“野末先生,今天还要是要买果冻吗?”
“是啊,你可以帮我带一份上次买过的巧克力果冻吗?那个味道真的很好吃。”
外川放下手机,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看了看货架,一口气拿了五袋巧克力果冻。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野末先生突然对果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已经他疯狂购进果冻的第二周了。
不过,果冻也算是甜食的一种,这样想来,野末先生喜欢果冻这件事,似乎也变得合理了。
外川想到爱人吃到果冻会猛然焕发光芒的可爱表情,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K】key 钥匙
公司门外。
外川突然毫无预兆地把手伸进野末的口袋,野末随即感到一个硬硬的金属落进来。
外川又捏了捏野末柔软的掌心,才把手抽出来,侧头看他:“野末先生,你的钥匙。”
野末清晰地感到脸迅速充血,而后开始发烫,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横了外川一眼,刚想说话,便被外川低笑着抢了先。
“野末先生,我这次还的很隐蔽啊。”
于是一上午,恼羞成怒的野末先生都对外川的邮件置之不理。
【L】lazybones 懒骨头
在一起生活之前,外川从来不知道他的野末先生是个懒骨头。
……好吧或者说他其实知道一点,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野末的懒骨头具体表现为,在休息时间能靠就靠,能躺就躺。
地点自然就是外川身上了。
不仅如此,还很会撒娇——当然外川觉得这样来形容野末先生不太好,但是他确实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了。
对此野末还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我只对外川这样喔。”
【M】marry 结婚
外川和野末对结婚的看法不太一样。
外川觉得结婚当然很好,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结婚无非就是一个形式而已。
野末则更向往稳定的生活。
偶然一天,两人就这个话题交换了彼此的看法。
然后此事过后的第三天,外川就在公司聚会上当场单膝跪地,向野末求婚。
——此举理所应当地、惊掉了全公司大半数人的下巴。
【N】niece 侄女
在确定了关系之后,野末去探望亲戚的时候也会带上外川。
野末表妹的女儿已经十岁了,小姑娘长得漂亮可爱,懂事又乖巧,野末几乎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来哄她玩。
之后回到家,外川就一直表情落寞,情绪看起来非常低沉。
“我很内疚……因为我和野末先生在一起之后,野末先生就失去了拥有孩子的机会……对不起。”
野末惊讶地看着委屈自责的爱人,片刻后笑起来,凑近去吻外川:“我对孩子只是有些喜欢罢了,有没有都无所谓啦。”
“你知道的,我只爱你。”
【O】office 办公室
野末调到新部门之前,他在办公室的位置和外川挨得很近。
于是,外川经常在工作间隙以各种方式偷瞧他的野末先生。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总是会悄悄转过来,深且轻地看过去一眼,有时候会是好几眼,但总会在野末发现之前迅速回归常态。
虽然在他们确定关系的第二天,野末就调去了新部门,但他们之间……算得上是办公室恋情吧。
【P】pike 挑选
“……今天该穿什么呢?”
早晨上班前夕,野末盯着自己的衣柜喃喃自语。
他的视线在三件套和普通西装上面反反复复地转了几回,脑海中又抑制不住地冒出昨天里外川的模样来。
——他站在自己身后几步外,眼神直直的,很认真且诚挚地道:“野末先生,我记得你以前常穿三件式西装啊。”
“……我很喜欢。因为很适合你。”
最后野末认输似的叹了口气,取过了三件套。
【Q】quarrel 吵架
野末和外川吵架了。
理由野末早就忘记了,似乎只是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其实吵架后的下一个小时野末就感到了后悔。
他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抿着嘴唇愧疚地心想:要是自己刚刚退一步就好了,明明知道外川有时候是个很强势的人,而且不是因为担心他的话,外川根本也不会把这一面表现出来。
偏偏自己当时还被气愤冲昏了头脑……
野末正在深刻地反省自己,腰间突然一紧,有人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
“野末先生,抱歉,是我的错,我刚刚太冲动了。”
野末愕然地抬头,对上外川黑白分明的、带着歉意的漂亮眼眸。
随后外川趁机低头吻了他的耳尖一下,软着声音道:“对不起,野末先生原谅我好不好?”
【R】redden 脸红
外川很早就发现,他的野末先生是个特别容易害羞的人。
这一点很多年都没有变过。
直到现在,两个人回忆起外川对野末表白时的场景时,野末虽然看起来镇定得很,脸却红得通透。
倘若外川非要继续下去,野末就会一边红着脸推他,一边说出一些挑逗意味十足的话来,
等外川被反激得忍无可忍,野末就安慰似的笑着凑过去给他亲,晶亮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纵容的爱意。
野末先生……还真是超级可爱的一个人啊。
【S】sunglasses 太阳镜
确定关系的第一个暑假,两个人约好去国外旅游。
然后外川意外地发现,野末戴太阳镜会显得整个人特别美,尤其在气质上面……会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力。
反过来,野末觉得戴太阳镜的外川似乎……也非常的帅气。
于是旅游归来后,两个人发现,纪念品里面出现了大量的、两个人为对方挑选的、没什么用途的太阳镜。
……由此可见,在互相吸引上面,两个人真的是一点也不输给对方呢。
【T】type 类型
“所以野末先生喜欢的是什么类型的呢?”
“是啊是啊,从来都不知道野末先生的理想类型呢!”
“真的不要说一说嘛?”
***
“所以野末先生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呢?”
白天被部门里女孩子团团缠住的野末在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同样也遭到了外川的询问。
“你们中午聚餐回来的时候,我听到她们问你了。”
外川一副极力掩饰委屈和醋意的样子。
野末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踮脚凑到他耳边。
“我喜欢的类型,就是你啊。”
【U】unsettle 搅乱
外川认为野末先生一直是单方面地搅乱了他的心。
其实哪里有什么一直呢。
其实早在野末说出“所以你会被录用、我们一起去喝酒吧”的时候,野末的心也开始因为他而悸动了。
而在他抑制不住地吻上野末的时候,野末的心,早就无可救药地彻底乱成了一团。
再也不能解开。
【V】vinegar 醋
通常一遇上野末,外川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尤其在很多方面,吃醋得厉害。
野末对此非常清楚。
所以在外川向他告白、两个人不再互相交流的情况下,几天后的部门聚会上,喝多了的他借着酒意拿起了旁边人喝了一半的酒杯。
对方吃了一惊,还来不及阻止,杯子已经就被他送到了嘴边:“看起来很好喝啊。”
下一秒,意料之中地,背后伸来一只手,不容拒绝地拿走了酒杯。
随即他耳边响起了外川低沉的嗓音:“不行。”
“不能让他喝这个,酒精浓度太高了。”
【W】wife 妻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野末把听到的事情讲给外川听。
“我今天上午好像听见部门的女孩子在讨论我。”
外川抬眼盯他。
“她们说……我的气质很像……人妻。”不懂流行词汇的老年人迷茫地问外川:“是什么意思啊?”
“——噗!”
【X】Xmas 圣诞节
圣诞节的时候,野末特意换上了红色的毛绒围巾,配上黑色的长外套,整个人好看得让人惊叹。
为此很少穿鲜艳色衣服的外川也换上了红色的围巾,大雪皑皑的夜晚,两个人在厚厚的袖子里面牵着手走在街道上,感觉到内心安逸而幸福。
野末笑着侧脸去看外川:“外川,圣诞节快乐。”
暖黄色的灯光下,他整个人都显得极其温柔。
外川没说话,只是倾身吻住了他。
【Y】yours 你的
野末被从聚会回来的外川缠住了。
外川明显喝了很多,因此力气很大——野末被他紧紧地抱住了腰,根本挣脱不开。
不禁如此,外川嘴里还叨咕着“野末先生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这几句话。
野末哭笑不得,只好拍着他不停地重复着“你的、你的都是你的”,此类动作加上语言重复了好几十遍,外川才终于消停下来,安心地睡着了。
【Z】zoo 动物园
邮件的误会解开后,两个人终于约好了去动物园的日子。
“野末先生,给。”
于是野末拿着外川给他的水果去喂长颈鹿,由于水果块对于长颈鹿来说过于娇小,一口下去的同时野末的手也碰到了长颈鹿湿漉漉的舌头。
他小小地惊叫一声,旋即笑出声,转身看向外川。
不出意外地,这一幕也被举着手机的外川拍了下来。
——END
【凌安|拉郎】后记《宠爱,我的大夫》
我喜欢在每一个合集完结的时候,写一篇很长的后记,与各位读者直接对话。
最近在循环播放一首歌。
王菲 -《梦中人》
——————————————————
※1. 创作背景
为什么会有 中医师 X 宠物传心师 的拉郎,这得从那幅二人在戏外的合照开始说起 (对,就是番外的那张)。 《宠爱petpet》和《你好,我的大夫》两部剧是在同期进行拍摄的。
中医和宠物传心师,都是不讲究'精密科学'的职业,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潜意识地觉得这两个家伙会很配,再加个宠物情人的设定,好玩的(烂) 梗...
我喜欢在每一个合集完结的时候,写一篇很长的后记,与各位读者直接对话。
最近在循环播放一首歌。
王菲 -《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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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创作背景
为什么会有 中医师 X 宠物传心师 的拉郎,这得从那幅二人在戏外的合照开始说起 (对,就是番外的那张)。 《宠爱petpet》和《你好,我的大夫》两部剧是在同期进行拍摄的。
中医和宠物传心师,都是不讲究'精密科学'的职业,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潜意识地觉得这两个家伙会很配,再加个宠物情人的设定,好玩的(烂) 梗都集齐了,不写说不过去。
不过倘若你从头读起的话,会发现一开始它只是一篇独立即兴的试验品。 可是没想到反响不错,就越写越长了。
这故事同样没有大纲,属于是边写边想的,比如说中途担任指南针的金城安、以及最后出现的小妖精路相思,都是在更文的那晚才终于定了方向。
故事的灵感藏在多首粤语歌里,也在春天的微风中。
——————————————————
宠物情人梗,不外乎就是一只偶尔保留着动物天性、不谙世事的‘人’,与一个所谓的人类产生了思想碰撞后的恋爱故事。
故事起初可以非常天马行空,但到最后狗狗终究是要掉马(被拆穿身份),然后回归现实,来到大家不想触碰的问题。
到底人与狗可否相恋,而他俩又该何去何从。
这个问题有点cliche (陈腔滥调)。 其实狗狗发一下情,医师‘慰藉’一下,故事就可以水过去,达成大团圆结局。 但总觉得这样的故事走向有点可惜。
在中段的时候,我发现自己陷入了写作瓶颈。 人狗相恋的故事不知为何让我感到不适 (现实与玄幻方向的挣扎?)。 于是我尝试把故事的主轴稍微偏移,以金城安的加入作引,继而构建了一个比较宏大的世界观。
这个世界有人、有半妖,万物有灵。 于是故事不再是局限于人与兽,而是从一个更广泛的角度,探讨人该如何看待人跟万物之间的关系。
路医师似乎找到了答案。 故事终结,汪声仁(黄栩)的身份仍是一个谜,但他没再故意考究下去。
万物同源,生于阴阳二气。 而他终于找到一个与他灵魂共振的‘人’,这样就很足够了。
——————————————————
那天我跟一位热心的年轻朋友讨论起故事结局。 ‘栩’这个字就是由他所题的。 我喜欢他的解读,以及庄周梦蝶的故事。
我跟他笑道,其实这个故事还有一个隐藏版的结局,那就是打破一切上述的世界设定。
世间哪有那么多妖精鬼怪。 汪声仁是一个异类,他在灰飞烟灭之后,就是彻底地死去了。
那么之后的路相思和黄栩又是什么回事?
实情是路远志相思成疾,他俩都是他在汪声仁死后所幻想出来‘理想家庭’的一分子。
大家有否留意到,那两人同样不是实在的人类,而是‘梦中人’呢? 所谓真亦假时假亦真嘛。
然后我朋友不乐意了。
好吧。 其实也不要紧,姑且把上面那几十个字当作是另一个梦。
每一个人都有他心中的故事结局,我仅是其中一个结局的造梦者罢了。
——————————————————
※2. 展望将来
长达两年的更文生涯,80万字,四个合集,写的都是同一对cp。
青涩校园恋爱、禁忌骨科、娱乐圈AU、甚至人狗情未了都写过了。 要说狂热,可能是,也不算是。
自问真不是他俩铁粉,直到如今一次他俩现场活动也没参加过。 只是因为本人热爱写作,而他俩又很特殊,属于是无代餐的那种。 所以为他俩产粮十分快乐。
最重要是这么冷的圈子,居然也有这么多个可爱的你会为文章投心心,点赞和耐心留言,实在令我受宠若惊。
有些朋友从2022年第一个合集就开始无间断追到现在了,也有人中途加入,当然也有人中途离去。 但无论如何,感激沿途曾经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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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合集终于完结了。
在2024的下半年,大概也更不了他俩新合集了。 一是经过长期密集式更文,需要放慢脚步;二是他俩暂时也没新素材了。 当然,倘若他俩有合适的短篇/一发过,也会写的。 但写作频率应该会再降低。
展望2025/6年,《武林》播出之后,新长文也应该会在路上(?),交通督导员 X 的士司机,猫和老鼠的典型配置,人设感觉还挺有趣。
到时候如果大家还在坑底,欢迎来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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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年打算写新的一对香港电影cp短篇,或是一些影视杂谈/随笔。
(從北极圈跳进更冷的太空圈??)
有兴趣请留步,没兴趣也请不要退追。
我会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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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2024年5月
【凌安|拉郎】番外 ❤《宠爱,我的大夫》
※女儿视角的3.5K+大甜饼。 爸爸是路远志,爹地(Daddy)是汪声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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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路相思,目前在道德重整会小学就读二年级。
我本是一只没太多灵识的豆子精,但经过每晚爸爸数豆子的熏陶后,长进不少。 幸亏他也不笨,懂得把我栽种在泥土之中,于是我就横空出生了。
爸爸对外宣称我是他领养回来的孩子,起初太爷太嫲都被吓得不轻,只有表姐说好。 说实话我也不晓得该怎么称她,不过她说,随便怎么叫都行,就是别把她叫成姨姨婶婶。
人类尤其女人似乎对年龄十分敏感,不像我们妖精,以越多的道行为荣。 纵然……我也没什...
※女儿视角的3.5K+大甜饼。 爸爸是路远志,爹地(Daddy)是汪声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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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路相思,目前在道德重整会小学就读二年级。
我本是一只没太多灵识的豆子精,但经过每晚爸爸数豆子的熏陶后,长进不少。 幸亏他也不笨,懂得把我栽种在泥土之中,于是我就横空出生了。
爸爸对外宣称我是他领养回来的孩子,起初太爷太嫲都被吓得不轻,只有表姐说好。 说实话我也不晓得该怎么称她,不过她说,随便怎么叫都行,就是别把她叫成姨姨婶婶。
人类尤其女人似乎对年龄十分敏感,不像我们妖精,以越多的道行为荣。 纵然……我也没什么道行便是了。
我很快便成了全家的宠儿。
不是我自吹自擂,而是妖精和人类的技能根本并不处于同一维度。 人类没有与生俱来的本领,需要透过学习才能获取知识;可我们生而为妖,书画琴棋诗酒花这点雕虫小技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响指的事罢了。
但我也不是所有东西都懂。
虽然我也可用魔法煮出热腾腾的菜式,但尝起来总觉差了点什么味道。
爸爸却是煮菜的高手,煎炒煮炸焗焖蒸样样精通,花样多得每次都能让爹地和我食指大动。 我曾问过我爸爸,到底他煮菜有什么秘诀,有没有在过程中偷偷添加了迷汤。
爸爸起初笑道,那是因为他从小在路林医馆长大,替病人‘煲药’惯了,自是懂得分配材料、控制火候。
后来有一天,我在旁看着爸爸煮了爹地喜欢吃的盐水鸡翼,却又加了些奇奇怪怪的八瓣干花和红籽进去锅里一起炖煮。 我一脸自信地指着那滚烫的汤,说我终于逮到他下味精了。
爸爸却捏了一下我的脸蛋,说那是八角和花椒,是天然的增味调料,但亦有药用功效。 最近他觉爹地的手脚有点冰冷,大概是因为他长期在冷气室内工作,身体积攒了寒气未散。 而八角味辛性温,以此入馔,能温阳散寒,亦能提鲜。
于是我尝试在魔法中添加了相同份量的调料,可怎么也复制不了那道回甘。
我问爸爸是不是我漏掉了哪个步骤,他摸了摸我的头,说倘若我以后遇到了一个我喜欢的人就会知道了。
我苦苦思量,不知何谓喜欢。 到底喜欢是爸爸在雨中接爹地下班时,那几句相互的寒暄与一把倾斜的伞;或是爹地在爸爸通宵整理药方后伏在桌上休息时,为他盖上的那件暖 身的披肩。
于是我转而向爹地发问。
爹地说我‘人细鬼大’,年纪虽小却要了解大人的情爱。 我反驳道,学校所教的东西我全都会了,当然能挑战更为艰深复杂的人世感情了。
他便坐在我的身旁,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筒新的山楂饼,给我喂了最表面的一片。
“好吃么?”他问道。
我点点头,又理所当然地等待他为我投喂酸酸甜甜的第二片。 可他却是把封口重新包裹起来,然后给我说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只小狗半妖,在他化作人形之时,遇到了一个他喜欢的人类。 小狗对情爱一知半解,只知它就像甘甜的小吃。 它禁不住诱惑,如同现在的我一般,对甜饼渴望更多,却是越陷越深,差点丢了性命。
我叹道原来情爱像一个糖衣陷阱,以后还是清心寡欲罢了。
爹地笑了笑,却又重新把包装拆开,让我自行挑出梦寐以求的第二、第三片。 我不虞有诈,小指甲一挑,毫无顾忌地把半筒甜饼都倒进嘴里去了。
他摇头微笑,说我虽然不是他所亲生的,德性却和他颇为相似。 他说一旦妖精尝过情爱滋味,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明知当中危险满布,却仍然对恋爱抱有憧憬。 因为只要他寻得一个对的人,情爱不再是毒药,而是人世疾苦中的一份最美好的调剂。
我皱了眉,我连‘喜欢的人’都搞不清楚,现下怎么又多了一个‘对的人’了?
爹地看我愁眉苦脸,以为我讨厌坏结局,于是又连忙补充道,其实那个故事尚未完结。
那半妖后来遇到了他的挚爱,纵使物种不一,却无阻二人相恋。 后来半妖灵力不支,消散风中。 可二人都对对方难以忘怀,终于凭借意志打破天道。 他得以聚合元神,重返人世,与挚爱从此生活下去了。
我眨眨眼,听得出故事的主人翁实乃爹地与爸爸。 自问我一双慧眼阅人无数,应当能观察出重生后的爹地到底是人或是妖,可我至今还是对他的身份一头雾水,只知道他重操故业,以'黄羽' 这新的身份成为宠物传心界的新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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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隐晦地询问过爹地,到底他是何方神圣。
他没正面回应,先是纠正我,他的名字叫作‘黄栩’而不是‘黄羽’。 然后又给我说了另一个故事。
栩,出自《庄子·齐物论》。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
有一天庄子梦见自己是一只蝴蝶,拍了拍翅膀就飞起来了。 他很是愉悦,甚至忘了自己是庄子。 可他醒后才觉是黄粱一梦。
可这又衍生出一个问题,到底是庄周做梦变成蝴蝶,或是蝴蝶做梦变成庄周? 是谁沉溺在梦里,而他又到底梦醒了没有?
我固然不知答案,只得胡说八道,以图蒙混过关。
我双手交曡,将其举于射灯之下,手指并拢再分离。 地毯上立马出现了一只随心起舞的蝴蝶黑影,然而一个转念,拍翼蝴蝶又幻化成了一只长耳小黑兔了。
于是我说,既然他俩能在梦里混而为一,那么万物皆可转化,庄周是蝴蝶,蝴蝶也是庄周;现实与梦境、真实与虚假,全在于一己心念间。
爹地摸了摸我的头,一脸安慰,低语一声,其实我早知当中真谛,又何必拘泥于他是人是妖是鬼神。
这把我彻底难倒了。 爹地比爸爸更加精明,好像都能看穿我的心思。 我怀疑爹地是比妖精更加厉害的物种,可我没有证据。
我只得娇嗔,爹地既然不肯再透露半点,那么他在我心中形象就是‘黄羽’。 我自以为激将法会成功,爹地会给我泄露丁点身世秘密。
怎料他只是淡淡回道,在家里他不介意我这么叫,但在外就需注意了。
我拿爹地没有法子,怎么也套不出他的话。 于是我锲而不舍,把问题重新聚焦在情爱之上。
到底何谓一个对的人?
爹地蹲了下身,望着我,调侃我是个‘问题儿童’。 只道他那位对的人就是爸爸。
一个可以把自己的财产、思想、情志、身体,一切最私密宝贵的东西,全然托付于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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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回想起有一晚,爹地因为在宠物诊所应付了一个难缠的客人,迟了许多下班,最后由准时下班的爸爸由家里再出发,驾车把他载回来了。
本着求知精神,我从自己的房间开了道缝,探了头,打算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
只见客厅里,爹地委屈地靠在爸爸的肩上,哼哼叽叽的说了一些话。 爸爸点头,一边开解回应着他,一边用右手揽着他的肩。
然后慢慢沿肩颈线滑上去,抚过他的脖子、脸颊、耳垂、最后指腹在爹地的太阳穴打转。
爹地像是得到了安慰,眉头舒展,轻吻了爸爸的脸颊。
“相思她睡了没有?”这是我在那晚听得最清楚的爹地的一句话。
“嗯。出门前替她温习了明天的默写,教她故意写错两三个字,做卷子时要放慢速度。刚才经过她的房间,应是睡了。”
然后爹地在爸爸的耳畔悄道一声,我努力竖起耳朵倾听不果,只觉两人在语后的神色都更为羞涩。
爸爸的脸好像红了。 像染上了落日晚霞的红。
他捧上了爹地的脸,垂眸细看他的轮廓,最后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
这一下却是暧昧的开关。
爹地凑了过去,毫不犹豫直接堵住他的唇。
那是一个难以割舍的深吻,长达一首歌的时间内,他们交换了呼吸、心跳与脉搏。
它虽是由爹地所发起的,可最后被吻迷糊的人也是他。 爸爸最后把他横抱起来,任由爹地全心全意地依偎着,两人一同进了浴室。
我担心被爸爸发现,立刻关了门,钻进被窝里装睡了。 往后的事我不得而知。
只记得那晚浴室的水声如密麻的雨般淅淅沥沥,却偶尔夹集了几许介乎于扭捏与舒坦的喘息声。
一场淋漓尽致的春雨,没有终结停顿之意。
而装睡的我最终抵不过疲倦,入眠梦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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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起回忆,问爹地,倘若两个人一同洗澡算不算是托付身体。
爹地瞬间红了一脸,磕磕巴巴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居然转移话题反问我,今天在学校进行的科学实验成不成功。
我眼珠子一转,终于记起了一只小可怜。
于是我答道,因为爸爸总教我要‘丢一些测验分数’,所以我跟宋飞立同学一起把那只实验用的白老鼠给阉了。
实验以失败告终,老师有点不高兴,下礼拜要召见双方家长。
这下换爹地有点不高兴了。 他说我俩不够人道。
我轻屑一笑,说那家伙贼眉鼠眼,前生必定干了些亏心事,此生才会成了过街老鼠。
现在我俩是在替天行道罢了。
The end. And they lived happily ever af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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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这照片是我跟爸爸和爹地一起玩捉迷藏的时候为他们拍的。
希望他们永远幸福甜蜜地生活下去。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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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下一篇是合集《宠爱,我的大夫》的后记长文,同样在今晚完更,欢迎大家也到那儿留言抒发感受喔!
所以到了最后,汪声仁还是没有揭盅他重生后的真正身份。 或许除了妖精、人、半妖、动植物以外,还有其他更厉害的物种呢。
白老鼠是什么,不用多说了吧。天道好轮回。
在开心速递里,宋飞立是龙力莲和宋瑞辉的儿子。
鸣谢为我提供灵感的朋友 ,以及所有看文,红心蓝手,用心留言的各位,太多人不能尽录。
【凌安|拉郎】30 ❤《宠爱,我的大夫》
路远志一步又一步,往他走去。 从背面,悄悄绕至他的侧边。 女儿哭声稍歇,不知是否惧怕被父亲责难。
而那人却是慈眉微笑,注视着她,情绪全然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撞影响半分。
“对不起……”路远志趋前弯腰,一手把她抱起:“我女儿不太懂得礼节,把你给吓着着了。”
她收起坏脾气,靠在他的胸膛前,与她父亲一同打量着面前的妙龄少年。 一头棕色的微卷发、白净的肌肤、高挺的鼻梁、一身文青打扮,外表跟路远志竟十分相衬。
那人一怔,一双轻微上挑的眼扫过那忽然安静的女孩,最后与他对上了眼。
“她是你女儿?”才没隔几年,想不到路远志连孩子都有了。
也对,汪...
路远志一步又一步,往他走去。 从背面,悄悄绕至他的侧边。 女儿哭声稍歇,不知是否惧怕被父亲责难。
而那人却是慈眉微笑,注视着她,情绪全然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撞影响半分。
“对不起……”路远志趋前弯腰,一手把她抱起:“我女儿不太懂得礼节,把你给吓着着了。”
她收起坏脾气,靠在他的胸膛前,与她父亲一同打量着面前的妙龄少年。 一头棕色的微卷发、白净的肌肤、高挺的鼻梁、一身文青打扮,外表跟路远志竟十分相衬。
那人一怔,一双轻微上挑的眼扫过那忽然安静的女孩,最后与他对上了眼。
“她是你女儿?”才没隔几年,想不到路远志连孩子都有了。
也对,汪声仁已殁,那他再觅配偶当然也说得通。
可他今天又应以一个什么身份,出现在路远志的诊所?
一个前来看诊的病者,还是故友?
“嗯。跟哥哥打个招呼。”路远志摆了摆她的手,替她向他问好。
“我叫路相思。”女孩一脸稚气般介绍自己:“哥哥傍晚好。”
那人听罢,心头一紧,嘴角微微颤抖:“是哪一个‘相’,又是哪一个‘思’?”
女孩瞧了瞧父亲,显然不晓得最准确的箇中含义,向他求助。
路远志抚了她的头,替她拨去额边碎发,把她安放在旁边的椅子。 语似心静,实乃在压抑心中忧愁。
“我曾有一位毕生挚友。他的头发跟你一样,啡啡的、曲曲的。笑起来眼睛眯成弯弯的月亮,好看极了。
我跟他真正度过的时光很短,可那却是我人生里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他从不厌恶我身上的刺鼻中药味、也不嫌弃我只是一介三流医师。 他总会在我需要他的时候,陪伴我,使我的心更加柔软、更加丰盈、同时更加强大。
可是有一天他离开得好彻底。 临行离别之时,他给我送了一袋小豆子,又为我手抄了一首歪歪斜斜的诗。
红豆生南国,秋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消失无踪,而她以新生之姿降临于世,闯进我的世界,像是一份对那逝去生命的弥补。
可我仍感遗憾懊悔,因他终究不能被任何事物所取替。
他是他,是我心里永远被空出来的一角。
我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只能借以女儿‘相思’之名,纪念那逝去的他。
一路相思。 ”
那人酸涩地点了头:“倘若他现在知道你重新建立起家庭,或许他也会释怀。”
许是他的神态跟汪声仁过于相似,让路远志不自觉透露心迹。
“可只有我与相思共存的家,是清冷且空荡的。而没有他的家又怎能算是完整呢。”
路相思察觉两人的气氛有点微妙,挽起背包,嚷一声:“老豆,我先回家做功课。”便是一溜烟逃脱回家去了。
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路远志方觉自己在一陌生病者面前失态。
“刚才说了太多废话,都忘了先生是前来看诊的。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那人似笑非笑:“我姓黄。黄昏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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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志把他领进了诊室。 新派诊室就是好,采光足、又够宽敞、甚至从那落地大玻璃还能从密密麻麻的林立大厦间缝中,瞧见少部分的维多利亚港。
他待他坐下,筑起医师姿态,先行问诊:“不知黄先生前来求诊,是为何故。”
“最近有感食欲不振、郁闷不舒、神疲力乏,故此前来拜访。”
路远志淡然一笑:“黄先生,你可知道本人主治骨科。”
“但也不是不治其他的病,对么。”他同样笑道,稍微偏头,遥望那令人窒息城市中,一小片宁静的蓝。
路远志没再反驳,只道:“现在替你进行诊脉。”
那人下意识解开了裤子腰部的绳结,却是呆望左右两条棉线好几秒,又重新把它系上了。 路远志看得清楚,但也没扬声。
而他转而把手背放在脉枕上,路远志的三指悬在空中良久,最后放在他手腕的寸口脉。
可这一次,他成功探得到他的脉门了。
“脉形弦长,如按琴弦,是为弦脉。因气机不畅,痰饮内盛而生。再看舌象。”
路远志看了看他的舌头,才为他断症:“阁下情志内伤,忧郁不畅,身体阴阳、气血和脏腑生理的略为失衡。”
那人听懂了一半,但还需医师为他解这最后一道题:“什么是情志内伤?”
“医师不应窥探病人心思。但请容我斗胆猜测一次。
有那么的一个人,他对你特别重要,甚至占据了你的思想与意志。
可你不得与他相见,愁思堆叠在心头不散,长久下来,累积成心病。
也就是,相思成疾。 ”
三指依旧依附在那人的手腕上,暖意透过仅仅寸、关、尺三点传输,但谁也没有缩手。
“那么这个病能治么?”他躲过他的眼,继续眺望窗外。
“倘若你找到他了,自然药到病除。”
时天边染上淡黄,真正的傍晚将至。
可太阳的真身却被高耸入云的大厦给完全遮挡,只见玻璃幕墙那折射出来的炫光,与蓝色波纹的碎布上刚撒上的金闪零散珠片。
“路医师,你这边能看见夕阳么?”
“这阵子不能。但或许在某个将来的季节,落日的轨迹会恰好经过那道缝,最后划进大海里。
到时候我会把家里的那株红豆搬过来,让他也陪我一起看夕阳。 ”
他鼻子一酸:“路医师,你觉得我俩算是同病相怜么?”
路远志稍思,良久吐出一句话:“同陷于相思之苦,但亦互为解药。”
而三指亦沿上他的生命线,于他的掌心停驻,细语:“你今天不是来求诊,却是来专程找我的,对么?Golden。 ”
那姓黄的人闭起双眼,一滴眼泪随即滑落脸庞。 掌心传来的鲜活温度,比那躲掩起来的日轮更为温暖,恍惚能瞬间填补那空虚难熬、流离浪荡的岁月痕迹。
“路医师,谢谢你愿意等我。”他的手指微微曲起,两人的手指相互摸索感受彼此的形状、最后试探紧扣。
太久没牵过他的手,可那阵触碰如同一道带着安抚力量的风,把他跟他送回初见一刻。 时光流转,无数记忆涌现,偶尔像朱古力一般苦涩,但更多时候像山楂饼一般酸甜。
事件如同走马灯在脑海中掠过,可两人的手却是始终牵着,从没分开走散过。
他终于睁开眼,只知自己跟他的故事仍有很多章节,未完待续,等着二人去共同编写。
“因为你值得。”
路远志便是站了起身、俯前、继而在他的额上,虔诚地落下一个浅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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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终究躲在错落有致的楼宇里,最后被海水吞并。
可路远志看得见如何,看不见又如何。
于他而言,汪声仁安然无恙,足矣。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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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下一篇,女儿视觉的番外。应该会交代汪声仁是怎么转生的,一些育儿/家庭生活/卿卿我我的二三事? ?
故事有点隐晦。 黄先生的脉门不在大腿,证明汪声仁已经转生,不再是一只半妖。至于他实际上是什么,是真正的妖精,或是一个实在的人类,这里留一个悬念。
再PS
完全不关事,最近上映的《九龙城寨之围城》挺好看,如果你喜欢看布景/武打片/靓仔/港味,诚意推荐。
【凌安|拉郎】29《宠爱,我的大夫》
※本章5.5k是过渡,下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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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体模型、医书、穴位图,都送我们啦?”
袁丝丝和唐韶光以访客身份光临青年旅舍,路远志的房间。 大部分杂物已收纳在门旁的红白蓝胶袋,小小的房间终于被腾了出来。
“嗯。这边跟你们诊所近一点,而这些东西丢掉又浪费,不如转赠你们吧。”
路远志懒得把它们搬回资源齐全的老家,干脆把旧同事唤了出来,让她们接收旧物。 两人如获珍宝,把绝版医书翻了又翻,爱不释手。
袁丝丝边翻阅着书本,边道:“说来也算巧合,Ricci你回路林医馆,据说楼下宠物诊所的那条‘黄金’也不干了。”...
※本章5.5k是过渡,下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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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体模型、医书、穴位图,都送我们啦?”
袁丝丝和唐韶光以访客身份光临青年旅舍,路远志的房间。 大部分杂物已收纳在门旁的红白蓝胶袋,小小的房间终于被腾了出来。
“嗯。这边跟你们诊所近一点,而这些东西丢掉又浪费,不如转赠你们吧。”
路远志懒得把它们搬回资源齐全的老家,干脆把旧同事唤了出来,让她们接收旧物。 两人如获珍宝,把绝版医书翻了又翻,爱不释手。
袁丝丝边翻阅着书本,边道:“说来也算巧合,Ricci你回路林医馆,据说楼下宠物诊所的那条‘黄金’也不干了。”
“Golden Wong欸,他一直不愁客源的啊,为什么也不干了?”唐韶光似乎把人体模型当成了Barbie玩具,不断扭动它的四肢。
“财富自由了吧。”袁丝丝没头没脑地解释:“他骗了那么多人,所攒的钱也够他挥霍至下辈子了吧。”
路远志沉默不语。 汪声仁是自由了,但不限于财富。 而是他的肉身与精神,已挥散在无际天空草地间,与自然为伴。
“唉,我还有多久的时间,才能像他一样,不忧吃穿?”唐韶光扁了嘴。
袁丝丝卷起医书,敲了敲唐韶光的脑袋:“呵,你只要跟白医生谈成了,不就行了么?西医是真正认可的专业人士,工资可是我们的好几倍。”
“白……医生?”路远志起了警觉。
“嗯,就是上次指定要你为他看诊的那位。不过最近他好像有个新目标,Hikaru,你觉得呢?”袁丝丝撞了撞她的肩。
唐韶光吞吞吐吐答道:“哪有……”
“是么?是谁说白医生约了她一起看电影的?”袁丝丝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样子,又戏谑道:“会不会之后顺道上他的家?”
“喂啊……Cicely……你说去哪了?进度太快了,这完全不可能。”她急忙否认。
“依白商陆那人面兽心的性格,也不是没可能。”路远志脱口而出。
看来白某这家伙找不到汪声仁,饥不择食,又锁定了另一个人作为目标了。 但路远志还是想不清,为何白某能如此精准地认出半妖。
“你在说笑吧,人家可是天之骄子,哪能得你随意污蔑。”袁丝丝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你若仍当我是你大学同学,请你听我劝你一句。我跟他交手几次,他这个人不是普通人能惹的。”
然后望了唐韶光一眼:“也不能仗着自己有点灵气、有点小聪明,就对他掉以轻心。
他可是虐待动物的惯犯,只是碍于其专业身份,糊弄了警方,仍然逍遥法外罢了。 ”
唐韶光心虚地垂了头,他这句话就是特地说给她这只半妖听的。
“我只讲究证据,其他一律免问。”袁丝丝贯彻她的犟。
路远志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实质的证据,毕竟那关系到汪声仁 ── 一个在袁丝丝眼中,形象早已崩塌的大骗子。
想来她特别喜欢彰显自己‘心中的正义’,之前对告发汪声仁乃‘神棍’一事甚为执着,忽地心生一计。
“最有效的证据,必须深入虎穴,才能获取。倘若由Hikaru做饵,说不定能把他的老巢一并捣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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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中午十二时,一名在赤柱监狱接受羁留的男疑犯,因失血过多身亡,警方初步怀疑死者自S,正调查其死亡原因。
据悉,数月前警方接获市民报案,怀疑疑犯涉及近年多宗在港岛西区一带所发生的非法虐畜案。 经详细调查后,警民合作,破门进屋,当场将其拘__,搜获大量虐待用品,以及营救出两名失踪人士及四只被困的犬只。
据悉,死者乃前玛丽医院急诊科医生……”
茶餐厅内的电视正播映着TVC的午间新闻,相对而坐的依旧是一对表姐弟。
“这个人渣,自S还是便宜他了。就该耗他的命,让法官判他终身才对。”表姐盯着仵作搬运沉重绿麻袋的画面,嗤之以鼻。
路远志冷笑一声。 他本以为法律终可约束罪人,以祭汪声仁及众多受害者在天之灵。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连面对自己过错的勇气也欠奉,反而选择自行了结。 白商陆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不过你跟两位前同事近来声名大噪,被称之为'救狗英雄',最近我们诊所多了不少青春少艾指定要你这个靓仔来看诊,也算是一个额外的收获。” 表姐忍不住调侃。
路远志挠挠头,他这是误打误撞地走了袁丝丝和唐韶光的老路。
“怎么也好,路林也成功扩展了新的顾客群。我会尽量保持看症的水准,不会怠慢每一位病者。”
从前的路远志并不屑于这种流量,但他现在又对它多了一种看法。 若流量被正确地运用,或许也能为路林这间老派医馆增添一点新气象,把中医疗法发扬光大。
“可惜你不喜欢女的,我看排队的有好几个都跟你外形挺搭的哦。”
路远志驳道:“表姐,你忘喽,医患关系是怎么也不能被僭越的。无论前来求诊的人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在我眼中定当一视同仁。”
其实也有一个例外,那便是屡次前来求诊的汪声仁。
“嗯?看来你之前在’六君子’也没有白干,总算没有学了些歪门邪道回来。”
表姐对于他在外浪荡并没太多微言,只要最终对路林有益,姑且可把路远志那婉然曲折的中医路当成是他的历练。
“一份银芽肉丝炒面配冻奶茶、一份茄牛通配热柠茶少甜。”伙计以九秒九的光速放置了一堆两人所点的餐,洋洒了几滴浅红色的汤汁在桌上的玻璃隔层。
路远志往她的餐一瞥,表姐素来讲究养生,可今天却一反常态,吃得比他还要油腻,当中肯定有什么内情。
“不怕变胖么?”他呷了一口热柠茶。
“之前忙着结婚的事,为了好看才节食嘛,现在也是时候放纵一下了。
况且绿豆芽性味甘寒,正好帮忙清了炒面的热毒,就像一个天秤般,好的和坏的东西相抵了。 ”
路远志不禁失笑:“我怎么觉得这是在自欺欺人。”
表姐却是反问:”我反倒对你的茄牛通有点兴趣,干嘛吃得这么寡淡?难道是你喜欢的那位……嫌你壮了?”
路远志没有多作解释,先是舀了一匙的通粉,往里头吹了吹。
“我跟他永远错过了。”
“啊?上次你不是跟他庆祝了生日的么?”
“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知埋藏了多少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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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老家中的路远志,经过简单洗漱过后,打开了台灯,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掏出了那精致的锦囊小袋。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无数次松懈又重新绑上的绳结,然后把里头的小豆倒了出来。 几点黑影在豆子的边沿延伸开去,宛若几双刻在桌上炯炯有神的眼。
他把下颚枕在手臂,呆望着它们出了神。
汪声仁走后,数豆子一举成为了他每天睡前的指定动作。 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懂,这么不是更容易勾起那段伤心的回忆么?
思绪重新翻盘表姐那个问题,到底为什么他会吃起了清淡的茄牛通。
他无奈一笑,大概是因为每一次他舀起那匙红汤,汪声仁因食用过量半熟番茄而软倒在自己身上的记忆,又可再一次刷新。
路远志不怕被悲伤刺痛,却怕他跟他的回忆被时间冲淡。
他很害怕,汪声仁会被遗忘在无数个朝暮之间,最后连他在自己心中的模样与影子都变得模糊。
“茄牛通怎么也比银芽肉丝炒面更好吃啰。”他喃道。
桌上的豆子无故颤抖一番,更有一颗特别饱满的,竟像个陀螺一般开始了自转。
路远志试图用指腹按住它的躁动,可它却不住跳跃,里面似乎蕴藏了一股反叛人性。
他灵机一触,绿豆尚可萌发成豆芽,那相思豆为何不可?
便是奔了出客厅阳台,在爷爷新购置的植物盆子里拨入了一堆花圃里现成的春泥,再挑了那颗万中无一的豆子,埋在距离表层两三分的位置,最后浇了几滴凉水。
“谢天谢地。你总算正确地运用你的脑袋了。”
身后居然传来一把女童声,听来慵慵懒懒的,像刚打了个呵欠。
路远志不禁咋舌,这大深夜的,家里怎么会有女孩来访? 莫非是自己幻听了么?
正踌躇应否回头,那人像晓得迅移功夫,一眨眼就站在路远志的左侧,掂起脚尖,挽上他的手臂。
“老豆,我肚饿。”
(爸爸,我肚子饿。)
路远志瞪大了眼,下意识地甩开了她的小手,屈身扶着栏杆,躲到三丈远,如临大敌。
“边个系你老豆?!你喺边度弹出嚟㗎?!”
(谁是你爸爸?!你从哪儿蹦出来的?!)
“你帮我淋水啊嘛。(你替我浇水嘛。)”女孩越渐逼近,圆滚滚的水灵眼睛像有一股摄人的魔力。
路远志的脑回路快跟不上女孩的惊天发言。
“你……系嗰粒豆……?!”
(你……是那颗豆……?!)
她拍拍手掌:“不如煮碗面俾我食再讲?”
(不如先给我煮碗面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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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志的房间内。
“老豆,这碗面要是加点麻油提鲜的话,味道肯定更棒。”
坐在书桌转椅上的女孩一阵狼吞虎咽,如龙卷风般在一分钟以内把一碗成年男子份量的即食面横扫进胃里。
床边的路远志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估摸约五六岁,黑亮头发长及耳边,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对名副其实的童子眼和白里透红的脸蛋。 一袭枣红色的无袖伞裙,裙摆有如花瓣四散,更显她娇俏可爱。
然而在这仙女般的外表下,却是一个极其接地气的灵魂。 死物如植物种子可幻化成人已够怪异,而人类型态的她更是毫不挑吃,这可谓怪上加怪。
要知道化作人型的汪声仁可是有一张几页纸的忌食清单的,这家伙难道不应该只喝露水、晒晒太阳就够了么?
“是时候告诉我,你从哪来的?”路远志手臂交叉在胸前。
女孩仰头端碗把汤喝个清光,用手臂擦了嘴,只道一句:“你猜得对。”
“什么,你的真身居然是一颗豆?!不是只有动物才能变成半妖的么?”
据金城安的介绍,世间存在人、半妖、和动物三类生物,至于面前的红衣小女孩……
“反正我也不是半妖。”她撅了小嘴。
“难不成是‘人妖’?!”路远志东拼西凑出一个新物种,却恰好在广东话里有‘变性人’的意思。
“哼,你才是呢。”女孩鼓腮驳道,恍惚带有一股莫名的自豪感:“我可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妖精,完全的妖精!”
她突然打了个响指,房间的灯便是暗了半度。 再一下,一切又恢复原状了。
路远志瞠目结舌,这家伙原来是个top tier (第一梯队),居然晓得魔法。
这下完了,他摊上了一个大麻烦。
“怎么也好,我不是你老豆,既然你吃完面,请你安心上路吧……”
管他是人是妖是鬼怪,还是不要跟她扯上关系比较好。
“人类不是有句俗语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么?而且我有妖力,或许……可以帮你去找你想找的那个人哦。”女孩笑得天真烂漫。
路远志不甘心思被全然窥探,问道:“什么……那个人?”
女孩伸了伸懒腰:“好像有人每夜都会伏在桌上,哭哭啼啼地对我说,他很挂念、很挂念……Golden……?”
男生的秘密被一个五六岁小女孩无情戳破,路远志欲要维持一丝剩余的尊严,没再搭话。
兩人大眼瞪小眼,路远志只觉尴尬。
还是由她打破这道寂静:“虽然灵识会消散,但亦有机会重新聚合。倘若他也很想你的话,意志战胜一切,万难终可排除,你们终会相见的。”
他半信半疑地望着女孩。 人死尚且不能复生,何况是一只更为脆弱的半妖。
路远志叹了口气:“怎么也好,谢谢你安慰我。”
女孩荡起双脚,小声问道:“可以再给我煮碗面么?”
路远志挑了眉:“你既是妖精,难道就没有忌食之物么?”又俯前了身,再问:“而且你懂魔法,难道不懂得自己变一碗面出来么?”
女孩听罢,以可见程度心碎,枣红裙子渐变褐色,整个人逐渐缩小枯萎,最后开始凄厉嚎哭。
“呜,老豆不要我了……呜呜……”
路远志大惊,完全不知道是怎么把女孩惹毛了,只知这哭声随时可惊动隔壁正在休眠的爷爷嫲嫲。
“求你别哭了。”他苦苦哀求,嘴巴念念有词:“我的心肝宝贝别哭,别哭啊。”
女孩顿了顿,然后变本加厉,任性地撕破喉咙再哭。 无论路远志怎么劝、怎么哄,就是不肯止息。
“行。只要你给我即刻冷静下来的话,我现在煮。”路远志扶额,终究是妥协了。
女孩一记抬眼,喜滋滋地笑了笑,重拾活泼可爱模样,裙子色彩又变鲜艳。
路远志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该闲来没事、爱心爆棚去浇水的,现在英年早当爹,这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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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医馆打烊前的半小时。
她瞬移到了路远志的诊室,将自己的期末考卷摊在桌上,等候他的夸奖。
“中文 100,英文 100,数学 100……”他望着这堆见惯不怪的满分,却是摇摇头。
距离她‘诞生’那天已隔数年,路林医馆亦迎来蜕变。 爷爷嫲嫲向路远志及表姐传授真传,逐渐退居二线,过着优哉悠哉的欧游退休生活。
表姐主理传统总店,而勇于创新的路远志则另开了分店副线经营,汲取‘六君子’诊所的经营模式,以新派骨科招揽年轻客群,颇受上班一族欢迎。
至于多出来的小女孩又怎么解释?
路远志跟家里人先斩后奏说,他领养了个小孩。
消息公布之时,相当炸裂,家里人谁也没想过他原来並不打算结婚生子,只有清楚他性向的表姐拍了拍他的肩,表示理解。
女孩十八般武艺样样皆精、嘴甜又机灵,很快便得全家人的欢心,唯独他暗地叫苦,这家伙的胃是个无底洞,说不定可以参战大胃王比赛,获得全年任食花之恋寿司的优秀待遇。
至于他最想念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过。 虽然他对此从来不抱希望,但他偶尔会被女儿的纯真所感染,或许奇迹真会出现。
“就不能考个95分么?”路远志提出了一个非一般的要求。
“我的同学都说,他们的爸爸妈妈都要求他们考满分。为什么我考满分了,你反而不高兴了呢?”女孩熟能生巧,打了一个响指,接待处玻璃瓶中的山楂饼便落入她的手中。
“因为……呃……如果你每一次都考满分的话,是会招人怀疑的,人家会以为你‘出猫’(作弊)。而且同学也会开始妒忌你,这样你就交不到朋友了。”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做人并不能太完美:“那我下次尝试丢5分。”
她一下子把十来片的山楂饼倒进口里,又问:“那么我这次考了全班第一,有什么奖励?”
路远志笑了笑:“可否帮我将刚进的中药分类,放进相应的柜子里?”
“这不是奖励……”她楚楚可怜地看着她那不近人情的爸爸。
“难道不是一个响指的事么?”路远志向她讨价还价。
“呜呜……”女孩奔了出接待处,抱起最后一个求诊者的大腿,滑跪哭诉:“……他欺负我……”
路远志追了出去,却见灯下一个疑幻似真的背影,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脚步放缓。
“原来路医师会欺负人的么?”那人俯前,温柔问她。
一句熟悉的路医师,唤起思潮不绝。
太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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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本来是要写完结的,但是周末连续几天发病,怎么也写不到大结局,所以要让大家再等一个礼拜。
白某其实可以篇幅更多,但没有必要,所以交代完他的“后事”就差不多完成了。
恭喜路医师无痛当爹,成为女儿奴。
本章是前搖非常長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