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坤宁》感情线分析
本文涉及到的爱情观,第一比较主观,第二只服务于解读情节,不适用于现实生活。
1.张遮和姜雪宁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张遮之于姜雪宁,姜雪宁之于张遮,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原著有两个字,极为得当。
爱重。
原是谢危逼问张遮时,张遮一字一句郑重道来:
“我爱重她。”
不是爱情,是爱重。
若说爱情是如胶似漆你侬我侬,是生同衾死同椁,爱重则是遥遥明月,我可以为了驱散遮挡你的云雾去死,却只敢默默仰望。
姜雪宁于张遮,是飞扬明艳的皇后娘娘,是高高在上的君,他是臣,他觉得自己不配。
张遮于姜雪宁,是端方耿介的君子,是干净清明的张大人,她坏事做尽,她觉得自己不配。
他...
本文涉及到的爱情观,第一比较主观,第二只服务于解读情节,不适用于现实生活。
1.张遮和姜雪宁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张遮之于姜雪宁,姜雪宁之于张遮,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原著有两个字,极为得当。
爱重。
原是谢危逼问张遮时,张遮一字一句郑重道来:
“我爱重她。”
不是爱情,是爱重。
若说爱情是如胶似漆你侬我侬,是生同衾死同椁,爱重则是遥遥明月,我可以为了驱散遮挡你的云雾去死,却只敢默默仰望。
姜雪宁于张遮,是飞扬明艳的皇后娘娘,是高高在上的君,他是臣,他觉得自己不配。
张遮于姜雪宁,是端方耿介的君子,是干净清明的张大人,她坏事做尽,她觉得自己不配。
他们成了彼此的可望而不可即。
正是把对方看得太重,太重,所以不可亵渎,不敢触碰,小心翼翼。
这是所谓“瓶瓷有隙”啊。
张遮与姜雪宁之间,很像一个人的初恋,干净澄澈,不含杂质,也因此易碎。
谢危可以为了得到姜雪宁,在她身上耍手段(如果有没看出来的会在后面细讲),但姜雪宁和张遮不会。
姜雪宁甚至害怕张遮看到自己和周寅之在一处。
可傻姑娘,若想真正长久在一起的感情,是要经得起摔摔打打的,是要展露自己的一千八百种小脾气的,是要吵架闹脾气再和好的。
姜雪宁和张遮吵架?她舍得吗?
这样的感情,太容易因为一点现实问题分离了。
对于姜雪宁和张遮,我有些特别的感慨。
因为我的一个朋友(这个朋友真的不是我!),和她的初恋几乎完美复刻了姜遮爱情。
三年,彼此心知肚明但不说破,男生日常像亲人一样细心地照顾我朋友的情绪,哦,还救过我朋友一命。
三年之后,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小问题,天南海北。
一个难过到甚至不敢看见对方的社交账号,一个日日吃药助眠。
问她为什么不去找他,答曰因为某某问题,就是没办法在一起,不是矫情,是真的没办法。
具体是什么问题我已经忘却,只知道在外人看来真的是小问题,就像姜遮不能在一起一样匪夷所思的小问题,但是对他们俩来说,确实是无法跨越的高山。
若说张遮与姜雪宁之间,隔了前一世的刑狱之灾,丧母之恨。
可谢危同样逼死了姜雪宁。
都是血债,但结局却不同。
姜遮悲剧,根本原因不在于上一世的相欠,而在于他们之间感情的性质。
琉璃易碎,彩云易散。过于美好的东西,反而留不住。
2.谢危——必定要两世兜转,才能携手。
谢危和姜雪宁两世的结局可谓大相径庭。这其中缘故,在姜不在谢,因谢危没变,变的是姜雪宁。
(1)先说谢危的“不变”。
两世,谢危对姜雪宁的感情,其实相差无几。前一世谢危大仇得报后还活了一段时间,是姜雪宁在吊着他的命。
这份“不变”,基础有三:
①两人都经历被原生家庭抛弃的伤痛,可谓同病相怜。
同车上京,谢危第一眼,就将这个小姑娘看得清清楚楚。
他自己,有母无父,有父当死。
姜雪宁,养母不爱,生母不疼。
他两世一生,活着的意义全在报当年之仇。
宁二前世,为了追逐从家人处得不到的认可误了一生(注:姜雪宁在从村野到京畿的巨大转变中,家人没有耐心给予足够的关怀与鼓励,让她变得敏感偏激,她此后醉心权术,其实归根只是一个自卑的小姑娘在赌气,想被人承认,被人仰望。姜前世所有悲剧的根源,全在原生家庭的缺位)。
他们一生中最深的苦痛,最大的矛盾都是一样的。这从根源上,决定了他们的相似性。
谢危对姜雪宁,从一开始,就有天然的同情和关注。
(注:原著17章,姜雪宁刚重生即发现,因自己女扮男装出游,燕临同自己之情,本未传开,谢危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后来,谢危在姜家遇见宁二与母亲冲突,怒怼姜伯游,道明姜雪宁所有伤痛的来源。
雪夜遇山猫,姜雪宁揭开谢危内心最深的伤疤,自此亦将谢危看得一清二楚,心疼他不过是个可怜人。
两人最终互相治愈。
②喂血之恩对谢危的意义不止于“恩”
对于当年共患难之事,危宁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姜雪宁干脆将这事看作了一个可以拿来提要求的筹码。
她因为不愿回首当年那个乡野丫头的土气狼狈,是将这个回忆视为包袱的,甚至有意消去了手上的疤痕。
但谢危将这事看得很重。
他曾经经历的,是为了自己活命,将他推出去的寒凉。
但姜雪宁与他素不相识,却舍了自己半条命来救他。这是他遇到,不多的一点暖。
小姑娘展现出的善意、单纯,戳到谢危心上了。
谢危虽然自己不是好人,但他喜欢的类型,应该就是姜雪宁这样活泼狡黠,善良干净的。
所以他前世看到姜雪宁欺侮下人,才会感到失望。
救命之恩于他不仅仅是一份需要偿还的债,还带着几分情意。
所以他看到姜雪宁消去疤痕,遮掩过往,会暴怒。
那是他的珍宝,姜雪宁弃如敝履。
③相知岂在多,但问同不同。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
以上两点,会让谢危对姜雪宁另眼相看,但将其推向“爱情”的,是第三点——姜雪宁可谓谢危知己。
他们俩的世界观相似度极高。
第一,他们都追求平等。
他们两人都对那一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嗤之以鼻。
夫子上《女训》,姜雪宁和谢危,一个逃课,一个扔书。相比较学堂众人行动的瞻前顾后,权衡利弊,他们两人那股肆无忌惮的劲儿,出奇的一致。
谢危,杀君弑父,向伦理纲常发出最极端的反叛。
姜雪宁,志在山水。她的志向完全有悖于社会对女子相夫教子的期待。
作者安排她和“现代人”尤芳吟互相引为知己这一情节,也是对姜雪宁反叛意识的强调。
谢危在经历了君臣之纲对自己和母亲惨痛的戕害后,内心对整套儒家规范都嗤之以鼻。
姜雪宁没想到,自己那张答卷,本是想让谢危气急败坏,实则正中下怀。
第二,姜雪宁是书中才智最高的女子。
谢危是个奇才。
按书中标准,如果智商满分一百,谢危一百分,天下人不超过五十分。
谢危是个能将书中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主儿。
姜雪宁呢,是个能将谢危以外的人耍得团团转的主。
吕显,算得大才。于经商一道,却屡屡为姜雪宁手下败将。
虽说姜雪宁有现代经济理论加持,但能凭尤芳吟一席谈天就运用到如此地步,赞一句才智卓绝毫不为过。
就连谢危搞死张遮之计,姜雪宁亦敏锐发觉,掺和一脚,护得张遮平安。
(当然,这其中,谢危对姜雪宁的特殊感情有很大分量,姜雪宁的才智到了谢危面前,其实只能算是点小聪明啊。)
所以,谢危如果要寻一个妻子,全书能和他在智力层面无障碍交流的女子,是姜雪宁,也只有姜雪宁。
论奇谲鬼才,论胸中丘壑,论恣肆放诞,姜雪宁和谢危,当得敌手。
嘤嘤鸣矣,求其友声。
在令人发疯的孤独中,姜雪宁是谢危唯一的救赎。
自此沦陷,经年不改。
(2)姜雪宁的“变”
按上所述,谢危对姜雪宁,两世皆有情,为何结局如此大相径庭?
其实仔细想来,两世大相径庭的,岂止谢危之情。
上一世,燕临,沈芷衣,一个恨透她,一个讨厌她。这一世,却都无怨无悔、掏心掏肺地对她好。
为什么?
姜雪宁前世,太汲汲于名利,她只顾牙尖爪利地往上爬,忽略了太多旁人的感受。
少年家破,她一语“我要当皇后”,可算年少无知,到底太过凉薄。
公主自卑,她看在眼里,却不开解,反而让公主误以为她们初遇时,姜雪宁是在有意戏弄。
她身陷险境,只顾着利用张遮的感情,却不设身处地考虑他持守的原则,最后以命偿还,不算无辜。
最重要的是,她当年入宫,忙着勾搭未来皇帝,却翘了谢危的课啊!(恨铁不成钢JPG.)
必要重生回来,她才能不再因自卑而盲目钻营,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本心是逍遥山水。
她才终于珍重身边每一份情意,发觉了谢危深深埋藏的爱情。
前世的她,真的只是一个满身伤痕,张牙舞爪地想要去争去抢的幼稚小姑娘。
死过一回,她才看透了自己的可笑,才足够成熟,有了与谢危比肩的资格。
必要一世错付,两世兜转,危宁二人才能携手。
3.谢危与张遮的比较——咱们张大人输在了哪里?
(1)从前面的描述可以看出,谢危和姜雪宁的感情基础是“同”,他们有太多的相似。
但姜雪宁和张遮的感情却是建立在“不同”上。
姜雪宁这个生性跳脱之人,是看到张遮在她门外端坐一夜时,彻底沉沦。
张遮这个端方严谨之人,何尝不是被姜雪宁的烂漫娇蛮所吸引?
他们两个,一个就喜欢逗对方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一个偏就爱纵着她无法无天。
现实生活中,当然没有“同”与“不同”孰优孰劣之分,“不同”的爱情亦能长久。
但是小说的虚拟世界中,作者更赞同“同”的爱情。
张遮与姜雪宁分手时说的那句,你以后会找到一个真正合适的人,一语成谶。
姜雪宁若真的嫁到张家,其实未必事事顺遂。
(2)张遮谈恋爱没谢危绝,谢危据统计至少算计了姜雪宁两次半。
吕显大骂谢危一身谋略全拿来哄小姑娘了,谢危还真不冤。
第一次,姜雪宁出走蜀地,谢危为了让她回来,以沈芷衣安危为胁,是为一次。
第二次,两人被天教审判,谢危一刀扎穿自己的手,让姜雪宁欠下自己一份大情。因为本来谢危也不可能挥刀向宁二,所以算半次。
第三次,也是最狠的一次。
姜雪宁去见张遮,让谢危心态崩溃,他甚至摆宴席,设毒酒,宁愿姜雪宁和自己死在一起,也不愿放她活着离开自己。
最终不忍心,换了个法子,把宁二姑娘睡了。
睡起来后问宁二愿不愿意同他成亲,宁二没有立即回答,谢危彻底疯了。
他拿江山为注,设了个大局。
原著中那一章结尾是关键(懒得翻了,按记忆大致复述一下)。
谢危曾说,自己即使不赢,也不可能输。
但如果这一次,他一定要赢呢?
这里谢危的意思是,即使姜雪宁不喜欢他,他也有办法让她留在他身边,是为不输。
但他想要姜雪宁心甘情愿,他想要彻底的赢,为此,他宁愿承担满盘皆输,身死事败的风险。
你知道这个疯子做了什么吗?
他明知道沈芷衣手上有虎符,明明这时候还可以随意拿捏沈芷衣,他偏装作不知道。
最后兵入京师,成三足鼎立之势,全是他一手操纵。
说是燕临要姜雪宁选,其实是谢危要姜雪宁选。
选燕临为帝,便是跟了燕临,选谢危,自是喜欢他,而选沈芷衣,意味着选了张遮。
他要看姜雪宁的真心,他要她自己选。
明明知道如果最终没选他,他面临的不仅是失去心上人,还有牢狱、落魄、甚而死亡。
他三次算计姜雪宁,此为最绝。
也难怪吕显气得发疯。他辛辛苦苦跟着谢危打江山,现在谢危把一切心血和自己生死随手摆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要她怎么高兴怎么选。
可不是都拿去哄小姑娘了嘛。
但是姜雪宁竟也是个狠人,她既能和谢危并肩,就不会只受他摆布。
她作出的选择出乎谢危意料。
两全之法。
江山归沈芷衣,我归你。
谢危彻底赢了。比他想象得恐怕更好,姜雪宁不需要他权倾天下,她只要他。
只气疯了个吕显。
4.其他
写到这里,关于《坤宁》的感情线,我所有的感慨大致完结了。
《坤宁》是一部不错的作品,它塑造的谢危、张遮两个人物形象,尤其是张遮,很成功。
我曾经吐槽,所有的古言,都有一个白衣翩翩的温柔公子,一个豪放不羁的霸道将军。
所有手上有兵的都是最后赢家,当上皇帝后必然还要四处征战兴修水利。
但是《坤宁》很出彩的一点是,张遮这个形象,不落窠臼。
端方清正,为人有些死板寡言,遇大事又很腹黑。
这个刑部张大人的形象,很独特,很鲜明,没有套路,没有模板。
作者用心了。
谢危这个形象,可以算病娇吧,相比起来新意要略缺一点,但作者花的心血恐怕不少于张遮。
因为心理疾病患者太难写了。
正常人想揣测神经病的逻辑难如登天,想把谢危这个高深莫测的形象立起来,要在很多地方下功夫。
另外,作者在写《坤宁》的时候,是有一点自己想表达的东西在里面的。
比如说前面分析过的,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
比如说自由平等意识。
比如说谢危惊世骇俗的——世间庸碌凡夫,为我所杀,该感谢我,是我让他们在死的一刻意识到自己在活——未必代表了作者的价值观,但挺有趣。
当然,《坤宁》也有一些问题,比如说最后大殿上姜雪宁选沈芷衣时的对话,有点搞笑,正常人平时说话不会骈散结合。可能是快到结局了有点赶。
但结尾几章写得很精细,很多细节(金步摇,戒五石散等)和开头呼应,可以再看一遍挖一挖。
5.尾音
我一直固执地认定,张遮的“遮”,取自“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清江水终将东流,他不过是郁孤台,是青山,做不了她的归宿,只能在宫门前,做最后一次遥望。
绝色
3k一发完。
老夫老妻,日常故事
萧洵渐渐长大,被教养得愈发沉稳,行止间却已有守成继业之风,安民盛世之能。
沈泽川很是满意。
可唯有一点,几年弹指过,小储君褪了童稚,俨然是个少年了。天家讲究姻缘早定,四角齐全,是时候为洵儿物色一位太子妃。
寻常一日下朝,沈泽川便倚在软榻上把这事提给萧驰野听,毕竟是萧家的小狼,人选还是要由萧既明和萧驰野两位王爷过目的。
萧驰野正把玩着沈泽川白玉似的手指,闻言奇怪道:“急什么?他还未加冠呢,我二十有余,家里才开始给我看那些贵女的画像。”
“那是你身陷阗都,不好操办。”沈泽川看奏折看得疲累,嗓子微哑,“洵儿不一样,八大家荡平,现今京城的女儿由他...
3k一发完。
老夫老妻,日常故事
萧洵渐渐长大,被教养得愈发沉稳,行止间却已有守成继业之风,安民盛世之能。
沈泽川很是满意。
可唯有一点,几年弹指过,小储君褪了童稚,俨然是个少年了。天家讲究姻缘早定,四角齐全,是时候为洵儿物色一位太子妃。
寻常一日下朝,沈泽川便倚在软榻上把这事提给萧驰野听,毕竟是萧家的小狼,人选还是要由萧既明和萧驰野两位王爷过目的。
萧驰野正把玩着沈泽川白玉似的手指,闻言奇怪道:“急什么?他还未加冠呢,我二十有余,家里才开始给我看那些贵女的画像。”
“那是你身陷阗都,不好操办。”沈泽川看奏折看得疲累,嗓子微哑,“洵儿不一样,八大家荡平,现今京城的女儿由他挑选,东西早就备齐了,何时都能风风光光大办一场。”
萧驰野似是还觉得不妥:“他还这么小呢,就成家拘着他啊,你这个当叔叔的未免太……”
沈泽川笑了一下,抱着软枕往下滑,坐到萧驰野的怀里:“先为天家,再做子侄。这是给他找温香艳玉,又不是让他进刀山火海,年纪小点儿如何?”他一扬脖颈,吻上萧驰野的侧脸,人是哑的,唇是软的,叫萧驰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就要抱着他翻倒在塌上了。
“再说了,二郎,洵儿整日看着你我同进同出的,我怕他也学了咱俩。”
萧驰野闻言一僵,连卿卿我我的心思都被震得一干二净:“不会吧?”
“怎么不会?”沈兰舟含情眼转动,“洵儿统共亲近这么几个人,除了大哥大嫂伉俪情深能给他带个好头儿,其余的,咱俩同寝同榻,大帅花三毫不避讳,陆广白孤家寡人,你指望他能有个正常开蒙?”
是这个理。萧驰野冷汗涔涔,这可是萧家的独苗儿,要是真被带歪了,老狼王萧方旭要托梦来揍他。他沉声道:“快办,立刻给萧洵安排上个妻子。”
这倒比沈泽川还急了,逗得榻上的人直乐,眉眼弯弯的。“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是叫你先探探洵儿的口风,想要个什么样的。”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妻子?”
让萧驰野懂委婉,还不如让浪淘雪襟学会飞。沈泽川千叮咛万嘱咐的循序渐进,到二郎这里只剩下光秃秃的单刀直入。
萧洵正在喂他那只“绝”,一听这话,肉掉了。
“喂,问你呢?”萧驰野装作很不耐烦,实则竖着耳朵,生怕听到一句“全大周最好看的男人”之类的回答。
萧洵脸上两抹绯红,连称呼都不叫了:“怎么问起这个?”面对着萧驰野炯炯有神的注视,他吞吞吐吐:“要……温柔的,像我娘那样的。”
萧驰野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还要……好看,最好……最好……像圣上那么好看。”
萧洵说完抱住了头,也没碍着萧驰野伸手一顿敲。沈泽川听声出来时,端庄持重的太子正蹲在地上讨饶,也不敢跑。萧驰野那么大一只,头狼似的立在太子跟前,显得恶狠狠的,挺欺负人。
“怎么了?”
谁承想,沈泽川一发问,率先委屈起来了倒是萧驰野,开口告状道:“兰舟,咱俩的好侄儿看上你了!”
“我没有……我只说要好看的……我见过最好看的就是圣上了,拿圣上打个比方……”太子急忙解释,向沈泽川行了一礼。
沈泽川哭笑不得,自家狼护食竟对着洵儿呲起牙来了。且不说洵儿不曾说自己是个短袖,就是万一真断了,自己和萧洵差着一辈呢,根本没有什么可能。
他安抚了萧驰野,亲自和洵儿谈:“要温柔贤惠?”
“嗯。”
“要漂亮的?”
“……嗯。”
“好,我叫人画了画像,你先过一过眼,有中意的,我们再帮你查探。”
树影掩映,香炉袅袅。
丁桃从屋檐下探出脑袋来,衔着糖,“小太子,看什么呢?”他睁大眼睛,“我要告诉圣上,你不看时务策,看姑娘!”
太子忙把图卷掩了,耳朵红红的,“你小声些,这是圣上让我看的!”
“哦——”丁桃明白了,是要选太子妃呀,“有看中的嘛?”
“没有。”
“啊?刚刚那个就挺好看的呀,”丁桃跳下来夺过册子翻:“这个也好……这个也不错……太子殿下,你怎么这么挑的啊。”
萧洵低着头:“我要比圣上还好看的媳妇。二叔样样比我好,跑马拉弓,训兵打仗,我都比不过他。我讨妻子,总要讨个比他好看的。”
“啧啧。”丁桃咂舌,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萧洵,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后的陆广白,“难啊。”
“他真这么说的?”
“这臭小子!”
丁桃把萧洵的话汇报过去,就看着殿里坐着的两位手都抖了抖。
萧驰野冷笑:“他这叫找好看的?这是找绝色!想比我萧驰野找个更漂亮的媳妇,没门儿!”
沈泽川相对冷静:“如果是这样的话……阗都里的适龄姑娘是不行了。”
萧驰野接话:“中博六州要出了比你更好看的姑娘,名气能传不到阗都?况且,据我所知,离北的姑娘里比你白比你标致的——没有。”他懒洋洋地补充道:“启东嘛,除非戚竹音和花三能生一个出来,还有点希望。”
换言之,也没戏。
“他一个太子,娶个能母仪天下的就行了,还看什么脸呢……”萧驰野把手里的南红玉扔回八宝盒,又要开始盘沈泽川了。沈泽川任由他不安分地摸来摸去,轻声道:“洵儿被养的太乖了,这几年让他学什么就学什么,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你们离北的狼崽子。也就这次娶妻,终生大事,他想跟你争一争,反而有了几分少年气。”
沈泽川叹了口气,“叫费盛来。”
费盛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两眼迷离地走了,让他找一个比沈泽川还好看的姑娘?他费老十要是有能耐找着这样的美人儿,用得着单到现在?
官府告示也贴过了,民间暗访也三趟了,连青楼和尼姑庵费盛都派人去探了,最终结果再次印证,沈泽川是本朝最好看的人。
沈泽川再次召见费盛时,老十垂头丧气:“您叫我整治水患查贪污也行啊,这绝色美人,卑职无能,找不着。”
沈泽川微不可察地叹息。“下去吧。”
萧驰野从屏风里转出来,“怎么办,任由小兔崽子单着?”
沈泽川抿了抿唇,“我有个法子,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中秋宴,萧洵被几个文臣拉着应付了两杯酒,一阵头晕。他害怕自己在宴席上醉倒失态,索性自告更衣,在御花园散步。
就看前面立着一位华衣女郎,正在赏绣球菊,大概是哪家的女眷,也在这里偷得清闲。
那背影亭亭玉立,清瘦中有一段风流。乌发挽起,插着几支珠簪,尤为秀丽动人。
萧洵正要避退,就看那女郎踉跄几步,似是不胜酒力,就要跌入湖中了。
萧洵忙上前去,一边道失礼一边扶住对方。
女孩儿转过脸来。
萧洵睁大眼睛。
五官明丽娇艳,口脂一点而红,这女孩儿神似沈泽川,却又比沈泽川多了几分秾丽的女儿颜色。
他有一瞬间的心动,这不就是孤心心念念的太子妃吗?
然后女孩儿开口——那音色低沉粗哑,堪比澹台虎:“多谢太子殿下。”
说罢,女孩儿娇羞地跑走了。
萧洵如遭雷击,心神恍惚,美人口吐张飞之音给他带来的打击不亚于看到戚大帅深吻花三小姐那一次。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宴席上。
又有文臣兴高采烈地凑上来敬酒:“听说太子殿下喜爱美人,小女颇有颜色……”
太子闻言如见虎,满脑子都是那句粗犷的“多谢太子殿下”,简直听不得美人两字,立刻回绝道:“不不不不,不必了……”
“怎么样?”萧驰野抱着一身女子装束的沈泽川,被他的步摇晃得心神摇曳。沈泽川声音里带着得意:“成了。”
“也是,给他点阴影,叫他断了这个念想,不比再找个绝色容易的多。不过,你的声音怎么弄的?”萧驰野一边打横抱起沈泽川往内室走,一面好奇地问,裙摆轻纱从臂弯中滑下,在烛火中明灭暧昧。
“锦衣卫的绝活儿。”沈泽川咳了两下,开口又是一股粗嘎味儿,“萧二公子。”
萧驰野把他放到龙床上,嫌弃又好笑道,“快换回来。”沈泽川于是又换成玉石般的本音,跪坐起来,摘下一支珠钗,散下几缕青丝,轻声道:“萧二公子。”
萧驰野接过珠钗,用珍珠那一端挑起沈泽川的下巴,俯下身去:“兰舟姑娘,二公子好好疼疼你。”
口脂晕染了两人的唇,汗水湿了颊上胭脂,层层穿上的衣裙,又被层层褪去了。
玉石似的公子音色,在一浪一浪的呻·吟中,哑成了雾中纱。
第二日,许久,圣上才起,气色不错,靥足得像只波斯猫。
只听丁桃又咋咋呼呼地跑进殿里。
“不好了!不好了!二爷,主子,不好了!”
“怎么了?”沈泽川懒懒问。
“太子跟我说,他想,他想……”
“他又想干什么?”萧驰野警觉。
“他想娶个哑巴太子妃!”
码字不易,求个红心蓝手(小小声)
另,我的输入法真的蛮叛逆,萧二公子都会显示萧二狗子,导致我酝酿许久的烂漫气泡全部炸掉。🤔
红楼梦中的人名用英文怎么翻译出韵味?
比较喜欢的处理的确是主子们的名字音译,仆人们的意译。
不过如果给主子小姐们找英文名也是一个很好玩的事情,我在此尝试一下。以下不是作为翻译,而是在外国人眼中红楼梦人物的名字相当于什么。
四大家族:
贾:Firth,取false的谐音,false有错的意思,也有假/伪的意思。
史:Record,记录之意。
王:King。
薛:Snow。
贾宝玉:Pierre.Firth
Pierre来自法语,在法语中既有石头的意思,也有宝石的意思,宝玉是正邪两赋之人,似玉也似石,故取此名。
薛宝钗:Corona.Snow
西方没有合适的对应于钗的名词,比...
比较喜欢的处理的确是主子们的名字音译,仆人们的意译。
不过如果给主子小姐们找英文名也是一个很好玩的事情,我在此尝试一下。以下不是作为翻译,而是在外国人眼中红楼梦人物的名字相当于什么。
四大家族:
贾:Firth,取false的谐音,false有错的意思,也有假/伪的意思。
史:Record,记录之意。
王:King。
薛:Snow。
贾宝玉:Pierre.Firth
Pierre来自法语,在法语中既有石头的意思,也有宝石的意思,宝玉是正邪两赋之人,似玉也似石,故取此名。
薛宝钗:Corona.Snow
西方没有合适的对应于钗的名词,比较合适的概念是冠corona,和钗一样都是戴于头上,并且也可暗合宝钗“群芳之冠”的位置。钗也是暗含着分离典故的物件,在天文上Corona Borealis指北冕座,星座神话也是阿里阿德涅与狄俄尼索斯死别的故事。因为新冠把这个名字给玩坏了,所以一个备选的方案是Tiara,指冠冕式的头饰,但少了分离的意味。
林黛玉:Jasper.Woods
jasper原本只用于男性,但近代可以用于女性的。而黛玉原本就是假充男儿教养,这样中性的名字可以说相得益彰。此外jasper的本意就是翠玉,或者也可以指绿色的宝石(玉)或者墨绿色(与黛所表示的青黑色类似)。
元春:Prima
元,包含着起始之意,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数字一,大年初一的生日,头一个女儿。uno是拉丁语中的一,微言大义。故我一开始把名字设为uno,但后来我觉得Prima是更为合适的名字来表达元,prima来自拉丁语,和primary 这个词有关表示最初的,最基本的,最主要的。Prima也是用于初生女孩的名字。前三春的英文名都以p开头以a结尾。
探春:Petula
Petula这个名字有to seek的含义,与探字表现出的主动性相合。
湘云:Nephele.Record
湘云之名是云与水的结合,Nephele是希腊神话中的云女神,同是也是大洋神女的一员,兼具云和水。湘字的运用也颇有古意,故使用希腊神名显得古典,保持风味的一致。
妙玉:Wonder Jade
妙玉是法号,所以不对应英文名。wonder是佛教中妙翻译成英文时使用的翻译。
迎春:Paciencia
这个名字具有忍耐力强的含义。与探春的主动性相反,表现出一种被动性。迎春的被动性表现实际上已经不是“迎”,甚至不是“等”,而是在“忍”。
惜春:Cherish
很甜的一个名字,珍惜,珍爱的意思。
熙凤:Phoenix.King
经查证,这个名字真的有人在用,没有大家想的那么雷,有意思的是熙凤也是学名,甚至书里的公子也叫熙凤,Phoenix也是一个男女皆可使用的名字。
巧姐:Fortune
Fortuna是罗马神话中的命运幸运女神。在有些时候她的形象中包括纺车的元素。巧姐的巧指巧合也指手巧后者联系上的是织女与七夕。Fortuna兼顾两者,但缺点就是太文雅,不像乡下老妪起的,fortune是由fortuna衍生出的 这个词指财富,运气,命运。fortunately有幸好的含义,fortuity(偶然性),也有同一词源 ,改为Fortune则通俗不少(听上去好像“富贵”)。
李纨:Nona.lee, 字宫裁:Clotho
李纨这个名字虽简单但不落俗套。Nona这个名字很简单,在拉丁语里指九,但却也是一位神的名字,罗马命运三女神中的纺线的就是这位,这位也对应着希腊神话中的Clothos,我将后者设为李纨的字的对应,有古风,Clotho的本意就是纺织者,也补充说明名的含义。
可卿:Anesidora
这个名字的确是我放飞自我了,Anesidora是Pandora的别名。
Pandora的意思是所有的礼物,合兼美之意。潘多拉也是集合了所有神赐的礼物,恰如兼美,得钗黛之美实则得天下所有女子的美好。
Anesidora的意思是献上礼物的她,潘多拉打开盒子从此世间就有了灾祸苦难。(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
至于秦的姓我还没有找到很好的对应,秦通情,但是情又如何翻译呢?实际上我觉得情在西方文化里最接近的概念是eros。
英莲/香菱/秋菱:Lotus.Florence.True/AromaticTrapa/Autumn Trapa
英莲,香菱,秋菱三个名字都是金玉兼美式的。所以我把英理解为花,Florence是中间名有开花,繁盛之意。香菱的aroma与袭人的aroma是一个呼应在于一个香字,并且两人也共用了一条石榴裙,是两人的交集。
薛宝琴:Lyra.Snow
lyra指里拉琴,地位和我们的古琴差不多,在天文上lyra也指天琴座,这是与宝钗之间的呼应。琴在宝钗的灯谜诗里也是具有分离意味的,在星座神话中,天琴座也是一个离别的故事。
邢岫烟:Misty.Fall
清代评点家指出,取邢之用意是因为“秋官之相”。故选择了代表秋季的fall做姓氏。misty指雾,具有神秘感,况且无论是理解成秋季之雾还是多雾的秋季都太有感觉了。
李纹:Decuma.Lee
李绮:Morta.Lee
按照长幼把剩下的两位命运女神的名字分配给了李家姐妹,在神话中Decuma测量生命线,Morta切断生命线,联句以李纨起,以李绮终,恰如测量生命线时的分工。
一些丫鬟的名字
怡红院
袭人:Aroma,芳香
媚人:Amora,爱
Aroma沿用旧译,媚有喜爱之意。如大雅中有思媚周姜。 媚人是拿来和袭人对仗的,名字的形式一致,aroma和amora的拼写相近,只是互换了两个辅音作为对仗的暗示。
晴雯:Nubes,拉丁语中的云。
绮霰:Graupel,英语中的霰,但是相比sleet或hail生僻。
雯和霰都是较为生僻文雅的词。
麝月:Musky moon,麝香的月亮。
檀云:Santal cloud,檀香的云。
秋纹:Wave,波纹。
碧痕:Rippe,涟漪,水波。
两人都和水有关,碧痕跟宝玉洗澡,两人一起出场时是在抬水。
茜雪:Red snow,红雪。
芸香/蕙香/四儿:Herb scent,香草的气味。/orchid scent,兰花的气味 ,“一箭数花为蕙”。/the Fourth 第四个。
蘅芜苑:
金莺/莺儿:Gold oriole/Oriole。
文杏:Tiny apricot。
潇湘馆:
紫鹃:Nightingale,夜莺,西方文化里比较具有悲情意味的擅鸣的鸟类。
雪雁:Winter anser
春纤:Silky green spring,有泉的异意,故选用相近的绿。纤给人的感觉很奇特,让人难以把握,我用了一个silky,具有原本纤字带给人丝绸的联想,但是原本那种破碎感没有了。
贾母处:
贾母好享乐,丫鬟名字也都是宝石彩禽,读起来有琳琅之感,音节不能太长。
鸳鸯:Lovebird,回目里有鸳鸯女无意遇鸳鸯。可以译作 Sister Lovebird met two lovebirds inadvertently。
琥珀:Amber,琥珀
王夫人处:
王夫人不善取名,丫鬟的名字没有明显的生僻字,音节较多念起来也不响亮。
金钏:Gold bracelet 。
玉钏:Jade bracelet。
彩云:Colourful cloud。
彩霞:Colourful glow。
凤姐处:
平儿:Pacifica,有太平,和平的含义。平儿半主半仆人,名字比较像人名。
丰儿:Flourish,丰儿与宝钗具有重象关系。容貌丰美中的丰正有此意,flourish本意是像开花一样繁盛,侧重植物的生长繁盛(丰收)。花是与宝钗联系紧密的意象。
红玉/小红:Ruby/Red
男性的正式名字:
这个我打算全部音译,具体的含义用注释来表明,不过找到类似的英文名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姑且试之。
世家子弟:
水溶:Alpheus.Water。
Alpheus是古希腊中同名河流的河神,古希腊神话中男性河神众多,但Alpheus有一个求爱并追逐女水仙的故事。贾宝玉祭金钏是在水仙庵,是在把金钏比作洛神,回家糊弄大人时说的是祭拜水王的妾 实际上在这里就是把北静王当做掠走洛神,使洛神溺死的男水神河伯了。
薛蟠:Drake.Snow,字文龙 Drco。
drake指龙兽,是一种西方龙的亚种,类似于蟠龙之于东方龙的关系,Drco是希腊语中的龙。
薛蝌:Rune.Snow。
薛蝌的蝌指蝌篆,暗指薛蝌的文采,rune就是卢恩符文,一种古老神秘的文字。
冯紫英:Hyacinth。
Hyacinth就是那个被铁饼打中了头的阿波罗好友,后来他的血化作了花。一般认为此花是风信子。现在 hyacinth可指风信子这种花(英),也可指风信子一般的紫色(紫),也可指一种“宝玉”风信子石(英通瑛)。冯目前没有想法,不过红楼原文应该是取渡河之意。
卫若兰:Athamas。
orchid在西方实际上常和情色联系在一起,就连ochid这个词也可指睾丸,西方兰花的得名是因为兰花根长得像男人的睾丸。
Athamas是Nephele的丈夫,卫若兰最重要的作用是作为湘云的才貌仙郎,故取此名。
陈也俊:Adonis。
这个植物神在西方就是美男子的代名词。
柳湘莲:Nefertum.Willerton。
Nefertum是埃及的神明形象,是坐在莲花上的孩童,也是芳香之神。湘莲或通薛蟠的相公香怜,湘莲即香莲,willerton的语源和柳willow有关。
非世家年轻男性:
秦钟:Horn,字鲸卿:Gjallar。
horn是号角,做名字时指制号人或吹号人,在西方具有警戒作用的应该是号而不是钟,秦钟字鲸卿,意在以情为警钟(情钟),和风月宝鉴的戒妄动风月之症是异曲同工的,当然秦钟也可能指情种,horn也容易让人联想到horny这个词。
蒋玉菡:Casper.Bud.Grass。
Casper是jasper这个名字的变形,自然有玉的含义。此外这个名字也有另一重含义bringer of treasure,宝物的带来者,或者可以对应将玉含的谐音。bud做名字是buddy的缩写,一般做昵称。但是bud这个词本身就有花苞的含义(菡)。蒋是古书上的一种草。水溶冯紫英的姓是与水有关,蒋玉菡柳湘莲的姓是与木有关。
DLC:一些中间名的确定:
宝玉,宝钗之宝:Precious,
黛玉之黛:Kohl,
四春之春:Horae,
熙凤之熙:Phoebus。
【将进酒中秋二十四时|16:00】隔岸观我
民国架空文学,不参考史实。
全文2.2w+
世人观我,如隔岸观火。
01
2020年。
断桥
杭州的九月还是很热,这样的天气大概要持续到大概中秋节前后才能停下,萧驰野其实不大乐意在这种天气出门,但今天又确实是抓拍鸟群的好日子,他等了很久,并不大想轻易放弃,最后还是出了门。
西湖的人多得要死,每年这座桥都活像是有什么推人下水的kpi一样,挤得非要水泄不通。萧驰野懒得在那种地方凑什么热闹,索性躲到了一边的河道支相机,这是一条难得没什么人的窄道,对面是大片盛放的荷花塘。
他把相机架起来,雁...
民国架空文学,不参考史实。
全文2.2w+
世人观我,如隔岸观火。
01
2020年。
断桥
杭州的九月还是很热,这样的天气大概要持续到大概中秋节前后才能停下,萧驰野其实不大乐意在这种天气出门,但今天又确实是抓拍鸟群的好日子,他等了很久,并不大想轻易放弃,最后还是出了门。
西湖的人多得要死,每年这座桥都活像是有什么推人下水的kpi一样,挤得非要水泄不通。萧驰野懒得在那种地方凑什么热闹,索性躲到了一边的河道支相机,这是一条难得没什么人的窄道,对面是大片盛放的荷花塘。
他把相机架起来,雁群在日落才姗姗来迟。
萧驰野起身去拍,忽然看见镜头里无端闯进一只盘旋的白鸟,那只鸟羽翼很宽,展开长翅几乎要接近半米长,这样的体型在鸟类里不算大,所以飞起来的时候显出几分迎风动的灵秀来,这是萧驰野从未见过的鸟,他愣了两秒,急忙去拍,只见那只白鸟在半空盘旋数次之后,忽然像远处的天空俯冲而过,最后又如雪雾似的掠下,萧驰野的镜头追随它,最后照进了又一个白影子。
那是一个青年,穿着身最普通的米黄衬衫牛仔裤,他就那样站在不远处一座空荡荡的桥上,伸出手臂迎接那只白鸟。鬼使神差的,萧驰野忽然离不开了视线,他忍不住将镜头放大,像是死死的黏在了那青年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盯得太久了,他那眼睛忽然无端酸胀起来,就那么毫无缘由的流下泪。
镜头的监视器里,萧驰野愣愣的望着那青年,他那么清晰地望过来,微笑着,似乎在说什么。
“是你啊。”
是谁?他们认识吗?
只见那人又说了四个字,萧驰野学着他的口型在心里默念一遍,终于分清了那四个字,
“好久不见。”
于是往事轮回,岁月骤转。
02
民国后二十七年。
长决
“将军。”
“老大?”
“二爷!”
丁桃一声比一声大,他看着那个坐在摇椅上的人,那天下了雨,细碎的雨从银丝坠成珠玉那样晶亮的东西,它们坠下来,在窗边砸碎成无数片那样迸溅开来。
萧驰野这几年总是生病,医生说他年纪大了。人老了以后,就很难再想起某些往事,人脑大约是很不靠谱的,它是撒谎的惯犯,热衷于抹去所有自认为的痛苦,至于喜悦就能在幻想中停留很久,让人能借此苟活。痛苦和喜悦在最后,也不过是一点模糊残存的痕迹。
他忘掉了很多事,有时候也甚至并不能听见丁桃的声音,连听力也消退,看不见,听不见,那像是与世界剥离。
其实,按照现在的标准来说,他无论如何也和老沾不上,但放在当年那样的年代,能活过三十岁已经算是赚了,那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路上,死在一颗子弹下,有的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无辜成了抹连死因都不知道的冤魂。
可即使记忆不清,萧驰野的身体还算是很健康,——对于一个军人来说。
他没有肢体残疾,甚至连脸上都没落下明显的疤痕,只有面中靠近眼下的位置留了一道伤口,很多年过去,这道伤口已经好全,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白色的痕迹,不凑的很近几乎看不出来,已经看不清当时的深可见骨。过去了这么多年,萧驰野仍然面容英挺,时间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眉眼间仍能清晰可见深邃风流。
萧驰野是战争英雄,是亲身蹚过那场腥风血雨的人。他和别的战争英雄不一样,萧驰野亲手杀死了彼时将要刺杀总司令的凶手,亲身结束了一场更大的战争。
那一年他获得了一个军人所能获得的最大荣耀,功成名就,冠冕加身。至于钱,他这人,本身就不缺钱。
但丁桃这么多年来总是对他的财政收入奇怪。萧驰野确实是不缺钱的人,他出生在世家,行二,家里的钱就剩他俩平分,丁桃从小就跟着他,这些年也一直照顾他本人的生活起居,萧驰野不怎么过问钱的事,家里的钱大多都过丁桃的手,再由骨津晨阳一并分管,数目都对得上。可有一年,萧驰野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大笔钱和一栋宅子。
那笔钱的数目极其可观,甚至称得上是可怕,——那天萧驰野独自一人外出,不允许任何人跟着,回来的时候拎了一个箱子,那箱子不算大,竖着提也大概只将将到萧驰野膝盖的位置,看起来极沉重,哪怕是他提着,也同样有种要下坠的感觉。那是一只老式皮箱,看上去已经很有一些年头了,上面的牛皮有一部分脱落斑驳,但看得出箱体是整块牛皮切割,边角用作固定的铜钉陈旧但仍未脱落,可见保存很好。丁桃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他们那个时候的箱子。
民国后。这种皮箱在现在已经不多见,大多开始用更廉价也更通行的皮料或者更新的材料,而在当时,这是最时兴的款式,也是洋玩意儿,不少有钱人想买也买不到,普通人更是没见过。丁桃只见过这种材质的皮箱一次。
那时候还在海上。它被一个年轻的男人提着,那人身量颀长,他穿着当时最普通的长袍,长发过肩,耳边的长坠子在月夜下泛着光,他一手提着这只箱子,一手持着枪,枪口泛着冰冷的金属色。
萧驰野手中的皮箱在顷刻间和那场噩梦似的月夜中,那个年轻男人手里的皮箱惊人的重合起来,他恍惚的看着萧驰野打开那只提箱,那里骇然装着整整一箱金条,整齐又安静地码在箱子里。
那时候时局动荡,政府为了应该各种钱币贬值等等情况足足发行了过百种不同的货币,这就使得那些货币只具备特殊时期的效力,很快就会迅速贬值而变得一文不值,金银这样的硬通货才是当时的官员和财主敛财的主要手段,金银不会贬值,它们的身价只会随着时间水涨船高,如果想要为人留下什么东西,金银才是最好的选择。
丁桃认识这种货币,它在那时候因为形状的相似被人们戏称做“大黄鱼”,这种金条很特殊,同样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它们通常作为一种象征循环流通于当时的权贵和高官手里。它可以换来更多穷人不敢想象的东西,譬如一条人命,一件职务,或者更多。
丁桃呆在原地,他并不最在意这个几乎可怕的数目,却活生生被那里面几乎铺面的谨慎和慑人的爱意惊得愣住,他忍不住想,是谁呢?谁为他留下了这笔钱?他是什么身份,又抱着什么样子的心情?
他好像产生了幻觉,竟好像顺着那皮箱看见了某些小心翼翼的影像,对方小心的将这些钱放进箱子里,等待着萧驰野来取走他,取走这个箱子,也取走那个人的心脏。
萧驰野打开它,像是打开了遗留失落的宝藏,魔鬼留下了巨额的财富,又要降下诅咒在他身上。因为丁桃眼睁睁的看着他在那只提箱里翻找许久,他什么都没找到,最后漠然又仿佛被抽了魂似的合上提箱,好像被那里的某些东西生生楔在了原地,直到很久以后,他终于摇摇晃晃的回了房。
他走了一场从生到死的长路,又忽然被这东西生生拽回来,痛楚如过电般,再无路可退。
潮湿的热气和着往事,像某种叫人麻痹的剧毒那样顺着骨髓攀爬,最后缠绕了心脏。猝不及防的追忆往事,有时候是要命的。那天夜里,萧驰野发了场高热,那场病险些要了他的命。
要不是医生最后诊断萧驰野只是普通风寒,金条就是真金条,丁桃他们都要怀疑有人在里面投了毒。
萧驰野好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箱子摧垮了意志,他断断续续的治疗了几个月,终于在萧既明夫妻两人赶来照顾的第二个月好起来。从那以后,丁桃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只提箱,他们也从原来的房子搬到了这座空旷却远离城市的别墅。
这栋宅子像是那箱子的附赠品,它已经太老了,处处都能看见从前特殊的样式。
人的记忆总是很离奇,它能轻易忘掉任何事,也能在看到某一个再细微不过的东西将你转瞬拖回那场旷世经久的回忆里,哪怕是一个物件,一点气息。他好像和那提箱来自同一个古旧时间,故人的魂魄如幽灵般附身于每一处,经年不肯散。
萧驰野不到五十岁就辞去了之前在部队的一切职务,他放弃了所有前半生的荣耀和功勋,偏居一隅。这样就又过了二十年,他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睡着和发呆的时间也就越多。萧驰野很喜欢这栋宅子的顶层,那里有一扇偌大的落地窗,从哪里往下望能看的见整座山,晨辉浓雾,夜幕天玑。他总是靠坐在窗边看,好像在想什么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丁桃有一个秘密谁也没有说,他不敢说。
正是那天萧驰野生病的时候,丁桃留下守夜,他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监控仪器发出刺耳的鸣叫,丁桃被吓醒了,他满身冷汗的跳起来叫来医生,又去查看萧驰野的情况,他看见这个男人紧蹙着眉,他还在昏迷,像是被梦魇住了,面容苍白,满头都是冷汗,那表情转瞬就狰狞起来,萧驰野张开口就要讲些什么,丁桃不敢错过,他附耳去听,终于在那些迷乱的胡话中清晰的剥离出一个名字来,
“沈兰舟。”
丁桃甚至来不及惊骇,下一刻他便被抓住了手腕。萧驰野从军多年,手劲儿大得惊人,片刻就将丁桃固定在了原地,他胡乱的讲着话,声音和呼吸越来越急促,几乎要到了连名字都破音的地步,将那个人的名字颠三倒四的叫了个遍,起初还咬牙切齿,后来越发急,只喊了兰舟,兰舟。
兰舟啊。
他听见了那个名字。
沈兰舟是沈泽川的小字,那时候,几乎没有人会这样喊他,人人都说沈泽川叛国,此人狠厉阴毒,做事不择手段睚眦必报,他在当时的处境正是四面楚歌。可他太聪明,又身处高位,测算无疑到几乎天衣无缝的地步,总是不留痕迹,没有人抓得住他,若不是最后他在最后一场战役中算漏重伤,或许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甚至还在逍遥法外,而最后亲手杀了他的人,正是萧驰野。他亲手用匕首捅穿了沈泽川的心脏,又将他挫骨扬灰,连个坟墓,一具全尸都不曾留下。
也那一战,萧驰野从战无不胜的将军,成了人人称颂的英雄。
民众大多会对英雄事迹津津乐道一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两人的关系都被人数次揣摩,有人说他们本来就有国仇家恨,也有人说,沈泽川背叛的第一个人就是萧驰野,从此因爱生恨。总之,在各种不同的版本中,两个人都应该是滔天之仇,不死不休的关系。
丁桃那时候还没日日跟在萧驰野身边,他被派去保护萧洵,对此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听说两人的关系有些复杂,而萧驰野又实实在在的亲手杀了沈泽川,他本人看上去似乎从不愿听到沈泽川的名字,丁桃于是在回来之后总是对此也小心翼翼的不多提及。
可刚才的那几声,那几次相同的名字。
那样熟稔,又亲昵。那样轻巧的被吐出来,急促的呼唤,带着几乎铭心的痛苦。
好像这个名字,已经被萧驰野含在口中转了无数次,所以脱口而出,连遮掩也难。
丁桃想不通,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恨,他想,这个世界上大概是没有人能把仇人的名字喊得那样百转千回,连叹息都藏着依恋。若不是仇人,还能是什么呢?
萧驰野很快就被推回来,他已经平静下来,也不再那么烧。半夜三点,他醒了一次,只是睁着眼,医院对他这样的级别极其重视,更何况是这样的大病,安排的病床也是双人床,足够宽敞,丁桃眼睁睁看着他胡乱在床边摸索着,然后又好像真实那样的握住了空气,他做得太熟练了,好像很久以前,真的有一个人躺在那里,就那么侧躺着,能够叫他一伸手就摸到。
他大约也会像现在这样握住对方的手,抚摸他的指尖,然后得到爱人一个带着笑意的亲吻。
而这样的深夜或清晨,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了无数天。
过了一会儿,萧驰野忽然轻声开口道,“我想要,兰舟。”
他说的太轻了,好像梦呓,又那么惶然,好像一场大梦方醒,骤然清醒,所以幻想的爱意和温存泡影那样消失无踪。
这件病房里当然没有人能回答他,而“兰舟”也死了很久,丁桃听说,他死的时候很年轻,没超过二十七岁,放在那个年代,像他那样的人,算是早逝,死的时候,全尸也没留,到现在连个可以祭拜的坟墓都没有。
只是一个名字,可丁桃却从这短暂的一个梦呓中窥探到了一段惊人的往事,那些不容于世的情意和痛楚,这是他的秘密,也是萧驰野的秘密,他们都守口如瓶,讳莫如深。
此后,他就再也没有在萧驰野口中听到过那个名字,直到很久以后的今天。
“二爷?”
丁桃看着萧驰野倏忽盯着他瞧,那眼神太凶了,像是要一口咬断他的脖子似的,他的面颊不那么明显的抽动了片刻,终于缓缓地,像是从喉咙里吐出了个不明显的气声,“兰舟?”
这个久违的名字,让丁桃被钉在了原地。
而后,萧驰野的眼神骤然清明起来似的,他倏而收回了那样叫人畏惧的凶狠,重新变回了一个老人,又成了丁桃熟悉的样子,他忽然说,“今天是去钱塘的日子吧。”
丁桃点点头,——他刚才叫萧驰野,也是因为这个。
每年正月初七,萧驰野都要独自去一次钱塘,他到江边去,一去就是很久,等到后来,他很难自己独自过去,丁桃就会开车带他过去,萧驰野总会在那里站很久,不知在看什么。
每年他都只有一个人,今年他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他们大概已经等了太久,雪在伞面上细碎的积了单薄的一层。
那两人一高一矮,高一些的那人替身旁的人撑了把伞,那伞斜扣着,将另一人完完整整的扣在了里面,连那天青色长衫的衣角都未沾风雪,两人手腕上都系着一根细线似的红绳,牵连着,在风中微微晃动,像某种分明脆弱却牢不可破的约定。
那穿青色长衫的男人见他来了,不远不近的低招呼了一声,“策安。”
声如玉碎,温润平和。
丁桃认识他,闻声识人,世上也就仅有那样几个人能这样叫萧驰野,他年少时有一位名满天下的友人,逍遥客,文曲星,“璞玉元琢”姚温玉。
姚温玉年少成名,名满都城,青年以后遭逢变故,从那以后,他变成了沈泽川的谋士,也是他的挚友,身边的人则是沈泽川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名叫乔天涯,他身边还有费盛,他们是沈泽川最信任的近臣,为他拿下了不知道多少战役。沈泽川站在血海尸山上封王,这三个人便有从龙之功。
没有人知道姚温玉为什么要跟着沈泽川做,可他却义无反顾的做了,险些也在当年跟着他送死,后来是乔天涯将他救了出来,他们在沈泽川死后便远走出国,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丁桃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从少年到青年再到现在,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曾经青衣卓绝的郎君仍然如青松玉石,可他真的已不再年轻。
一时间,恍如隔世。
“你老了。”姚温玉先开了口,他说,“我们都老了。”
丁桃几乎下意识就要把萧驰野拦在身后,照理说,作为沈泽川这边的人,他们是敌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巧在这一天的同一个地方碰上。
乔天涯将伞又向爱人那里倾斜了一点,看不出是戏谑还是嘲讽道,“小孩,我们跟你家二爷打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们若真想动手,还等得到现在?”
丁桃被他一噎,他早就不是小孩了,可萧驰野不生气,他只好瞪着乔天涯。
姚温玉碰了碰他的手肘,大约是叫他不要挑事儿,复又对萧驰野继续说,“我们刚回来,我这几天心里总是不太舒服,总是梦见他,就想来看看,想想,也到这个日子了。”
丁桃想,梦见谁?沈泽川吗?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萧驰野每年也来这里?
他忍不住看,萧驰野的面容轮廓很深邃,眉眼仍然俊美,此时却覆盖着一层看不清神色的阴翳。
陈旧的提箱,梦中的名字,还有每年固定时间的故地重游,萧驰野在对着这条苍凉的江怀念什么?
丁桃总以为他或许是曾经征战时在这里有什么无法忘怀的回忆,现在想想,比起怀念,更像祭奠。
萧驰野果然对见到昔日旧友兼旧敌没什么反应,直到现在听到他说梦见,他那神情忽的怔了怔,忍不住开口问,“梦见,他说什么?”
姚温玉道,“没说什么,什么都没说。”
萧驰野的神情在一瞬间不明显的落寞下来,他望着江边,远处起了潮,掀起的水被逼成了一条惨白细线,带来铺天盖地的潮湿水汽。
“我从没有,梦见过他。”他忽然说。
时间真的过去了太久了,所以过往熟悉的记忆,气息和声音都被消磨,连面目也模糊不清。
很多年过去,可即使现在,乔天涯依旧忘不掉当年的事,大约是仇恨总要比爱更长久,以至于经久不能忘,于是他总是想要讽刺,开口就是讥诮,
“你当年,把他挫骨扬灰,撒在这里,还指望梦见他吗。”
丁桃在那一刻愣住了,他呆呆得又一次看向萧驰野,这一次,他清晰的在那张脸上看到了无法遮掩的痛楚,可能是太痛了,萧驰野本就有些浑浊的眼神竟显出几分茫然来,天地阒静。
好半晌,他疏忽转身,“回去。”
那动作太快了,好像在逃离。
雪下了很久,地上都堆了不浅的一层,险些把他绊倒。
乔天涯哪肯罢休,他不追,只是漠然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你回去,要回到他的房子里去吗,你想回家,却把他留在这里。”
“兰舟。”
“不要沾风雪。”
雪太大了,抬眼空茫。
来时雪满,去无归路。
沈泽川被留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快要三十年。
他来这世上,从生到死,走了一条没有归途的路,这条路太长,长得走不完,又太短,他统共也不过活到二十七岁。
“二爷!”
.....
“阿野?”
萧驰野骤然回头,他看见一个颀长的人影正靠在车门上,风雪将面目模糊了,萧驰野只能看见他束在身后的长发和耳边那一点几乎秾丽的红,那是什么?萧驰野努力的想着,他太熟悉了,可无论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样大的风,他只穿了身单薄的月白色长袍,大概是在这里等了太久,雪在那肩膀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他用力去看,终于看见了那个人。
“....”
萧驰野想说话,可他刚一开口,骤然就被那风呛着了,雪粒子埋在喉咙里,石子似的堵着,怎么也说不出话,他太着急了,又被逼得呼吸也急促。半晌,他终于呛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兰舟。
沈泽川这就笑了。
他还靠在车上问,就像当年那样含笑道,“二爷,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啊。”
他是真的笑起来了,那双含情眼里都是温和。萧驰野总能看出他笑得是不是真心,沈泽川大多时候都在笑,可总是很难看见他真的笑起来,有时候阴厉,有时候又挑衅,更多时候是并不带什么感情的笑一笑。萧驰野后来再见他,沈泽川的神情又变了,他也笑,可那双眼里总是藏着种深沉的东西,无时不筹谋,无时不忧虑。
可现在,他是真的笑了,温柔的,温和的,眉梢眼角都是这样的笑意。
上一次他这样笑是什么时候呢,萧驰野真的想不起来了。
好像。
是在他死去的那天。
死去这个词好像什么隐秘的暗语,把他从这样的美梦里骤然惊醒,萧驰野只觉得心脏疏忽被捅穿了,冷风当胸而过,利刃似的把里面的心肝脾肺都搅成肉泥。
他死死的看着沈泽川,一步也不敢再近,胸口分明闷着血,他好疼,可一句话也说不出。
是了,他还是这样年轻,和记忆里别无二致。只有活人才会老,他的兰舟已经死了,他的时间,早早凝固。
“二爷!“
萧驰野恍惚回神,再回头,那抹白影子已经云雾似的被风打散了。
这天太冷,你冷不冷啊。他想。
那天之后,萧驰野的病突然恶化,在医院整整呆了快半年时间,他出院的那天,刚好是中秋,萧洵来接他回家过节,萧驰野突然不大清醒,一言不发的又要去江边,又含糊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看上去太急迫了,看上去那么急促,又带着难以承受的痛苦,萧洵也着急起来,慌忙的打电话给父母让他们来看。
陆亦栀小心的凑过去听,她终于从口型辨别出了熟悉的三个字,
“沈兰舟”
“我想要兰舟。”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没有人再记得这个名字,萧驰野终于能光明正大的说,“我想要他。”
可兰舟早就死了,死在他二十七岁那年的中秋。
陆亦栀在哭,屋子里再没有别的声音,空气凝固成某种胶质,就那样填充进肺里,挤出所有赖以生存的氧气。
只一会儿,萧驰野的目光又清明起来,他不再说话,那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叫兰舟。
他死于第二年冬天。
那天夜里,他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
03
民国二十三年。
“好久不见。”
上海滩是笙歌不休的不夜城,这座城市被浓雾笼罩着,无处不存着脓疮,暗流涌动,风雨欲来。大街每天都有尸体在清晨被抬走,这些事,警察已经干得熟练,事实证明,特殊情况下,人人都是干清洁工的一把好手,他们熟练的处理生蛆的尸体,再冲洗掉已经干涸凝固的血。
这条巷子又开放了,女孩子扎着辫子和同伴跳皮筋,青草皮下还漏下了那尸体一根带着陈旧戒指的断指,皮肉大多没了,只剩不怎么腐烂的骨头,被一脚踢倒不知哪个角落。
死人是常事,人人都可能死,至于凶手,这座城太大了,容不下乞丐,却容得下凶手,他们揣着刀像影子那样藏进人群,再也找不着。穷人像虫子那样活着,被夜里刺眼的灯光一照,它们就钻进缝隙里去了,于是上流社会的先生小姐们满不在意的滑进舞厅,在灯光和吴侬软语的低唱里含情脉脉。
红绸暖帐,入目都是盈盈一握的腰肢,这里的姑娘天生就知道怎么蛊惑,怎么引诱,手臂温软细白,像水蛇。
萧驰野斜倚在雕花木栏上,他举着酒杯,身边人影交错,都大笑着上来攀谈,叫他萧二少。
萧驰野才是今天这座红楼灯影中心的主角,他年轻,英俊,身有军功,手握重权。这样的人,无疑是出现在这上海滩的巨大财富,人人急着攀附奉承,搭上了萧驰野无异于搭上了萧家,搭上了他背后的军队和军火,在这种时候,手里有枪,无异于买了又一条命。
萧驰野举杯微笑着和他们颔首,他没穿长衫,反倒穿了身当时洋人流行的衬衫西装,黑衬衫的领子敞开着,露出一小片赤裸的胸膛。
佻达浪荡,他从来应心得手。
“策安!”
一只冰凉的高脚杯抵上萧驰野,来人显然也是个公子哥儿,只听声便知道是谁,——李建恒,驰名纨绔,废柴的名头比他有钱的名头更响亮,跟萧驰野也算是半个发小,两个人当年犯起混来也是难分高下。
萧驰野挑眉呦了一声,举杯同他一碰,清脆的声音短暂恢退了周围呛人的杂乱香气。
李建恒自然的搭了只手在他的肩膀上,“怎么,没有喜欢的?”
萧驰野没动,眼也不眨,李建恒同他也是多年的朋友,一眼便看出他那点子兴致缺缺,萧驰野也确实有傲慢的资本,他看不上眼,便是大总统的女儿来了也没用。
他神秘兮兮的朝好兄弟打了个眼色,按着他的肩膀亚低声,“知道你挑,给你接风洗尘,兄弟我可是用心了,”正说着,萧驰野便听见席间席上一阵低呼,随即就是又一次人声鼎沸的奉承。萧驰野看着下面人头攒动,隐约听了几个字儿去,模糊的分辨出一个名字,
“沈泽川。”
后来,这人便散开了,露出里面原本被包裹着的一个修长人影来,他穿着身正统的长衫,青竹影纹绣在上面如月影横斜似的流动起来,这立领扣得牢,萧驰野只能从这个角度看见一截白生生的皮肤,他抬手,那细瘦腕骨上坠着得一檀木串便垂下来,好像就要从那手上给掉了似的。
李建恒舔了舔嘴唇,声音还有几分不明显的感慨,“瞧这美人儿,入不入得起你的眼?”
楼底下那美人儿似乎是做了什么动作,于是周围纷纷给他让开路来,人都黑压压的,像是拖在他袍摆后头的一片阴影,这样便露出脸来了。
“生得好。”
这又怎么只是生得好?
他一抬眼,那面容大半便被昏昏灯影覆盖了,仅露出一面流畅优美的侧颜,分明像一幅色彩分明的画,底色是白,眉眼却秾丽得惊心,红绸缎,软烟罗,他像是这场十丈红尘里的一柄冷肃长刃,分明站在这里,却又格格不入。
生得好啊。
灯影在晃,萧驰野于是忍不住眯起眼想要细瞧,那人却倏忽的回了头,那是双含情目,他竟是无端笑起来,含情吗?萧驰野想,他想着,美人含情,也淬毒,不知道多少人就死在这一笑之下。
要美,还是要命?
可他的目光仍然追随着那细长的影子,又反复的将这个名字咀嚼起来。
“这人名叫沈泽川,相熟的几个都叫他兰舟,他是上海滩起来的新贵。”李建恒还在介绍,“说来也奇,他来这儿也不过大半年,几个月前突然不知怎么的搭上了花家和奚家两条路,得了权,也得了财。他很有钱,我们也查过,可他名下的钱好像真的是无缘无故多出来的一样,找不到来路,这不,上个月刚任了大法官,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呢。”
“这位沈院长有个怪癖,他每个月总要来这儿一趟,却不是为了寻欢作乐,就是为了同那些戏子似的唱台戏,唱过又走,今儿你就是有福了。”
萧驰野饶有兴趣的哦了声,“怎么,他唱得很好?”
李建恒笑了声,忍不住说,“长成他那样,破锣嗓子也能听成天籁去,夸一声余音绕梁呢。你瞧这些人过来,打得都是这样的注意,也不止单纯是想买女儿,那扮相,也真是美极了。”
人群一阵骚动,嘈嘈切切的声音不绝于耳,突如沸油入水,连空气都在压缩中迸溅开来。萧驰野忍不住跟着那光往去看。沈泽川已经换下了那身长袍,他穿着大红又繁复的戏服,头面却没带上,长发披垂,不着妆面,只看得见那张素白面容上殷红的唇妆,那胭脂太红了,像血,也像火。
楼里不知什么时候熄了灯,那光追着他打,阴影从上头打下来,这就将他那下颌线打得分明,紧绷锋利如刀剑过后的刃。
缟素,红妆。
沈泽川生得美,却其实并不阴柔,连这样的装扮也没法让人生出类似雌雄莫辨的感觉来,萧驰野清晰的意识到他是一个男人,然而他只是垂首站在那里,就叫人再挪不开视线。
音乐没有停,可台上的沈泽川却忽然停下了,他缓缓的垂眸,就那样越过人群,直直的望向萧驰野,疏而笑了一瞬。只是那一刻,极致的秾丽和阴郁尽数集中在他一人身上,恍惚如神佛,又如厉鬼。
歌女还在唱,声线婉转,这样一首歌,台上那人只美,却不柔,凛冽藏锋。
“咔哒。“
萧驰野蹙眉,忽然偏过头,李建恒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到底是什么?萧驰野没有理会李建恒,循声望去,倏忽在余光里望见一个细小不过的闪光,那是某种金属或者针尖的反光,女人的胸针吗?哪里没有人,除了胸针,还会是什么?
下一秒,他看见那一点反光箭一样锐利的对准台上的人,聚光灯吞没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光,一种恐惧的猜测猛的在萧驰野脑子里炸开,只觉得连呼吸都讲要停滞,他骤然提气厉声道,“沈泽川!趴下!”
那不是什么胸针,那是金属枪口的反光,这根本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没有人听到那声音,唱词盖过了一切细小的危险,他们藏在这些温柔乡里,像毒虫那样伺机而动。
人通常会本能的遵循瞬间的命令,沈泽川反应很快,甚至比他以为的更快,他猛地矮身,一颗子弹擦着那宽大的戏服过去,在大红的袍子上留下一个灼烧的洞。
人群慌乱而骚动,而事件最中心的沈泽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台上,他俯身而下,大红的衣角如云雾那样在半空散开,萧驰野在下一刻感到腰间有风拂过,他只看见一片艳红,像在雪地里凛冽盛开的花乘风来。
“——砰!”
鲜血炸开,迸溅在衣服上,也溅了一点猩红在沈泽川的下颚,他面容素白,于是那一点红就成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糜艳。
远处,那偷袭的人已经死了,沈泽川出手太快,他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挣扎,只有惊恐的睁着眼,额头上的血洞狰狞。
沈泽川开枪的时候,他们离得不是太近,不然,就这个距离,恐怕连整个脑袋都要被炸开。
这大厅刚才还人满为患,此时却桌椅侧翻,红绸凌乱,客人们无一不跑,李建恒没见过这种场面,惨叫一声晕了过去,一时间,这偌大的厅中竟零散只剩他们两个人。
沈泽川脱了已经粘上血的袍子,又变成了那个素白的人形,之前那样如艳鬼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无处不在的寒意。
然而还不待萧驰野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起来,他踩着血污往前走,声音似乎也在笑,那么轻,
“好久不见。”
萧驰野愣住了,他来不及抓住那片云似的衣角,带着体温的枪还在发烫,烫得叫人生疼。
然而等他再去看去,那片衣角已经飘然落下,没进黑暗里去了。
03
民国二十三年秋。
回家。
沈泽川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函在第二天就自己落到了萧既明手里,自然,第二份也送到了萧驰野手里。
他们收到了两份邀请函。
沈泽川这次的邀请很奇怪,他大多邀请了一些文人雅士,其中不乏一些富商,大多是他的生意伙伴。
沈泽川和花家搭上关系,人人都以为他们会是一条心,可他偏偏又这么堂而皇之的邀请了萧家。
萧驰野摩挲着那张制作精良的卡片,眯起眼睛来。
萧既明一时也默不作声,半晌才说,“沈泽川要做什么?”
“他这样的人,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萧驰野道,“为什么?”
萧既明缓缓说,“狼子野心。”
“毫无来路,不择手段,”他将那张没有拆封过的请柬缓缓推到萧驰野面前,摇了摇头道,“这样的人不会领兵,却总能站在血海尸山上。”
萧既明起身离开了,他拒绝的意味很明显,那两封请柬便都落进了萧驰野的掌心,他独自坐在偌大的客厅,神色渐深。
那张卡片摸上去很精良,纸张入手很沉,微凉,凑近还有某种浅淡的香气。
萧驰野拿起自己的那张打开,只见他那张请柬上的字迹明显不同,笔记隽秀却总也透着种杀伐气,力透纸背,墨色锋利。是沈泽川的字,他只消一眼就看得出来。
“我想见你。“
那信上只有四个字,分明缱绻,也薄情。
萧驰野想起那天那双眸光流转的含情眼,他忽然不知从哪里生出中无端的怒火来,他知道沈泽川别有图谋,可难不成,他待每个人都是一样?这样引诱,这样靠近,再这样丢弃。
他们不过只有一面之缘,沈泽川与他有什么交集,何来想不想?
萧驰野冷嗤一声,随手将东西递给了晨阳,晨阳看得一顿,面色同样不好道,“我们去吗?”
萧驰野道,“去,为什么不去。”
“他既然说想见我,那我哪有让沈院长愿望落空的道理。”
他倒要看看,沈泽川,到底能有什么名堂。
萧驰野到的很准时,沈泽川给的地址竟是在一座山上,那里早已远离都城,开车上不去,还有步行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弯弯绕绕,这个地方称得上是荒无人烟了,那是一座类似庄园的房子,庄园大门为了迎客此时正大开着,然而方才一进门就被一修长的影子拦住了,晨阳闪身就要拔枪,那影子动了动,似乎含着笑意,他从黑暗里出来,双手标准的举过头顶,懒洋洋道,“好人,别开枪。”
那张脸被身后的灯火照亮,萧驰野便想起了这个只有一面的人,来人正是那日护着沈泽川离开的,他的近卫之一,乔家少爷,往前也是个金贵少爷,落魄后竟落到了给沈泽川做近卫的地步。
只听他说,“我可是奉命办事,来接你们进去。”
晨阳警惕道,“我们自己进去,不用你带路。”
乔天涯笑容不变,也不退,“我说了,我奉我主子沈泽川的命令,来接萧二爷。”
“那自然就不是走寻常路,”他说,“不然,怎么显得出特殊?”
他看向萧驰野,“二爷?”
萧驰野微微眯眼,“看来二爷我够特殊,要叫他沈兰舟如此费心,既然如此,“他提步就走,冷声道,“我怎么敢辜负兰舟的美意?”
晨阳见状,只得紧随而入,那扇大门怦然关闭。
“主子,人到了。”
这条路走得不算费事,却很远,他们几乎远离了庄园别墅的主屋,萧驰野这才发现,这后面竟还有一栋独立的房子,比起前面的穷奢极欲,这栋屋子显然要更小,只有一层,二楼也只有两个房间,书房和卧室,厅堂不大,甚至看上去没有预留任何待客的位置,这房子,就好像沈泽川真的打算常住在这里,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再就容不下更多了,他喜欢这里,于是花了大心思去布置,装饰,摆放,厨房里的碗筷甚至还有用过的痕迹,客厅沙发柔软,茶几上扣着看了一半的书。
比起房子,萧驰野觉得这里更贴合家的概念。
他好想真的很想住在这里,不大,不奢华,但一个人或两个人住就足够,宽敞暖和。
这是沈泽川理想中的家吗?萧驰野毫无缘由的想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喜好和想法?
这里可能确实是他的私人领地,所以乔天涯并不再进入,只放了萧驰野一个人上楼。意外的是,他是在卧室找到沈泽川的。他洗过澡了,头发放松的搭在身后,只穿了长衫,没有耳坠和细链,干净的带着一种几乎令人目眩神迷的温和。
他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要睡觉了,可前厅还有数不清的宾客和事情等待他处理。
萧驰野被这样的温和放松惊到,他被打得措手不及,之前所有的建设也在沈泽川看过来的瞬间分崩离析,他说不清那一眼究竟都有什么,或许沈泽川真的是什么蛊惑人心的妖物,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美,连一个简单的抬眸都是天真的引诱。
他被引诱了,诱导进海妖的巢穴,在糜艳的幻觉里溺水而亡。
萧驰野本能的后退一步。”
沈泽川似乎精准的看清了他心中所想,低低的笑了一声,“放松点,我没有在卧室杀人的爱好。”他说着,自顾自的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擦拭还有些潮湿的头发,“不过是想在这里见你一面。”
萧驰野道,“为什么?”
沈泽川说,“我说了,很久不见。”
他摩挲着手上的一只红玛瑙坠子,声音不咸不淡,“我这个人,故人不多,重逢的时候总要郑重其事的见一面。 ”
萧驰野皱眉道,“你到底是谁?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沈泽川对这句话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和难过,“将近二十年了,算得上久别重逢吧。”他这次回头笑起来,
“阿野。”
他站起来,正在窗边,这间屋子有一坐很大的落地窗,身后的光点反射,那些光线在窗外漫射,又汇聚,照亮了沈泽川的半边面容,他正站在那里,恍惚间竟如站在光影尽头。
萧驰野骤然恍惚,他已经忘记了,是不是在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背对着他,又或者,是他被留在了那里。
十三年前中秋夜。
“你是谁?为什么不回家?”
萧驰野那时候还只有六岁,还是个骑马跑步都能摔跤的年纪,那年他们全家来上海过节。那时候的上海远不如现在这样繁荣,但总有更多的烟火气,那时候街上一到这样的年节就会举办集会或灯会,中秋节,整条街上除了买元宵的就是卖花灯的,还有各种叫小孩子看都看不过来的灯火表演。老爹嫌太乱,就叫萧既明和陆亦栀带着他出门。
萧驰野当时还在猫嫌狗厌的年纪,从不肯老实待着,没一会儿就和大哥走散了,人群喧闹,他并不怕,也不想在原地等,于是便跟着人流走,四处张望间便在街边看到了一个细瘦的身影,他站在那里,好像与世界格格不入。
萧驰野突然生出种好奇的怜悯来,他忍不住想看看那究竟是谁,于是逆着人走,他身形小,也不费劲,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原地,那人也果真还在原地,动也没动,于是他凑过去说,“姐姐,你找不到家了吗?”
那人似乎是惊愕的低头瞧了他一眼,也并不生气,声音如温玉,“我不是姐姐,也没有找不到家。”
那年沈泽川其实已经十岁,个子高,却也瘦,几乎到了种纤细的地步,长发到肩。那时候他还没张开,遗传了来自母亲白茶极盛的容貌,却柔软到几乎是秀丽的程度,远远看过去,被觉得他是个姑娘也不值得奇怪。
萧驰野猜错了人家的性别,自觉错了,于是便想着弥补,他不顾沈泽川的阻拦跑去对面的集市上买了花灯点心元宵和米酒,捧了大堆东西眼睛亮晶晶的递给人家。
沈泽川并不需要这些东西。他刚刚从沈卫手里逃出来,第一次这样真切的看清这世界的样子,他想看,却不能喜爱上,于是就只是远远的观望一眼,可就这样措不及防的被萧驰野这一捧东西拽着,生生进了一场红尘。
他喝了酒,沈泽川不喜欢喝酒,但酒量不差,萧驰野也远没有到喝醉的地步,但大约是有点兴奋,于是红着脸靠着沈泽川,跟这个面前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说起了话,他的话很多,多得讲不完,萧驰野讲起辽阔的山和草原,他讲马和鹰,又说那些在耳边猎猎作响的风。
沈泽川沉默的听,小孩子的皮肤很软,也很热,叫人无端的想到了太阳。
那是他不曾拥有的纵情和自由。
他被风呛了一口,就那样咳嗽起来,萧驰野停下了说话,怔怔的看着他,半晌之后拿起自己的披风裹住了沈泽川。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很小,小到披风能把他整个裹起来,也小到萧驰野产生了一种能将他抱起来的错觉。
他喝了酒,没剩多少理智,想做就做。可说到底,他太小了,即使沈泽川很轻,也没办法轻易地将人抱起来,可沈泽川并没有反抗,两个人就那么摔在了地上,在披风里裹做一团。
等到萧既明赶来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么一副乱七八糟的场景,他哭笑不得的把两个人都扶起来。
萧驰野就要回家去了,他要团圆,还有父亲等着他。
天色已晚,风也冷,沈泽川醒了酒,方才那乱糟糟的一通就如一场不真实的幻梦,他遗落在里面,足以凭它度过无数日子。
萧驰野却还不肯放手,他追着沈泽川问起来,“我送你回家吗?或者你想跟我回家吗?”他试图以一些新奇的东西吸引注意,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沈泽川不会跟他回家去。
这句话,从那以后,在他漫长的一生中出现过无数次,然而他第一次听见沈泽川说好,看到他点头,这一生,只有最后一次,那一天,沈泽川死了,呼吸和风都静止。
他们隔着不远的人对视,沈泽川在那期待的目光里笑了,随后松开了那被牵着的手,也垂眸避开了萧驰野失望的目光,热源和赖以生存的氧气似乎随之远离。
他说,“回家吧。”
“再见,阿野。”
04
爱意
再后来很长的日子里,萧驰野总是会回忆起那时候。
谁也不知道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讲着回忆就滚到了床上去,沈泽川大约也是第一次,他们都磕磕绊绊。萧驰野难得显出紧张来,沈泽川微微阖目,敛笑看着他,似乎是调情那样,“你紧张什么,怕啊,还是不会做?”
萧驰野抿着唇,涩声道,“我怕弄伤你。”
沈泽川这次真的笑起来,他笑得几乎要蜷缩身子,赤裸的胸膛起伏。萧驰野有些恼羞成怒的上去亲他,于是两个人都在床上滚作一团,这太近了,能听见对方炙热的体温和心跳。
这场情事发生的突如其来,可萧驰野在看他的时候,忽然真的生出某种近乎柔软的心思来。他好像真的在面对自己久别重逢的恋人。这是顺利成章,水到渠成的爱意。
可实际上呢,他们并不是恋人,甚至连爱意都不曾拥有。而这场情事,大概对于沈泽川来说真的只能算是一种娱乐或者心血来潮。
结束后,萧驰野看着沈泽川套上衬衫,又看见他清瘦却线条流畅润和的脊背。他穿上长衫,耳边的玉珠生辉。他忽然觉得,沈泽川是真的想去吗?他想去面对那些腥风血雨和无处躲藏的暗害。
这样的人,怎么能站在血海尸山上呢。萧驰野无端的想,他忽然就生出一种无法遏制的痛苦来。
他们在屋外分开了,在这场浓雾和夜色里背道。
不久后,沈泽川又成了那个周旋在所有人之间的沈院长,萧驰野看着杯子里摇晃的红葡萄酒,他又想起了那个迷糊的,朦胧的虚幻影子来。
民国二十五年。
听曲儿。
“你这又是要做什么?沈院长?”
乔天涯看着他,沈泽川很难得抽烟,他最近好像总是喜欢听些咿咿呀呀的戏曲,戏班子演得很频繁,大多是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他此时正站在二楼,安静无声的注视着下面,黑暗里只有火星在明灭闪烁。
乔天涯撑着头往那边看,他对这些爱情故事并不怎么在意,更多的总是在看沈泽川,光亮泯灭,他却还是能清晰地在这一片混暗里分辨出沈泽川的轮廓,他吐出一口烟雾,神色也模糊不清。
“老大?”
沈泽川这一次终于听到了他在说话,于是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很喜欢这幕剧,你不喜欢吗?”
乔天涯并不回答,他在一片管线丝竹里望着下面的灯光,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大概沈泽川也并不需要他回答,只是安静地继续道,“这是一幕爱情悲剧,我看了很多遍,却还是觉得难过。”
“难过为什么还要看?”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那人像蛰伏在黑暗里的猛兽,悄无声息的踱步上来,侧身就到了沈泽川身边,他的动作太快,就连乔天涯都没有听见,那人正是萧驰野。
沈泽川并不抗拒萧驰野那样带着侵略甚至冒犯的环住他的腰,这个动作带着的欲望和占有堂而皇之,沈泽川默许了他这样更类似于恋人的举动,他说,“因为很美。”
沈泽川淡淡的笑起来,他将手里的烟头熄灭在萧驰野伸出的掌心里,滚烫的火星在接触皮肉的刹那发出嗤声,萧驰野却满不在乎的垂头,像是做了一个索吻的动作。
“起码他们的相遇是很美。”沈泽川说,他抬起头,和萧驰野接了一个吻,没有缠绵,却藏着无处宣泄的疯狂。
乔天涯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萧驰野做到他原来的位置,忽然说,“你喜欢这种东西?”
沈泽川问,“很奇怪?”
萧驰野说,“你这样的人,我总以为,是对爱这种东西要嗤之以鼻的,兰舟。”
沈泽川指尖夹着那支已经熄灭的烟,他似乎是诧异萧驰野的问题,而倏忽笑起来,“人,缺什么,就喜欢什么。”
“我缺爱啊。”他在黑暗里眯着眼睛笑起来,似乎是狡黠,又分明薄情,“谁来爱我。”
“谁不爱你沈兰舟?”萧驰野站起来,他太高了,连影子也拖得长,那样逼近的时候,就像把猎物逼进角落,而沈泽川背后就是栏杆,他退无可退,只有将腰背紧贴着栏杆,弯折出一个夸张的弧度。萧驰野熟悉那样的弧度,他们每一次做爱的时候,沈泽川的腰也这样柔软。
他总是这样,就像一个混沌的矛盾体。温和与疯狂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就那样杂糅进一个人的身体里,叫人分不清,看不透。
萧驰野爱他,可沈泽川不会爱,他留不住这个人。
萧驰野无时无刻都清楚,于是他今晚终于无法遏制的焦躁起来,近乎逼迫的压低声音道,“兰舟,你究竟,要做什么?”
沈泽川并不畏惧,他歪头,那么坦然的轻声说,“你还有一次机会,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个。”
萧驰野死死的盯着他,眼神凶狠的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可几秒钟之后,这只野兽就这样败下阵来,他的呼吸声好重,又带着某种无可奈何,“兰舟。”
“兰舟。”
沈泽川回答他,回应他。
“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萧驰野问,他犯贱,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这个问题在心中横亘,就像一把将落未落的刀插进胸口。
我是个什么东西?你的利用对象,还是炮友?
在如擂鼓一样的心跳里,他终于数着数字等到了沈泽川带着笑意的答案,“情人。”
萧驰野觉得自己耳边都泛着一阵不清楚的嗡鸣,他呆呆的看着沈泽川,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很久以后,他想。
骗子。
那场情事来得突兀,他们的爱意稀薄,情感这种东西实在虚无缥缈,以至于他好像不得不抓住点什么实际的东西才能去证明“爱”。
萧驰野常常回忆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自从第一次以后,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这段联结稀薄的关系就那样摇摇欲坠的发展成了某种类似于长期炮友的关系。
畸形的,带着疯狂的欲望。
萧驰野爱他,他总是喜欢在床上叫沈泽川睁眼看他,他那样深的逼问沈泽川,要从他嘴里无数次听见阿野,听见策安,听见爱。
这种近乎干涸的恐惧叫他强迫性的试图始终从沈泽川那里汲取,他爱,也恨,那些情绪怨毒如烈火那样烹烤他,萧驰野有时候觉得自己就要疯了,就要死在沈泽川身前。
这场爱注定无疾而终,可惜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于是飞蛾扑火。
他已经不记得这场要燃烧尽自己的爱意到底诞生于什么地方,或许是一场漫长的潮雨,或许是那场高烧不退,无数个长夜。沈泽川望着他的时候,萧驰野无法遏制的感觉到他的爱,可当他抽身离开,爱意也如海水退潮。
他知道沈泽川的疯狂,也知道他所有阴厉的野心。有那么一瞬间,他看着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人冒出了种近乎狰狞的想法,——囚禁他吧,把他锁起来,用绳子,锁链,什么都行,把他困住,一切可怖的预感就都不会发生,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让他永远属于我。
然而这个想法冒出一瞬间,这那样又被他掐断了。萧驰野看着昏睡的,毫无防备的人,几乎悲哀的收回了抚摸他脖颈的手,扯过被子,将人裹严实了。
他什么都没做,也无话可说。
那一天,是他最后一次看见沈泽川。
从那以后,他消失了,像水汇入江海。
国内乱起来,大总统在当夜遇刺身亡,消息立刻被总统幕僚封锁,可这样的事瞒不住,第二天就沸沸扬扬的登上了当天早报,犯罪嫌疑人里,沈泽川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们的怀疑也有理有据,当天夜里,沈泽川出入总统府,晚上十点才离开,不到三个小时,总统在自己的卧室被发现毒发身亡,第二天,沈泽川本人消失不见,在外人看来,无疑是畏罪潜逃的最佳典范代表,
对于这样一个人的失踪,人们通常会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已经死了,也有人说他早就逃到国外去,他们为这个人戴上叛国的帽子,开始铺天盖地的搜寻。
然而没有人找得到他。
沈泽川离开了上海,萧驰野是最早得知这一消息的人,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去了一趟那宅子,人走,人气儿却还在,能在这里看到他们的各种痕迹,他们曾在那张桌前拥抱,亲吻,也做爱。萧驰野静静地看着,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
那段经历也像是随着沈泽川的消失而失去的无影无踪,像是一场虚幻的长梦。
民国二十六年。
这个原本的繁荣地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炼狱,离开上海的船票被炒上一张万金。他们走了,留在上海的便之后这些军阀,与其说还是守备军,不如直说是割据的军阀。上海是一块肥肉,可人人都不只想要上海,他们想要的更多,想要的着目之所及的一切土地和资源。
世家想要,早已落寞的皇族还在负隅顽抗,外国人更加虎视眈眈,他们都觉得这一切应如探囊取物,人人自危,也饿狼环伺。
上海命案连连,死得都是位高权重的几个大贵族,奚鸿轩死了,花香漪外嫁,奚家和花家兵败如山,这两座庞然大物真的倒下的时候才叫那外面的人惊觉,那些腌臜阴私就像无数黑色的虫,就那样从湿热的巢穴里蜂拥而出,又暴露在直射的日光下被生生烧成灰烬。
可暴露是一回事,平民为这个无名的英雄叫好,剩下的贵族惶惶不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警署抓不到人,每日都在街上盘问平民,人被一批批的抓进去,又无可奈何的被放出来。两边僵持不下。
这事儿说起来本就跟萧驰野这样的人牵扯不上什么关系,可他偏偏毫无缘由的觉出某种可怖的不安来,这种不安早就存在,只在沈泽川无故失踪后愈演愈烈。
他那么明晰的越来越意识到,这一切,或许无法越过沈泽川去。
那个说了爱又一走了之的人。
奚鸿轩的死终于在最后一刻应证了他的猜测,局势真的朝着某种不可逆的终局导向。
上海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生面孔,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他们开始重新构筑这个地方,用全新的规矩。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盛大的,蓄谋已久的复仇。
所有人都是他的仇人,沈泽川要的不是某个人死,他要的是毁灭,世家,甚至国家。
这个国家已经从根烂透了,所以人都是悲剧的构成者,他要抹掉重来。
三个月后,上海遭袭,袭击者是一艘英军队。
萧驰野从未想过,他们的再一次相遇,会是这样的情景。
他领兵抵抗,而沈泽川正现在那艘军舰的甲板上。他已经没有再穿长衫,换起了西装,面容依旧艳丽得惊心。美丽而危险。这危险,总是致命。萧驰野看见他身边站着一个英国人,他们用流畅的英文交谈,那个人叫他长官。
沈泽川真的叛国了。
萧驰野看着他,半晌转身下令进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苦涩得好像要咳血。
他们落入下风。在这个年代,军备的差距是致命的,萧驰野再天纵英才也抵不过十台大炮。
沈泽川登上了他们的军舰,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时间,恍若无声。
他好像一直是这样的,不管他是富可敌国的沈泽川,还是杀人叛逃的沈兰舟。
神明不会因为信徒的祈求而赐福,他当然也不会因为所谓的爱停下。
萧驰野仰着头看他,他的头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撞破了,并不觉得疼,可血液很快顺着额角流下来,凝固成暗红的血痂,本来已经复明的眼睛似乎又有重新失去视力的迹象,那一只被血糊住了眼睛确实已经不太看得见了,天地锐减成一片模糊又狭窄的方框。
有一瞬,萧驰野想,失明也有失明的好处,没有一个时候,他那么想当一个瞎子,索性刺穿了眼,回到黑暗里去。可上天偏偏不让,他乐得看到这些荒诞的闹剧。
即使视线减弱,可萧驰野将面前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沈兰舟。
沈泽川就站在这视野的中心,在这场呼啸如梦魇般的凛冽寒风中立着,脊背挺直,像是死死插进船板上的一把利刃绛红的袍摆烈烈飞舞,紧紧有一个短暂的瞬间,他觉得沈泽川那样单薄,好像下一刻就能被这风摧折断裂。
他当然生得美,面容昳丽,眉眼却处处都是凉薄的弧度,像是拢在昏黄光下的冷玉,看着是暖色,触手却只觉得冷,此时不笑了,那些被掩藏在黑夜里的阴戾和锋利便尖锐的扎进去,和他融在了一起,西装是黑的,把人暖不起来,反而将肤色都衬出种病态的白。
枪抵在胸口,萧驰野闭上眼,他痛斥自己愚蠢,又悲哀的说不出话,因为即使到刚才那样的境地,他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画面依然是那天夜里,沈泽川说爱,他笑意温和,说他们是爱人。
那爱是病,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你是谁啊?萧驰野想。
女人,男人,戏子,别姬?还是一个来要我命的薄情人?
枪还抵着额头,枪口都沾染了余温。
万物记忆纷至沓来。
他突然脱口而出,“沈泽川!”
“快走!他们来了!”有人在催促,萧驰野分辨出了那是乔天涯的声音。
沈泽川微微颔首,他垂眸,直到现在,那眼神都像是他们相爱时温和的注视,他慢慢的半蹲下,拖住萧驰野的下巴,这一次是他们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看着对方。
“你要说什么?”
萧驰野哽了一下,他终于还是强撑着说完了刚才的后半句话,
“回家。”
你说过想要回家,想要有家,我给你,你愿意回家吗?
沈泽川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他没有回头,也不会回家。
“我要走了。”
萧驰野无端的想起过去的每一个漫长到不会过去的夜,他们抵死缠绵,沈泽川也是这样垂首看他,他在那黑暗里笑起来,含情眼亮如遗星。喘息和笑容都被浸得湿透了,呻吟的尾音里是藏起的欢愉和潮热。
那一刻,他笑起来究竟有几分真心?沈泽川曾在夜里被惊醒,他坐在原地,像是剥去了皮囊的妖,被流转的月华裹着,他听见了身后的声音,目光那么深,藏着不息的海浪。
他在那时候说起过家,也说起过想回家。
可无论如何,现在都回不去了。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得除了海风声还能听见对方炙热的呼吸和搏动的心跳,他还可以动,这样的距离,人可以比子弹更快,他还有机会掐住沈泽川的脖子,那脖颈太细了,青紫色的血管都隐隐能从苍白的皮肤下透出来,他能折断它,轻易如折断一只鸟儿的脖子。
他出手如闪电,沈泽川躲闪不及,竟真的被他扼住了脖子,周围尽是一片嘈杂的惊呼,而面前的人却连动也不动,端着枪的手没有抖,连眼睛都没有眨,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安静像一尊玉做的石像。
情势急转。
萧驰野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森凉可怖,带着鲜血一样的红。他已经分不清沈泽川究竟想要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连反抗也不会。
空气在那一刻似乎静止了,他们维持着可笑的姿势,好像生死宿敌在最后一刻也要撕咬对方的喉管,从远看去却像是恋人在亲吻拥抱。
萧驰野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又觉得贴切。
他们确实是恋人,现在也要你死我活。
“你到底是谁。”他终于把这句话问出口,字句含血。
他又太多话想问,你还要去哪里,要干什么,我们还能走到哪一步?可就像那天晚上一样,事到如今,萧驰野仍然选择了这个问题,因为其余一切,已无意义。
“我是兰舟。”沈泽川这样回答,就像他第一次回答一样。
沈兰舟,我不骗你,这是属于我的名字,也是我唯一不会欺骗的东西。
萧驰野忽然愣住了。他觉得恨,可这些湍急泣血的恨意又在目光落在那人面上的一瞬间被抹平了,沈泽川那么深深地注视着他,眼睛一错不错。海上的太阳太盛大了,阳光四处逃逸,炙热的像溅起的火星,萧驰野被枪抵着胸口,他为鱼肉,任人宰割,可执人生死的那把刀却看上去就要流泪。
他看上去真难过啊。
你在难过什么呢,他是一个骗子,一个背叛者,可他究竟是谁啊。
沈泽川的声音那么低,那么温和,“我是兰舟。”
他又一次重复。
他是兰舟,是我的爱人。
萧驰野在那一刻,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无边无涯的悲哀来。
爱恨苦怨,在那短暂的瞬间又一次尽数归结在面前这个人身上。
“快走!快走!”
来不及了。到底是谁在追他,后面又发生了什么萧驰野已经无从得知,他松开了手,陷入一片滚烫炙热的黑暗里,闭眼的那一瞬间,他已经不知道炙热的究竟是子弹射入心脏而泵出的血液还是落在嘴唇上的那一个吻。
他缓缓地闭上眼,眼前最后的画面仍是沈泽川的面容。
他说,“走吧,别再回来了。下次见面啊,我就要杀你了。”
“”
下次见面。
我们还会有下次见面吗?萧驰野想。
民国二十六年秋。
沈泽川重伤萧驰野,带人逃离,确认叛国。
第二个星期,萧驰野从昏迷中醒过来,他的脸和嘴唇苍白的几乎发青,那天他看了报纸的那个版面很久,终于低声说,
“我会找到他。”
05
民国二十七年春。
各大世家相继倒台,萧驰野在身体恢复后以强权手腕收拢集中兵权和重武器,肃清上海盘踞的大多势力,终于在国内这一片鱼龙混杂的浑水里艰难淌出一条泥泞的路来。然而死亡的人数更多了,枪战随时都可能在街头发生,整个国家动乱不堪。
人们的情绪在发酵,他们将这些情绪发泄在一个人身上,愤怒的要求其被抓获,并公示处刑。沈泽川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同年二月,萧驰野意外抓获了一个英国军官,他竟留在了这里,甚至爱上了一个女人,和她结婚生子,小心的生活在上海的一间小房子里,晨阳发现了他,并将他带了回来。
军官原本还因为恐惧有些发抖,骤然听到这个问题,陡然奇怪的抬起那双蓝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又狠厉的男人,愣了一会儿才用蹩脚但还算流畅的中文说,“沈总?他还在中国吧,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
他在中国生活过几年,中文即使流畅,但仍然不能理解大多数中文的意义,他们对死亡远没有中国人那样讳莫如深,这便更坦然的叫人不能接受。
萧驰野心头剧颤,他几乎瞬间感觉到气血上涌,鲜血就那样哽在了喉咙,半句话都不再能说出来。
他最后是在一个房子里找到沈泽川的,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快死了,但明显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但萧驰野分明知道,他确实快死了,没有绝症,或者别的什么,只是他的身体太脆弱了那是天生带出来的疾病,无法痊愈,医生曾经说,这样的人,活不过23岁,今年,沈泽川已经二十七岁。
奇怪的是,萧驰野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浇花,看上去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反而脸上带着某种近乎异样的平和。
“好久不见。”萧驰野说,他的声音很冷,也透着种带着痛楚的麻木。
反而沈泽川很正常,他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不是说,别再回来了吗。”
他最终还是把沈泽川带了回去,把他藏起来,藏起了一个叛国贼。
沈泽川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并不打算反抗,却也什么都不打算说。
这世上,背叛与爱,本就是双生。
“沈泽川。”
萧驰野仰望着他,想象着这样的人被压在身下的样子,他要掌控,要他哭喊求饶,那双眼睛里只能有他的影子。
半晌,他用舌头用力抵了抵上牙膛,发出一个沉闷的,算不上笑的音节,阴厉溢于言表,“是啊,我犯贱,瞧上你了,非你不可。”
“你不说,我也找得到。”
他们之间有过很多场情事,不得不说,萧驰野是一个绝佳的恋人,他细心,也温柔,即使第一次也没有弄伤过沈泽川,他们之间的情事激烈,却从未疯狂到这个程度。
流了泪,流了血。
萧驰野那晚就像是要将他活活做死在床上那样,疯了似的,沈泽川流了血,到后面,他已经连挑衅,甚至说话的力气都不再有,就连带着情欲和难耐的喘息都细微。
萧驰野不肯放过他,他按着沈泽川的手,几乎是将他提起来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他无路可退,只有承受,到最后,沈泽川已经不再喘息,他仰着头闭眼流泪,眼尾绯红,浑身都是疯狂的,激烈的痕迹。
那刺激太过了,沈泽川几乎不堪承受的颤抖起来,修长的脖颈弯折出一个濒死的弧度,连声音也某种鸟类那样脆弱的悲鸣,他再也扣不住萧驰野的肩膀,手臂骤然垂落。
这与其说是一场情事,不如说是一场该死的严刑逼供,他昏过去,汗湿的头发胡乱粘在苍白的脸颊上。肌肉还在无法抑制的痉挛,指甲扣进床单里,这样都没有放松。
萧驰野终于停下来,面容上的阴鹜和恨还没有褪去,他从沈泽川身体里退出来,又抱着他去冲洗,处理那些皮肤上狰狞的伤口,又将他放回到换好床单的床上,塞进被子里。他就那样沉默的就这夜色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拾起一边的镣铐重新给他戴在脚腕上。
他睡着了,或者说昏过去,露出的手腕和脚踝都纤细的几乎要被一握折断。
激烈的情事和热水让他面色潮红,可那是不正常的,底色仍是病态的苍白,嘴唇失去血色。沈泽川已经很瘦了,他比以前更瘦,几乎只剩下一层单薄的皮肉,这样睡着的时候,无处不显出种近乎顺从的温和来,再看不出他醒着的时候那些阴狠和疯狂。萧驰野看着他,直到现在也想不出,这样的人,到底怎么能做出这样狠的事情来呢。
他轻轻地躺在侧躺在沈泽川身边,剥开他的头发,又抚摸他冰凉的嘴唇,心里是近乎悲哀的绝望。
所有的伤害和欺骗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那么恨,可只是看着沈泽川的脸,这恨都破碎。
“无药可救。”
他们都泥足深陷,病入膏肓。
他在这恍惚间才悲哀的发现,到了现在,他仍不愤怒,所谓愤怒其实不过来自于最深的恐惧,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沈泽川就要死了,他就要离开他,再也不回来。这样的恐惧真正来自死亡,所以哪怕当年沈泽川离开到英国去,所以哪怕沈泽川当年在船上用枪指着他的头,对着穿着防弹衣的自已打空了弹匣,萧驰野都不曾真正如此恐惧过。
他要死了。
这不过是可以预见的事。
当时只觉得无限悲哀,然而等到萧驰野在漫长的生命里回望他们那些短暂相处的时间,突然惊觉,原来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里,沈泽川才是平静的,他那么温和,不介意自己对他做任何事,是因为沈泽川本来就是个疯子,他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样的囚禁,身上却再也没有了原本那样不顾一切随时将要抽身的飘忽。
那大概真的是沈泽川曾经想要的生活,无所事事,安静平和。
白鸟落下来。
只可惜,命运只愿意给他不到一年的体验卡,这样的日子戛然而止于一个冬日。
沈泽川的病情飞快恶化,只是短短几天就已经到了一种药石无医的境地,萧驰野找来的医生甚至没来得及对他进行什么急救措施,因为来不及了,这种病,带着呼吸里也不过是延长生命。
沈泽川躺在那里,带着呼吸机。他其实没有什么变化,病来得太快了,他和前两天比起来并没有明显的瘦下去,躺在那里,萧驰野总有种奇怪的错觉,他想,就这样停下也不错,就叫他这样睡着,等一个好天气再醒来,那一天可能很长,但他不介意等。
可沈泽川不是睡着了,也不会再任何一天醒来。
那天正是中秋,萧驰野挑选的这个小院子很宽敞,窗开得也大,月亮能完全的照进来。
他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沈泽川被那月光浸透了,连皮肤都带着种晶莹的晶体那样的质地,像是度了层银箔。
萧驰野小心的摸了摸他苍白的脸,轻声说,“你看上去真像仙子。”
或者神明。
沈泽川闭着眼,但他听到了,于是在氧气罩下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意,好像不生气,也不反驳。
他其实已经很难再开口说话了,所以萧驰野并不指望他说话,只是自己说。这些日子,他们也很少提起从前,好像不提,那些痛的,恨的。求而不得的就都能被抹去那样。
事到如今,他们就算是想说,大概也是来不及了。萧驰野想了良久,最终说,“你说,再见面就要杀了我。”
他说完,停下来。沈泽川果然慢慢睁开眼,就连这个动作都叫他做得很吃力,但他不在乎,眼睛和从前萧驰野见过的一样。
沈泽川的眼睛,是他终生所见的,最美的眼睛。
“你要食言吗?”
回答不了。现在。沈泽川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杀他了。
房间里只有静默。
过了很久,萧驰野才垂眸牵住了他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又修长,只是冰凉苍白。他凑近了,用确定他能够听见的声音说,
“这次,你该答应我了吧。”
“回家吧,兰舟。”
回家吧。
萧驰野说,他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流泪。
沈泽川睁着眼,他的声音已经轻如呵气,但萧驰野死死的盯着他,以至于终于分辨出那人在说什么,
他笑起来,缓缓说了一个好。
回家吧。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回家。
沈泽川死于中秋夜,那一天,中秋才刚过第二个小时。
月饼吃不成了。
萧驰野缓缓地,他拨开了禁锢住沈泽川的呼吸机,又贴近他的胸膛,听见跳动,听见终止。
“你真的杀了我啊,兰舟。”
他死后,萧驰野将他的尸体火化,将骨灰撒进了江里,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也是沈泽川所求的纵情和自由。
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找到他。
他到最后,终于没再说爱。
06
2020年。
“策安。”
“好久不见。”
—end—
《灵魂缓刑》
看了小说再看漫画,是真的好看😍😍
双向救赎 高能反转
·“以前只是很想活着,”他努力思索道,“和……看到除圆形外的东西?”
“这不算,这是不想,想是主动,要你主动的。”上述陈词被王珏驳回。
“那就只剩和你说话了”
·他承认,他败了。
八年。如果这弥远而悠长的困境是一场灵魂缓刑,那么此刻就是他的审判之日。
不是声嘶力竭的揉磨与山陬海澨的追逐,不是病床上彻夜睁眼,在不堪顿立的孤岛之上寸步难行;不是自己以命作注笼络人心,不是自己寻一个人寻了太久的愧,不是为一个无悲无喜之人自相惊扰,患得患失。
放过自己吧。
单单只为这一个吻而......
《灵魂缓刑》
看了小说再看漫画,是真的好看😍😍
双向救赎 高能反转
·“以前只是很想活着,”他努力思索道,“和……看到除圆形外的东西?”
“这不算,这是不想,想是主动,要你主动的。”上述陈词被王珏驳回。
“那就只剩和你说话了”
·他承认,他败了。
八年。如果这弥远而悠长的困境是一场灵魂缓刑,那么此刻就是他的审判之日。
不是声嘶力竭的揉磨与山陬海澨的追逐,不是病床上彻夜睁眼,在不堪顿立的孤岛之上寸步难行;不是自己以命作注笼络人心,不是自己寻一个人寻了太久的愧,不是为一个无悲无喜之人自相惊扰,患得患失。
放过自己吧。
单单只为这一个吻而沉沦。
他看见自己在空幻牢笼里被放逐,支离破碎进虚妄之中。一条在海边搁浅的鲸鱼说,它本要往海去。
长风破空,它有一双悲哀的、入了瘾的眼睛。
他闭上双眼,伸出手环住对方。
他看见自己的魂魄深陷泥淖,尽情享用没顶之灾。”
摘录来自
灵魂缓刑
〖大梁名将谱〗
老一辈的名将们或死于战场,或身老刃断,而江山不改,依稀又有少年人披玄甲、拉白虹,不知天高地厚地越众而出。
十年过去,还有下一个十年,百年过去,还有下一个百年。
「敬皇天后土,愿诸天神魔善待我袍泽魂灵。」
暂无授权无料打算 勿询
〖大梁名将谱〗
老一辈的名将们或死于战场,或身老刃断,而江山不改,依稀又有少年人披玄甲、拉白虹,不知天高地厚地越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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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文】鼠猫经典旧文推荐
链接发不出去,需要文包的小伙伴可以微博搜 浅浅芦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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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7)
【此篇推文皆因耳雅而起,此处禁耳雅,也决不推她一字,耳雅粉请绕行。】
前边一堆牢骚废话,可以跳过。
今天因为一些事情,忽然就很想做一篇鼠猫经典旧文的推荐。
想说的话太多,落于文字,又千头万绪,无从说起。
自鼠猫CP初成至今,近二十年时间,可以说是经典辈出。我看过的,仅仅冰山一角,只能凭借个人的感受,做一个非常之不全面的推荐。
借用某些人的话说,我不能代表鼠猫圈,但我总可以说我想说的话,推荐我认为值得推荐的文。
今天有人掐我,认为我说了我看不惯的,就是不尊重他人看文的自由。但在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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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7)
【此篇推文皆因耳雅而起,此处禁耳雅,也决不推她一字,耳雅粉请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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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因为一些事情,忽然就很想做一篇鼠猫经典旧文的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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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用某些人的话说,我不能代表鼠猫圈,但我总可以说我想说的话,推荐我认为值得推荐的文。
今天有人掐我,认为我说了我看不惯的,就是不尊重他人看文的自由。但在我看来,这样的人,就算再怎么掐我,也只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所谓的海纳百川的圣母情怀。
这世界上最不缺圣母,而缺的是执着。我只是不想平白爱他们一场,只想尽力维护展白二人今时今日在鼠猫这个tag里仅存的那么可怜一点点的侠义形象,仅仅是因为看不得他们从前最被看重的傲骨侠气,被人踩在脚下随意设定随意践踏。
他们源于三五,成于三五,他们在快意恩仇的江湖世界里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如果人人都只因为看了一些不伦不类的同人而数典忘祖,那风华如何传世,焉还有今日你所熟知的展昭和白玉堂?
那么白玉堂舍身取义万箭穿身死在冲霄楼里,岂非轻于一片鸿毛?
今天要推的一篇文里有一句话,我自读后,一直难忘——
“曾几何时那个肆无忌惮的少年,笑如无可羁系的风,让观者也心神俱醉,似能直上九天揽明月浑忘今昔是何年。眼前这笑似穿越那漫漫时间傲然而来,扬眉展眼间活脱脱一段少年气象触手可及。”
这方是我心中他们最原本的模样。
话不多说了,上干货要紧。
这次推荐的文,都是从前圈子里公认的、首屈一指的经典。双手奉予所有真心爱惜鼠猫、尊重鼠猫以及三观端正的姑娘们,希望能略拾鼠猫旧日风姿。
实在没有精力每篇写点评,所以只做摘抄,个中精彩请诸位亲自品评。
多HE,少BE,希望看过的能会心一笑,不嫌弃我炒冷饭,没看过的请尽情食用。
推荐方法:按作者,排名不分先后。
一、玄衣君
1、汴京异话之一《豆腐脑》 古代短篇
节选:
他既然就住在潘楼街上,那“一钱一碗”的邪乎名声这几日自然听的耳朵茧子也出来,说来那高家的小儿子前些天终于下了葬,那钟鼓铙钹的声响也终于归静,今日早上他白五爷心情一好便想去“一钱一碗”尝个鲜了。
他是个喜好新鲜有趣事物的人,他喜欢汴京的理由之一便是这地方每日都有新鲜有趣的事。
今日他第一回进“一钱一碗”,倒就把两位掌柜的见了齐全。
那两人笑呵呵的自来熟的过来见礼,两人称是兄弟可看着却没有半分的像处——一个矮胖如猪,一个瘦削如羊,偏还留把山羊胡子,都是生意人的活络眉眼。说话倒是一应的客套,立时叫堂倌端了碗豆腐脑放在白玉堂的面前。
节选:
公子可见那条合欢小道么?就是通北婆台寺的。
大约一个时辰前展昭走过的那条小路上,此刻白玉堂也正走过,只是他比休假中的四品护卫更悠闲了许多,边走边看风景,又想起方才那个指路的脚夫说的话。
合欢小道——名字说的这样风流,却是通去和尚庙的。
汴梁百姓于“四大皆空”这句话的理解,果然比别处深刻许多——这般想着,陷空岛五当家只觉得额角筋突突的跳。
3、汴京异话之三《仲秋桂》 古代短篇
节选:
往香炉里插了残香,展昭正要离去,却听暗处软绵绵的一声唤,“官差——哥哥。”细细软软的声音是个孩子的,他惊了转身看过去,却见个小孩儿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到了月光亮处,仰了小脸看他。
月光下展昭见他黄衣绿裤,眉间的朱砂痣衬的小脸如满月一般,杏核样的眼睛扑扇扑扇的好生讨喜,只是这般的一个孩子,怎么独自在这里?
他皱了眉过去蹲下身,才要说话,冷不防那小娃儿伸手抽了他腰间别着的桂枝。
他看着那桂枝在小娃儿手中转眼枯萎下去。
4、汴京异话之四《鹤影》 古代短篇
节选:
契丹人想了想,摇了摇头,“你不会武功,打不过我,这里的人都像你,大辽的男人都像我……”
“你是说宋人比辽人文弱,是不是?打仗不是比武,胜负不是只靠武力。”年轻人冷冰冰的笑容在看到契丹人迷惑不解的神情后又逐渐化开了,但复又扬眉勾唇神色间意气昂扬,“石头,别说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书生,就算我只是个躬耕农桑的庄稼人也好,我必尽力,让此地永属大宋。”
一旁白五爷听了这番话心道你个酸儒说的这么文绉绉这个蛮子哪里听的明白。
可这一番话,却又不经意引动他胸中豪气——
此地,永属大宋。
5、汴京异话之五《鬼母》 古代短篇
节选:
丁月华眼望长街,忽然眨了眨眼,转过脸来向他一笑,“虽不知他往日是‘南侠’的时候怎样,但如今这畏手缩脚的样子,可是比小五哥你都差的远。”
这话若是白玉堂一年前听见,必然答复“那是自然”等等等等。
但此时听闻,不知怎么……
一点也不高兴。
沉吟了半晌,到底理不开心绪,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懂什么,就这样胡说。
你……未曾见他尽心尽力……
你也未曾见他隐忍不发。
你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说这个人不怎么样……
夏虫岂可语冰,你我这般恣意妄为的人,又哪里懂得他的辛苦与坚忍了。
6、汴京异话之六《剑胆琴心》 古代短篇
节选:
只见那女子动了动眼皮,起了身,面无表情的福了一福,复又坐下,调弄怀抱中琵琶,转轴拨弦,试准了音便合着琵琶曲乐曼声开唱,声音倒也娇柔动听,一时间四下路人都驻了足,仔细听去原来是前朝遗篇《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倒有些意思。
人群中那白衣锦绣的少年客这样想。
白玉堂再仔细看那女子,目光落在她鬓边那一溜白蔓郎上,想到近日汴梁传诵王琪的诗句:“开到荼蘼花事了。”不由得想,所谓劝君惜取少年时一说,这风尘中人,恐怕更得其中三味。
“小五哥。”忽然身侧作少年装扮的青衫人轻推了他一把——
丁月华只道他在看那棚子里的少年女子,于是取笑,“好一班野草闲花,小五哥你可要把持住。”
7、《碧落黄泉》 古代短篇
节选:
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今宵虽则半满也是撩人。
让她想起多年前,仿佛梦一般的时光。那时她未脱乐籍,还与亚仙一样从江家姑姑的姓氏,艺名称做惜惜,那天她和亚仙一同去雅坊华三娘那里学曲子,一曲《八声甘州》才学到一半,只听窗外一阵吵嚷,华三娘眉头一紧,沉着个脸向外侧目看了看,冷笑一声:“祸事来了。”
那是个白衣的青年,正在院子里那株碧桃下头打开泥金的折扇承住落花。吵嚷声自别处小楼里来,是行院中的女子都忍不住开了窗来看人,细声言语。
那真是极好一个人,怨不得人看。
8、《纵使相逢应不识》 (又名《淮南乱》) 古代长篇
节选:
昔人蓝影,巨阙寒光。
他不是去了么?他不是任凭自己喊破了喉咙痛断了肝肠也不肯回一回头么?他不是纵使他不眠不休三日三夜十指染血的也不再透露蓝衣哪怕一片消息么?
如何他又在这里了?
依旧清明俊朗,依旧温文儒雅,甚至那笑容,也是一般模样的清浅。
本以为是再也瞧不见那笑了,如何老天又开了恩情,让他再见着了呢?
“猫……猫儿……”从牙缝里挤出的字是压下了几许哽咽,几许狂喜?
只见那蓝衣的青年渐渐去了惊讶的神色,对着他淡淡一笑,“这位兄台,可好些了么?可要在下去通知你的家人?”
9、《鹊桥仙》 古代短篇
节选:
白玉堂看了看那布幅,略一沉吟,竟扯开白云瑞,径自去卦摊旁坐了。
五爷这是做什么哪?!白福瞠目结舌,卖卦卖卦,转回说话,五爷是从来不信这一路的,道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今个儿怎么转了性了?
白云瑞也是不知就里,上去又扯着不放手,“爹——!”
白玉堂这番再不理会他,那测字的也归位坐定,“这测字前,先请问公子,所问何事?”
“问个故人,如今他身在千里之外……”
10、六艺系列 《礼.天子事》 古代短篇
节选:
推门出去,庭院里白玉堂站的挺直,也不知在看哪里,嘴角有点笑意。
想什么想的这样高兴,赵祯只觉得一阵气闷。
好象人人都挺快活,就他这个天子怎的就没个顺心的事。
他奶奶的。
说起来这句话,还是当年他在王府时,和王府的下人学的。
一句粗话一吊钱。
蚀本生意来的。
11、《古风乐府》 古代中篇
节选:
消息传到汴梁,惹动天子脚下皇城,一时间歌场酒肆,市井坊间,无尽议论。
那白玉堂三探冲霄楼,捐躯铜网阵之事,也就此闹得了天下皆知,汴京中多人识得那锦毛鼠,尽知他风流天下,常惧他高强手段,却不想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去法,于是但凡提起,便称英年早夭,万般唏嘘。
只是天下人都知从此开封府失了白护卫,五义中失了锦毛鼠,却无人知道——
展昭,失了白玉堂。
从此后,只道英雄绝代,国士无双。
12、《夜夜减清辉》 古代短篇
节选:
待黑影蹿入客厢已是深入府内,悄无声息地在院中落了地,快步到了门前,正要推门而入,只听一阵呼哨,身影一惊之下一个后翻,不想厢中蹿出一条人影,一剑刺来乱了他身法,未曾脱身,又落回院中。
转瞬间各处的灯都亮起来,“深夜客访,丁氏双雄岂能不迎!”
院中两处出口,只见丁氏兄弟一持长枪一持双刀,双双现身。
那客厢中出来的却是展昭,他一击未中便退开数尺,立个势,长剑直指眼前不速之客。
二、酷RARA(酷拉拉)
1、包青天系列 《包青天之一 无头冤》 古代长篇
节选:
程阕宗飞身跃起,“啪!”的一声将茶壶踢个粉碎,反手从身后军校腰间抽出一柄长刀,神形如电直逼白玉堂的面门而去!白玉堂出来得匆忙,画影并未带在身上,手中只有一把纸扇。他飞身闪开程阕宗的一刀,在店堂中的几张板桌上腾挪纵跃几下,来到一名军卒面前,不待他反应过来手中折扇已然抽了过去。他内力强劲,一抽之下这名军卒登时晕了过去!白玉堂将手中纸扇一扔,拔出他腰间佩刀,以刀作剑迎了上去。
程阕宗将他上下打量几番,冷笑道,“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竟然也敢来管本将军的闲事?”
白玉堂见他买凶杀人后竟然还如此飞扬跋扈,不由得心头怒火上撞,将手中空茶壶狠狠向程阕宗掷了过去,骂道,“我是你祖宗!”
2、包青天系列 《包青天之二 井中骨》 古代长篇
节选:
老仆心中慌乱,张皇失措中转身欲逃。谁想人老力衰,又是吃了些惊吓,抬腿落足十分的不灵便,才跑出几步便给脚下突出的青石一绊,狠狠地摔在那里,动弹不得。那半旧的灯笼也滚落一边,顿时熄了火光。
阴风一阵,吹得那乌云撕开道裂缝,一线幽幽月光撒落下来。恰巧照在那森森枯井之上,井边砖石破败残旧,发出青白色幽光。更令人可怖的是:那井沿之上竟侧身端坐一红衣绝色女子,芙蓉如面,柳叶似眉。巧笑倩兮,笑得人魂灵颠倒;美目盼兮,盼得你心痴意迷。即非倾国倾城色,自是超群出众人。
老仆翻身而起,直吓得面如死灰,手中点指,张口结舌道:“你是、你是……”
3、包青天系列 《包青天之三 金错刀》 古代长篇
节选:
“展昭!?”
那蒙面杀手听闻对方乃是开封府展昭,心中不由一惊,哪堪剑法更非展昭敌手,勉强斗得几招便已章法大乱,不出片刻便被展昭手中剑尖扫中胸膛,好在他应变极是迅速,眼见长剑锋芒着身便施展轻功纵跃出几丈之遥,这才免开膛破肚之危。展昭亦不愿制他死命,意欲捉拿活口以助案情,因而剑到中途已撤了内力,伤口虽深却无性命之忧。那人中了展昭一剑,已知绝非敌手,不敢再次上前缠斗,见展昭欲上来擒他,忙从百宝囊中摸出一颗烟雾火弹狠命掷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左右烟雾四起,展昭忙退步闪避。待烟雾散尽,那蒙面之人早已踪迹不见。展昭长剑还鞘,纵身跃上屋脊,施展绝世轻功一路追去。
节选:
片刻只闻对面三声响箭,一艘小船从对面如箭而来,陈云正吩咐放下麻绳悬梯,请展昭、白玉堂换到此小船之上。那小船之上亦有七八名划船水手,为首的青衫头领过来恭谨道:“陈爷路途辛苦!小人葛彪奉堡主之命前来迎接展大人、白五爷。”
陈云正从怀中掏出令牌递过,道:“时候不早,莫要堡主久候,快些开船罢!”
葛彪看罢将令牌双手奉还,忙道:“是!开船!”
众划船汉子听命挥桨如飞,对面船阵之中已将一艘大船解缆撑开,这小船从中穿行而过,如飞箭般朝乾坤堡方向而去,那船阵早又闭合得森严不透,白玉堂悄声对展昭道:“想不到这乾坤堡防守如此严密,怪不得连堡主肯定盗像为堡内之人……”
这小船顺风顺水,行驶甚速,不多久已见远方天地之间似有大片阴云陡然耸出,正是乾坤堡所在之岛。白玉堂仰首细瞧,见这岛比之自家陷空岛方圆更阔,遥望去山势崎岖,遍山叠翠,隐在片片淡白薄雾之间,映衬着海水湛蓝如碧,甚是清幽宜人。
节选:
展昭缓缓撤步,长剑圈转,退为守势,金阳晨晖映照中,剑身如秋水寒波,发出极夺目的光芒。
众豪奴也已收起横霸狂恶,目光紧盯着展昭,徐徐拔刀出鞘。
那锦衣公子点头笑笑,陡然变色,厉声喝道:“杀——!”
杀声未止,霎时间刀光如网,若轰雷袭顶,直劈展昭!
刀风凌厉,将展昭衣鬓激扬而起,他心中却在期盼——白玉堂能将唐圆圆带离险地,千万莫要回来!
白玉堂拉着唐圆圆,纵身闪入街角一条破败的幽巷,满目尽是些残砖败瓦,荒废的院落,似是贫苦人家及沿街乞丐的栖身之所,只有几个衣衫破落、神色愚讷的穷苦百姓,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满是污垢的手掌在破衫中来回抓搔,偶尔捏出只虱子来,瞧见他们突然闯入,都似乎吃了一惊,呆愣愣的侧目相望。
注:包青天系列应有六篇,每篇独立一个故事,全系列又有主线贯穿。只可惜第六部《冲霄楼》始终没有问世。主线虽不完整,但不影响阅读。
6、《壮志凌云之劫机事件》 现代长篇
节选:
展昭悄悄回头望了一眼,见劫机者难以忍受高空颠簸,无暇顾及他们,忙盯住前舱壁的隐藏警报开关,朝白玉堂使个眼色。这是客机的电信报警装置,专为飞行员在遇到特殊情况而设计,它可以按照操作指令,不间断地自动发出规定的电码信号。许多飞行员在飞行生涯中从未按动过这红色的按钮,连试验性的监测都是由机械师完成。一旦扳动这红色的警报按钮,就是通告地面所有飞行控制塔:我的飞机遭到劫持!
白玉堂心领神会,他双手控制住加油杆,趁劫机者不备,抬脚在那警报按钮上踹了下去,心中默默祈祷:关键时刻这玩意儿可千万别失灵!
7、《狱警纪事》 现代长篇
节选:
郝斌正心烦意乱,掏肠刮肚地找词,偏老黑那破锣嗓像高音喇叭,越嚷声越壮,恨得一蹦三尺高,嚷道:“再不闭上你那张臭嘴,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老黑吓得一激灵,随后却似笑非笑地望着郝斌,好像他脑袋上生出朵花,郝斌还想喊两句豪言壮语,就感觉背后被人轻轻一拍,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淡淡地在身后响起:“郝斌,你想废了谁?”展昭站在监舍门口,微笑沉静地看着他。
“监……监区长?!”郝斌攥着手里的白纸,一头碰死的心都有,“您别说了,我知道……我写三千字。”
8、《寂寥汴河渊》 前世今生 长篇
节选:
白桀静静地看着,然后泪流满面。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哭,但眼泪还是一直模糊了视线。像是生命中被尘封、被掩埋的一段漫长的思念被突然划开了口子,那些柔软伤感的情绪霎那间流淌了出来,仿佛他躺在冲霄楼的铜网阵里,遥望着漆黑无边的楼顶时那种遗憾与不甘。
——白玉堂刀砍不动铜网,已知此次生还无望,不由想起了大人在衙内无人保护,想起了包相爷恩重如山尚未报还,想起四位哥哥平素多番包容,从此兄弟再想重逢只有魂梦之中……想起星光下波光淋漓的汴梁河,梨花白的酒香随风飘缈,还有那人如沐春风般笑意吟吟的面容。
他真想此时此刻再见一见,哪怕只有短短一瞬的光阴。
罢了,罢了……
三、千水离
《江湖不可饮》十分经典,一直是鼠猫圈公认的镇圈之作。作者水水水,又名千水离,虽然前两年被爆涉嫌抄袭,但由于《江湖》一文并没有发现有抄袭的情况,所以仍选择在此推荐。
1、《江湖不可饮》 现代长篇
节选:
他轻轻拈起书页里的照片,仙人飞升后留下的古老遗迹,远山葱笼,殿门半敞,眉宇间仍残留一丝青涩的青年倚着朱红廊柱沉沉睡去,嘴边依稀有个微笑的影子。金色阳光斜斜落上乌黑头发与长长眼睫,恍惚间天长地久的温存与安宁。
阳光把影子拉的长长的,另一个人的影子,举着相机的姿式,光与影一个美妙的接触,就仿佛他正靠着他肩头安静小憩。照片背后再一个简短签名,Tom and Jerry。2005.5.15。
和扉页肆意凌厉的笔锋不同,一个一个,柔软写下,日期中的间隔点圆圆的,一点再一转,停顿,再提笔,打通小小时空隧道,五年前的时光缓缓落到另一天,他和他再次告别的这一天。
2、《以爱之名》(江湖不可饮平行时空番外) 现代中篇
节选:
走到路中,正与刚才那女孩对了面,想必生性差涩胆小,这么点儿事居然眼里含了泪,看上去委委屈屈的好不可怜,白玉堂微微一晒,心里算了下时间,再晚怕电子城关门,来不及收拾小混混们。
正转念时冥冥中若有感应,游目一顾,却见好死不死,路边转过一名警察,跟他身高差不多,一般的挺拔,没他那种浪荡不羁的味道,是另外一种阳光利落的韵致,边走边好奇往这边看过来。
白玉堂微一思忖停了步子,朝那小警察颐指气使伸手一点,“喂……”警察应声望过来,两人四目一对,白玉堂微抬下巴反手一指冷冷道,“人民警察同志,交通拥堵不管管么?”
说完便迈开步子扬长而去。
四、一月
注:作者一月曾有部分文章涉嫌抄袭,此次推荐的是没有被发现抄袭的文。不喜者可跳过。如果有已知抄袭仍被我推荐的,请务必提醒,我会马上删除。
1、《盟未了》 古代中篇
节选:
武士疾奔,追到车首,一左一右挥刀向兮五手臂劈下。刀触到衣袖,兮五忽然一扭,游鱼一般从双刀夹击中溜走,弹到半空。武士脸色大变,来不及收刀变招,头顶便遭重重一踢,仰面跌倒。兮五又一扭,原样坐回车辕。
“兮五,你什么时候学得这种身法?”软帘一晃,兮五身边多了个人。
“回五爷,四年前爷不是因救属下被划伤了手背?回府后展爷就把我叫去,教了五式身法。”兮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资质驽钝,让展爷教了半个月才学会点儿模样儿,没敢拿出来见人,这几年没事就练,才领略到其中妙处,日后再遇上那种情形,我绝不拖爷后腿了!”
白玉堂翻转手背,被海上骄阳晒成浅麦色的肌肤光滑平整,连他自己都找不到四年前那道浅浅的伤疤。他叹口气:“兮五,你若真是驽钝,他再教你半个月你也学不会。你可知,这便是‘鱼龙百变’的前五式。”
2、六艺系列《射天狼》 古代短篇
节选:
东边缓缓来了一艘船,船头蹲着个老头在修桨,行到离展昭不远处船里出来个人,叫道:“那下粘网的,有新鲜黄河鲤鱼没?有就卖给我们一条!”
展昭拽起网,道:“这位大哥您运气好,刚有两条入网,我一并给你送过去。”
船上人连声说好,叫船往河边靠靠,并支起跳板,展昭提着鱼赤脚走上去。修桨的老头瞥瞥展昭极白的腿肚子上的河泥,说:“二爷要吃鱼咱们要多少不能自己打?何必花钱买他的。”
二爷没理他,待展昭走近一拉他手,带舱里去了。
3、《非礼勿动》 古代短篇
节选:
这次进来的只有一人,白衣颀长,黑发披肩,没有拿灯,熟门熟路走到橱柜边,找了只碗,拿了双筷,扭身要出去。飞天虎哪里还忍得住,馒头一扔,伸双臂往下跳,如鹰扑兔般抱住就叫“美人儿……”余下的话被一口冷气憋回肚子里, 他手下摸到的胸膛结实平坦,衣料光滑柔软,哪里会是厨娘!
他大惊失色,还没收回手胸口就挨一肘子,一口血差点喷出。误惹上高手了!他毫不迟疑,倒蹿出门。
“给白爷爷站住!”
4、《不打自招》 古代短篇
节选:
红烟般的帐子隔断郎中视线,他只隐隐看得见水红被上绣的团团百合,只听到展昭说话声更温柔。
“夫人胃中还不舒服?我给你倒杯酸梅喝可好?郎中说怀了孩子都得二三个月吃不下饭,如是身体壮还好过些。夫人你素日吃饭挑剔,我说你多少次你不听,看今日受罪的是自己吧。”忽然展昭“哎吆”一声:“夫人!不要掐这么重!轻点轻点!为夫知道错了,我们就要这一个孩子,以后再不让你受这苦,看着你茶饭不思,我心里疼啊!”
郎中冷笑,这倒是个体贴丈夫,可惜……
“夫人,你也说句话。”展昭带笑说:“不能老让郎中等着。”
红罗帐中隐隐低喃两句。
“好,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去叫人买酸杏儿去。你乖乖让郎中把把脉,看看前日跌那一跤可动了胎气。” 展昭掀帘出来,满脸是笑:“先生好生给我夫人看看,她最怕吃苦药,你开方子时尽量多放些甘草。我去去就回。”
5、《金明盛会》 古代短篇
节选:
片刻,皇帝转回,依旧在龙椅上坐下,包拯、贤王这样的有心人就留心到他身边只余雷蒙一人,心知有事,奈何皇帝一脸平静,专心看武士对阵,并没有告诉他们的意思。这种时候,问也不便,他们二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朝龙椅前移了移,半挡在龙椅前面。
又一阵炸响,乐队改了《拜新月慢》,一群面漆青绿,眼珠微碧,手拿刀斧的“硬鬼”出现,他们脚步谨慎,东张西望。又是一声炸响,“钟馗”亮相。但见这“钟馗”假面长髯,红袍乌靴,目光灼亮,执剑边行边舞,神武中又有行云流水的洒脱。皇帝忽然击掌叫道“扮得好钟馗!”,众王公大臣见皇帝称赞,忙跟着纷纷叫好。包拯惊疑细看,黑面上露出丝无人察觉的恍然。
一人伴和舞步敲击铜锣,“钟馗”手中长剑与刀斧相撞,众“硬鬼”纷纷走避,“钟馗”步步紧逼,剑尖指处,“硬鬼”接二连三四仰八叉,倒在场边再爬不起来。
6、《汴梁轶事之祸从口出》 古代短篇
节选:
这个磨勒傀儡深目高鼻发卷色黑,乃张金线亲手操纵,配音颇有异族风味,行动间比崔生红绡更灵活,宛然真人。白玉堂也专注起来,看磨勒背崔生翻墙进来,又看磨勒背红绡和崔生出去,三个傀儡贴在一起窜上窜下,悬丝一根不乱,不得不说是奇技。直看到一品官命人抓磨勒,磨勒拿着匕首,飞出高墙,砍飞乱箭齐转眼消失,展昭方道:“这昆仑奴轻功如此高,不知因何甘愿为奴。这么走了也好,从此便自在逍遥。”
幕落下,白玉堂伸个懒腰说:“今晚我为昆仑奴,偷了你逍遥去!”杨南扑哧笑了,旁边也有人听到,不由多他们几眼。白玉堂不在意,展昭脸红了,站起来就走,瞬间挤出去。杨南道:“糟了五爷!”白玉堂瞪他:“是你糟了,笑什么笑,跟着爷该装聋的时候要装聋。”甩袖挤出去。
五、nacht
《相逢不识鬓如霜》 古代长篇
节选:
我日斯迈,而月斯征。
谁在舞台上念了一声“包龙图打坐开封府”,唱得是“我一点心怀社稷愁”?谁赚了灰阑断了乌盆斩了陈世美,判明了狸猫太子一段故事?听那快书说的是包龙图奎星下凡,评话里讲的是日间审阳夜里断阴。何时起了庙塑了像,任官录石碑上名字膜拜得光滑难辨。从那历史中翻出几柬汗青,不过得一句“关节不到有阎罗老包”。于是漫漫年代莽苍岁月化一句包青天铁口直断,掩了血肉人心徒留半爿神骨矗立丰碑。而那猫那鼠,襄阳一乱,早已风吹雨打折戟沉沙,再无半点锋刃寒芒。
那一日街上来了个跨着青驴的青衫女子,遥遥望见茶楼前大大一块招牌写着“津门石玉昆”。
六、嚣张麦
1、《喜红》 古代短篇
节选:
好五爷,有心卖弄艺业,显耀手段。那杯子不过是寻常青瓷,再无特殊,可他斟起酒来竟然是绵绵地只情往里倒,那酒满到边上,却往中间高高隆起,并不外溢,最后便如那宝塔尖尖,拱将起来,便似使了个“逼水法”一般。他一笑,伸手平平地便推到展昭面前道:“这一杯门面儿快快拿去!”这一手功夫显山露水,也不知是几载寒暑才练得,果是内外兼修的光景。
2、《昔有佳人公孙氏》 古代短篇
节选:
“阿错,你记得了,这三个字,念做白、玉、堂。”她念这名字的时候拉长了调子,如歌如咏。音颤如玄丝,叫人听不真切。
“什么是白玉堂?”阿错小心翼翼地学着那调子问。
“什么是白玉堂?”公孙辛蓝瞪着眼,随即哈哈大笑,一双手向床上一指。“那就是白玉堂。”
床上歪的,果然就是一个白玉堂。
七、逝雨
《京华梦》 民国短篇
节选:
“祖传的玩意儿,听不大懂?”
点点头,展昭苦笑,却酌量着急急补充:“说精彩,是感觉。”
林冲夜奔,奸佞当道逼得他生生反叛,这一份悲愤凄然,他听懂了。他们又何尝不如林冲一般,这样的世界总与当初的理想相去甚远。
“祖宗传下来博大精深的玩意儿,这才一出,赶明儿我一一唱来你一一听。听得懂戏,才是个地道的中国人。”白玉堂说着,脸上泛起点骄傲,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展昭才能分明从圆滑漠然的表情里读出鲜活的意趣。
“君子一言。”
相视而笑,这样的岁月里,明知难以兑现的承诺,没来由,分外真实起来。
“总有胜利的一天,到时,仔仔细细听你唱。”
八、guhong
《北望》 古代长篇
节选:
似是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商客悄悄挪了挪位置,坐到蓝衫男子右手边,低声问着,"这位兄台,哪里人?"
男子对他突兀而来也不以为意,笑着回道:"京城。"
找到知己般的松了口气,偷瞄了那对老夫妇一眼,声音更低,"兄台,你说这北郡要反的事儿……"他顿了顿,凑得更近,"是真是……假?!"最后一个"假"字音方落下,猛地抬手按向男子右手,同时左掌一立,当胸直劈过去。
那问题若问别人尚不能怎样,只是偏问的是他。男子听到问题时明显的一愣,紧了紧眉峰,可未等他应变,商客便动了。
一动则变!
火炉旁的那对老妇人同时站起,挥手一撒,漫天的淬蓝针雨,直笼而下!
右边当胸一掌,左边暗器偷袭,生路尽被封死!
蓝衫男子左手一抬,微扣机璜,两枚袖箭穿破淡蓝,直射那对老夫妇;右手折腕一转,格了商客暗袭一式,运力一吐,将他震了开;脚一踢,整个木桌飞掠而起,迎着针锋,将暗器尽数拦住!身子微弓,斜身一避,从那商客身边飘然而过。
九、晴木槿/几多次枉痴心
注:载系列有着强悍的人设和庞大的格局,家国大义,望而不及的高度。
1、《载飞扬》 民国长篇
节选:
展昭没来得及回答,卢方已经摆手,“不要勉强展副官。白公子,行低人不低,挂柱有规矩。像你这样没人担保的外来人,不要说挂柱入帮,进山门都得过堂。白公子何必自找苦吃?还是好好在这养伤吧。”
白玉堂半眯起眼睛,问道:“大当家指教指教,贵帮怎样过堂?”
卢方看一眼蒋平,蒋平接口说道:“立风雪、脊杖、钉板、三刀六洞,一堂一堂来。要是当喽罗,过一堂就行了;要是想当粮台放线蓝把子一类的,还得加一堂。”
白玉堂似笑非笑地听着,指指展昭:“他过了几堂?”冷若冰霜的眼晴里明明写着:他什么堂都没过吧?不就是他来头大,你们得罪不起嘛!
展昭心里浮起一丝苦笑,余光扫了白玉堂一眼,转而望向地面的日影。
蒋平和卢方眼中同时出现敬慕之色,蒋平拱拱手,回答:“最后一堂三刀六洞,要不是大当家死也不让他再插第三刀,他现在就是陷空帮的五当家!”心里想的却是,要不是展昭死也不肯入陷空帮,再多插一刀做了五当家才好呢。现在这些罪倒是都白遭了,估计再养一个月都未必好利索……
2、《载浮沉》 民国长篇
节选:
一辆轿车停在茶楼前,身穿灰色竹布长衫的清瘦身形迈下车来,来人缓缓扬起目光,看向二楼的静室窗口。
伙计高声唱道:“新京体仁商会会长公孙策到!”一边深弯腰身,把公孙策让上二楼,然后退下。
都知道东条智化是一个非常讲究的人,他在茶室招待客人时,任何人不能打扰。风从静室敞开的窗口里吹进,挟进几朵杨花,沿着墙上“和敬清寂”的手书条幅,缓缓飘着。
条幅下,眼角秀翘的青年向公孙策郑重行礼。深蓝色纹付羽织和服潇洒稳重,却掩藏不住军人的风骨。
公孙策还礼,勘破世情的眼睛里含着笑:“蒙东条君如此隆重地接待,鄙人受宠若惊啊!”
“公孙会长大驾光临,本应在军部接待,非常时期多有不便,慢待会长了。”
智化再次行礼,把公孙策让到座上,自己端坐在茶几前,从腰里拿下白色的绢巾,仔细打量一番,折成三角形,再折小,开始擦拭茶具。
茶罐,茶勺,横擦一次竖擦两次,再擦清水罐,最后是茶碗,擦三圈半,将茶碗的正面转向自己一方。他的动作优雅有礼,眼角敛起的目光却冰冷得有些凄凉。
公孙策饶有兴味地看着智化完成一整套繁复动作,接过他敬的茶,才开口道:“这个时候,东条君家乡的樱花都已谢了。开得最好的时候没能回去看看,东条君不遗憾么?”
3、《载驱驰》 民国长篇
节选:
南京仍然按计划演完了处死替身的这场戏,一面命令继续追缉相关人犯,却一直无果。一个月后的某天,他处理完厚厚的情报,发现最下面放着一封不知何时发来的电文,没有署名,但他一眼看出那是展昭编过的一套密码,只是展昭走后,从未使用:
从一个江湖到另一个江湖,我相信人心至贵;
从一个战场到另一个战场,我相信终有未来。
弹雨枪林,山河破碎,终将被史官定格于笔端;
风土不死,华夏永生,我心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敬上。
砚潋部分文章存在抄袭桔子树小说嫌疑
2/27下午 ,往常一样刷lofter,一篇文章被@博斯藤壶 推送到了我的首页:@砚潋的恋与制作人许墨同人文《海角婚书》,第一遍看时,我觉得本文处处眼熟,随后反复看了几遍,遂认为本文有抄袭桔子树《一生的故事》的嫌疑。《一生》的剧情被拆碎了又揉起来,组成本文一部分的,其中有几句我甚至能背出来《一生》的原文。这篇文章热度高达600,评论不计其数, 不乏对文笔的赞美以及对剧情的褒赞。心凉,质问作者,没有回复。
微博地址:https://m.weibo.cn/2857856052/4213105452004853
我放学回家后浏览了发表在砚潋...
2/27下午 ,往常一样刷lofter,一篇文章被@博斯藤壶 推送到了我的首页:@砚潋的恋与制作人许墨同人文《海角婚书》,第一遍看时,我觉得本文处处眼熟,随后反复看了几遍,遂认为本文有抄袭桔子树《一生的故事》的嫌疑。《一生》的剧情被拆碎了又揉起来,组成本文一部分的,其中有几句我甚至能背出来《一生》的原文。这篇文章热度高达600,评论不计其数, 不乏对文笔的赞美以及对剧情的褒赞。心凉,质问作者,没有回复。
微博地址:https://m.weibo.cn/2857856052/4213105452004853
我放学回家后浏览了发表在砚潋这个账号的其他文章,共有小处“借鉴”五六,因对麒麟系列太过熟悉,皆能背诵原文。再次询问作者,没有回复。
中部时间下午7:25,我登陆微博,砚潋的微博名与lofter相同,我发送了相同的消息,砚潋两分钟内已读,7:32分回复了我,否认“借鉴”。下面是对话截图:
砚潋称文章每句都来源于自己生活所感,毫无借鉴。在我逼问下“承认”自己“考虑不周”,在《海角婚书》里与《一生》撞梗。苍天有眼,这哪里是撞梗。
最后借口自己很忙,说先删掉文章在挂个说明,这事“以后再说”。文章删了,说明挂出:可惜还是一派否认。
桔子销声匿迹两年多,麒麟正传也逐渐淡出大家视野,可它仍旧每时每刻牵动着我的神经。当看到那篇文章的评论说着如何被剧情所感动时,我内心在呐喊:你们的感动不是来自这个人的笔下,而是另一人的心血。正因为作者不在,我们这些当读者的,才应当站出来维护喜爱作品的权益。
(有一段没截到的是砚潋的最后一句话保证行文措辞一定更严谨,说的非常好听,可惜是废话。)
就在刚才,我深夜狂肝调色盘时,大大的“声明”终于不紧不慢地发出来了,还把我夸了一顿,谢谢您。粉丝们非常心疼,纷纷夸赞大大负责,庆幸自己没有粉错人,顺便称赞了一下我的精神状态。
就是这一刻,刚刚完成了一部分调色盘,本来已经打算放下笔记本复习Calc考试的我,毅然决然地决定还是早写完早解脱吧。
到底是不是撞梗,请各位下翻。
砚潋的在lofter上发表的文章我还有《同愿》,《华梦》,以及《临渊》没有“拜读”,欢迎各位前去找不同。不过文已至此,我相信各位看官也能判断一二。
桔子树及她所著《麒麟》系列小说(包括麒麟正传五部,一生的故事三部,天堂人间两部),是我最喜欢的,也同时是塑造了我三观的小说,希望所有喜欢这系列小说的朋友和支持中国版权事业的朋友,能够支持桔子树,保护她的作品不被他人抄袭。本系列小说接近两百万字且未完结,本次制作调色盘时我全凭记忆搜索关键词,如果有疏漏的地方欢迎指出。
发布本次文章,没有针对砚潋本人和她的粉丝,而是维护桔子树作为原创作者的权益。调色盘本身不具任何法律效力,希望砚潋和其他读者看到这次的对比后,能做出自己的判断,如果读者一致认为本篇所列文章确实涉及抄袭,希望砚潋公开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再“过度借鉴”。
希望恋与制作人的同人发展越来越好。
陈默是金
元琢是如何杀人诛心的
“瘸子还能绕开,我做不到,别捉弄我。”
元琢啊,你不愧是清谈高手,拿自己的残疾当刀剑,你可真是太知道怎么伤一个爱你之人的心了。
爱着一个人,有时候会很聪明,可有时候却会傻到读者想冲进去打醒他。
比如对于此时的松月,他是懂元琢的啊,他确实是懂的,他知道姚温玉不会误会他,可是面对元琢一脸自嘲的说着这些话,他的脑子怎么可能转的过来呢,这句话在他耳朵里,就变成了,
啊,我做不到,我之所以接受你的照顾都是因为我的身体缺陷,是因为兰舟的委托,是因为我避无可避。你抱我上下床,帮我沐浴穿衣,让我坐在四轮车上还能像谪仙一样,每一次扑到脸上的鼻息,每一次肌肤接触,每一次让你心动不已的近...
“瘸子还能绕开,我做不到,别捉弄我。”
元琢啊,你不愧是清谈高手,拿自己的残疾当刀剑,你可真是太知道怎么伤一个爱你之人的心了。
爱着一个人,有时候会很聪明,可有时候却会傻到读者想冲进去打醒他。
比如对于此时的松月,他是懂元琢的啊,他确实是懂的,他知道姚温玉不会误会他,可是面对元琢一脸自嘲的说着这些话,他的脑子怎么可能转的过来呢,这句话在他耳朵里,就变成了,
啊,我做不到,我之所以接受你的照顾都是因为我的身体缺陷,是因为兰舟的委托,是因为我避无可避。你抱我上下床,帮我沐浴穿衣,让我坐在四轮车上还能像谪仙一样,每一次扑到脸上的鼻息,每一次肌肤接触,每一次让你心动不已的近距离,对我而言,却都只是捉弄,你知道我离不开你,你用我没办法控制的生理反应折辱我,用我无法自理的事实禁锢我,你此时卡住我车子的脚,像是踩在了我的脸上,时刻提醒我我是个残疾人,这样好笑吗,你开心了?
一击即中。他的心碎成了沙。
乔天涯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和语气,他看不得元琢用瘸子这样世俗的表达来对比自己。
一切仿佛都是一场他自编自导自演的笑话,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入了戏动了情,而另一个只需拍拍衣袖,就能抹去一切尴尬,断了所有不一样的联系。
楚晚宁,你是瞎了吗?你看清楚是谁把我伤成这样。你的好徒儿,薛蒙。龙城再偏一点我就死了。你告诉我,我凭什么放过他。
(需要图的备注里有QQ,自己加一下,看到我都会发的。)
(为啥不剪辑视频和录音频,是因为我最近嗑yzhh,追星,怕发上来你们不喜欢。😂但追星,嗑cp依旧不能妨碍我听广播剧,看小说的心。)
Cv:訦烬
画手:@酒绛子
楚晚宁,你是瞎了吗?你看清楚是谁把我伤成这样。你的好徒儿,薛蒙。龙城再偏一点我就死了。你告诉我,我凭什么放过他。
(需要图的备注里有QQ,自己加一下,看到我都会发的。)
(为啥不剪辑视频和录音频,是因为我最近嗑yzhh,追星,怕发上来你们不喜欢。😂但追星,嗑cp依旧不能妨碍我听广播剧,看小说的心。)
Cv:訦烬
画手:@酒绛子
你这封信保熟吗?
费渡:
就不写见字如面了吧,毕竟我现在一扭头就能看到你——就算不看到也得看,你都睡着了,我得随时看看你踢被子没有。
我是趁你睡着了爬起来写这封信的,怕把你弄醒了,我没敢开小台灯,索性今天的月亮挺亮,现在我拉开了窗帘,借着月光写信,我倒是不急,你生日还有几天,我今天写不完,就每天趁你睡着了偷偷爬起来写,满打满算,也能结尾。
信纸是我今天上班的时候专门拿的,现在摊开来,写了个开头,已经后悔了,这么大一张信纸,厚实是厚实,可惜偏偏印着公安局logo,我给你写信庆祝你过生日,活像写批捕信似的。
嘶,玩笑归玩笑。
你得好好感谢你陶哥,你生日还有四天的时候他走过来问我,给你准...
费渡:
就不写见字如面了吧,毕竟我现在一扭头就能看到你——就算不看到也得看,你都睡着了,我得随时看看你踢被子没有。
我是趁你睡着了爬起来写这封信的,怕把你弄醒了,我没敢开小台灯,索性今天的月亮挺亮,现在我拉开了窗帘,借着月光写信,我倒是不急,你生日还有几天,我今天写不完,就每天趁你睡着了偷偷爬起来写,满打满算,也能结尾。
信纸是我今天上班的时候专门拿的,现在摊开来,写了个开头,已经后悔了,这么大一张信纸,厚实是厚实,可惜偏偏印着公安局logo,我给你写信庆祝你过生日,活像写批捕信似的。
嘶,玩笑归玩笑。
你得好好感谢你陶哥,你生日还有四天的时候他走过来问我,给你准备什么礼物没。
我那时候吓了一跳,我以为至少还有半年……他人都傻了,我俩站在一起,对着日历一番考究,我才五雷轰顶,你还有四天就过生日了。
你知道,我和陶然,对于你,有些思维方式倒是相象的,比如,研究清楚你还有四天就过生日,我压根不慌,他也按兵不动,对视一眼,然后就异口同声的说话了。
"这孩子那么快又长大一岁。"我俩说。
费总,你看,那么多人盼望着你长大。
我现在按笔想了想,你这一年长了些什么地方呢?晕晕乎乎的,脑子似乎也没多大长进,总爱犯傻……哎,我告诉你,你下次再早上不吃早饭我直接上手收拾你了,不得胃病不舒服啊你就是。上次睡觉,躺都躺下来了,你钻进我怀里说脚痛,那天是走路走多了,还是在长高?回头拿卷尺给小费总量量身高。
刚刚又回头看了一眼你,从床头都睡到床脚了,脸都埋在被子里去了,你刚刚睡迷糊了,把我抱得特紧,我好不容易才悄悄溜出来了。现在一看,你又把被子抱的死紧,是不是把被子当成我了?
继续写吧,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呢,我到底不是个记得住事情的人,骆一锅记得你闯祸的次数大概都比我齐全。
我想讲讲你和我一起过新年那次,那次电视里还唱着难忘今宵呢,你悄悄叫我名字,我刚蹭过来,就被你亲了,捧着我脑袋,都要亲断气了,在扭扭捏捏的说你爱我我爱你呀之类的。
这件事还有你不知道的后续,真是,费总,脑子怎么想的?咱父母还在不远处呢,你没头没脑就亲了,估计忘记了咱不在自己家了。第二天你带着那邻居小孩出去打雪仗的时候,我被我爹的目光按在沙发上差点射穿。我怎么敢开口,平常可都是我亲的你。
这个冬天下的雪大,天冷,我总是噔噔噔爬下楼给你送手套,有时你在雪地里,静静的站着,围巾围着,衣服裹着,像个严严实实的瓷娃娃,转过身,也不过来,对着我笑。我本来想骂你,都被你弄的没脾气。
我没少骂你,我以前骂你,一骂完心里就难过,好好的爱人,共度一生的伴侣,随便一骂就骂委屈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后来一想,可真是大彻大悟,费总,你脑子缺根筋,和我爱你,可真不矛盾。隔几个月,不舒服似的就要给我惹麻烦。那时候想着生气,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也都是不足为挂的小事而已,费渡,我总是希望你开心一点,而且必须健康。我不想你不吃早饭,不想你感冒,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事情,你曾经遇见我之前都不想活下去了,现在这些小事儿你肯定不会也不习惯介意。
我开始想着,那怎么办呢,我当然希望你在乎这些,我爱你,费渡,我当然希望你好,我们之前没爱上之前,你现在喜欢你师兄,就想想你师兄,人在世上都有活到头的日子。我之前想的通透,现在却越来越黏糊,我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儿就算了,一想到生活总有一天要结束,我心尖就痛。
那么,费总,你就这么过生日了,又长大一岁,我就那么经常看着你,以前一年有半年见着你,现在天天见,我总觉得你一天接着一天的,也没有长大多少,现在猛然一回头看了一眼你,突然又觉得你怎么长大了那么多,费渡,费事儿,费总,你的生长轨迹就像一张张彩票似的,一张一张中着小奖,十块钱十块钱中,突然有一天翻账本,发现了自己上上下下中了十亿……啧,你钱多,也不知道这个比喻你听懂没有,听不懂我就和你解释,意思就是你一天天的不见长,结果过了几年看,居然就长那么大了。
你在我看不见的各个角落就这么长大了,费渡,现在,你又要过生日了,在你生日那天,我想,我大概会亲你的,你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你不幸一出生就满眼看到罪恶的世界,放谁那,都是个胸闷的故事,可我偏偏要感谢她,有了她才有你,你是我在生命中最爱的人,费渡,我感谢我们一切的相遇。
我看到远方飘来了一朵云,我生怕它遮住我聊以写信的月光,那么,我快些把它结尾。
今年的生日,你许个愿吧,费渡,我蛋糕都买好了。
要是在过往,我不会让你许愿的,我知道你会许什么,你会希望那帮人不得好死,你会希望你爸哪怕死了也没有好下场,你会希望所有罪恶的终结,哪怕搭上你的性命。
可是……不是可是,是幸好,现在不会了。
我也知道现在的你会许什么愿望,费渡,你会希望生活永远平安,祈愿健康,希望我永远爱你,或者我少骂点你,甚至还抽出空来漫不经心的祝愿一个美好的世界——谁知道呢?
那么,我先替你许一个愿望吧,你那天吹灭蜡烛的时候,我还会再许一次的,所以,不许把它说出来,否则不灵了。
费渡,新的一年,希望你永远健康,永远平安,永远开心。
这是个不需要说出来的祝福语,因为我已经在心里重复了千千万万遍,在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骆闻舟
落款时,舟字的左边那一撇,出了一大截头,长的都有些夸张,溢出来的别有用意。
费总读到这里,偏着头,用两根指头轻轻在舟字上比划了一下。
那个舟字出了头的一大截横线,被用铅笔和尺轻轻画了格子。
刚好够写下一个"费渡"。
——end
祝费总生日快乐!你生日前四天我才想起来…你生日前三天我才动笔写,走投无路之下,直接通灵了你老公给你写信,笑得。
这篇把我写动情了,结尾居然写的想掉眼泪,这是开天辟地第一次耶! 那么,蹭着你的蛋糕许一个小小的愿望吧,祝你天天开心,永远年轻!!
最后…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庆幸过你生在夏天,如果生在冬天,你每年的生日礼物恐怕都是…………
秋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