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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丞丞和兔飞飞

【澜久】假如哭儿郎里被捅的是凌久时,阮哥切大号直接大开杀戒

人物ooc,通篇胡扯,逻辑硬伤

大刀来袭!!!要的就是这个酸涩感,一起来吃刀子吧

 

 

 

 

黑曜石,客厅里。

 

微弱的风声,沿着没有关严实的窗户缝隙,穿堂而入。

 

阮澜烛坐在沙发上时不时低头看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快要到十五分钟了,凌凌他们应该快出门了。

 

凌久时这次带人过得是第三扇门,是一个低级门。况且还有白鹿的老大黎东源跟着,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是阮澜烛就是莫名感觉到一丝丝不安。

 

阮澜烛坐直身子,无意识的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下一秒,天空响起一道惊雷,闪电在天边炸开,...

人物ooc,通篇胡扯,逻辑硬伤

大刀来袭!!!要的就是这个酸涩感,一起来吃刀子吧

 

 

 

 

黑曜石,客厅里。

 

微弱的风声,沿着没有关严实的窗户缝隙,穿堂而入。

 

阮澜烛坐在沙发上时不时低头看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快要到十五分钟了,凌凌他们应该快出门了。

 

凌久时这次带人过得是第三扇门,是一个低级门。况且还有白鹿的老大黎东源跟着,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是阮澜烛就是莫名感觉到一丝丝不安。

 

阮澜烛坐直身子,无意识的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下一秒,天空响起一道惊雷,闪电在天边炸开,瓢泼大雨接踵而至,重重的砸在里窗户玻璃上。

 

风声裹着雨声,有寒意溢了进来。阮澜烛微微皱眉,站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严实了起来。

 

身后传来动静,阮澜烛转过身就看到凌久时刚坐到沙发上,抬眸看向自己的时候眉眼弯弯。

 

“澜烛。”

声音磁性清润,尾音上扬,带上了一丝莫名的缱绻。

 

像是有一根羽毛落在了心上,阮澜烛忽然感觉到一阵痒意。

 

阮澜烛走到沙发旁边,挨着凌久时坐了下来。

 

阮澜烛道:“出来呢?单独带人过门的感觉怎么样?”

 

凌久时道:“你确定是我一个人带人过门?”

 

阮澜烛身体顿了一下,道:“你知道呢?”

 

说好的保密呢?白鹿的老大怎么不讲信用啊?

 

像是知道阮澜烛心里想的一样,凌久时叹了一口气。

 

然后幽幽道。

“他那么明显那么浮夸的演技,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阮澜烛道:“那你怎么就猜到是我呢?”

 

凌久时停顿了两秒,然后故作高深的来了一句

“男人的第六感。”

 

阮澜烛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凌久时看着阮澜烛眼底的笑意,也无声的勾了勾唇角。

 

在心里补充道

 

因为只有你才会对我这么好。

 

凌久时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阮澜烛

“你知道我这扇门带的人是谁吗?”

 

阮澜烛道:“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是一个女大学生吧,难不成这个人你现实生活还认识?”

 

说道最后,阮澜烛心里莫名觉得不爽。如果是这样早知道这扇门就该自己陪凌凌进去了,之前那点伤根本不碍事的。

 

凌久时眨了眨眼睛,忽然凑到阮澜烛身边,盯着阮澜烛的眸子。

 

灯光落在凌久时身上,两人此刻贴的很近,近的阮澜烛甚至可以看到凌久时脸上的毛孔。

 

凌久时的皮肤很白,睫毛根根分明,莫名的好看。

 

阮澜烛的视线落在凌久时的唇上,喉咙无意识的滚动了两下,他听到他说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阮澜烛的眸子闪了一下,然后还没有回答,就看到凌久时又若无其事的重新坐了回去。

 

“你说对了一半,我带的那个人是吴琦,你没想到吧,我也没想道他竟然在网上装女大学生。”

 

“真过分。”

 

阮澜烛皱眉,“他也进这个游戏了吗?”

 

凌久时点了点头,“对。”

 

阮澜烛还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今天凌久时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多呢?而且好像基本上都是他抛出的话题。而且刚刚,不对劲这不像是凌久时的风格。

 

就在这时,门铃疯狂响起,阮澜烛抬眸往外看,视线瞥过凌久时的时候好像看到凌久时的身体僵了一下?

 

阮澜烛眸子闪了一下,然后起身去开门,就看到黎东源和吴琦两张惊慌失措甚至悲痛的脸?

 

阮澜烛的心猛然攥成了一团。

 

吴琦直接越过阮澜烛,冲到凌久时身边,凌久时在阮澜烛开门的时候也站了起来。吴琦看到凌久时身上完好无伤的样子,还没张口说话,眼泪就直接掉了下来。

 

黎东源也红了眼眶。

 

阮澜烛看着吴琦和黎东源,心里隐隐约约涌出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

 

想到这个可能阮澜烛心口蓦然一痛,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雪白的灯光落在凌久时身上,一股寒意袭上阮澜烛的心头,然后顺着血管流向四肢百骸。

 

阮澜烛轻轻叫了一声

“凌凌?”

 

他呼吸困难,尾音颤抖。

 

凌久时的眸子颤了一下,努力想要重新挤出一个微笑,但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然后偏头躲开了阮澜烛的目光。

 

这个动作像是直接刺激到了阮澜烛,阮澜烛眼底涌现一抹猩红,他冲到凌久时身边,双手死死的握紧了凌久时的肩膀,十指指尖隐隐约约开始泛白。

 

他声音嘶哑

“凌凌,回答我。不是我想的那样。”

 

凌久时轻轻吸了一口气,嘴巴动了动苦笑了一声

“澜烛,你别这样。”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刹那之间阮澜烛脸上血色尽褪,变得惨白无比。

 

他缓慢的摇了摇头,然后想到什么眼里冒出一丝微弱的光亮,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扭头对着楼上声嘶力吼道

“陈非陈非陈非....”

 

凌久时哑声道:“澜烛,没用的。”

 

“我在门里中了一刀,但是我出来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

 

天空响起一道惊雷,阮澜烛的声音戛然而止,悬在头顶的利剑在这一刻落下,让他粉身碎骨,又让他挫骨扬灰。

 

楼上听到动静的陈非和其他黑曜石成员赶下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凌久时的这句话,都同时愣在了原地。整个黑曜石安静的仿佛可以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无形的大手拼命的挤压着阮澜烛的心脏,窒息恐惧扑面而来。

 

阮澜烛嘴唇抿的紧紧的,沉默了很久,然后抬头看向凌久时,声音很轻,像是祈求又像是挽留。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呢?”

 

阮澜烛静静的看着凌久时,眼角的泪在这一刻无声的落下,眸光里死寂一片。

 

凌久时嘴巴张张合合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胸口那里传来钝痛,像是有一把利剑刺入一样。

 

胸口那里有血慢慢渗出,凌久时嘴里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阮澜烛伸手接住凌久时,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澜烛,你别哭啊。”

 

凌久时伸手替阮澜烛擦去脸上的泪痕,阮澜烛反手握住凌久时的手心让它贴在自己的脸上。

 

“澜烛,对不起。”

 

“说好的陪你过第十二扇门的,看来我要食言了。”

 

阮澜烛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奔流而下,重重的砸在了凌久时的脸上。

 

“澜烛,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

 

阮澜烛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努力压制着从骨子里散发的疼痛,笑着问

“什么话?”

 

凌久时也轻轻的笑了一声,道:“你靠近点。”

 

阮澜烛听话的低下头,下一秒嘴唇上传来一个冰冷又温热的触感。

 

一触即分,然后他听到凌久时说

“我喜欢你。”

 

“澜烛,答应我,别做傻事。”

 

眼角的泪落了下来,凌久时慢慢闭上了眼睛。




后续在彩蛋~

三蹦子(open access版

【邱饼】事去千年犹恨促

全文1.5万字,HE。

与其在桥畔悬望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1


“邱老师今儿穿这么帅,有约会啊?”


“去离婚。”邱庆之对着卫生间镜子整理领带,“上法庭。”


小来震悚地盯着邱庆之:“说离就离?”


“他有个忘不掉的初恋白月光。”邱庆之往前倾了倾身子,认真盯着镜子,“还跟小三一起喂流浪猫。”


小来点头:“小三是白月光,就很难回心转意了。”


邱庆之摇头:“不是,你没听明白。小三和白月光,不是同一个人,是两个人。”


小来同情地看着邱庆之。


邱庆之恍若未觉:“你车能借我一下么?我今天限号。”


小来问:“你不是有两辆轮换着开吗?”...


全文1.5万字,HE。

与其在桥畔悬望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1


“邱老师今儿穿这么帅,有约会啊?”


“去离婚。”邱庆之对着卫生间镜子整理领带,“上法庭。”


小来震悚地盯着邱庆之:“说离就离?”


“他有个忘不掉的初恋白月光。”邱庆之往前倾了倾身子,认真盯着镜子,“还跟小三一起喂流浪猫。”


小来点头:“小三是白月光,就很难回心转意了。”


邱庆之摇头:“不是,你没听明白。小三和白月光,不是同一个人,是两个人。”


小来同情地看着邱庆之。


邱庆之恍若未觉:“你车能借我一下么?我今天限号。”


小来问:“你不是有两辆轮换着开吗?”


邱庆之说:“其中一辆是前妻的。两辆都先紧着我开,他自己没车可用的时候,就蹬共享单车上班。他搬走之后,就把他的车开走了,没良心的。”


小来把车钥匙递给他:“邱老师,我觉得你在凡尔赛。”


“我走了啊,有事打电话,别又让患者看见你查百度!”邱庆之嘱咐了一句,匆匆离开。


邱庆之一路开,一路心烦,顺手打开广播。新闻里说近日新开出来一座武周时期的将军墓,里头有个陪葬品,是猫的陶俑,证明将军是个猫奴,唐朝人已经有了吸猫的爱好……


邱庆之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开到离法庭还差两个路口的时候,前头拉了隔离带,一个交警打手势让他拐弯。邱庆之看了眼手表,停车问:“前面怎么了?”


交警一口河南话:“恁不知道路口违停扣一分?再不走俺开罚单了。前头出事了,有个警察让人当街捅了。”


邱庆之往前一望,路面上撒了一地猫粮和猫罐头,一只印着“医疗废物”的红塑料袋被黏在一摊血里。


他前妻说医疗垃圾袋厚实又好看,装猫粮不容易漏,还不会被人误拿。邱庆之说,你其实就是想昭告全城的流浪猫,你有个特别帅的医生老公呗?


邱庆之看着路面上的塑料袋和熟悉的猫粮品牌,心跳一顿,眼前一黑,左手中指指甲在手心遽然折断,痛得他猛然清醒过来,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就跑。


小河南在他后面追:“恁住住!不能往前走!俺记得你这人!几年前俺就开过你罚单!”


邱庆之钻隔离带的时候扭了脚,痛得一边倒吸冷气一边大喊:“我是被害人家属!”


救护车门还没关,邱庆之一头钻了进去,一个踉跄,头险些撞车门上。果然李饼躺在里面,面色苍白,如同透明,小半身子上是血,挂着水,居然还有力气冲他挑眉一笑:“不好意思,今天离不成了。”


邱庆之鼻头一酸,跪在一边,一手拉着李饼的手,另一手去擦李饼额头上的汗。


李饼偏头要躲,邱庆之说:“你别这样,我难受。”


李饼只好老老实实地让邱庆之给他把冷汗擦干净,邱庆之的手仍然不撤走,拇指在李饼侧颊上反复地摩挲。李饼又转了转头,要躲,邱庆之问:“我不要面子吗?”


护士是个清秀的年轻男孩,耷拉着两条无精打采的八字眉,低声对邱庆之说,李警官被捅了两刀,血乎拉的,看着吓人,其实伤口并不深。过了一会儿又声音细若蚊蚋地讲,但凡我值班总碰上这种事,是不是运气不大好?


旁边一个脸上带疤的医生凶巴巴地说:“还不是因为早上喝旺旺牛奶了?今晚要不再拜拜夜班之神?我说,咱这次多烧几炷香。”


邱庆之拧了拧眉心:“你们能不能看看病人!”


李饼笑了笑:“我真没事,我自己有数,救护车要是再开慢点,我都能愈合了,师傅,要不您掉头,送我去刚路过的那个法庭吧,我和我前夫还赶得及去吵一下财产分割问题。”


邱庆之怒道:“你闭嘴!别说两个,你就是有八个小三,我今天也不离了!”


这下所有医护都盯着李饼看。


李饼不自然地摸了摸脸。


“怎么就被捅了?”邱庆之看李饼身旁还放了个雕花小木盒,巴掌大小,看着像老物件,自然地换了话题,“还是我……噢,武周的将军墓被掘的案子?你这是当街抓人拿赃呢?”


“嗯。”李饼手指搭在木盒上。


“人抓不到就算了,文物追不回来也算了,万一把命搭上呢?”


李饼紧紧抓住木盒,抬起眼皮,用力盯着邱庆之:“放心,死不了。不过,总是这样,有点不甘心。”


李饼说得含糊,邱庆之也没追问。闹离婚的时候总不能腻腻歪歪地说私房话吧?


2


外科和骨科的主任副主任们挤了一病房,其中一个医生说:“李警官,你这都快愈合了,要不我给你包扎得吓人点?等市长局长什么的过来握手拍照的时候,显得好看。”


邱庆之在一旁扶额。


这时一个护士说:“李警官嘴里有血,要不检查一下牙?”


五分钟后口腔科过来俩专家,俩老头兴高采烈地说:“五号牙不能要了!拔了做种植牙吧!”


邱庆之听见,正打算偷偷溜走,其中一个老头叫住他:“小邱你跑什么?拔牙是你的专长啊!给李警官加个号吧!”


邱庆之揉了揉眉心:“好。”


李饼刚在口腔科诊室里面躺好,口罩后面的小来医生闷声闷气地说:“前师娘,不怕啊,我规培两个月零三天,技术还行,经手的患者中有50%没有面瘫。”


李饼震悚:“你……不要……过来!”


小来医生把各种钳子镊子剪刀翻得哗啦作响,抄起一支巨大的50毫升兽用注射器,对着李饼挥了挥:“邱老师多帅啊,你说,你怎么非要出轨呢……”


李饼挣扎着坐起来:“不……我不拔了!”


这时,李饼听见身后传来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别闹了,躺好。”


紧接着一条胳膊卡住了他的脖子,略带威胁的意味,将他往后拉。


李饼老老实实地躺回去,眨着眼,仰视邱庆之。邱庆之大半张脸藏在淡蓝色的外科口罩和一次性帽子里,显得他尤其苍白冷淡,话音也冷峻严厉:“这里签个字,表明你已知晓手术风险。”


李饼:“什么风险?面瘫吗?”


邱庆之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抓起巨大的50毫升针管,对着李饼挥了挥,李饼震悚地睁大了眼睛:“这能麻倒一头牛了吧?”邱庆之拔下针头,啪的一声扔进利器盒里,把塑料针管往李饼怀里一塞,还是冷冰冰的语气:“拿着玩,解压的。”


“拿我当小孩呢?”


邱庆之换了一支注射器,回头审视小来:“下牙槽神经阻滞麻醉有几个要点?背一遍我听听。”


李饼眼睁睁地看着小来的面色由红润转为苍白。“护士长喊我去搬砖!”小来说完,飞也似的跑了。


李饼觉得邱庆之打麻药的手并不老实,像是借机在他脸上揩油,拇指狡猾地溜进去摩挲他的犬齿。


打完针,邱庆之也并不着急拔牙,拿口腔镜在李饼嘴里搅来搅去。“你这智齿怎么又发炎了?让你早拔你不拔。左边六号牙得补了啊,跟你说多少遍了,你到底往心里去了没?”


李饼发出呜呜的声音,舌头乱动,邱庆之说:“别乱动,挡视线了。”随即不耐烦地伸出手,手心卡住李饼下巴,手指往嘴里一戳,把他舌头往下一按。


李饼呜了一声,无助地张着嘴,唾液溢到了唇角。


邱庆之不知想到了什么,促狭地笑了一声。


李饼脸陡然红了。


“认识好几年了,装什么纯情。”邱庆之终于把口腔镜拿出来,往旁边一扔,回身用手指在李饼嘴唇上轻轻一弹,“麻了吗?还有感觉吗?”


李饼瞪了他一眼:“没感觉了,你快点动手。”


邱庆之回头一看,诊室里没有旁人,便迅速拉下口罩,俯身在李饼嘴角一啄,轻巧地吮吸了一下:“我问你,到底还有感觉吗?”


李饼明显愣了,不自然地垂下眼睛:“还有。”


邱庆之手指轻轻一戳李饼胸口,又一戳李饼嘴角:“哪儿?”


李饼怔怔地抬起左手,指了指心。


这下邱庆之也呆住了,他倒没想到李饼会如此坦诚地回应他。他拿起钳子,又放下,再拿起来,再放下,如此反复几次,不知从哪里涌上一阵无名怒火,一脚踹倒了旁边的椅子,猛然站起来,撕下手套,摔门而去。


不出半分钟,邱庆之又回来了,双眼通红,但神色如常。他换了一副新手套,温柔地拍了拍李饼的侧脸,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没事了,来,张嘴。”


金属盘当啷一声响,邱庆之揉了一把李饼的头发:“拔完了,咬紧棉花,止疼药我给你开点吧?”


李饼说:“你眼泪掉我嘴里了。”


邱庆之低头敲键盘,声音闷闷的:“不是让你咬紧棉花吗?”


李饼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大夫,你这是医疗事故。患者主诉被你眼泪齁着了。”


邱庆之猛然挣开,回身怒吼:“一开始同意离婚的不是你吗?”他发完脾气又觉得愧疚,讪讪地拽了拽领口,语气如常:“对不起啊,不该冲你发火。”


李饼揽过邱庆之脖子,闭着眼撞上去,又咬又吸,搅和得邱庆之嘴里也一股血腥味。血味像铁,铁可铸刀剑,邱庆之仿佛闻到腾腾杀气,冷冽刺骨,却又十分熟悉,让他想到死亡和了无尽头的黑暗。他紧紧抓着李饼的肩膀,十指几乎嵌进肉里。


两人好不容易分开后,邱庆之说:“你嘴不老实,我还是给你缝两针吧。”


李饼果真躺了回去,大着舌头说:“拆线的时候,我是不是还能再见到你?”


“用这一招撩医生已经没用了,科技进步了,都是可吸收缝线。”邱庆之重新戴上口罩,“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李饼来不及回答,因为邱庆之已经用镊子夹着小钩子伸进他嘴里去了。


邱庆之自问自答地说:“那就今晚吧。”


线和牙龈摩擦的声音深入脑髓,听了让人眼睛和鼻子都发酸,直想流泪。李饼“啊”了一声。


“啊?啊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邱医生打结的时候很专注,怪俊的嘞。李饼又“啊”了一声。


邱庆之抄起剪刀咔嚓一剪:“种植牙明年再做吧,听说明年就进集采了,便宜不少,正好省点钱,本来夫妻共同财产也不多。”


李饼问:“如果今天这婚真离了,你是不是立刻就让我去做种植牙缴费了?”


邱庆之把手套往垃圾桶里一摔,缴费单和处方往桌子上一拍,看都不看李饼一眼,站起来一踢椅子,转身往门外走,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那你投诉去吧。”


邱庆之本来就在恼怒难过与旧情绵绵的两极之间自我撕扯,心里脆弱得一塌糊涂,稍微受到点言语刺激就容易失态。李饼想到这里,心疼得追了出去,慌乱中脱口而出:


“邱将军!”


邱庆之猛然停住了脚步。


此时已近黄昏,走廊里一片金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邱庆之慢慢回过头来,他此刻的剪影,与当初在李宅门口辞行时回望的邱庆之,几乎完全重合。


李饼眼圈一红。


邱庆之低着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没什么。”李饼摇摇头,仓皇地直奔楼梯而去,一路小声自言自语着,“我错了。你不是他,他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邱庆之一把抓住李饼手腕,不依不饶地追问。


邱庆之因慌乱和绝望而变得苍白,双手攀住李饼的胳膊。但李饼能感觉到,邱庆之站不稳,他膝盖发软,整个人在往下滑。


“没有旁人!一直都没有旁人!”李饼扶住他。


李饼没有撒谎,但是邱庆之与邱庆之毕竟是不一样的。当年的邱将军至死也不会吐露一个“爱”字,只会躲在暗处偷偷照顾他,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许多话来不及说了”,只求一声“朋友”便已心满意足。如今的邱医生,却会在他们因车辆刮蹭而相遇后,每天跑到那个路口堵着他,要求一起吃饭,并在分局门口单膝跪地求婚,在误以为他出轨的情况下放下尊严地求他回来。


但他还是喜欢邱将军,他迷恋上了那种触手可及却又渐渐远逝的情愫。在漫长的永生岁月中,始终得不到的东西快要把他逼疯了,一千多年里,他转而迷恋上了得不到的感觉。他没有办法真正爱上邱医生。邱医生会多疑,会有占有欲,会患得患失,又太坦诚,太忠诚,太柔情,这种完美并不能为他带来满足,更不能填补他心里的空缺。


李饼一直盯着夕阳出神,眼睛被光照得哗啦啦流泪都没有眨一下。邱庆之叫了一声:“饼?”


李饼没有反应。


邱庆之伸手在李饼眼前挥了挥,李饼才如大梦初醒,惊慌失措地看着邱庆之,手忙脚乱地抹掉眼泪。


邱庆之失望地叹了口气:“你回病房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李饼向来伤口愈合极快,邱庆之也不担心,目送他像没受伤一样跑远了。


邱庆之倚着走廊的墙,白大褂底下的西装皱巴巴的,裤脚上不是土就是血,两个小时前精心打理的发型也被一次性帽子压乱了,一脸落魄样。他在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里摸了半天,上官檎路过,瞥了他一眼:“医院里不能抽烟啊。”邱庆之苦笑:“你想什么呢?”右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颗咖啡浓缩液,拆开一口闷了,苦得他腮帮子发软,眼底一酸,眼泪又湿漉漉地淌了一脸。


“何至于此啊老邱?”上官檎大概是听说了他闹离婚的事,“拼奶茶吗?”


邱庆之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阿华田大杯少冰三分糖加冰激凌和波霸和椰奶冻和椰果,谢谢主任。”


上官檎:“……就不该问你。”


半小时后,邱庆之提着一杯奶茶、一个马克杯,走到了李饼病房门口。病房内传来两个人聊天的声音。


一枝花说:“啊——”


李饼张开嘴,一枝花用牙签扎起一枚葡萄,塞进李饼嘴里。


一枝花:“啊——”


李饼张开嘴,一枝花又给他塞了一块苹果。


李饼吐出来:“这个嚼不了,我刚拔完牙。”


一枝花叹息:“现在懂我的感受了吧?”


李饼摇头:“我拔牙走医保,你拔牙免费,还是有区别的。”


一枝花又问:“你老公对咱的孩子们好不好?”


“你恶不恶心啊,又不是咱俩生的……”李饼想了想,又说,“还行,猫粮都给买进口的。”


一枝花点点头:“比你那死了的前夫好多了,你前夫搭弓杀我,拔我牙,抹我脖子的时候,是真是不知道爱护小动物啊。”


李饼也点头:“他不一样了,他应该会喜欢橘色小虎斑,你去他腿上撒个娇试试?”


一枝花立刻把脑袋搁在李饼膝盖上,蹭了蹭:“像这样?”


李饼推了他一把:“起开,怪恶心的。”


一枝花狞笑:“你别装清纯了,咱俩什么事没干过啊?我还舔过你呢。”


长寿意味着与身边人无休止的告别,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李饼和一枝花去野外捕猎。野兔,松鸡,獐子,在他们鬼魅般的速度下臣服。在爪牙撕咬猎物脖颈的时候,滚烫的鲜血能给予李饼短暂的愉悦,与此同时,一枝花成为了唯一见过李饼嗜血一面的人。饱餐后李饼孤独地躲在山洞里梳理毛发,他想,邱庆之一定不喜欢看见他这个样子。但一枝花会偷偷溜进来,一爪子拍他脸上,舔他的头上的兽血。


但李饼想,一枝花说的这些话,真够让人误会的。果然这时邱庆之走进来,夺过一枝花手里的果盘,往垃圾桶里一扔,把奶茶往李饼怀里一摔,沉着脸:“你喜欢的阿华田大杯少冰三分糖加冰激凌和波霸和椰奶冻和椰果。”


他又厌恶地转身朝向一枝花:“我们还没离呢,请你出去。”


一枝花笑嘻嘻地摇头。


邱庆之脱了白大褂,往旁边椅子上一甩,低头卷衬衫的袖子,声音沉沉:“别在这里碍事。我要家暴了。”


一枝花惊得耳朵微动,立刻窜了出去,还贴心地帮他们拧上了门。


李饼咬着吸管,睁大眼睛望着向自己步步逼近的邱庆之。邱庆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一把夺过李饼手里的奶茶,抽出吸管扔了,小刀划开奶茶盖子,把奶茶倒进马克杯里,递给李饼:“刚拔完牙不能用吸管,会形成负压,增加出血。”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饼问。


“只有我能照顾好你。”邱庆之单腿跪在病床上,双手撑在李饼两侧,“你那些小三小四红头发神经病朱砂痣白月光的我可以不在乎,但你能不能不要在床上的时候走神,声嘶力竭地哭着对我说什么常觉亏欠。但也不是不让你哭,我可以收着点……话扯远了,我是说,你的眼睛从来看不见此时此地的我,你的目光飘得太远,就像是……落在了久远的过去。”


李饼皱眉:“这很难解释。”


“那你可以不解释。”邱庆之手指滑过李饼嘴角,揩掉一点融化的冰激凌汤,“我只想确认一点,你总是把我当做一个替代品,对不对?”


李饼没有回答,而是紧紧攥住了邱庆之的手。


“果然我问得越多,就越是自取其辱。”邱庆之贴上李饼的额头,闭上了眼睛,“那你回答我,离还是不离?”


李饼默然。


“就两个字,很难说出口吗?”


李饼嘴唇动了动,好像是要说什么,但又紧紧闭了嘴。


“这是我第几次低声下气地求你?”邱庆之低了头,前额刘海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李饼看不清他的表情。少顷,邱庆之冷静地起身,整理自己的袖口,一丝不苟地叠好之前脱下来的白大褂,语气像背诵诊断指南:“你的伤还不至于住院,今晚跟我回家。”


窗外暮色四合,夜晚很快就要降临。在漫长的一千多年的等待中,李饼学会了用黑夜去抵消时间平缓蠕动的感觉,人和猫都必须睡觉才能找到忍受孤独的办法。


“今晚不行。”李饼望着窗外淡紫色的远天,低头看了看手表,“三天后给你答复。”


用自己一千多年的悲恸和邱庆之三个月零三天的空枕做等价交换,李饼认为这很公平。


“今晚必须回家。无论发生什么,今晚必须跟我回家。”邱庆之开始收拾李饼的东西——手机,证件,古董木盒子,带血的衣服,纸巾,口香糖,猫条,钥匙。钥匙刺痛了他,因为其中有两枚看起来很眼生。


邱庆之拆下那两枚陌生的钥匙,甩进垃圾桶。


李饼立刻冲下去捡钥匙,被邱庆之提着后衣领甩回床上。李饼怒斥:“你还真家暴啊?”


“那你拘了我?”邱庆之半个身子探过来,颇有威胁的意味,呼吸喷在李饼耳边,并且在李饼耳垂上一咬。


李饼一搡邱庆之肩膀,愤然在邱庆之侧脸拍了一巴掌,很轻,没什么声响。


邱庆之鼓着腮,咬肌膨出,眼珠微红,死死盯着李饼。


“你把我当成大街上的流浪猫了吗,随随便便就能塞进猫包里绑回去?”李饼低头盯着手表的指针,“滚出去!”


邱庆之伸臂往李饼膝窝一抄,去抱他。李饼甩了邱庆之清脆的一巴掌。


邱庆之愣了。


“我要叫人了。”李饼又瞥了一眼手表。


邱庆之扯松领带,愤然把前额碎发往后面一捋,往地上跺了一脚,转身后又回头瞥了李饼一眼,语气微微松动:“钥匙在门口地垫下面。”


说完,邱庆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枝花很快跳窗爬进来:“他脾气和耐心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他不是他。”李饼泪眼汪汪地看着一枝花,“我想吃个猫条,或者罐罐。”


一枝花问:“性格,样貌,真心,哪里不一样?这不就是活生生的邱庆之吗?”


“如果刚刚进来的是邱将军,他只会一剑捅死你,然后摔门离开,从此再也不见我,躲在暗处护我周全。但刚刚进来的是邱医生,他只会掏心掏肺地对我说真心话,求我不要离开他。”


一枝花叹息:“这很好,一千多年了,人类终于进化出了嘴。”


“邱医生越是对我好,我越觉得亏欠邱将军。我贪图眼下这一点温柔深情,就要把邱将军抛到脑后了吗?”


“专家不是刚把邱将军挖出来了吗?那你去坟里给他陪葬吧。哦,你又舍不得你的邱医生,对吧?你们到底为什么离婚啊?”


“就是他撞见你舔我头的那次。”


“我不是没舔到吗?”


“反正他说要离。”


“你就爽快答应了?”


李饼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陈旧的雕花木盒,在一枝花眼前晃了晃,说:“最近三个月,日落后半个钟头,我会不受控制地变成猫,日出后半个钟头才能恢复人身,我不得不反复借口上夜班,去你那里躲着。我快瞒不下去了,你也知道,他会跟踪我,在你家楼下蹲一宿,早上我下去,就看见一地浓缩咖啡液的塑料盒。我担心我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无法恢复人身,在那之前,我必须制造一场事故,假装去世,但这对邱庆之来说,过于残忍。但现下,他把许多矛盾提到了明面上,比如,他觉得你是小三,还认为他自己是个替身。离婚是更好的解决办法,让他恨我,总比让他看着我死去,要好得多。”


“我已经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我不愿意看到他也经历相同的痛楚。”


一枝花不赞同地摇头:“真麻烦。”


李饼凄然一笑:“你记得吗?当初我心灰意冷,不肯服下解药,不愿意彻底恢复人身,因为猫身是邱庆之留给我的最后馈赠了,它就像一个甜蜜的诅咒,时刻束缚着我,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让我不能忘记他。”


“我甚至没有拆开荷包,而是把它装进盒子里,随邱庆之一同下葬。千年风沙吹拂,江湖变桑田古路,邱庆之的封土早就平了,墓室无迹可寻。但现在它突然出现,给了我新的选择。”


一枝花翘起二郎腿:“那你赶紧把解药吃了,今晚滚回家呗……”


“等伤口愈合后吧。大概三天。”李饼说,“我感觉脾上好像还有个小伤口,吃完解药应该会大出血?有了惦记的人和期待的事,暂时还不太想死……”


一枝花沉默片刻,好像在思考什么哲学问题,又背过身去,尖刻大笑:“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我了?百年后,你们两个都会离开我,又留下我一个人?”


李饼伸出一只猫爪,轻轻搭在一枝花的肩头:“凡人如此,凋落无期。”


一枝花不知道犯什么病了,勃然大怒,妖瞳倒竖,嘶吼一声,利爪向李饼袭来。


3


邱庆之刚下楼,就看见小来的车停在下面。小河南站在旁边,冲他挥手:“哥,俺看车里有医院的工牌,估计你在这上班,就给开过来了。以后别乱停,这回先不给你开罚单了,觉得你们医生也怪穷的。”


邱庆之冷淡地说了声谢谢。


小河南仍在絮叨:“俺想起来了,俺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你在路口刮蹭了李警官的车,你俩下了车,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眼珠子都不打转的,就差拉手亲嘴了,也忘了挪车,严重影响了交通,俺来劝阻,你们听不见,俺就给你俩各开了二百的罚单。”


邱庆之低头一笑:“谢谢。”


“我多嘴再劝你一句,你们医院大狸子挺多,它们冬天爱趴车底下,你开车前一定逆时针溜达一圈,别轧着大狸子。”


正说着话,不远处就传来几声猫咪的咆哮。一只橘色的大虎斑和一只雪白的长毛狮子猫打得难解难分。小交警“哎呦”了一声,跑过去拉架,虎斑当即给了他一爪子,又叼起狮子猫的脖子,把狮子猫往邱庆之脚边扔。


狮子猫擦着邱庆之裤脚摔倒,仰面朝天,腹部和前爪上隐约有血迹。


“这个大狸子怪俊的嘞!还受伤了,你不拾回去啊?”小交警问。


邱庆之冷哼一声:“碰瓷罢了。”


狮子猫往花坛里跑,又被虎斑叼着后颈皮扔到了邱庆之脚下。


小猫依偎着邱庆之的裤脚,嘤然作声,前爪上的血蹭了邱庆之一裤腿。


小交警蹲下来,看着这猫:“俗话说,谄媚一时,富贵一世。”


邱庆之说:“我可不是什么有责任心的好人。”他俯身把猫抱起来,那猫在他怀里挣扎,领带上粘了许多猫毛。


“流浪猫呀,当然可以随便绑架回去。警察又不会因为这个拘我。”邱庆之挠了挠猫下巴,“老实点,就带你回家吃罐罐。不老实,就先绝育,再放归!”


猫挣扎得更剧烈了。


邱庆之打了辆车回家。师傅是个老头,车载广播在放北昆,武生咿咿呀呀地念白,有几分燕赵悲歌的慷慨:


登高欲穷千里目,愁云低锁衡阳路。

鱼书不至雁无凭,几番空作悲愁赋。

回首西山月又斜,天涯孤客真难渡。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猫原本还在挣扎,想跳窗逃出去,一听见这念白,就立刻静了下来。千百年里他听熟了世上的戏曲,唯有宝剑记里的这一出,百听不厌,越听越悲。这段念白讲的是男儿一腔壮志豪情,只化作百般不甘与愁肠,告别妻子,远走他乡。


猫头往邱庆之怀里钻,鼻尖在邱庆之心口拱来拱去。邱庆之没听过昆曲,不知道这段念白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里面有万种悲切,听得他心里空落落的,只好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猫头。


猫低低叫唤了一声,抬起头来,大眼睛滴溜溜在邱庆之脸上打转。


一到家,邱庆之换上围裙,习惯性地从冰箱拎了条鱼出来,在鱼身上打花刀,动作娴熟。他四刀下去,又把鱼翻了个面。但这时,邱庆之忽然如梦初醒,狠狠砍了菜板一刀,刀在菜板上竖着,嗡嗡响。邱庆之一把扯下围裙,往椅子上一摔。


猫走过来,咬他脚趾,蹭他脚腕,像是撒娇。


“吓到你了?”邱庆之蹲下来摸猫,“我才想起来,我从来不吃鱼,小时候被刺卡过,心理有阴影。你说,我做给谁吃啊?”


“人呢,不愿意回来,猫呢,什么话都不会说。你说,我委屈不委屈?”


猫似懂非懂地跳起来,两只前爪扒住邱庆之小臂,鼻尖碰了碰邱庆之的下巴。


“你吃熟的还是生的?”邱庆之把猫抱上桌,重新系上围裙,继续在鱼身上打花刀,一边回头问猫,“葱花香菜吃吗?清蒸还是红烧?”


猫一歪头,喵地叫了一声。


“哦,要葱花不要香菜,清蒸。”邱庆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都知道的,我都记住了的,我第一次把他拐回家睡觉那天,半夜我被踢下床,睡眼惺忪地去蒸了条鱼。他吃饱了一撂筷子,又躺回去,搂着我亲,一股鱼腥味。”


鱼上了锅,邱庆之看看手表,问猫:“给你包扎伤口吗?还是就这么晾着?”


猫说:“喵。”


“好,那就涂点药吧。”邱庆之一招手,猫跳上他的背,蹲在他肩头,跟他一起去找药箱。


邱庆之说:“我都能记住的。他讨厌碘伏和云南白药的味道,只肯用酒精和生长因子,会嫌创可贴痒。”


饭出锅之后,猫坐在李饼的位子上,邱庆之坐对面,一人一猫低头吃饭,气氛沉闷得很。邱庆之忽然开口:“看个剧吗?他爱看刑侦的,但是主角谈恋爱的时候,他就不耐烦,我得看他脸色,替他按快进。”


“第一次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也是坐对面。他说这样看菜单不方便,挪到了我旁边坐下,腿挨着我的腿,翻菜单的时候,呼吸全喷我耳朵上。”


吃完饭,猫叼起盘子,快步走向洗碗机。邱庆之夸它:“你真懂事,这活确实一直是他干。”


猫走到一半,盘子掉地上,碎了。


邱庆之连忙跑过去,一把拎起猫:“嘴巴割到了吗?”


猫“嘶”地一叫,邱庆之仔细检查:“大狸子,你少了一颗牙。”


猫紧张地炸了毛,僵在邱庆之怀里。邱庆之却淡淡一笑:“和虎斑打架打掉的吧?”


猫又松软地窝在邱庆之怀里,轻轻叫了一声。


天还没亮,猫就琢磨着溜出门,蹑手蹑脚地跳起来,拧门把手。哪知道邱庆之也起床了,打着哈欠走过来,把它抓了个正着。


猫偷偷眯眼看了看表。离变回人身还有四十五分钟。


邱庆之不紧不慢地刷牙,洗漱,做饭,吃饭,换衣服,甚至还洗了个头,饶有兴致地吹了头发,抓了个造型,又慢吞吞地拿了五件上衣和两条裤子出来比划,选搭配。


猫急得百爪挠心。


四十四分钟后,邱庆之终于穿戴整齐,出了门。


猫松了一口气。门刚关严实,李饼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摸着胸口说:“好险好险。”


脾脏上的小伤口愈合得比他预想中要快,李饼闭上眼感受了一下,觉得已经无碍。他等不下去了,打算今天服下解药,从猫身和永生中解脱,回到邱庆之身边,享受时间在他们之间缓缓流动的感觉。


一枝花穿着一身蓝色工服,骑个小电驴,把李饼的东西送了过来——手机,钥匙,证件,口香糖,猫条,洗干净的衣服,还有那个小木盒。


李饼闷闷不乐地付了闪送费,一枝花乐呵呵地跟他说拜拜。


李饼躺回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不断地寻找邱庆之的味道。他把盒子打开又反复合上,盯着里面那只蓝色的小荷包,生怕陡然间从野外山洞中惊醒,一如他过往岁月中无数个梦境。


但时间让荷包腐烂黏连。李饼需要一把剪刀来把它拆开。


他到邱庆之的书房里找剪刀,一拉开抽屉,看见里面的东西,全身的血液仿佛冻住了,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已经有三个月没在这个家里住过了,邱庆之保留了房子里与他有关的大部分布局陈设。唯独书房例外。这里是邱庆之的自留地,李饼向来极少进去打扰,从不翻看里面的东西。漫长的永生岁月教会了他,每个人都值得有自己的一片隐私。


抽屉里躺着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是那把能杀死风生兽的匕首,他明明记得他将匕首放进了邱庆之的棺中,是谁将它取了出来?


李饼拿起匕首,划开荷包,露出里面的解药。


一张古旧的纸片随着他的动作,化作了碎片。


李饼屏住呼吸,细细查看——


是金吾卫传递消息常用的那种纸,极厚,但易溶于水销毁。上面有黑色的斑点,应该是当年染上了邱庆之血。当然,还有字迹,李饼半认半猜,依稀可以读出来——


“药石绝长生,再续来世缘。奈何桥畔,等尔百年。”


李饼顿时心如刀绞。


一千多年前,他没有打开这只荷包,生生错过了邱庆之对他的恳求——百年之后,下来见我。


李饼闭上眼睛。邱将军仿佛披甲执剑,固执地站在奈何桥边,望着往来的痴男怨女,苦等百年,都没有等到他的李饼。或许他以为李饼贪生怕死,不愿服下解药,或许他以为李饼另寻新欢,下葬时遮盖面容,违背了他一厢情愿的誓言。但无论如何,等待都是煎熬的,这一点李饼深有感触。


“我错了。”长生给他的折磨与孤单,仿佛都出于他自以为痴情的愚蠢。当时他是怎么对一枝花解释的?“猫身如同是邱庆之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我不忍心消弭这种疼痛的感觉。”如今李饼深深地陷入懊恼之中。他手握解药,迟迟无法释怀。


李饼自言自语:“邱庆之,难怪我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你。你在下面苦苦等了一千多年才重入轮回?”


抽屉里还有五只日记本,是很厚的一摞。好奇心驱使李饼打开了它们。


第一个本子是从三十年前开始记的。那时候邱庆之还是个孩子,字迹却异常潇洒舒展,有几分褚遂良的韵味。而当年邱庆之在李宅为仆时,临的也是褚遂良的帖子。


李饼心头涌上一个荒诞的念头,这念头让他浑身战栗,仿佛久违却熟悉的酸涩感再次攫取了他。


在前五十多页,每一页都写着当天的日期,和同样的三行字:


“四时代谢,日月流转。

攒眉千度,昼夜思焉。

枯坐桥畔,一瞬千年。”


前面几页的笔画力道稍显柔软,还有斑斑墨迹,像是小孩握不住笔。越往后翻,笔画越劲厉,好像带着千钧苦楚和恨意。再往后,笔画又恢复了褚公的舒展闲适,好像写字的人把写字当成了一种无聊的习惯。


再往后,这三行字不再出现。日记的主人开始记录学校生活——


“今天和女同桌划了三八线。”

“今天被老师罚站了。”

“今天在路上喂猫了。是一只白猫,很像他。很想他,但我以为我在没有光的地方等了一千多年,已经放下了。”

“小学毕业了噢耶!”


李饼翻得飞快,后面是日记主人的大学生活——


“今天考试,物理很难。”

“今天考试,邱将军跑3000米怎么会不及格?”

“正畸好难,还是学老本行拔牙吧。”

“托一枝花的福,满分无他,唯手熟尔。”

“实习医院旁边没有白色的猫,好烦。”

“狮子猫是不是灭绝了啊?”


越接近他们相遇的日期,李饼就越恐惧,但他将阅读想象成一种对自己的惩罚——


“洛城区分局搞免费洗牙活动,我正给人洗着呢,听见两个排队的警察聊天说,李饼加班呢,又没来。我问,是烧饼的饼吗?”


“第15次在他们单位外面路口蹲守,终于成功剐蹭了老婆的车。虽然我的新车掉漆了,还被交警罚了200。”


“嘿嘿,老婆香香。”


“今天李饼答应和我一起吃饭了。”


“考执医过了。饼子亲了我一口。”


“饼昨天留宿了。所以昨天没有写日记,今天补上。23点05分,饼失神的时候露出猫耳了,假装没有看到。(但我可能找到饼最喜欢的频率和力度了!一切顺利。”


“他怎么这么好!我的李饼!”


“一枝花来蹭罐罐,他居然是虎斑吗,一直误会他是肥肥的大橘来着......不过它好像有点牙结石。”


“我是我自己的替身吗?李饼更喜欢之前的我。”


“求婚了。李饼肯定是爱我的。”


“今天升主治了。好像李饼没有特别爱现在的我?我吃我自己的醋。”


“早上醒来,一切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我想告诉他,我仍然拥有邱将军的全部记忆。但这会不会让他有心理负担?不能说。他知道我在下面等了一千多年,会不会难过啊?受不了了,他不亏欠我什么,为什么每次都在床上哭坟?”


“升副主任了。快叫我邱主任!”


“小来同学没有任何拔牙天赋,建议去学种树。”


“老婆最近怎么了?晚上变猫,白天变人,每天晚上都去一枝花家里躲着。我有那么脆弱吗?我不会被吓到的。怎么不信任我?你跟我坦白就是了,我又不会离婚。”


“烦死了,带学生太难了。小来打个麻药都手抖。好想变成邱将军一剑捅……算了。”


“你的肚皮。猫的肚皮。我愿成为你最柔软的部位,你带着爱与信任所展露的部位。”


“提离婚是吓他的,气他的,逼他说实话。你为什么一口答应了?”


“婚姻不是索取忠诚,你的。只是献出忠诚,我的。”


“邱庆之,你真不是东西啊。”


“解药在哪里?我不能允许他第二次看着我死去。”


“我的坟呢?我那么大一个坟呢?”


“全是我的错,我不该提离婚。”


“与其在桥边悬望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邱庆之,你真不是东西啊。”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大家都在潲水桶里觅食!毁灭吧!”


泪水落在皱巴巴的一页上,和早已干涸的水渍重合。李饼扣上日记本,脚一蹬地,椅子缓慢而无声地后退,又转了个圈,就像他愚蠢而漫长的猫生,好像又回到了起点。


“我为什么会觉得他不再是他?”李饼把头埋在掌心里,闻手心里的鱼腥味。邱庆之还是当年那个邱庆之,寡言少语,将秘密的重量一肩承担。


李饼拿起解药,刚要吃,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


“您好,邱庆之家属吗?这里是他工作的医院……他被捅了,脾脏破裂,失血过多,您现在能来吗……”


4


李饼赶到医院,跑得嗓子眼一股血腥味,他的几个同事已经在走廊上站着了。七姐手指死死拧着一根烟,没点燃,表情凝重:“饼子,是冲你来的。”李饼听懂了每一个字,但连起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头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地响,眼前闪烁着带血的护心甲,手指好像又碰到的冰冷的头盔,李饼才要问什么,一个大夫突然一把揪住他,拿了两张纸让他签。


李饼头晕得一个字也看不懂,抬头疑惑地看大夫。大夫给他解释,两片嘴唇迅速地上下打架,发出的却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持续不断的尖锐的蜂鸣声。


一阵兵荒马乱后,医生护士四散奔忙。李饼仍呆呆地站在走廊上,七姐用力拍了李饼肩膀一下:“你别杵着。”


李饼如梦初醒:“到底发生什么了?”


七姐撩了下头发:“小来都交代了。五年前被你击毙的那个通缉犯,是小来的父亲。小来昨天认出了你。他拿了一把钻,邱庆之又没有防备。”


李饼浑身发冷,靠着墙,却顺着墙往下滑。八字眉的男护士愁容满面地路过,幽幽地埋汰了七姐一句:“你扶他呀!”


七姐扶住李饼,八字眉护士往窗台上放了一杯咖啡:“给你的啊。”


李饼在走廊里枯坐了一整天,这一整天比一千三百年更长久。时间又失去了它富有流动性的轮廓,惶惶地在他身旁滞留。李饼的手指在外套口袋里绞紧,解药冰凉刺骨。从日记本上撕下的一页沁了汗,纸团变得黏糊又脆弱。


李饼不用展开纸团,眼前就能浮现出邱庆之那笔力童稚但结构老练的诡谲字迹:


“四时代谢,日月流转。攒眉千度,昼夜思焉。枯坐桥畔,一瞬千年。”


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一位护士走到李饼旁边,蹲下来,平视着他。


护士友善的态度给与了李饼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护士说:“血压一直在下降。大夫建议您做好心理准备。”


李饼猛然站起来:“抽我的血!”


护士说:“您冷静一下。血库充足,而且……”


“我的意思是,必须是我的血。”李饼一把抓住护士的胳膊,“不能做任何过滤处理,你相信我,医生呢?我和医生谈一下……”


“先生,您冷静一下,我们有一套规范化的抢救流程,我们……”


“我不是人!我求你了!让我和大夫谈一下!1918年欧洲大流感,一只虎斑猫几乎被一群医生放干了血!救活了526位病人!”李饼焦灼地奔向一位刚闻声赶来维持秩序的医生,“你相信我吗?我……”


夕阳仍未落下。两个保安和一个精神科大夫正向着李饼飞奔而来。李饼痛苦地嘶叫一声,直奔电梯而去。


最近三个月,在白日里,他变换是自由的,但夜晚他只能是猫身,这意味着他要赶在日落后半小时前救活邱庆之。因为猫血总量有300-400毫升,而成年人的血液总量是猫的十倍之多。


八字眉的男护士仍在走廊和电梯间奔波,往邱庆之那边送血。李饼在电梯里揍晕了他,把他拖到卫生间的小隔间里。取血并不难,至少在邱庆之去世后的一千三百多年里,李饼在梦中熟练地演练过无数遍。锋利的猫爪划破静脉,疼痛给予他好梦成真的快感。


血源源不断地通过软管流入血袋。


李饼把八字眉护士拖进电梯里,蘸取自己的血,在护士唇间一揩。护士立刻惊醒,觉得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像刚喝了八杯咖啡,但脖子和脑后有点疼。


“你刚刚睡着了。”李饼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病人还等着你。我往你脖子上拍了一巴掌,你才醒。”


八字眉护士甚至没来得及感慨一下自己的霉运,便急匆匆地推着小车飞奔出电梯,直奔邱庆之那边去了。


5


邱庆之梦见了童年。


小邱庆之坐在窗下写日记,悲伤、憎恨、愤怒、遗憾,这些负面情绪将他吞没,以至于他反复写下:“四时代谢,日月流转。攒眉千度,昼夜思焉。枯坐桥畔,一瞬千年。”


锁孔响动,他的父亲下班了,把一个糖人递给他:“这玩意儿不常见了,今天碰巧路上有人卖。”


小邱庆之合上本子,接过糖人,明白了乡愁原来是一个时间概念。小邱庆之现在就住在洛阳,却怀念一千三百年前的神都。就像邱将军远征子虚国的时候,怀念的也并不是李宅,而是李宅里的那些温柔岁月。


他低低地叫了一声李饼,睁开眼。病房里有一股香喷喷的味道,邱庆之眨眨眼,看到李饼坐在他旁边,正在啃炸鸡。


“来一口吗?”李饼问。


邱庆之问:“医生提到过忌口吗?”


李饼想了想,又啃了一口炸鸡:“我给忘了。”说完,他灌了一大口可乐,解释说:“昨天给你输血来着,我得补补。”


邱庆之刚要说什么,李饼抢先开口:“我跟你不一样。我为你做了什么,我受了什么罪,我要让你明明白白地知道。”


邱庆之嘴巴动了动,含混不清地说:“我也没为你怎么样,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对,邱大将军,你每天都让我误会!”李饼把鸡骨头往垃圾桶里一扔,潇洒地抽出纸巾擦擦手,又吸了一口可乐,“邱将军,今天是疯狂星期四,你欠我五十。”


邱庆之蹙眉:“你……”


“V我五十,我讲给你听。就从我看了你的日记开始讲。”


邱庆之别过头去。


李饼俯身,把邱庆之的脸掰正,鼻尖贴着邱庆之的鼻尖,手指轻触邱庆之的额角:“一千多年里,对我来说,时间不具有线性的意义。但当我再次遇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有什么停止运转的东西,又开始汩汩流动了。比如庆祝你从主治升副主任的那天,你在灯下切蛋糕,我看见你鬓边有一根白发。我想,就是这个,它就是我的意义。”


“所以,我去重新找到了解药。”李饼拉起邱庆之的手,举到邱庆之面前,“但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


邱庆之惊奇地发现自己手背上有一层绒毛——白色,棕色和黑色。


“三花自古是猫中美女。”李饼与邱庆之十指紧扣,狡黠地眨眼,“很适合你。”


邱庆之浅笑一声:“我以后能给你舔毛了吧?”


李饼说:“也不一定。因为我们有解药。虽然它可能有超出保质期的风险,而且,我们并不清楚它的剂量是否够两个人用。”


邱庆之神色认真,变换出猫爪,仔细地注视:“药物过期一般是指辅料过期,而不是有效成分过期。剂量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


两只猫爪扣在一起,李饼说:“要么我们把药扔掉,我们一起担着永世兽化的风险,驰骋林间野外。要么我们分食解药,担着药效不足的风险。”


邱庆之问:“最好的结局是什么?”


李饼把头埋在邱庆之颈间:“四时代谢,日月流转。我不要你枯坐桥下,一瞬千年。我要我们对坐白头,堪堪百年。”


END


彩蛋治愈向。

一只小企鹅(绘)

画一个靠半张脸火出圈的男人

原画师:STARember👀👀👀

画一个靠半张脸火出圈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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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门帐饮

【宣荒 都昊】孽子(10 完结)

谢谢所有看过这个故事的人,谢谢所有留过言的,点过心和转载的人。

一直很舍不得完结它,想给它一个更好一点的结尾,但是又觉得心高气傲的他们怎么能忍受。

结束它,意味着和故事里的斩荒,柏麟,紫宣,罗喉计都真的说再见了。

但是故事总要有结局

那就,再见吧。


最后感谢 @流年一场醉(该更自然会更) 没有你,这个故事恐怕早就半途夭折。


10.

“……聚妖鼎……”斩荒露出怀念的神色:“……那确实是个好东西,可是即便在你的手里,你会用吗?”

这一问恰好戳中穷奇的心事。他确实不会用聚妖鼎,目前的使用之法也不过是根据可寻到的典籍和类似的修炼之法强行摸索。

“这就不......

谢谢所有看过这个故事的人,谢谢所有留过言的,点过心和转载的人。

一直很舍不得完结它,想给它一个更好一点的结尾,但是又觉得心高气傲的他们怎么能忍受。

结束它,意味着和故事里的斩荒,柏麟,紫宣,罗喉计都真的说再见了。

但是故事总要有结局

那就,再见吧。


最后感谢 @流年一场醉(该更自然会更) 没有你,这个故事恐怕早就半途夭折。



10.

“……聚妖鼎……”斩荒露出怀念的神色:“……那确实是个好东西,可是即便在你的手里,你会用吗?”

这一问恰好戳中穷奇的心事。他确实不会用聚妖鼎,目前的使用之法也不过是根据可寻到的典籍和类似的修炼之法强行摸索。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穷奇强硬地截断斩荒的话:“你安心在这里,我会让你看看我到底懂不懂。”

斩荒双手使力冷笑道:“你可真是狂妄。”

剧烈的疼痛自穷奇和聚妖鼎相连之处传来,穷奇的耳内嗡嗡作响,一时间感到胸腹之间似有气血翻涌作痛,裂骨般的撕扯感自全身上下而来。他猛然意识到不对想要离开斩荒,却被斩荒牢牢反扣住双手。

“聚妖鼎的亏我吃过一次,现在换你也尝尝。”

这一世斩荒虽然没有动再造聚妖鼎的心思,但他向来争强好胜,对于自己上一世被至阴神血断了炉鼎的联系导致全盘皆输伤势难压始终耿耿于怀。重活一世,他翻阅无数典籍法术,又趁着和紫宣游历之时从各个小妖身上研习族类法术,可惜所得甚少。于是他又以自身为引,借助身上的各个法门反推聚妖鼎与妖身的相联强弱,终于找到一个命门所在。

虽不足以完全切断聚妖鼎和穷奇的联系,但是足以让他一时间心神俱乱,再无安宁。

红莲业火自斩荒的掌中凝出实体,麒麟之血催动燃燃灵火:“多亏你设下结界……”斩荒的眼中充斥着疯狂的笑意:“……才能让这地狱之火将你焚烧殆尽!”

疼痛在穷奇的四肢百骸翻滚不息:“……疯……疯子!”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成型:“你是……你是故意让我掳走你……你算计了我!这……这是你设好的圈套!”

“你为什么要杀我!”穷奇的喊声凄厉又绝望:“是因为那些死去的小妖?是为了讨好天界和紫宣,还是你从来就恨我?!斩荒,你可是我的母亲!”

此话一出斩荒杀意更甚,他有一股需要发泄的疯狂怒火灼烧着自己所有的理智。

他想要杀了穷奇,只要杀了穷奇,这一切才会改变。

红莲业火让穷奇再难忍受。他深知若再让斩荒制住必然会命丧他手。可聚妖鼎之力斩荒远远比他熟悉,贸然使用不知还有多少命门皆掌斩荒之手。

“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他想着斩荒刺激之下必然有空隙失态容他逃脱:“是你和父亲一起才有了我!若不是你们翻云覆雨情到浓时,哪有今日的我?斩荒,你休想将自己的失败迁怒在我身上,是你管不住自己!”

“够了……”斩荒声音不高却听得人浑身发冷:“我这不是在悔改了吗。”

他再度催发本命莲火之力,穷奇的周身的皮肤筋脉寸寸断裂却又以肉眼可见之势寸寸回复。穷奇一来一往中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可斩荒也杀不了他。

为什么!

为什么他死不了!

斩荒不可置信地一遍遍调动,却一遍遍失败。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阵绝望。

有人在洞门之外强攻,算来应该是罗喉计都或者紫宣。

斩荒面白如纸,刹那间穷奇不医自愈的伤口和罗喉计都迅速寻到目标的缘由在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乍现互通。

原来不止他一个做了算计。

即将获救的穷奇脸色也不好看,他最讨厌的两个家伙,分别抢走他最重要的两个人的家伙一齐来了。

他宁可死在斩荒手上也不想看到他们。

“斩荒!”罗喉计都一轰开洞门见到斩荒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柏麟在何处!”

斩荒有片刻想要发笑,他和穷奇斗得难分难解,罗喉计都竟然视而不见只问柏麟,看他这架势恐怕还不知道柏麟在这穷奇身上做了什么。

“这洞府之中应当有一处密室。”斩荒似是累了,竟撤去对穷奇的钳制:“柏麟虽然并无大碍,恐怕此刻并不好受。这孽种嘴硬得很,等你从他嘴里撬出来,不如直接轰开此方天地。”

“为什么!”穷奇开口,他刚刚被斩荒好一顿折磨,再度开口时口中夹杂不少鲜血:“我师父为什么会不好过,那处密室我精心为师父挑选……”

“蠢材,你到如今还看不出。”斩荒垂眼:“他进去前又在你身上加了一道法术,否则我也不会不能杀你。”

不是无力,而是不能。

斩荒若是真有玉石俱焚之心,穷奇今日未必有命活下来——只是柏麟也必然因此重伤难愈。斩荒向来是多情之人,即便不论柏麟与他的同源情谊,单就救他那一次……

何况斩荒也不想死。

重活一世,还有人在等他。

罗喉计都已去寻柏麟,如今只剩下斩荒、紫宣还有被罗喉计都顺手困住的穷奇。

有紫宣在,斩荒必不会轻易动手。罗喉计都不放心,又给穷奇的禁止上添一重结界。

斩荒麻木地坐在一旁,穷奇笑了几声又要出言挑衅,紫宣从未有过地凌厉瞪向他,让穷奇一时噤若寒蝉。

“斩荒,过去的事没有意义。”紫宣柔声安抚,仿佛刚刚狠绝对向穷奇的不是他:“我们的以后才重要。”他缓步走向斩荒,想要将身前的人拉回自己怀里,宛如过去无数次一样,劝他不要沉溺于过去。

“哪儿来的以后,没有以后!”斩荒的胸口剧烈地抽痛起来,脑海里某些东西被拉扯得一抽一抽地疼,他最终抑制不住地怒吼道:“你还在妄想什么!你看看……这就是我永远无法摆脱的东西……”

斩荒骨节分明的手指向在一旁的穷奇:“他就是我的报应,他就是我的惩罚,你还不懂他为什么存在吗?”斩荒的手指渐渐捏紧成拳:“……他活一天,就在提醒我一天……若是有一天我危害苍生,若是有一天我害了三界——”斩荒的声音一哽:“……你知道结局。”

穷奇是天道的惩罚。

斩荒这时候才想明白,不是他回来就摆脱了惩处和天地法则的修正,而是这一切刚刚开始。

他才学本事也好,真心魄力也罢,在这个时刻全无作用。

隐瞒不了,也掩盖不去。

紫宣呼吸一窒连退两步:“……原来你怕的一直是我。”

春夏秋冬更迭不断,过去了那么些年,斩荒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也从未停止过惧怕。他怕紫宣一如当年与他分道扬镳,怕紫宣抛下他和别人双宿双飞,怕紫宣终有一天代表天界拿他赴命。他们天界的人就是这样,天下苍生永远在爱人和自身的前面。

紫宣永远会选择苍生弃了他,他永远和天帝,和柏麟是不一样的。

他的身后没有人。

穷奇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斩荒,他曾经多么无能,曾经一败涂地。

穷奇的每一次出现于斩荒而言都是一次凌迟。

“可是……只要你让我杀了他,”斩荒话锋一转:“我就好了!我会忘了那些,和你从头开始。你知道的,我能记住,愿意记住的也没有那么多,看不见他我或许就会忘了那些,我们会过上曾经的日子——就像在人间的斩荒和许宣。”

“我从来不想做什么父母,”他泛着血丝的眼睛又死死盯着穷奇:“可恨你生在这世上,不该降生于世的东西生来就有罪。”

他知道穷奇无辜,他知道这些事并非只怪穷奇……可是为什么该过去的总是过不去!斩荒颤抖着大口呼吸。

穷奇怔怔地站在原地。

“我为什么不喜欢你……”斩荒的嗓音对穷奇而言如刀割在耳,他突然害怕起来,不再想听原因。他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罗喉计都留下的禁制却让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真相往他的耳朵里刺。

“因为你是我的报应……我的惩罚。”斩荒低低地笑了起来:“黑暗之中,我心神俱乱……”他手掌握得死死的,拒绝紫宣的靠近:“我以为那是……他就冒充了他……就有了你这个孽种。”细细密密的丝线缠绕住斩荒的心,绞出碎肉和血液,可他连痛都不敢说。

是他要和紫宣纠缠的,是他选择与天界开战,甚至连饕餮……都是他自以为可以掌控,所以留在身边的。那都是他玩弄人心的报应。

“既然不让我杀他,那就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柏麟确实受了点伤,但好在斩荒聪明,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在造成难以预估的后果之前停了手。罗喉计都不屑地想,也算是为他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他本想带着柏麟直接回去,但柏麟非要去看看穷奇和斩荒,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洞中。

那里只有紫宣和穷奇。

“他呢?”柏麟问。

紫宣的手指抹过斩荒坐过的石凳:“走了,他不想见到我们。”

斩荒说他杀了穷奇才能好过,可是柏麟和紫宣都不让他杀他。

斩荒又失望了,觉得他们为了一个算不上无辜的性命,又放弃了他。

其实紫宣只是后怕,若真是天道惩罚,没有了穷奇,这世上斩荒留下的痕迹又少一分,会否有一天他都记不下他。

“痛苦无法被遗忘,只能自己选择放下。”柏麟和罗喉计都对视一眼,又是劝他。

发生了就是已经发生了,再逃避和掩饰都没有用。他们曾经经历过比紫宣和斩荒更惨烈的过往,到了一个剜肉剔骨,不死不休的地步,可如今还能相伴。

我和斩荒没有到达过那样的伤痛,紫宣想,终有一天,我们也会好的。

终有一天,哪怕斩荒一直被天道惩罚着,惴惴不安,旧恨难消,旧伤难平。

紫宣知道斩荒会去哪里,就像罗喉计都能找得到柏麟一样,他在斩荒的身上也不着痕迹地留下术法。

斩荒的气息很弱,紫宣知道斩荒没有受那样重的伤,或许他只是选择沉睡下去。

到一个他以为别人找不到他的地方沉睡。

等处理完穷奇,紫宣就会去找斩荒。不管多久,不管千年万年,只要斩荒睁开眼睛他就会发现,紫宣在他的身旁。



END

期待下个故事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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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痛苦的莫灵泽在酒吧结识了厉择良,两人一夜情后同居。
陆思诚被迫接受了家族挑选的未婚妻童谣,莫灵泽在他的订婚仪式上对陆思诚一见钟情,在他的追求下,两人同时出轨了自己的恋人在一起。
就在这时厉择良发现莫灵泽居然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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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门帐饮

【张孝智X李秀夫】囚房

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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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k 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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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最近很忙,没时间给你念报纸。”张孝智进门的时候如同一位老友和李秀夫打招呼。

李秀夫惊悚地发现张孝智甚至对他笑了一下——他已经过了错以为这是示好的年纪,被囚禁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让李秀夫加深对张孝智的认识。

这个青年从男孩儿时期开始就呈现出非凡的隐忍和智力,他与李秀夫相见也只有一个目的。

折磨他。

看着李秀夫后悔,奔溃,讨饶,以及绝望。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趁我不在就不听话?”张孝智的手指在李秀夫突出的锁骨上来回滑动、抚摸,又顺着敞开的衣领往更深处探:“你那么瘦,会没有力气打鼓,还怎么敲击出死亡的节奏?”...

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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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k 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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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最近很忙,没时间给你念报纸。”张孝智进门的时候如同一位老友和李秀夫打招呼。

李秀夫惊悚地发现张孝智甚至对他笑了一下——他已经过了错以为这是示好的年纪,被囚禁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让李秀夫加深对张孝智的认识。

这个青年从男孩儿时期开始就呈现出非凡的隐忍和智力,他与李秀夫相见也只有一个目的。

折磨他。

看着李秀夫后悔,奔溃,讨饶,以及绝望。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趁我不在就不听话?”张孝智的手指在李秀夫突出的锁骨上来回滑动、抚摸,又顺着敞开的衣领往更深处探:“你那么瘦,会没有力气打鼓,还怎么敲击出死亡的节奏?”

李秀夫的睫毛微微一颤,躲避张孝智的眼神。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和我说话的吗?”张孝智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握住对方细瘦白皙的手腕:“你该多运动……你以前还说我就比你儿子大几岁,看到我就想到他。”

李秀夫不堪忍受地闭上眼,唇线绷成一条。

 

2.

他第一次见张孝智时,张孝智还是个沉默的孩子。他一言不发地给李秀夫送饭,于是李秀夫自然而然认为张孝智只是个代理者,只是被幕后真凶所蛊惑差使的孩子。

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迁怒张孝智,他是他唯一能见到的活人,是他唯一逃脱这里的希望——哪怕只是个孩子。

“这里还有别人吗?”

“你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你愿意说给我听听吗?”

“今天天气怎么样?”

“……我要被关多久?”

“你多大了?”

开始时或许还是别有用心的试探,但到了后来这个孩子已经成了李秀夫和世界唯一的联系。

尤其是当无数个电视屏幕不间断地播放着鹿鸣馆那一天,赤色爬满李秀夫的眼睛,火焰舔舐他的理智之时,他想要结束这一切——带着维持生命的食物出现的少年成了他唯一的救赎。

“你又哭了。”那个少年用并不熟练的中文说。

他的拇指从李秀夫的脸上抹过,似是好奇李秀夫竟然也会流出这样温暖的液体。

“我想死。”

泪水不断地从李秀夫的眼眶中涌出,和他每天被迫睡着时不知由谁画上的眼线交融,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狼狈泪痕。

少年不在乎脏污,带有热度的手覆盖住他的眼睛,给李秀夫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怎么能让你死呢?

张孝智无声地笑起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3.

那天起,少年对待李秀夫的态度不同了。

虽然电视里还是没日没夜地播放着那天的录像,但是少年会和李秀夫说话,会给他念一些新闻和报纸。李秀夫觉得自己或许已经软化了少年,或许只要他足够好,这个少年总有一天会放他走。

张孝智说:“我很想念我的父亲……可是他去世了。”

“我也很想念我的儿子。”李秀夫回应他:“如果你愿意,出去以后,我愿意照顾你。”

张孝智表露了出乎意料的惊喜,甚至和李秀夫规划起他们出去后如何生活,如何与李秀夫的另一个儿子相处——然后他关上门,面无表情地通过单向镜观察李秀夫那喜形于色的表情。

李秀夫不再想死了,他甚至会尽自己的一切可能活下去,人的意识还真是好掌控。

枉他以为李秀夫会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不过如此。

……竟是这样一个东西……害他父母丧命……

 

4.

少年给了他承诺,等他成年,等他有了足够的能力,他一定不会让李秀夫这样下去。

他要李秀夫坚持下去,怀揣着希望。

可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李秀夫发现自己……或许已经不再正常。

少年成了他所有感情的投射,李天,梅雪燕,受害者……他那些过剩的,无处安放的情感全部给了这个少年。

他会梦到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亲密无间,和一个陌生男人发生关系。

李秀夫在梦中承受着一切,任由对方把自己摆弄成羞耻的姿势,任由自己被入侵。每一个梦,每一次相处,每一段喘息和暂停,都让梦中的李秀夫兴奋不已,让醒来的李秀夫惊悚发抖。

他已经认出来了。

那个男人的五官渐渐和眼前的少年重合——他怎么会怀揣着这样变态的心思!他怎么能这样想!

张孝智万分明白眼前男人闪躲的眼神和不自然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毕竟是他亲自构造了这一切。

李秀夫是他的第一个意识的试验品,即便中途出了差错,弄坏了李秀夫的脑子也没什么可惜的——更何况,凭借他的能力,怎么可能会出错?

“……你先走吧,我想去……洗澡。”李秀夫对张孝智说。

张孝智佯装不解:“为什么?”他举起手中的钥匙:“你知道规矩的,等你洗完澡,我还要把你锁起来。”

李秀夫的活动场地有限,只有去厕所时才会换上一条更长的锁链。而平时为了保证他能时刻活在“鹿鸣馆那一天”,锁链将他的双脚控制在一个极其狭小的位置——狭小到即便李秀夫想要挣扎也只能任由别人为所欲为。

“……我知道了。”

水声一直在响,张孝智猜测着李秀夫那双苍白的手到底在做什么,是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来回探索,还是不断摩擦什么部位?

出来的时候李秀夫的脸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红,或许是因为水蒸气,又或许是因为他在浴室做了什么。

张孝智并不好奇,因为他可以回到监视器前回放,好好验证自己的猜测。

 

5.

他太愚蠢了!

他怎么会笨到这个地步!

他竟然错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

双手被制在身后,李秀夫颠簸的身体伴随撕裂切割的疼痛,可心底不断涌起的绝望和苦痛远超那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

张孝智按住李秀夫的脖颈,对这张完美的侧脸恶狠狠地:“因为你是个罪犯,你不配!”

“你要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赎罪!”

 

6.

张孝智告诉李秀夫,过了今天晚上的十二点他就成年了。

那么遵照约定,张孝智会带他走。

李秀夫这样坚信着,这样等待着,然后张孝智打开门走向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自由渴望得太久,李秀夫竟然从张孝智的身上感到了一阵压迫和恐惧,让他惊慌失措想要逃跑。

张孝智解开了他脚踝和手上的锁链,李秀夫跌跌撞撞地起身——他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轻盈的感觉,走起路来还有些不适应。

张孝智扶着他一步步走到打开的门前,四步……三步……他即将离开这个囚禁了他数年的地方——

连张孝智什么时候放开,李秀夫都不知道。

膝窝被重重一踢,李秀夫摔倒在地,那具已然成熟的躯体压在李秀夫身后,梦里无数次的荒诞在现实中第一次上演,那扇自由的门在李秀夫咫尺之遥开启,而李秀夫背上的黑暗又一次压垮了他。

李秀夫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张孝智每次看他的眼神代表着什么——那是嘲讽,是鄙夷,张孝智看着他在他面前绞尽脑汁地示好,看着他自以为隐蔽地提出希望,看着他轻信了一切……

原来他再也不可能离开。

 

7.

张孝智说,等他有了足够的能力,他一定不会让李秀夫这样下去。

他一定,一定不会让李秀夫这样好过下去。

他要让李秀夫痛苦百万倍,千万倍,亿万倍。

 

8.

那个晚上以后,李秀夫又成了那个不死不活的样子,他拒绝说话,拒绝进食,拒绝一切反应和行为。

张孝智由着他闹了三天。

在第四天的时候,张孝智没有打开李秀夫的锁链,掐着他的脸颊强迫对方张开嘴塞进食物。

这种动作或许让李秀夫想起了不适的回忆,所以他吐得一塌糊涂,眼眶通红。

张孝智奇异地感到了一种混杂着怜惜和爽快的感觉。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李秀夫太过纵容了——因为亲密行为,他和李秀夫有了肉体上的接触,这种接触是不是像婴儿和母亲的肌肤接触一样,无意识促进了他和李秀夫的亲近度,让他开始对李秀夫心软?

这是张孝智绝对不容许的。

于是,他重新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意识。

 

9.

又开始了。

光怪陆离无休止的意识世界中,张孝智想尽了一切办法伤害侮辱他。

他有时候是男人,有时候是女人,有时候是老人,有时候又只是孩子。但是张孝智永远是张孝智,那个成年夜晚的张孝智。

那个张孝智一点点地剥开李秀夫所有坚硬的堡垒,让李秀夫的四肢受伤,皮肤崩裂,血液流淌,无法动弹,他在意识的世界里一次次地强奸李秀夫,在他和梅雪燕认识的地方,在他给李天吹奏的地方,在先行者乐队试唱的地方……

但是从没在鹿鸣馆中。

因为鹿鸣馆里,有张孝智的妹妹和父亲。

他不想让他们看见他的这一面。

清醒过来的李秀夫总会呜咽地蜷缩成一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竟然也习惯了那些,接受了耻辱和侮辱,让张孝智反而挫败起来。

还不够!

比起李秀夫,比起先行者乐队对他们所做的一切,这些远远不够!

他捏着李秀夫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别无二致的脸——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让他变得更加白皙和瘦弱,反而比当时更加瘦弱无害,楚楚可怜,也更具欺骗性。

这张脸还要去骗谁呢?

 

10.

张孝智带着一个青年来看他。

李秀夫不认识这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可是那双和梅雪燕很像的眼睛让他浑身发毛。他头一次感到从骨头里渗出的冷意,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李秀夫,和你儿子好好相处。”张孝智温和地笑着,帮他们关上了门。

他当然不会离开,在单面镜前,他仔细地观察着李秀夫的一举一动。

并没有什么青年跟随张孝智进来,可是李秀夫的意识已经完全被张孝智所控制,李秀夫想象中的李天正匍匐在他的身上,挑战李秀夫最后的神经。

“不……不!”李秀夫躺在床上,五指不断地张开又收拢:“张孝智……张孝智!让他走!……唔!放开……你放开我!”

张孝智浅浅地喝了一口酒,看着李秀夫不断喘息,不断讨饶。成串的眼泪掉下来,他只觉得可笑——还以为李秀夫真的无所畏惧了,原来不过施加一点点的压力,他又变回这幅脆弱的样子。

这样的人,凭什么成为先行者乐队的成员,又凭什么能懂死亡的节奏?

张孝智再进去的时候,李秀夫瘫软在床上,腿间濡湿一片。明明是他控制着李秀夫的神智,可他还是无所不用其极地羞辱嘲讽李秀夫,这远比往日的报复让李秀夫更难接受。

李秀夫看着如同火光般衬出红色的天花板说:“够了……够了……”

“什么?”张孝智故意反问,他看向空无一人的角落:“你要李天走吗?”

李秀夫从床上“噌”地坐起来:“你不许提他的名字,他不是真的!”

他这样说着,张孝智差点就以为李秀夫已经清醒,可是他突然发现李秀夫不敢看那个角落。他掐着李秀夫的脖子强迫他望向角落,直到李秀夫掩耳盗铃般闭上眼睛才验证自己的猜测,释然地放松对李秀夫的钳制。

他还在他的控制之下。

“怎么会是假的?”张孝智比常人温度略高的手掌按压在李秀夫的小腹上:“你知道李天的能力,也知道我的能力。”

 

11.

这是假的,这不是真的。

李秀夫不断说服自己,可是平坦的小腹一日比一日隆起更多,他的呼吸越发吃力,腹中总是更容易饥饿,就连动作都变得愈发迟缓,身体渐渐沉重……就好像……肚子里真的有了什么。

胸口鼓胀,那东西压迫着他的尿道,他头一次在床上失禁了。

哪怕以前被张孝智那样过分地欺负,也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

那不是真的。

他是个男人。

他不可能怀孕,他不会有孩子。

……李天不是他的孩子吗?

他可以有孩子。

那不一样……李天……不是他肚子里的孩子。

当然不是了,因为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李天的。

“李秀夫,这些天我都没有碰过你,是不是?”

李秀夫恍然抬起头,张孝智站在衣襟散乱,下身湿透的他面前说话。

“你的肚子都那么大了,是李天的吗?”他按在李秀夫平坦的小腹上:“李天记得吗?你的儿子。”

李秀夫挣扎起来,好像张孝智的手是什么毒蛇猛兽。但他从来就不是张孝智的对手,他又一次被按住,狠狠压在床上。

“记不记得,你原来也把我当做李天。”张孝智在李秀夫的耳畔吐出扭曲的恶意:“原来你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李秀夫,你是变态。”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李秀夫以为自己说了很多否认的话,可实际上他只是张开了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你要好好保护这个孩子。”张孝智用力往下压了压,李秀夫双手护住小腹,好像那里真的有什么一样。

“这就对了,”他满意地笑了笑,“你们已经害了那么多的人命,真的还要多加一条吗?”

“毕竟,这可是你和你儿子的孩子。”

李秀夫呜咽起来,浑身发颤。

他爱梅雪燕,也爱李天。

他无法承受,他必须承受。

 

12.

那是李秀夫不愿回想的疼痛。

肠穿肚烂不足以形容,鹿鸣馆那一刀也远远及不上。

他在床上大口地呼吸着——好在那疼痛已经结束了。

张孝智的嘴角微微勾起,问李秀夫想不想见见他和李天的孩子。

他当然是想见的,哪怕是乱伦生下的孩子。

于是小小婴孩被放入李秀夫的怀中,柔软的小手触碰着他鼓胀的胸口,李秀夫低头一看——大面积被烧伤的皮肤和一只被重物砸断的腿,那个孩子瞬间成了成人的模样,欺压在李秀夫的身上。

鹿鸣馆那一天,你还记得吗?那个孩子问。

四周似乎燃起不间断的火焰,灼热的空气烧干了李秀夫肺里的空气。

求生的本能让李秀夫剧烈地挣扎起来,可那个孩子却死死地控制住他,掰着他的腿,让一切畅通无阻。

不要……不要……

那个怪异的孩子啃咬着他的脖子,将自己重新埋入李秀夫的深处。

母亲,那个孩子叫他。

我的父亲呢,我的兄长呢?那个孩子又问他。

你们一起在鹿鸣馆谋杀了我,是吗?

那是张孝智最满意的一次尖叫。

他和李秀夫做的时候,李秀夫总会百般地不配合,可如今的李秀夫却只能可怜兮兮地容纳被交付的一切。

他无法解脱。

他不配解脱。


山有木兮🌸

想来像天帝寿宴啊,天界大喜事啊,身为女仙之首的上元仙子邝露,是该上去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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