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青黑】爱着地球的夏特君
如题。《神的随波逐流》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产物。
想写shadnic。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写成了sonadow还是shadnic。随便了。反正我是无差【喂。
总觉得还是有点ooc,,
一.
“你是问,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守护这个世界?”
蓝色的刺猬侧身躲过黑色刺猬的一记重拳,仔细回味着三秒前对方突然提出的没头没尾的问题。本来今天的这场战斗就够没头没尾的了——夏特这家伙突然提出来要决斗,甚至索尼克还没来得及答应就一脚踢过来了。而且只是打架就算了,毕竟他平时也没少和纳克尔斯打——但夏特却越打越生气,下手越来越重,最后简直是气势汹汹劈头盖脸地给索尼克抛来了这么一个很奇怪...
如题。《神的随波逐流》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产物。
想写shadnic。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写成了sonadow还是shadnic。随便了。反正我是无差【喂。
总觉得还是有点ooc,,
一.
“你是问,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守护这个世界?”
蓝色的刺猬侧身躲过黑色刺猬的一记重拳,仔细回味着三秒前对方突然提出的没头没尾的问题。本来今天的这场战斗就够没头没尾的了——夏特这家伙突然提出来要决斗,甚至索尼克还没来得及答应就一脚踢过来了。而且只是打架就算了,毕竟他平时也没少和纳克尔斯打——但夏特却越打越生气,下手越来越重,最后简直是气势汹汹劈头盖脸地给索尼克抛来了这么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一同抛来的还有一个气势汹汹的拳头。
“我说——这算什么问题啊!”
拳头重重打在了索尼克背后的树干上,硬是把粗壮的树干打出一个凹陷来。夏特阴沉着脸,腾出另一只手掐住索尼克的脖子,把他也按在树干上。“回答我。”
索尼克咽了口口水,他不知道今天夏特是受了什么刺激,以及他会因为自己说的哪句话而受到更大的刺激。于是他斟酌许久,终于憋出一个明显不太像答案的答案,“呃,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地球上的辣热狗太好吃了?——那边就有一个热狗摊,想来一个吗?”
夏特的脸更加阴沉了。
索尼克觉得脖子上的力道正在逐渐加重。虽然他确定夏特不至于因为这个奇怪的问题得不到答案杀他,但是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而且情况不妙,他已经有点无法呼吸了。“喂夏特,你突然这么问我没办法回答啊!”
“你只要老实回答就好了。”
“但我不知道!你就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脖子上的力道总算消失了。夏特松了手,一瞬间露出了很颓废的表情——但只有那一瞬间。下一个瞬间,他的脸上又和往常一样堆满了不可一世,“那你就在这里想吧。”顿了一顿,他又加了一句,“想好了告诉我。”
于是索尼克很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讲真的,这个世界有什么好守护的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生来就拥有音速奔跑的能力,以及在他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尽其所能地拯救世界了。
“可能我是个天生的英雄吧。”索尼克躺在树下,感受着周身青草的触感。“说起来,夏特——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夏特的表情有点扭曲。“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呃,夏特。”
索尼克并没有坐起来,只是躺在草坪上抬头看葱绿的树荫。“说实在的,虽然你平时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觉得你今天需要找个人聊聊。或许告诉我是个好主意呢?”
语毕,索尼克伸手去拉夏特的手,把他直接拽到草坪上陪自己瘫着。无视夏特的满脸怒气,蓝色的刺猬施展了他招牌的自信笑容,“……至少待在这里陪我一会儿?抬头看看风景吧!Hey,come on!或许这可以帮我更好的回答你的问题?”
“……随你便。”
夏特本能的想要拒绝,但他抬起头看到了那一片树荫,以及叶片之间星星点点的缝隙。他忽然改变了主意,觉得留在这里或许会比他一人离开更好些。夏特转过头去,看蓝色刺猬出神地顶着那片斑驳星点——这感觉真奇妙,明明是白天,却能看到如流沙夜空般的奇异景象——令玛利亚出神地盯着的奇异景象。
“玛利亚……”他喃喃。
为什么要守护这个世界?——啊哈,是因为玛利亚跟你说的话吧。索尼克暗自嘀咕着,他很了解夏特,所以即使他不说也能很快猜出这件事的端倪来——玛利亚希望夏特来守护这个世界,既然是玛利亚的愿望夏特绝对不会不执行。但是玛利亚的死让他对人类产生了恨意,他不明白这样自私自大的人类所创造世界有什么值得守护的——一定是这个原因。
知道了原因,就能对症下药。
“我说,夏特。”
蓝色的刺猬心中忽然有了答案。他一骨碌爬起来,把刚刚拽到草坪上陪他躺着的夏特再次拉起,眼睛里泛着初夏的灿烂阳光。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嘛在这里傻呆着呢?陪我出去溜达一圈吧,初夏的山坡最好看了。”
二.
夏特并没有问诸如“你刚刚才让我躺在这里看风景怎么又要拉着我跑”之类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答应了这个愚蠢的提议,而且现在他的手上多了两个热乎乎的辣热狗——某刺猬强行拖着他排了五分钟的队之后塞到他手里的不明食物,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念叨着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爬山”、“究极生命体肯定也要吃东西”之类的鬼话。而那只刺猬到是很好地践行了自己说的话,三十秒前还在手上的两个辣热狗已经塞进了嘴里。
“……我看是你自己想吃了吧。”
“但是辣热狗的味道真的很不错啊!”蓝色的刺猬鼓着腮帮回答,因为嘴里还有热狗的缘故而把话说的含混不清。“你真的不打算尝尝吗?”
“究极生命体不需要吃这种东西。”
“很好吃的!”索尼克终于咽下了热狗,开始动用所有词汇量描述辣热狗的味道多么美妙多么令人馋涎欲滴,夏特放着这种美妙的食物不吃是多么不可理喻的行为等等。总之在索尼克近乎逼迫——或者说哀求的“提议”下,抱着“吃了就能让这家伙闭嘴了吧”的心态,夏特咬了一口热狗。
然后夏特又咬了一口热狗。
不得不说的确很好吃,夏特边嚼边想,甜辣的酱汁和香肠配上烤得酥脆的面包,看来这家伙的品味也没那么糟糕。然后他就听见一旁的刺猬抹了抹鼻子,发出了得意的“嘿嘿”声。“怎么样夏特,我说的不错吧?”
“……哼,以为有多好吃,原来也就这样啊。”夏特挑眉,“果然你这家伙的品味和我想象的一样,糟糕透顶。”
说着夏特又咬了一口热狗。
索尼克眼睁睁看着夏特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消灭了剩下的热狗,硬是把“但你不是吃的很好嘛”、“果然还是身体比较诚实啊夏特”、“我品味糟糕你还吃的这么开心果然你的品味也不会怎么样啊”等等的话咽了下去,只在脸上摆了一个微笑。
以夏特如此别扭的性格,如果把大实话说出来他今天可能要在大街上被夏特当众打爆。
“好啦,不说这个了……”索尼克岔开话题,“我们要加快脚步了——花海山坡距离我们还有很远呢。”
“以我们两个的速度不是一下就到了吗?”夏特立刻反驳,“还有,请不要随便给不知道名字的地方起名字。”
“诶嘿?”索尼克依旧那样温柔地笑着,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好像他早就料到夏特会这么说一样,“那样是很快没错啦……但是一下子就到了多没劲啊!稍微放松一下不是很好吗?——还有,你不打算给我点时间思考你要的答案吗?”
最后一句话索尼克是故意压低了嗓音,凑近夏特的脸神神秘秘地说的。伟大的究极生命体被他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险些一拳打上去。这句话提醒了他今天来找索尼克的目的,于是也不再反驳,跟在索尼克的后面慢慢向电车站走去。
他总有一种感觉——那大概是究极生命体的直觉——索尼克这家伙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就是在故意吊他的尾款,以想答案的借口让自己跟着他走。
呵,那就跟着试试。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在耍什么花样。
究极生命体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上扬了不止一度。
三.
有轨电车上的人数非常微妙——不多不少,刚好留下了两个并排的空座位。
“请吧?”索尼克非常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夏特黑着脸坐入靠窗的座位,用胳膊肘撑着窗沿,紧盯着窗外的风景,没有瞟索尼克哪怕一眼——别说瞟一眼了,夏特简直是用尽浑身解数尽可能多地靠着窗子,以避免和索尼克的肢体接触。但同时他还要保持一个相对自然的姿势,不让自己看起来怪怪的。
“……我说你,没必要吧?”索尼克感觉有点好笑。
夏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对索尼克进行任何眼神交流。
实际上,虽然索尼克单方面一直对外宣称“我和夏特是朋友”,无论是路人还是夏特都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基本都是索尼克拖着夏特满世界溜达,而后者似乎并不情愿这样,每次都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要么就是干脆装成面瘫。于是,索尼克几乎每次拖着夏特出去都会收到邻居塔尔斯的善意提醒:“呃,索尼克,我知道你的人气是很高没错啦……但是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不要勉强他比较好吧……”
然后,包括塔尔斯在内的邻居们每次都能听到这样的回答:
“你放心吧塔尔斯!我保证不会勉强他的——他自己可是很乐意啊!”
塔尔斯:我并没有看出来夏特很乐意。
但索尼克总是认为自己说的没错——他的确没有在勉强夏特,原因一是以夏特的性格他想勉强也勉强不了,原因之二是夏特虽然嘴上不情不愿,但内心想的一般是正好相反。关于这一点,他了解的很清楚。
举个例子,上次夏特过生日,索尼克溜到夏特的家里,还在他桌上放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索尼克送给夏特的生日礼物。等到第二天索尼克去问他礼物如何的时候,夏特一脸傲娇地回答“我看也没看就把那个破盒子扔出去了”。
然而夏特家门口的垃圾桶里只有那个盒子,盒子里面的礼物不翼而飞——或者,被拿走了。
所以说这家伙真是不善言辞——不,不止是不善言辞,他对什么都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就像现在这样。索尼克盯着夏特的侧脸有点郁闷地想。唉,叫什么夏特,干脆改名叫冬特算了。*
“Don't call me 冬特。”对面的究极生命体用一种非常无奈的语气反驳。
“哦呀,不愧是究极生命体大人,居然连这个都听得见啊。”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连这个都听得见,究极生命体的能力有点强到变成外挂了。然而索尼克并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只是嬉笑着说,“那麻烦你再听听我现在在想什么?”
“……无聊。”究极生命体大人先是顿了一下,随即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把眼神瞟回刚才一直盯着的风景。
“这样啊——真是残忍。”索尼克用力靠在座椅靠背上,头微微向后仰,“跟你对待我送你的礼物一样残忍。究极生命体都这么冷血的吗?好歹也是我自己做了半天的啊……”
“那个破布偶是你自己做的?”
夏特猛地一转头。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啊哦~?”
索尼克并不感到意外。以他对夏特的了解,这家伙绝对不是“看都没看就把盒子扔了”的类型——至少对自己送去的盒子不是。他相当满意地看着夏特逐渐变的语无伦次,耳尖也越来越红,但还是强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抿着嘴瞪向窗外。
“你不是看也没看就把它扔了吗?”索尼克故意装成惊讶的样子。“你怎么知道……”
“闭上你的嘴。”夏特愤恨的声音传来,“这是究极生命体的直觉。”
索尼克见状便也不再逗他,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电车已经到了下一站,走上来了一位伛偻的老妇。在索尼克正要起身为她让座的时候,已经有一位中年男子抢先站了起来,搀扶着她坐在座位上。
夏特的眼神短暂地瞟向那位男子,随即又瞟回了窗外的风景。
四.
在一路“欢声笑语”中,两人终于坐到了花海山坡站。
电车站距离目的地并不远。慢悠悠地晃荡到花海山坡的山顶,索尼克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顺便把夏特也拉到自己的身旁。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低头看漫山遍野的花。花海山坡这个名字的确很贴切,星星点点的洁白小花布满了整个山坡和峡谷。峡谷底部流淌着一条河,阳光洒在河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
这里似乎是个有名的景点。山坡上散着三三两两的游客,有的和索尼克他们一样坐在坡上看风景,有的凑在一起小声交谈什么。有一家人铺开了红白格子的野餐布,躺在上面晒太阳;有年轻的情侣坐在草坪上,分享着一份草莓冰淇淋;有年迈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走向一丛白花,弯腰轻柔地采下一朵放在鼻尖感受它的芬芳……这里可以说非常热闹,但是并不喧闹,一切都是静静的,和峡谷里静静流淌的河水和静静盛开的花一样,静得如湛蓝的天空一般,透着一种纯澈和清香。
“这样的美景……不错吧?”索尼克轻笑,“我猜——这就叫岁月静好。”
“……一般般吧。”夏特撇过头去。
“至少心情好点了吧?”
蓝色的刺猬嘿嘿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他稍稍挪动身体,挪得离夏特更近了些。“我喜欢这样的风景。无论是花海山坡也好,橙黄色的沙漠也好,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看日出也好……这个地球上美丽的地方,真的有很多。”
“听着,夏特。这个世界上或许的确有各种不堪和肮脏,也有深不见底的海沟,也有难以下咽的料理,也有自私自利的人们。”
索尼克扳过夏特的头。他的表情难得的严肃,往日的嬉笑突然间荡然无存。夏特被他的严肃惊到,一时间没有挣扎,任凭索尼克抚摸他的脸颊和刺。
“但是,一路上你也看到了吧。这个世界上,也有这样美丽的地方,也有美味的辣热狗,也有善良友好的人们。”
“人类不全都是自私自利的——玛利亚也是人类,你忘了吗?人类是复杂的,不是用几个例子就能概括的。而且,像玛利亚一样无私善良的人,地球上也有很多。”
“所以,你问我为什么要守护这个世界——”
索尼克深吸了一口气。他将夏特的头移得更靠近自己些,直到两只刺猬的额头互相触碰,紧贴。
“夏特,这个地球上有很多我想守护的东西。比如我周围善良的人们,我信赖的同伴,我喜欢的风景、料理,以及我所爱的,想与其共度一生的伴侣。”
“所以我才想去守护啊。”
索尼克一直盯着夏特的眼睛,夏特也一直盯着索尼克的眼睛,两人的视线无声地交汇在对方的瞳孔中。在峡谷中洁白的花海上方,在山顶的碧绿草地上,一黑一蓝两只刺猬的脸越靠越近,直到他们的鼻子互相触碰,直到他们的双唇互相触碰,直到他们的灵魂互相触碰。在对方的瞳孔里,他们看到了自己和对方的心意。于是腼腆的夏特也不再抗拒,于是调皮的索尼克也没有其他的行动。两只刺猬只是相互依偎着,正如夏特房间里放着的那一黑一蓝两只刺猬布偶相互依偎着一样。天很晴,没有一丝云彩遮挡太阳。阳光洋洋洒洒地倾泄在他们的身上,为这对英雄镀上了一层金边。
高考作文(当年考生变考题,😭)
[图片]苦了我们后人啊~
湖北考生周海洋2009年高考满分作文
站在黄花岗陵园的门口
周海洋
清宣统三年三月二十九日(西元一九一一年四月二十七日),广州起义爆发。起义之军百二十人持枪械攻入广州督府衙门,两广总督张鸣歧闻风而逃。然义军终因寡不敌众,数百清军围之,起义军多战死。旋革命党人潘达微见而怜之,收烈士之骸,止得七十二具,葬于白云山麓之黄花岗。九十七年之后,时值腊月,会天大雪,余滞于广州,遂至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陵。止于其门,百感并至,赋诗一首,诗曰:
赤焰难明赤县天,百年群魔舞翩跹。
国土已破何人见,金瓯早缺有谁怜?
皇祚不复天威去,天朝迷梦化为烟。
五口通商香港...
苦了我们后人啊~
湖北考生周海洋2009年高考满分作文
站在黄花岗陵园的门口
周海洋
清宣统三年三月二十九日(西元一九一一年四月二十七日),广州起义爆发。起义之军百二十人持枪械攻入广州督府衙门,两广总督张鸣歧闻风而逃。然义军终因寡不敌众,数百清军围之,起义军多战死。旋革命党人潘达微见而怜之,收烈士之骸,止得七十二具,葬于白云山麓之黄花岗。九十七年之后,时值腊月,会天大雪,余滞于广州,遂至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陵。止于其门,百感并至,赋诗一首,诗曰:
赤焰难明赤县天,百年群魔舞翩跹。
国土已破何人见,金瓯早缺有谁怜?
皇祚不复天威去,天朝迷梦化为烟。
五口通商香港失,断鸿声中夷舰现。
圆明园中尽烈火,太和殿里无君颜。
水师已覆巨舰沉,黄海之水腥且咸。
春帆楼上条约订,马关之约逆臣签。
大沽台上炮声隆,将士陈尸国门前。
新鬼啾啾旧鬼哭,京洼难日见炊烟。
宣战诏书何处寻?言说帝后西秋狝。
辛丑条约庚子恨,落日秋风哭宝剑。
六十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
空向长河咒逝川,不尽国愁在斯年。
四万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
民穷国敝割土地,偿银赔款年复年。
可怜越女夜夜哭,半国殖民半封建。
檀香山上聚义士,兴中会中复青天。
烈火已燃锤与镰,今将炮火灭清廷。
枪声惊破五羊城,英雄无惧挥宝剑。
提携玉泉为国死,何得英名在人间。
悲歌一曲从天落,壮士不再歌易水。
晓见江山有炊烟,烈士之魂已沉泉。
人生百年能几何,荒草斜阳土坯间。
白云片片魂悠悠,黄花遍野使人愁。
义军已覆化碧土,留得精神载史书。
黄花岗上土一抔,埋没荒烟蔓草间。
起事何知一死难,的卢青骢劳鞍鞯。
青天白日满地红,镶开碑上覆墓间。
行人往往悲旧事,含愤长忆孙逸仙。
无量头颅无量血,可怜换得假共和。
皇冠已覆君前落,不见人间少帝制。
百越之人总不忘,秋风秋雨湿黄花。
愁看长江东逝去,却有青史映君前。
莫悲往事愤钩沉,但看祖国焕新颜。
沧桑浮沉忆浮生,吾辈发奋应向前。
岁月如潮歌似梦,百年弹指一挥间。
红尘梦里忆壮举,烈士陵前有愧颜。
吾侪不曾历战火,无复见此漫硝烟。
和平岁月忆往事,史海沧茫不亲见。
今春南岭雪满天,雪映梅花忠魂骨。
碧血横飞四塞惊,草木含情风云悲。
只因烈士血如海,才使日月换新天。
英雄何只黄花岗,无数忠魂红旗间。
百兆国子怀先辈,万里江山动后人。
召公甘为社稷死,感君总能多奉献。
至今天下传英名,不使君没蔓草间。
今之河山多锦绣,不复沉沦如从前。
工厂遍地多铁马,信息时代在眼前。
民众康乐少悲苦,难以再见愁容颜。
吾今立于陵门口,思绪纷飞感万千。
聊诌一诗悼君魂,勿怪字拙人不见。
论老番茄的腋毛是红绿挑染的可能性
做梦产物,OOC严重没有逻辑注意⚠️。
昨晚梦见阴阳怪气五个人在澡堂里洗澡。
突然老番茄抬起自己的胳膊大喊“看!腋毛!”
然后大家就看到了他混着残留的肥皂泡沫等红绿色挑染腋毛,随后异口同声地“哇哦!”惊叹。
lex突然在旁边大喊一声:“看!”露出自己散发着电流滋滋冒光的白色腋毛,空气中散发着“滋滋”的电流声,boy赶紧冲过去把他的胳膊按下去预防整个澡堂地板通电。
花少北说自己的腋毛比某幻颜色更正;某幻不服,说自己的腋毛比花少北更浓密。
某幻甩了一下头高傲地说自己的腋毛是每天用飘柔保养的,不能与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相比。
说完还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腋毛,腋毛柔顺...
做梦产物,OOC严重没有逻辑注意⚠️。
昨晚梦见阴阳怪气五个人在澡堂里洗澡。
突然老番茄抬起自己的胳膊大喊“看!腋毛!”
然后大家就看到了他混着残留的肥皂泡沫等红绿色挑染腋毛,随后异口同声地“哇哦!”惊叹。
lex突然在旁边大喊一声:“看!”露出自己散发着电流滋滋冒光的白色腋毛,空气中散发着“滋滋”的电流声,boy赶紧冲过去把他的胳膊按下去预防整个澡堂地板通电。
花少北说自己的腋毛比某幻颜色更正;某幻不服,说自己的腋毛比花少北更浓密。
某幻甩了一下头高傲地说自己的腋毛是每天用飘柔保养的,不能与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相比。
说完还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腋毛,腋毛柔顺但并不蓬松的在空中舞动出优美的曲线。
澡堂中掌声雷动,boy满眼羡慕。
花少北大骂崽种,因为他的帅脸被腋毛甩到了。(侧面表明某幻的腋毛保养的好)
大家互相较劲,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基本不说话的boy。
boy做了几次深呼吸,缓缓抬手--一束彩虹色光芒从胳肢窝射出,越发耀眼。
大家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生怕错过boy的黑历史。
结果发现:boy他,根本!没有!腋毛!
梦到这里就醒了,救命不能只让我一个人收到精神污染。
最后祝五位友谊长存w
【授权转载】hajnarus短视频合集!
转自ins 原po hajnarus
是之前几个小短片的合集!我自己加了一些音效!(二乔蹦蹦跳那里我私心加了二乔处刑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已向太太本人申请到二次创作的授权,截图稍后会发!
之前那个看不了的视频在这里也可以看到啦!B站AV86614429也请务必多支持下啦(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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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之前几个小短片的合集!我自己加了一些音效!(二乔蹦蹦跳那里我私心加了二乔处刑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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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承|手书】Villain
(BGM:빌런 (Villain) —— Stella Jang 分镜/绘制/后期:Somilk)
想了挺久的一个手书,偷懒着做了个ppt。
预警:助助黑暗面体现(就是想表现一下在承太郎先生看不见的地方小狗的眼神就变了)个人癖好,ooc,请勿掐,不喜请关闭,勿ky。
霹雳霹雳地址点这里(做了弹幕字幕)
【仗承|手书】Villain
(BGM:빌런 (Villain) —— Stella Jang 分镜/绘制/后期:Somilk)
想了挺久的一个手书,偷懒着做了个ppt。
预警:助助黑暗面体现(就是想表现一下在承太郎先生看不见的地方小狗的眼神就变了)个人癖好,ooc,请勿掐,不喜请关闭,勿ky。
霹雳霹雳地址点这里(做了弹幕字幕)
【幻花】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中下)
熟悉的中下 又TM磨叽了
ABO设定 其实是O但谁也不知道他是O都以为他是B的花 全员傻蛋
对ABO世界观不是很熟悉所以可能写的有点失真哈哈哈哈哈哈哈待我今晚好好研究一通!
15.
某幻觉得自己可奇怪了。
他明明是个A,刚分化的时候全家站在门口等结果,活像十几年前他刚从产房里跟个球似的被推出来时的情景,焦急的眼睛粘在他母亲身上,看见他妈的嘴巴圆了又张,张了又圆。
足足吊胃口吊了一分钟,某幻自己都烦了,他攥着抑制贴一拳打到门上,嫌不解气,又踹了两脚。这一下把门外的人吓得够呛,七大姑八大姨的一琢磨,哎哟这么生气,肯定是分化成了Omega,某幻平常那...
熟悉的中下 又TM磨叽了
ABO设定 其实是O但谁也不知道他是O都以为他是B的花 全员傻蛋
对ABO世界观不是很熟悉所以可能写的有点失真哈哈哈哈哈哈哈待我今晚好好研究一通!
15.
某幻觉得自己可奇怪了。
他明明是个A,刚分化的时候全家站在门口等结果,活像十几年前他刚从产房里跟个球似的被推出来时的情景,焦急的眼睛粘在他母亲身上,看见他妈的嘴巴圆了又张,张了又圆。
足足吊胃口吊了一分钟,某幻自己都烦了,他攥着抑制贴一拳打到门上,嫌不解气,又踹了两脚。这一下把门外的人吓得够呛,七大姑八大姨的一琢磨,哎哟这么生气,肯定是分化成了Omega,某幻平常那么一个标准的Alpha替补人员,十八岁了终于分化,竟然没有转正,要谁谁都烦。
顿时人群里一片窃窃私语,门前呜呜泱泱的,像三百只苍蝇在门口嗷嗷乱叫。他妈妈看了看四周,这才大声宣布结果:
“是Alpha!”
门口一怔,随即发出震天的喜悦的呼声。某幻倚靠着门坐着,手忙脚乱地撩开自己后脑的头发,把冰凉的抑制贴往自己颈后拍。为了防止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这次他们家请来的七大姑八大姨三舅姥爷都是比他大上十几二十岁的,在门外边磕瓜子,边竖着耳朵听门里人的声响。
他在门里,昏昏沉沉的,依稀听见他二姨夫在外面说道:“……人家的易感期也没他这么暴躁啊,哎哟哟,看刚才那门砸的,再砸两下,直接换门。”
他一听,拳头又有些微微的发痒,抱着自己的枕头,就地躺在门口,头枕着木质地板冰凉的缝隙,在心里暗自安抚自己:“不能打人,不能打人,不能打人……”
老番茄蹲在一边揉衣服,看到某幻在镜子面前已经拿着梳子至少比划了三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的令人难以接受,这回像鹦鹉,下次像秃鹫。
老番茄把他已经至少半年没穿过的西装扔到水里,搓了搓,又捞出来在袖口打肥皂,头也不抬:“别拾掇了,老师刚刚打电话催了,抓紧去钢琴教室排练。”
“钢琴教室?我不是拉小提琴吗。”某幻不以为然,他拉开自己后颈的衣服,从桌子上随便拿了一贴抑制贴,直接糊到自己后颈。老番茄一直劝他不要这么提早地使用抑制贴,但某幻曾经吃过在课上突然进入易感期从而信息素乱窜的苦头,要不是因为他是学音乐的,火速放了琴谱装作自己肚子不舒服的样子一路奔逃到卫生间,后续发生什么,谁也不好保证。
由此他就坚定不移地认为,Alpha的易感期就像他们声乐老师上课时的脸色一样,用什么APP预测都不好使。更何况他又不是每月一次,这东西明明可以和姨妈类比,却重O轻A,每次都是突然袭击,完全不给人任何征兆。
为了防止他的信息素再给人熏着(其实是怕自己易感期过于暴躁把教学楼的顶都给掀翻),他每次碰到大事件,都会提前在颈后贴一张抑制贴,以防万一。
老番茄不怕这个,他的易感期相对来说比较稳健,没有像某幻这样突然从快乐大学生一跃而成黑帮老大,走在路上都不敢说话,一搭话就想打人,后槽牙痒痒的,也不管认不认识人家。
老番茄为此也曾经考虑过究竟要不要祸害花少北这颗弱小的B,毕竟他释放出的信息素能让某幻的易感期平静下来的几率少之又少,与其相信他的能力,不如信母猪上树。他那次有幸看到某幻在图书馆门口等着花少北还他借书卡,他那时拎着包站在一边,看见某幻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等谁,刚打算一个大跳跃到某幻身后直接给他来个锅盖倒扣,谁料却突然看见一个身影从旁边的树荫道里跑过来,趁着光,一路走到了某幻面前。
老番茄一看这人,登时刚迈出去半步的脚收了回来,微微屈起来准备扼杀某幻对兄弟最后一点信任的膝盖也一下子绷直了,拎着包往旁边一侧,只露出一只眼睛来,静悄悄地看着某幻拿拳头抵着下唇,把手里什么东西往前递去。
老番茄心跳砰砰,总觉得自己撞破了什么大秘密,闭着眼深呼吸了两次,才悄悄地从篱笆后往外瞧,确定那个就是他那个完蛋怂货哥们儿某幻,对面那个确实是叫哥们儿一见钟情叫兄弟同意婚事的小B花少北,他搓搓衣角,不敢张嘴,只能用鼻子呼吸,紧张而激动地看着图书馆门口的这一切。
事后他对蕾丝说:“我对某幻的追人技术感觉到十分的愤怒,恨铁不成钢你知道吧老蕾,我这不是恨铁不成钢,我是看着自家的猪没有一点拱白菜的本领,我心痛!老蕾,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蕾丝怜爱地说:“没关系,追不到也没关系,我才知道某幻易感期这么暴躁,真怕我们小花被他家暴,这样可不好,要打打他自己,不要打我们小花。”
老番茄:“……小花?”
蕾丝更加怜爱地说:“这个小伙子是真好啊,我手机不小心落到食堂了,正好被他看到,二话不说就给我还了回来,我请他吃饭吧还很不好意思,真可爱。”
老番茄:“……”
他抱起肩膀,面色一寸寸沉了两下,眉毛微微一挑,轻声问道:“老蕾你……你认识花少北了?”
蕾丝看着他,露出了宛如正宫一般优雅的笑容。
老番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抄起旁边的空垃圾桶,作势要朝蕾丝脑袋上砸去:“联系到正主了为什么不告诉兄弟?为什么!”
16.
老番茄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我以为我对某幻已经很了解了,没想到他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原以为那手里是拿着定情信物、两个人已经暗通款曲私定终身了,没想到只是人家的借书卡,他把卡一还,就他妈一挥手,做贼一样跑了,就给人家扔了个‘再见’,声音大的我那边都能听见。”
老番茄肝肠寸断,情凄意切:“我原以为他敢要人家的微信号就已经是突破了,都做好了幻花建国大业的准备,谁知道他就那么,一个刹车一个调头,转向灯都没来得及打,出溜一下就没了,比他上次在教学楼看见花少北转头冲进厕所都快,卧槽,老蕾,你说,咱们这股还买吗?”
老番茄百思不得其解,老番茄痛不欲生。老番茄抱着对CP未来无限可能的喜悦和对CP现在磨磨蹭蹭的焦虑蹲在地上,如坠云端,如临大敌。他抓着蕾丝念叨了好一阵,言语间尽是十分纯粹地对幻花未来的考量,蕾丝也劝不了他,陪着叹气,叹了一会儿后觉得这样不行,再叹肺都给他叹出来了,赶紧打开手机摸到快乐老家,在论坛里一刷,竟然真的刷出一篇文来,“6眼泪了”四个大字宛如一块光芒四射的金字招牌,倏地一下把蕾丝的坏心情全部抽空,他赶紧推推老番茄,把手机送到他面前,说:
“番茄快看,6老师更新了!”
“6老师”一语宛如一束阳光,照彻在幻花王国的大地之上,让所有失去希望的子民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勇气。老番茄作为新时代优秀的幻花人,当即擦干眼泪,手忙脚乱地打开6老师的论坛号,一行大字如同一剂良药,刷的打进了他痛苦而愤怒的心里。
“【幻花】男朋友忘带抑制贴了怎么办”
老番茄当即如一捧凉水狠狠地泼到刚睡醒还肿着的脸上,一时间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他指着这一行字,颤抖着双手,对着蕾丝支吾了好一阵,才小声说:
“老蕾,看起来,像,像甜文。”
蕾丝已经打开了,两人凑在一起,头对着头,喜极而泣:“是甜文!”
“好像还有车!”
“卧槽确实有车!”
蕾丝指着论坛评论区一条蓝蓝的长长的乱码,眼眸放光,神情激昂:“一人一句6老师牛逼不过分吧?”
老番茄手指还划着屏幕上的文章,上上下下来回比对,有点不太敢确信,嘴里嘟囔道:“甜文?6老师怎么突然变性了,她之前不总写虐文来着呢吗……这真的是甜文吗?没掺着刀子?”
蕾丝信誓旦旦地一拍他的肩膀,自信道:“没事!我相信6老师的人品!她干不出来让我们这群相依为命的姐妹甜着甜着突然吃刀的事!”
十分钟后,蕾丝抱着手机,蹲在窗户旁边痛哭不止。老番茄心里也酸酸的,对6老师又爱又恨,抽了两张纸,一张给蕾丝一张给自己,颇有些黛玉捧心口的娇羞感,拢着蕾丝的肩,哽咽地安慰道:
“没事没事,至少是HE……”
蕾丝失声痛哭道:“我操你妈的啊!靠!糖里有刀,他妈前一秒不还在‘注意安全好好吃饭’,下一秒怎么就突然坠落高楼了呢?我操!某幻!我杀你!”
老番茄拿纸巾用力擦了一下脸,很坚强地拍拍蕾丝的肩膀,往他那边又蹲了蹲,绞尽脑汁安慰道:“6老师有6老师的打算,她又不知道正主已经认识了是不是,老蕾,别难过了,一篇文而已……”
蕾丝摘下眼镜,在衣角擦了擦,吸了下鼻子:“你回去必须得跟某幻说好,让他记得带抑制贴,操,老子真的怕了,这写的真他妈真实。”
老番茄手里握着跟某幻的微信窗口,正打算如此输入,听闻此言,顿时悲从中来,心尖一点点抽痛起来。
他俩蹲在这,招来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其中一个看到蕾丝埋头膝盖,在原地欲言又止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一包纸来,塞到老番茄手里,小声且沉痛地说:
“让这位兄弟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生者还要继续向前。”
老番茄呆滞地抬头看着他,手里捏着那包纸,感觉卫生纸和这人都是如此的眼熟。
他磕磕绊绊地说:“没,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就,就是……”
善良的过路人抬起手,轻轻揩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拍拍老番茄的肩膀,语气十分悲伤:“好兄弟,我都听到了,跳楼是他自己的选择,让这位兄弟别难受了,好好生活就是对爱他的人最好的报偿。”
老番茄:“……没有他是失恋了。”
过路人:“又失恋了?”
老番茄:“?”
17.
但事情也没有老番茄和蕾丝这两个悲观粉头想的那么糟,至少某幻还是有所行动的,尽管他不敢在教学楼跟花少北毫无防备地撞上面、也不敢送他点什么东西表达自己的心思,但无论如何,二十岁的猛A,总得有点自己别样的方法。
老番茄冷冷一笑,站在阳台旁边,把一只老鼠般大的蟑螂拎在手里,草率地从窗户上扔了下去,肩膀上还夹着手机跟中国boy对话,说两句就抬头看看里面,小声说:
“别说了,就为那个破音乐节,抑制贴都在网上看三家了。”
中国boy明明知道某幻听不见,但基于做贼心虚的心理,他缩在自己的床帐里,只点起一盏小小的灯,努力用气声说话,不仅不让舍友听见,也不让老番茄听见:“他把这事儿告诉花少北了吗?”
老番茄说:“他说人家早知道了,还收拾收拾准备去,现在他就在那自己尴尬,这有什么可尴尬的,之前易感期捂着肚子狼狈冲到厕所还没这个尴尬?”
中国boy说:“卧槽番茄你别说了,这也太他妈尴尬了,哈哈哈哈。”
而对于某幻来说,这件事他一辈子都不打算再回忆,就在上午,他在好兄弟老番茄的怂恿下终于鼓起勇气,准备跟这位土木工程专业的花少北同学提出高雅的邀请,请他今晚八点到操场上,看一看音乐系准备了一个月的音乐会。
他本来就没有把握,在这几天的交流里,他总觉得花少北好像虽然喜欢唱歌,但他并不喜欢这种中规中矩的音乐会。果不其然,在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偷偷在身后掐自己袖口的时候,听见花少北在他面前尴尬地笑了几下,很委婉地说:
“可是我害怕会睡着啊兄弟,我……我没看过音乐会。”
“那你今晚来看看试试。”某幻脱口而出。
一脱口他就后悔了。
回去后,他坐在椅子上愣神,脸上的热还迟迟未消下去,手臂放在冰凉的桌面上,满脑子都是花少北那句“我没看过音乐会”。他这时才想到,这是什么破烂理由,这次音乐会是露天的,不想听随时可以回去,只是到地方捧个场而已,半途退出都没有人说啥。
某幻左思右想,上思下想,在卫生间里洗脸的时候想,在阳台上练小提琴的时候想。想着想着,他总觉得自己是被婉拒了,于是又想起出门的时候好像有点同手同脚,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过门槛的时候,好像还犹豫过先迈哪只脚,气氛那么尴尬,风却那样轻,从花少北身后大开的窗户里一阵阵吹过来,一直吹过他微微润湿的后背和发热的太阳穴。
他提着小提琴,忐忑地在指尖轻轻蹭着,心想,不过说真的,他们宿舍味道真挺好闻,花少北身上还挺香的,就那么凑近一下,好似深陷到一团棉花里,一脚一个空,很难不从空中往下缓缓飘落……
楼底下传来一声激情勃发的锣声,咣的一下吧某幻敲回了现实,他吓了一跳,小提琴声也停了,却听到楼底下一个声压极强的男声直直地往上冲,先骂了句娘,紧接着吼道:
“楼上干嘛呢,锯木头呢?他妈难听死了,给老子好好拉!”
18.
花少北刚关上门,就听到门口梆梆梆的声响,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把手机撂下,重新过去开门,以为又是什么不速之客,谁料却是他那个话多且密还没营养的《卡门》爱好者舍友,撑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花少北被他盯得发毛,在他眼前挥了一把,不但没将目光挥走,反倒叫这人盯着更炽烈了。
花少北清清嗓子,决定先礼后兵:“你有病吗?”
“我有病?我没病,”舍友笑嘻嘻地进来,咣当一声关上门,冲门外一扬下巴,意有所指,“又来啦?”
他话里都不用含着话,直接看字面意思,露骨得让花少北想直接把他的头从脖子上拧下来。偏偏他还嘴硬惯了,瞪了舍友一眼,转身往回走,把椅子狠狠地拖开,一句话也不说。
舍友笑着问他:“来邀请你参加音乐会的吧?”
花少北硬邦邦地说:“随便,我不去。”
“你怎么能不去呢?多好的机会啊。”
“我对音乐会没兴趣,我不去。”
舍友笑起来:“啊,你是没兴趣,你只对研究广场舞有兴趣,不喜欢这些阳春白雪的。”
花少北忍无可忍,怒而回头,礼完立马准备人间大炮一级准备直接把舍友轰到平安县城一击致命:“你他妈是个Omega吧,你看上那个A你自己去行不行,别来烦我,崽种,再来我给你一拳。”
舍友愣住了,原本正在脱外套的胳膊也停滞在了原地,气氛一时诡异地冷却下来。
花少北在那边坐了一会儿,慢慢消了气,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分,不管怎样,舍友了至少三年,说不定人家确实是在为自己以后的感情经历着想。这么想着,他自己心里也松了鼓劲儿,轻叹一声,转过头来,准备看看舍友的情况道个歉。
谁料舍友胳膊上搭着大衣,抿着唇看着他,似乎已经欲言又止了很久。
花少北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那双并不是很聪明的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心想,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这么盯着我,我就眯起来不让你看到我心里咋想的,狗东西,就不该跟你道歉。
两人对峙一会儿,足足盯了十秒,舍友才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
半晌他才道:“你知道了?”
花少北眼睛猛地瞪大,震惊地望向舍友,只觉自己眉心都瞪得酸痛。
他吞吞吐吐地问道:“知,知道什么了?”
舍友看了他一眼,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O啊。”
花少北:“?”
舍友就站在那儿,久久地看着他没说话,手里捏着自己的外套,沉默了许久,眼神却一直贴在花少北身上动都没动过。
花少北突然觉得大事不好,他攥紧了桌子一角,整颗心脏登时剧烈跳动起来。他心想,不是吧……
舍友轻声说:“你真不喜欢他?”
花少北听到了预料之中的问题,腿当即一软。身子猛地前倾了一下,仿佛一个踉跄,眼神依旧震惊地黏在舍友身上,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一米八三,七十五公斤,标准体重。上一个双休闲的没事又犯了神经病,跑到门口理了个寸头,寸的不能再寸,某些地方在太阳底下一站都发光,大礼堂里开会的时候都不敢让他坐在灯管底下,生怕闪了领导的眼,又怕让其他专业的知道他们学土木工程的容易秃,都劝自己的亲友不要报名,影响招生。
他看着这个他最开始以为是个A其实是个B没想到三年后竟然告诉他自己是个O的北方大汉,手里下意识捏了捏,一瞬间竟然想要从掌心里变出一串佛珠,直接跑到门口那个舍友强力推荐的坑坑洼洼理发店,剃头剃度一气呵成,庙都不用找,直接往隔壁机械制造专业一钻,大家都是和尚,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花少北心想,阿弥陀佛圣母玛利亚伟大的真主安拉啊我的太阳。
他正在恍惚间听到舍友说:“你今晚不去,那我……?”
他啪地一下拍了桌子,大喊道:“回来!”
头发从理发店的桶里直接飞了回来,佛珠消失得一干二净,心中的一片清净明镜台也脏的不成样子,一刹那一股强劲的风如同野火烧灼荒原,瞬间吹熄了他心头最后一丝顾虑,花少北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在凳子旁边,看着舍友震惊的眼神,心虚地吞了口唾沫,突然说:
“你晚上学生会不开会吗?”
舍友莫名其妙:“不开啊?”
花少北喉结上下动了动,又问道:“那你晚上不和那个谁去健身吗?”
舍友大惑不解:“哪个啊?”
花少北:“……”
他深吸一口气,说:“我去,你憋去了,留这儿看着宿舍。”
他又瞪了舍友一眼,慌慌张张地坐回去,欲盖弥彰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磕磕绊绊地说:“你晚上别太早睡觉,我可能,可能随时听不下去就回来了,你得给我留着门。”
19.
话说回某幻那个穿着西装在镜子前面练习小提琴的午后,老番茄蹲在阳台上,只穿着一件背心,拯救他的另一套换洗西装。他负责钢琴,不到一个小时后就得夺命奔赴钢琴教室进行最后一遍排练,除却化妆走台布置场景的时间,也就只有短短的三个小时。
他在那和时间赛跑,小提琴组的某幻却从容不迫,他提着琴,站在镜子前,摆好姿势,轻轻握住琴弓,准备最后再来一首《卡门》。
这时花少北逃命一样,踩着他的第一个音进来了。
门开的那一瞬间,某幻第一眼就看清楚了人。他不是那种反应很迅速的人,却在此刻宛如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转了一圈,没兜一包仙丹,反倒偷走了人家的小提琴。第一声走了音,底下的曲子就好像要飞往《梁祝》,老番茄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躲到门后,用窗帘挡住自己的臂膀,如临大敌。
花少北也傻了,他只是过来跟某幻说一声自己晚上去,谁知却撞见了这般香艳的一幕,看着裹在蓝色窗帘里的老番茄,他尴尬地笑了一下,紧接着视线就被某幻所占领,这穿着西装的小伙子一步跨到他面前,把后面的老番茄全挡住了,假笑着问道:
“北子哥?你……?”
花少北本来想跟他说晚上他去他们专业的音乐会,谁知话到了嘴边,就转了个弯:“……我舍友是个O,某幻。”
某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用琴弓轻轻敲了敲肩膀:“你舍友?”
花少北才想起来他不认识自己舍友,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是十分尴尬的场景,但他当时真的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感觉,反而只有难能可贵的从容,脑内逻辑一下子就理清了,一口气跟某幻说了个一干二净。
说为什么他的舍友是个O。
但他忘了,就算这样,某幻依旧不认识他舍友。
老番茄在后面,越听越觉得焦急,也越听越觉得好笑。他直觉不能就这么出去见他兄弟的心上人,实在太有点耍流氓的感觉,在阳台的行李箱里翻了一通,草草找到一件衬衫套上了,才从门后钻出来,招呼花少北道:
“某幻朋友吗?进来坐吧,在门口站着干嘛?”
他说着话,还在冲某幻悄悄使眼色。某幻如梦初醒一般,提着琴赶紧让到一边,手又不敢碰他,只能在后面虚虚地往前送:“进来坐吧北子哥,这我舍友,刚刚在洗衣服。”
那一瞬间大家都特别尴尬,老番茄下意识把自己裹住的行为实在是太像偷情,某幻无论是出于什么心理把老番茄挡住这一个行为,实在是有点洪世贤。昨天刚在饭点看完两集回家的诱惑的花少北登时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被排斥在外的正宫,偏偏还要受到第三者的款待,实在是寸步难行,站在原地,只能嘿嘿笑。
他走的很快,因为这一茬,都没怎么跟某幻说话。无非就是跟他俩道了个歉,说不敢贸然进来,又在那糊里糊涂地给他舍友道了个歉,说不该把这件事这么快就说出来。某幻听得一头雾水,觉得这个跟之前那个逻辑清楚思路明了的花少北好像不是一个人,他心里疑惑,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怕花少北觉得他傻,只能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边听边点头,边听边确实,其实什么也没听懂,最后送人家出门,还能开句玩笑,看起来从容不迫。
“确实。”老番茄说。他从座位上起来,又转回自己的盆旁边,接着洗衣服,“你确实从容不迫。”
某幻挡在门口,背部靠着门,吞了口唾沫,哭笑不得:“我都快紧张死了兄弟,他怎么就突然来了呢?”
老番茄看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紧张啥,咱俩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是那个意思……”
“你先别这个意思,”老番茄打断他,他站起身来,把袖子往上卷了卷,却做出一副疑惑模样来,站在那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闻到什么了没有?”
“什么?”
“哎呀你仔细闻闻。”老番茄把手擦干净,走到某幻旁边来,在空气中闻了闻,眼神逐渐迷茫,“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比较淡的……酒味?”
某幻问:“你私藏酒了?”
老番茄疑惑地眨眨眼,又重新辨识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你真闻不到?”
某幻老老实实地说:“闻不到。”
老番茄抱着肩膀打量了他一顿,突然拍拍他的肩膀,伸手到后颈处,把他的抑制贴给撕了下来。
他拍拍手满意地说:“再闻闻。”
这下闻到了。因为他看到某幻的脸色倏然一变,眉毛也微微皱了起来,他把琴放下,又绕到房间那头去探究了一下,皱着眉回来,张嘴就是一句:
“你信息素变味儿了?”
老番茄真没考虑到信息素这回事,他只是怀疑是否是抑制贴在某种程度上也阻碍了某幻对细微气味的感知,一听这话,他先矢口否认,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来:“信息素?”
他的心脏猛地漏跳了半拍,一股莫名的不安从心底奔涌上前,一直冲到他脑内一片混沌:“你觉得这是信息素?”
某幻看着他,他也看着某幻,突然鼻尖涌起一股淡淡的宛如旧钢琴一般的香气,一如既往,仿佛嗅到了来自数年前的旧时光。某幻似乎还在辨别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酒香,突然他神情一怔,眉眼也垂下来,静静地看向老番茄,问道:
“这是谁的信息素?”
老番茄眼眶都发热,慢慢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心知肚明,明到某幻也傻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挠了挠头,小声问道:“他不是B吗?”
老番茄只觉得那股熟悉的味道越来越强,此人尚且还站在自己面前,侧着头,很安静地在找寻空气中的蛛丝马迹。有一瞬他觉得似乎自己遗忘了什么,手里沉甸甸地提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某幻的小提琴,他怕这乐器被他俩一不小心给摔到了地上,应该是准备把它移到床上去。
他突然吞了口唾沫,抬头一眼,某幻正静静地看着他。
他没笑,站在原地,扶着桌子看着他,神情一寸寸地慢慢沉下去:“你对他放自己信息素了?”
老番茄大吃一惊,他下意识把琴扔到了自己床上,连连摆手道:“你他妈说什么呢,你追他又不是我追他,我放什么信息素?”
“那你怎么闻到的?”
老番茄努力地辩解道:“可能不是信息素,他是B,他不应该有的……”
突然门被敲响,老番茄一惊,下意识就要赶在某幻前面开门,但某幻站得比他近,反应也比他快,几乎两步就到了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一股浓烈的酒香瞬间扑鼻而来,某幻似乎被这气味冲了一下,后退了两步。他微微瞪大眼,看到花少北站在面前,挠了挠头傻笑了一下,说手机落到他们这了。
某幻看着他,嗯了一声,一动不动。半晌他突然嘴巴微微一撇,有点委屈地耷拉了一下眼角,喊道:“花少北——”
老番茄从后面刷的一下冒出来,把手机塞到花少北手里,一把把某幻给挤了回去。他扶着门框,冲花少北急切而尴尬地假笑了一下,轻轻咳了一声,冲外面做了个请的动作。
花少北也很尴尬地冲他笑,他站在离门足足有两步远的距离,把手机举起来,冲老番茄试探性地说:“兄弟你给错了,这不是我的。”
某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小的,甚至还带着点邀功的兴奋:“这个吗?”
老番茄一把夺过来,把那只错误的手机从花少北手里挖过来,把真正属于他的手机塞到他手里,挡门挡得死死的,冲花少北尽力微笑道:“不好意思啊他今天有点不太舒服……”
花少北问道:“那他晚上音乐会……”
突然那股浓烈的宛如松香一般的旧钢琴味从身后气势汹汹地赶来,瞬间撑满了整个寝室,他听到原本在身后的某幻似乎主动远离了他一两米,赶紧趁此机会,努力把信息素的味道都堵在门里,冲花少北眨眨眼,半晌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就,你,你回去吧,北子哥,等他好点了我让他跟你联系。”
花少北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健步如飞如踏祥云:“那我走了再见。”
老番茄就这么在门口,看着花少北落荒而逃。直到花少北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转弯处,他才一把关上了门,轻轻抖了抖已经出了一后背冷汗的衬衫,转头一看,某幻抱着头坐在椅子上,把脸塞进膝盖里,一动也不动。
他叹了口气,从桌子里摸出一张抑制贴来,扔到某幻怀里,走到床边去换衣服:
“你刚才差点犯罪你知道吗?三年起步最高死刑,最高检都救不了你。”
某幻没说话,半晌,抱着头,从臂弯里闷闷地传出一声颓废的叹息来。
老番茄把衣服脱了一半,找到自己最适合的那件西装,在床上抖了抖皱痕。屋里的气息这才慢慢消减,他揉揉太阳穴,心想,这他妈挨千刀的易感期。
—————
小剧场:
切切:如果北子哥是O的话你希望他是什么味的信息素?
马哥:都行吧,除了香菜葱啥的,我不挑的
三天以后
马哥:他信息素酒味的,哈哈
—————
我抑制住了自己想把马哥的信息素写成黑椒牛肉味的心情
【幻花】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中)
ABO设定 是O以为自己是B的傻花
ooc预警
8.
老番茄跟某幻说:“花少北是个B。”
某幻说:“噢哟牛啊。”
老番茄一看,为什么你这句话后面跟了个句号而不是感叹号而且语境好像也不太对,于是又加重语气重复道:“花少北是个B。”
某幻说:“啥啊兄弟,花少北是谁。”
老番茄:“……”
老番茄与蕾丝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出了深深的迷茫。
老番茄问:“你没有跟他说花少北是谁吗?”
蕾丝问:“你没有跟他说花少北是谁吗?”
某幻的声音远远传来:“花少北到底是谁啊?”
9.
某幻抱着头,趴在桌子上,久久地未曾出声。
老番茄坐在他旁边,手里还捏着一瓶水,拍拍...
ABO设定 是O以为自己是B的傻花
ooc预警
8.
老番茄跟某幻说:“花少北是个B。”
某幻说:“噢哟牛啊。”
老番茄一看,为什么你这句话后面跟了个句号而不是感叹号而且语境好像也不太对,于是又加重语气重复道:“花少北是个B。”
某幻说:“啥啊兄弟,花少北是谁。”
老番茄:“……”
老番茄与蕾丝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出了深深的迷茫。
老番茄问:“你没有跟他说花少北是谁吗?”
蕾丝问:“你没有跟他说花少北是谁吗?”
某幻的声音远远传来:“花少北到底是谁啊?”
9.
某幻抱着头,趴在桌子上,久久地未曾出声。
老番茄坐在他旁边,手里还捏着一瓶水,拍拍他的后背,宛如安慰被6老师虐到的蕾丝一般,深沉地叹了口气。
蕾丝坐在他的另一边,两个人好似金刚一样把某幻夹在中间,他抱着表面兄弟应有的一点关怀和对自己的房子塌了又建建了又塌的复杂心理,对某幻说:“没事儿啊,不就是个B吗,你要真喜欢的话就追,爱情不是以标记为目的。”
老番茄看了他一眼,提醒他自己之前刚说过爱情很有可能始于性冲动。
蕾丝恍若未见,依旧在某幻的后背轻轻拍着,努力为自己的房子做出最后一点贡献:“要是下次还有机会见,你依旧感觉自己还是很喜欢的话,兄弟们帮你追好不好,不管追不追得到手,过程才是最重要的,结果只是一个身外之物。”
老番茄听着蕾丝在那源源不断地灌鸡汤,自己都快饱了,再看某幻,依旧趴在桌子上,半天不说话。老番茄叹了口气,用老父亲的慈祥摸摸他的后颈,突然听到某幻从胳膊里传出来一声闷闷的叹息来,他扶着桌子,抬起头,脸都快被压扁了,双眼朦胧着,一看就是闭了太久,睁都睁不开。
老番茄关切地问道:“兄弟你睡着了?”
某幻睁着眼,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声说:“茄哥,我郁闷。”
老番茄叹息,老番茄陪着一起郁闷。
他又转头对蕾丝诉苦道:“老蕾,我郁闷,我好不容易一见钟情了一个人,还是个B。”
蕾丝叹息,蕾丝怂恿他追。
某幻缓缓捏捏自己的胳膊,像是举完铁后揉捏自己的疲惫的关节。他又微微张了张手臂,肩部发出一声轻微的卡拉声,听起来像是要去揍人。
某幻痛定思痛,怒而割舍:“没事!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大不了我不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老番茄一听,就知道了完了,这个房子无论如何是建不起来了,自己也有点郁闷,但兄弟不想追了你又不能非让他追,毕竟可能这真的是个铁血纯B,除了学习工作挣钱什么都不想的那种,一块铁板,挣够了钱就出家,追也没用。
于是他说:“想明白就好,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大不了兄弟以后给你找个更好的……”
突然他目光一个聚焦,猛地从某幻身上移动到了前面,视线直直地过去,仿佛一瞬间被点了穴。某幻还沉浸在悲痛里,没留意他的好兄弟此刻到底在干嘛,反倒是蕾丝顺着老番茄的视线看了过去,一瞬间也如同被石膏裹覆,手还停在某幻的肩膀上,整个人就僵住了。
某幻还在那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老番茄猛地拍了某幻背后一巴掌,某幻看他一眼,接着道:“行,说错了,三笑徒然当一痴……”
蕾丝也在下面踹了他一脚,怒道:“别他妈伤春悲秋了,你抬头看看这是那个小B吗?”
某幻吓了一跳,当即抬起头来,猛地视线就被吸住了。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花少北从面前讲台前走过,绕到靠近窗户的那一趟桌子,把电脑放了上去,眼睛眨也不眨,场面十分诡异。
半晌,某幻突然说:“完了兄弟们,我还是想追。”
幻花粉头蕾丝当机立断,首先表态:“追,追他妈的。”
10.
于是事情从如何保持幻花大楼不塌变成了如何让幻花大楼万古长青。
老番茄不知道该不该让镇圈之宝6老师知道她磕的CP很有可能真的成真,虽然这种喜悦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但他还是有分寸的,决定在某幻正式追到花少北前,先不让6老师知道。
但他和蕾丝是守口如瓶,可惜某幻,在某种情况下,他就是个筛子。
某幻噼里啪啦地把事情跟他高中的好朋友中国boy说了个一干二净,中国boy在隔壁校区学动物学专业,平常不能跟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健身一起上厕所,所以见的面也不是很多,大多数还是和某幻有联系。听说了这个事,中国boy在微信那头足足沉默了五分钟,方才理智分析道:
“这个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好不好,某幻,你叫上那几个知道你有这心思的哥们都来,咱们吃顿饭。”
某幻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别的哥们知道。”
中国boy:“……你别问了抓紧凑一凑吧,我怕拖得再长人花少北都被别人表白了。”
于是十万火急,八百里加急,把老番茄从钢琴教室里拽了出来,把蕾丝从宿舍的床上薅了下来,三个人人模狗样的,急匆匆地往北门的火锅店赶。
蕾丝以前只跟老番茄熟,他们大一的时候一块筹备过晚会,因此成了朋友。和某幻纯粹是因为老番茄的安利和磕的CP正主的滤镜使然,跟中国boy,那就是真的萍水相逢了,老番茄都不怎么跟他相熟,去了后除了尴尬只有尴尬,四个人坐成一圈,等着鸳鸯锅开锅。
中国boy轻咳一声,打破寂静:“你们能吃辣嘛?我要的还挺辣的,你们都小心一点哦。”
于是听取嗯声一片。某幻可能看实在是太尴尬了,也浑水摸鱼地咳了一声,说:“没事儿,兄弟们吃不了辣的话就吃清汤啊,boy是贵州人,对辣要求比较高。”
老番茄和蕾丝坐在席上,坐立不安。他们一个是资深幻花人,一个是新晋幻花粉头,每天没事干就是在论坛上扒拉糖搞正主,现在正主和正主的朋友都坐在眼前,很难不心虚。
全然忘了他们究竟是为什么凑在一起的。
这顿饭吃的比较困难,首先点菜就耗费了一定功夫,你推一个我推一个,最后一束阳光老番茄硬着头皮接过了菜单,随便点了几个,等到菜上来了,还是某幻和中国boy说话,老番茄和蕾丝说话。
最后终于还是中国boy打破了寂静,他有点紧张地搓搓袖口,率先道:“这个,首先啊,马哥的感情问题我们本来是不该插手的,但是这个情形确实有点特殊……”
他拿起筷子来,在锅里划了划,划出一片酸菜来,磕磕绊绊地说:“真的是,谁能想得到那是个B呢?”
老番茄想不到,蕾丝想不到,幻花正主也想不到。某幻撑着头坐在旁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抹了把脸,欲盖弥彰地拆开餐具,故作从容地说:“没事儿,就是想试试,追不到也没啥,毕竟第一次追吗,没经验。”
老番茄心想你现在说的洒脱,要真追不到整个宿舍都不够你哭的,哥几个现在能做这谈笑风生,要真失败了估计就得在楼顶上劝你生命如此美好了。
他润了润嗓子,把肉下到锅里,没说话,搅拌了一下。
反倒是蕾丝在旁边似乎起了共鸣,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说:“有这样的觉悟就好嘛,B本来就难追,不过万一呢。”
老番茄苦笑一声,万一呢,又是万一呢,一碰上幻花的感情问题,从来都是“万一呢”。
他永远也忘不了与6老师那一次抱头痛哭的深夜长谈,幻花哪都好,文也好画也好姐妹们也好,就是正主不认识。结果这一次正主有个动了心,以为有希望了,陈年老瓜又被扒拉出来,说另一位是个B,这他妈可怎么整。
中国boy首先分析道:“首先我们总得先让他俩认识吧,不认识的话一切都无从谈起,蕾丝不是在表白墙要到花少北的QQ号了吗,要不让某幻加一下?”
某幻正在一边扒拉手机,不知道在弄什么,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忙抬起头来,把微信点开,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我加到他微信了。”
中国boy:“……”
老番茄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加的?”
某幻说:“三天前。”
蕾丝:“?”
11.
那是某幻在得知了花少北是个钢铁猛B这个噩耗后却依旧抵挡不住动心的第二天,他抱着书在图书馆写作业,想要用学习来冲掉自己愈演愈烈的恋爱脑。但还没等他渐入佳境,眼前的字母依旧全是恍惚的“B”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斜对面的座位被拉开了,他霎时如福至心灵,抬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那个钢铁猛B花少北抱着电脑,坐在了他斜对面。
花少北察觉到他在看自己,也转过头来,同一张桌子上,两人寂寂地对视。
某幻人都傻了,他紧紧握着笔,满脑子的B瞬间变成了卧槽,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一碰到这个人大脑就宕机,管他B不B,反正重启也不好不了。他愣了一下,才手忙脚乱地把花少北面前的自己课本都收拾起来,用拳头挡住嘴,小声说:“不好意思。”
花少北似乎也愣住了,他的手还拿着充电线,想把插头往桌上的插座上插,闻言也尴尬地笑了一下,冲他点了点头。
然后某幻做他的作业,花少北弄他的电脑,两边无声且毫无交流,却各怀鬼胎。某幻握着笔,已经写不下去了,他的腿在桌子下交叉在一起又很烦躁地分开,上身岿然不动,心脏却砰砰直响,他用另一只胳膊挡着自己,却很清楚地听到了左边胸腔处传来的急切回响。
他觉得这心脏跳得也太快太重太真切了,声音大的好像全图书馆的人都能听到,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毫无用处地在那里揉了一揉,抬眼悄悄看了眼花少北,见此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应该没听见,这才松了口气,找了个机会,若无其事地从椅子上站起,尽量保持自己原有的速度和步履,向门外走去。
他一进走廊,整个人就脱力一般倚靠在墙上,这时他才放心地任由心脏激动地跳来跳去,似乎鼓出了一个小小的山坡,从坡顶一路向下滑行,一直雀跃到他自己都感受到了一些不该有的失重。他捂着心口,靠在门边,面前就是卫生间,全然忘记了里面会走出人的可能性。于是他就这样猛汉抚胸,跟刚出来的一个男生撞了个正着,男生吓了一跳,打量了他一眼,磕磕绊绊地问道:
“兄弟你,你,你心脏不舒服吗?”
某幻的心脏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正常频率。他尴尬地咳嗽一声,把手从胸口放下来,没说话,装出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插着兜进了卫生间。
他们图书馆的卫生间确实修的不错,比教学楼修的都好,四壁画着油画,头顶一副巨大的《创造亚当》,仿佛上帝和亚当一起看着你解决人生的新陈代谢问题。在上帝和亚当的对视下,某幻也解不开裤腰带,他撑着洗手台,对着镜子看了看,半晌叹了口气,捞起一把水拍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掌心里,感觉自己的面部一片火烫。
咋这么完蛋啊。
12.
“咋这么完蛋啊。”蕾丝哼哼唧唧地重复。
“咋这么完蛋啊。”老番茄咬着一片肉含混不清地重复。
“咋这么完蛋啊。”中国boy边笑边觉得惨,推了某幻一把,把饮料杯又给他满上,说,“所以呢?你就鼓起了勇气找人家要了微信号?”
某幻说:“嗯。”
“行啊某幻,”老番茄已经彻底吃没了自己的矜持,他在桌子底下踹了某幻一脚,笑道,“历史性的第一步好吧,能说出来就挺好的,慢慢找找共同话题聊聊,说不定就聊上了。”
某幻深吸一口气,说:“所以当天晚上我和他打了游戏。”
老番茄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无声地看着某幻,一句话也不说。
蕾丝倏地回头:“你怎么没跟我说他俩打游戏了?”
老番茄手里还捏着筷子,本来是想捞火锅的,现在恨不得直接把它戳到某幻嘴里:“所以那天晚上你不跟我去健身是因为跟他打游戏去了?”
某幻从鼻子里哼出一气来,喝了杯饮料,尽力憋笑。
中国boy都听傻了:“卧槽,见色忘友啊某幻,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某幻从容地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往后面一仰,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旗开得胜的样子,笑嘻嘻地说:“这不是没来得及么,再说了你们也没问啊。”
桌面一时陷入了沉默。
蕾丝率先站起来,把火锅里的东西乱捞一气,往盘里一混,直接夹着就往某幻的方向去。
中国boy和他突如其来地诞生了宛如双胞胎兄弟一般的默契,一把捞住某幻的脖子,把他按在原地,老番茄也随之前来,锁住了某幻的胳膊,两个人一左一右,宛如门神。
蕾丝端着盘子,站在某幻面前,面容冷酷,神情严肃:“张嘴。”
某幻预感到大事不妙,往后扬了扬头,忐忑地吞了口唾沫。
蕾丝宛如天神下凡惩戒凡人,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张嘴。”
某幻:“……对不起兄弟我错了。”
蕾丝一筷子就把乱七八糟的料给塞了进去。
13.
但有些人,表面上对于某幻自作主张还不和兄弟们说不仅如此还重色轻友的行为感觉到十分嗤之以鼻,私下里却已经和诸位姐妹打成一片,老番茄捏着手机,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某幻还在下面写作业,用身子遮着手机,手指快速而激动地打到:
“老蕾!卧槽,我还是很惊讶,某幻真的A上去了,好家伙,我跟他舍友三年,没见他这么A过。”
蕾丝在那边说:“这算啥啊,要别的A早他妈上去了,孩子都怀俩了。”
老番茄:“?我懂你的焦急,但这是犯法的老蕾。”
蕾丝气急攻心:“如果不是因为花少北是个B,还用得着某幻怂这么久,草,他怎么能是B呢?他怎么能是B呢?”
蕾丝气急败坏:“妈妈很难受,番茄,我他妈好不容易磕一对CP,天天看着6老师的文入睡,突然告诉我这一对CP是假的,我忍了。结果这回A动心了,跟他配对的却不是个O,他在这瞻前顾后的,妈妈真的着急。”
老番茄叹息,隔空抚摸了一下他这位磕上头的姐妹:“不过没关系,感觉某幻和花少北还是挺有的聊的,这对CP可磕,可磕。”
蕾丝:“我们到底要不要告诉6老师?”
老番茄:“要不还是算了吧,等某幻追到手再说,我怕万一要是BE了刺激到6老师,她退圈了怎么办,我们就没有粮吃了。”
蕾丝:“放屁!不可能BE!不可能!”
老番茄:“老蕾,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蕾丝:“不可能!”
14.
与此同时,花少北完全不知道这边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他自从那一晚的图书馆惊魂后,整个人就飘飘乎乎的,傻笑着抱着电脑回了宿舍,踩着云溜到了椅子上,一直拿着手机,也不看,就那么对着自己的黑屏欣赏自己的傻笑容颜。
他舍友刚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花少北对着自己的手机一阵傻笑,还以为又在给他妈妈打电话,下意识回避了一下,结果定睛一看,好家伙,是黑屏的。
他挠挠头,上去轻轻拍了花少北后脑一下,把人的魂儿啪一下给拍了回来,如梦初醒般,刷的把手机拍了下去。
“干嘛呢?”
花少北转了个个,心虚地笑了笑,欲盖弥彰道:“你洗完了啊?你洗完我洗,抓紧的,一会儿早睡觉。”
“你早睡觉?你他妈早睡个屁,昨天跟人家打游戏打到凌晨两点是不是,我在阳台都听到你在那大喊大叫,”舍友笑着踹了他一脚,把毛巾往他头上一扔,转头去床上拿吹风机,“这嗓门你就不应该学我们土木工程,你应该去隔壁学音乐,保管整栋楼都听得到你花大歌手的歌声。”
他只是随口一说,“音乐”二字却猛地刺到了花少北的太阳穴里,搞得他像一朵向日葵一样,啪地一下就转到了灯光打开的地方,“啥音乐嗷?”
“音乐系啊,兄弟,”舍友说,“说到这个,过两天操场有个音乐节你知不知道,好像音乐系有几个美女要上场,你去不去。”
花少北愣了一下,突然拍拍脸,心虚地咽了口唾沫,敷衍道:“去,去。”
“不过你可别冲着人家美女去啊,好像说音乐系有不少Alpha,像我们这种洁身自好的B,就应该保护好自己。”
花少北笑着骂了他一声,把手机放下,站起身来。
“我洗澡去了。”
“今晚你别跟人家打游戏那么晚了啊。”舍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花少北扶住门框,闻言踉跄了一下。他总觉得自己好似被看破了秘密,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估计方圆十里都能听到的震撼声响。
花少北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响极了,就好像刚过去没两个小时的图书馆里,坐在他斜对面的那个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雕塑帅哥当着他的面将他前面挡着桌面的书都收走,从容不迫,仿佛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他抱着电脑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很淡淡地闻到了一股香气,这种味道极其的缥缈,几乎难以捉摸。他有点谨慎地将电脑放到桌面上,感觉自己双手都在颤抖,他觉得丢人极了,又怕那边坐着的人看到他的窘态,只能将胳膊往回一缩,躲在电脑后面,把自己几乎都要团成一个小球。
他心想,你妈的花少北,一个铁血猛B,在这搞什么幺蛾子。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胳膊,就好像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一样,扑通扑通直响,按都按不住。他扶着桌子,有点艰难地想站起身,却察觉到自己的双腿好像有点发软,微微抬一抬屁股,大腿根都发颤。
他是一个从来没被A勾引被O诱惑的纯情B,啥也不知道,啥也没干过,发现自己站不起来的瞬间,还觉得自己没出息,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了。他在那自己懊恼了半天,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对着自己的耳朵喊上两嗓子,大家一起聋了算了,也没人听得到他这扑通扑通不要脸的心跳声。
他手指看似在键盘上敲了半天,其实一个字都没敲出来,噼里啪啦打了一堆乱码,又心虚地删掉,烦躁地将网页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别说开题报告了,题目都打不出来,本来就烦,这一下给搞的,烦上加烦。
花少北忍不住想,要不找个人把他套上麻袋拖角落里打一顿吧……这样他不敢来图书馆了,自己的开题报告也就能写完了。
他这荒唐的心思真的持续到图书馆关门,但那时,他也只是写了一行字,驴唇不对马嘴,他导师看了能将他和电脑一起整齐地撕碎。听到图书馆宛如天气预报一般的闭馆音乐,他一把抓起鼠标,夺路而逃,谁知却在后面被人叫住了,那个差点被他买凶揍一顿的帅哥从后面过来,拿着他的充电线,问他:
“这是你的吗?”
花少北喉头一动,颤颤巍巍:“……不是。”
那个人笑了,把电线往他怀里一塞,顺手帮他拖了一把电脑,道:“还不是呢兄弟,我看着你充的电的。”
花少北沉默地收回充电线,平素里的喇叭声在此刻荡然无存,成了蚊子哼哼:“谢谢啊。”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他十分尴尬,抱着电脑,越走越快,几乎下一秒就要飞起来了,却突然又听到后面那个低音有点犹豫地说:
“同学,加个微信吗?”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努力不让自己的腿那么软,凶神恶煞地把电脑塞回电脑包里,掏出手机来,调出微信二维码,开口说道……
“花少北!你进去了没啊!”
舍友的声音突然如一直利箭射入他的大脑,刹那间搅碎了他的所有心思。花少北吓了一跳,那种重温感情的氛围也被打的一干二净,他的喉结上下用力地动了一下,先开口骂道:“别喊那么大声,爷要聋了!”
说着他从衣架上取下毛巾,拧开了卫生间的门,进去的一瞬间听到舍友在外面隐隐约约地唱道: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
他突然烦躁地啧了一声,一把拉开门,又咣当一声关上,把舍友的歌声彻底阻拦在门外。
—————
第一次写这种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好磨蹭啊!赶紧给我标记!(暴言)
【幻花】我讨厌我的合租室友
2.5w 现实向
我被榨干了
真的是 一杯茶 一包烟 一个破文写一天……
1.
大家好,我叫某幻。
开门见山,我讨厌和我合租的室友。
我知道解决方法不过以下三种:一,敞开了说,要么撕逼一套带走要么从此变成快乐室友;二,阴阳怪气,你膈应我我膈应你谁也不给谁好过;三,我搬走或者他搬走,一山不容二虎,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这些方法虽然都不咋地,但确实都是方法。
我可以使用第一种方法表示我自己的洒脱真实,映证我确实是一个有啥说啥的山东大汉;我也可以使用第二种方法发挥我自己从犄角旮旯里骂人的天赋,修炼一本葵花宝典,变成阴阳怪气之神,从此在需要我的...
2.5w 现实向
我被榨干了
真的是 一杯茶 一包烟 一个破文写一天……
1.
大家好,我叫某幻。
开门见山,我讨厌和我合租的室友。
我知道解决方法不过以下三种:一,敞开了说,要么撕逼一套带走要么从此变成快乐室友;二,阴阳怪气,你膈应我我膈应你谁也不给谁好过;三,我搬走或者他搬走,一山不容二虎,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这些方法虽然都不咋地,但确实都是方法。
我可以使用第一种方法表示我自己的洒脱真实,映证我确实是一个有啥说啥的山东大汉;我也可以使用第二种方法发挥我自己从犄角旮旯里骂人的天赋,修炼一本葵花宝典,变成阴阳怪气之神,从此在需要我的地方发光发热;我也可以使用第三种方法来证明我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真男人,或者我发挥梁山好汉的精神把他打出屋子,或者我慷慨利落退让一步抱着被子去住南浦大桥的桥洞,变成一个光荣的流浪者。
想想有的很美好,有的很不美好,但好像都是对我声誉有好处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些方法我都不能考虑。
因为。
房子是他的。
2.
现在让我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我是山东人,海边出生海里长大,从小吃的就是蟹鱼虾,整个人被海鲜填成了一个水货。所以大家好,我是一个水货,我水过了小学初中高中,高中毕业前,我完全没有离开过我的妈妈。
然后我的妈妈说,儿啊,你要自己出去上大学。
我说,妈妈,我不想,我想在家门口上大学。
妈妈慈祥地跟我说,你每天在家里看电视玩电脑打游戏跟小女生连麦还一日五餐家里养不起你。
我说,妈妈,我没有和小女生连麦。
但我还是被我妈妈赶出了家门。因为我考到了一所南方的大学,于是我从山东的海边,一跃到了南方的海边,从有暖气的家跳到了冬天开着空调都瑟瑟发抖的学生寝室。那几年我很奇怪,明明都是海,为什么我家的海那么温和,我学校的海就那么凶神恶煞。
我是万万没想到我工作后还是在海边。
可能是比被安排到克拉玛依打油要更好适应一点,但无论怎样,我现在身处的海域,依旧不是我家乡的海域。我在这儿见不着大闸蟹,也没有大闸蟹挥舞着钳子过来夹我的手。我也见不着旅游区里怎么清也清不干净的蚂蟥,密密麻麻地趴在岸边,看了都犯恶心,游客还在那咔咔地拍。
付给蚂蟥名誉损失费了吗?
我跟我妈妈说,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回来工作,那我一定要为蚂蟥打官司,并且养一大池子的大闸蟹,每天就逛逛菜市场养养大闸蟹,有事没事拎只乌龟,栓个绳到广场上去遛弯。
我妈说我有病,让我有事说事。
于是我说,我没钱了。
我妈说,哦。
然后她就不理我了。
3.
其实还好,我也没那么没钱。我指的没钱是,我对我现在的房租有些不满。
就是有点太贵了。我当时刚刚毕业一年,工作都还没稳定,在上海跑来跑去,还萌生过端个碗到路边卖艺的念头。但考虑到自己头有点大,也许会有损市风,所以毅然放弃了艺术家之梦。
我室友后来跟我说,我头确实是大,当时没选择在路边卖艺是对的。
我想打他。但我打不了,因为房子是他的。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的确算是他收留了我。
他在上海租了一间房子,在电线杆上找合租,我当时一家一户地看过去,只有他这个最合眼缘,而且他的手机号不是很复杂,比较好记,也比较好拨。
于是我打了过去。
我当时想不到,在不远的将来,我会跟他三日一阴阳五日一怪气,我当时无家可归,把所有人都看作大善人。
电话那头响起来一个男声,听着很年轻,估计和我差不多岁数。我们很快谈妥了,第二天我就搬进了他家,但由于他是长租我是短租,所以我们的租金并不是五五分,而是略有差别。
就是这么大概一指甲缝的差别,让我现在忍气吞声。
谁交的钱多,房子就相当于是谁的,就算需要有人离开,也得是我黯然退出,让他得意洋洋站在道德高峰指指点点。
我才不愿意。
4.
我刚搬进去的第一天,我们还算和谐。他下楼来接我,但我东西不多,就一只箱子,所以他也没怎么帮上忙。那天我看到一个染着黄色头发、有点胖乎乎、看起来确实是和我一般大的一个男的向我走过来,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他长得确实是还可以,一张嘴,确实是电话里听到的声音,但失去了电流的扭曲,似乎显得更年轻一点。
他跟我说,兄弟,箱子挺重吧,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我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搬得上去。
于是他就放手了。我后来想想,我当时就应该叫他搬,让他提前知道一下社会的疾苦,也不至于后来一直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我们当时晚上为了拉近距离,加好友开了一把游戏。以前没磨合过,当然也打不好,被对面打的满地找头,好歹嘴还活着,开始对队友指指点点。
但当时我们都没意识到我们其实就是彼此的队友,一起骂了两三句后,才发现那个坑比就在身边。
你们能懂这种感觉吗,就是我和你开黑,我被按在地上打的妈都不认识,你被三个猛男推在墙角揍得满地乱滚,你滚过我我滚过你,然后我没认出你来,我笑呵呵地说这兄弟真菜,你笑呵呵地说这个和我一块挨打的也是真坑货,然后我们冷静下来一看,菜狗竟是你我。
我就和我的新合租室友逐了一晚上梦,挨了一晚上打。
我还好,但我室友被打自闭了,他过了零点就开始抑郁,一撂手机说不玩了,要回去睡觉。
我当时还安慰他,我说没关系,总能慢慢上去的。
我后来想想,我当时就应该也撂了手机,直接跟包租婆要账似的撕破脸,对他吼出那一句我一直没好意思说的:
你个坑比。
5.
我室友叫花少北,我当时一看还挺惊奇,哟,姓花,少见。后来又想了想这有啥,我姓某,见不着。
虽然但是,花少北,确实好看。就是审美有点问题,隔三差五出去换个新发色,美其名曰寻找属于自己的时尚,但其实就是一只金刚鹦鹉在我面前到处蹦跶。我有时候和他一起出去遛弯的时候,就感觉我手边走着一只金刚鹦鹉,金刚鹦鹉还能卖点钱,他是真的纯粹倒贴,倒贴说不定都没人要,因为嗓门大,吵。
是真大。是真吵。
我们两个工作都比较紧,朝九晚五的,有时候还会加班,回来后往床上一躺,一闭眼睛就能睡过去。这时候要是谁在隔壁打游戏,嚎两句,那边就都能听见。这是老房子,你不可能奢求什么隔音效果,有时候我在我屋洗澡,洗一半花少北就会从隔壁过来,咣咣咣敲门,说我不要再洗澡时候唱歌了,他要睡觉。
然后我说,你不用千里迢迢跑到我这儿来敲门,你可以直接从隔壁嚎一嗓子,我都听得见。
但我以后确实是没有再唱歌了,因为我下次再忍不住洗澡的时候唱歌的时候,花少北就会在隔壁唱他那些奇怪的歌单。我不希望我自己信口拈来的绝世名曲混杂上“这就是你分手的借口”,为了保护自己的DNA依旧是双螺旋结构,我选择了闭嘴。
而那个时候我也可以选择撕破脸,唱不唱歌是我自己的自由,你要是烦你可以另外租房子住。但当时我没有说,一是我觉得不道德,二还是那个现实的问题,房子是他的。
我不好意思。
我此后会有很多不好意思的地方,不好意思在卫生间堵了之后去求用他的厕所,不好意思进厨房因为担心会把锅底烧穿,不好意思在客厅开着灯玩恐怖游戏因为他要睡觉,不好意思在下雨被堵在公司的时候让他给我送把伞。
包括一直不好意思说出那句话。
就是花少北我是真的烦你。
6.
我真的很讨厌我这个室友,首先他是个坑货,人菜瘾还大,经常拉着我一起开黑。我希望你们永远不会遇到这么一个人跟你一块开黑:你在上路救人,大杀四方,眼看着就要三杀了,他突然大喊一声,某幻我来救你!然后义无反顾地冲进敌方的陷阱。你慌了神,要去捞他,结果他说不要管我你快跑,上演了一出泰坦尼克号,于是在你打算脚底抹油开溜的时候,草丛里钻出十个人来,把你按在地上一通暴打,收了人头扬长而去,你俩死在my heart will go on里。
我当时还能给他面子,我说我可能就应该救你,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拖上一个垫背的。
他说我脑壳有问题。
二就是他其实有点工作狂。他比我大两岁,早毕业两年,在上海摸爬滚打也比我多两年,相对而言,还是比较稳定的。但他最近跳了槽,在实习另一家公司,反倒比我还要岌岌可危。经常半夜两三点的时候突然到家,我睡不着,门一关就一个激灵,更睡不着了。
于是我就跟他说,也不用这么拼,早点回家早点休息吧。
他说不行工作要求。
我就挺生气的,我心想你不怕累我怕啊,我还要睡觉呢。
但我当时没说。我后来也没说。
我觉得我应该有更深层的东西在心底,并没有挖出来。
但我当时没有察觉。
我现在察觉了,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用了。
7.
我们第一次出游的时候闹了一点小矛盾。我当时二十二岁,去过的地方加起来还没一张山东地图大,要是空中领域也能算去过的话,大概也就半张山东地图。
花少北听说我比较少出去玩,就跟我说,等放了假咱俩一块旅游去吧。
我说去哪。他说北京。
我想了想。然后我嫌挤。
他说,再挤能有咱们屋挤?
也是。
于是我俩去了。
我俩差点在北京被挤死。
由此我认为,花少北大概眼神不太好,他在挤在北京地铁里寸步难行的时候,还能跟我乐呵呵地说,其实也挺宽敞的。
宽敞个屁。
你那头金刚鹦鹉一样的头发都快被挤掉了。
8.
后来他把金刚鹦鹉换掉了,染回了黑色头发,确实是好看很多。
他很适合黑色。他穿黑色衣服、戴黑色口罩、扣黑色帽子都很好看。
或者是他本身就很好看。
除了眼睛有点小。
他其实是内双,也不算小,但只要稍稍一胖,就会显得肿。
而就像猪肉上打孔你也看不见一样,他的眼睛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我室友后来知道我这么比喻过他,扛着拖把到我屋来,问我为什么要把他比喻成猪肉。
我惹不起他,我就说,猪肉最近涨价了。
他半信半疑。
他是真的傻。
9.
但猪肉确实涨价了,我第一次在南方感受到家乡海的氛围,就是这猪肉的价钱,一打出来让我仿佛回到了38元一只大虾的黑店,回忆起被猛宰的那一夜。
10.
我也被花少北猛宰过。那回我们在吃火锅,我寻思着认识这么久了,总得走个过场,所以我跟他说,随便点,这顿我请你。
花少北当时已经染回黑色头发了,看上去赏心悦目的,一抬眼看着我,我还觉得有点受到触动。
结果好好的小伙子偏偏长了张嘴,喇叭声一出来,就把我拉回了现实。
他问我真的吗。
我寻思着他虽然高,但看起来也没那么胖,应该吃不了多少,想起来自己刚发工资,又想总不会讹到哪去吧,就说真的,你随便点。
他就真的不犹豫了。他就真的随便点了。
然后那顿饭我花了五百。
我终于知道他那一米八三是怎么长出来的了。
11.
当时我们还照着攻略的指引,去了那边的一家比较有名的密室逃脱。我们是吃完饭去的,到了那差点被隔夜饭都给吓出来。
他胆子小,我嗤之以鼻。但不太好意思的是我也胆子小,我们俩在密室里半天挪不开步,一米八俩大男人缩在一起,恨不得在角落生根发芽。
花少北在那吱哇乱叫,说来这边玩密室就是一个错误。
我颤颤巍巍地与他击了个掌,天若不生密室,好像也没啥,问题是为啥网上把它吹得那么好玩,害的我二人误入歧途。
我抱着他,他也抱着我,我俩寸步难行。
我说花少北你上吧,我腿软。
花少北第一次把他的喇叭按成静音,我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他说啥。
这时候密室的工作人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吓了我俩一跳。
他说不要再堵在角落了,他们工作人员卡墙缝出不来,给不了钥匙这扇门就打不开。
我俩忙颤颤巍巍往前挪动一步,果然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红色衣服的鬼贴在角落里,不知道是从哪钻出来的,但可能已经被我俩整烦了,象征性嗷了一声,就把钥匙扔到了我俩面前。
事后我和花少北跟人家道了十分钟的歉,从此远离密室,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12.
由此可见唯一适合我们的项目可能就是楼下超市门口的摇摇车,只可惜我俩都一米八以上,坐上去十分费劲。
我仍旧记得花少北在我的怂恿下跨上那辆摇摇车然后卡在车顶的情形,那时天色已晚,路上没什么路人,只有我拿着相机对他咔咔拍照。
花少北就问我,是不是对他有意见,拍这些照是要发朋友圈大肆炫耀吗。
他虽然这么说,但他是笑着问的,并且他并没有从摇摇车上下来,反而又努努力往里挤了挤。
我跟他说,别挤了,再挤你也挤不进去。他就让我来,我退位让贤,这种行为还是留给真正的傻子做。
这几张照片后来因为打岔,没有来得及发朋友圈,以后也就忘了,一直留存在手机里。直到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才又翻出来看了看,实不相瞒,以前我根本不敢。我想看看花少北有没有在那里卡到腿,结果我发现,他完全可以很轻松地从摇摇车里出来,然后夺走我的手机在地上摔个稀巴烂,顺手把以权谋私的我送上朋友圈接受人民的制裁,让我以后再也不敢干这种冒犯北神的行为。
但他没有。
我才想起来虽然他陪我闹陪我玩还声音大让我聋,但他依旧比我大两岁。
他凌晨三点回来,黑眼圈重的要命,开门的时候掌握不好力度,碰的一声把我吵醒。踩着拖鞋去接水,接完水又不喝,放在桌子上,然后就开始看着天花板发呆。
我也经常失眠,但我不会去客厅,我怕迎面就撞见一个坐在沙发上紧盯着电视花花绿绿屏幕的人,看起来像是被生活一锤锤出五光十色的废弃菜叶。
我记得王小波说过,生活就是一个被锤的过程,我们一直在享受这个被锤的过程。是不是这句话我忘了,但跟锤有关,我们家后来新买了个锤,放在门口,但不是用来锤花少北也不是用来锤我的,虽然我最烦的时候的确想过这么做。
但确实是用来锤别人的。
13.
事情要从那一个艳阳高照的深夜说起。
那一天我们在客厅刚一块玩完恐怖游戏,吓得要死,都不敢回屋。我说要不在这儿睡吧,花少北说好那你睡地板我睡沙发,随之我与之搏斗,为了一张沙发。
我说我不敢睡地板,刚刚那个鬼就是从沙发下面出来的。
花少北说你以为我很想睡沙发吗,你也知道刚刚那个鬼是从沙发下面出来的。
我心想,歪理,正打算用我的正义之挠把花少北按趴在沙发上,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声响从门口传来。
我停了动作。花少北也停了动作。我俩以一个诡异的姿态静止在沙发上,看上去十分的不雅。
我当时脑内无限风暴,心想是鬼片里的哪个人找上门来了,是那个被蛋糕噎死的小女孩还是被鬼拽到湖里跳一支美丽华尔兹的壮汉,由此我们屋里没有声音,我从沙发上下来,让花少北回屋去。
他更不敢了,因为他打了我一巴掌,说让我别冲动。
我寻思着我现在都二十三了菜市场买菜都会讲价还价讲到菜摊老板都想一箩筐菜撂我头上了,我还怎么着冲动。
但事实证明他说的对。我想往门的方向走,他就一直在后面拉着我,让我小心。
我们两个宛如链式反应黏连,只要点燃其中一个,就能造成小范围的核爆炸,可能只会损坏我们新换的沙发,并且让我俩同归于尽。
经过一阵细微的窸窣声,门被慢慢地打开了。
我握紧了拳,深呼吸两下,靠在门边不敢出声。
门口的人把头缓慢地凑进来。
我没等他的脚伸进我们这个干净无匹的洁白之地,就一拳打中他的太阳穴,使故事被扼杀在开头。
花少北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故作冷静地看着花少北。
后来我们报了警,警察半夜三更跑过来一调查,发现这个晕倒得如同烂泥一样穿着紧身衣还有点露点的人是个惯犯,如果不是我这一拳,可能我们家刚换的沙发就得被扯下一层皮去了。
警察问我们是怎么发现的。
我想了一会儿,说,多看鬼片。
14.
我们在那个老房子里住了两年。房间与房间之间只隔一道墙,平素打个嗝对方都能听见。我也没想到我能租那么久,从我刚毕业的二十二岁租到满身尘污的二十四岁,未来的路上还有无限的荆棘等着我,我还要被四面八方的压力按在地板上摩擦,一脚就踏入泥潭,没过头顶,只剩手在上面挣扎。
然而没有人拉我一把,这片泥潭太大了,没有人敢上前来救助我。
我就只能一点点地陷下去,心中都不会有绝望。
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这个想法萌生于花少北第一次被人骂。他虽然平常咋咋呼呼,划破了手这样的小事儿都要给我分享一番,更何况是今天上午上厕所如何顺利都要在家里好一阵炫耀,天天嘴叭叭叭没个停。但他也就窝里横,在外面不太敢说话,如果我们有时候一起吃饭,往往餐都是我来点。
所以对他来说,和上级交涉辞职的问题,几乎是难如登天。
他的这一次是因为我。我当时在公司里跟人产生了矛盾,我不愿管,想着让时间自己抹平,谁知那个人耿耿于怀,经常在公司里做一些不利于我工作的事情。
我那时还想着peace and love,要么我忍忍,要么我辞职。我是不可能跟他吵架去,此人历经三代领导的刁难和无数个客户的询问,放屁能力已经修炼到精髓,应该是吵不过。
花少北听说了这个事后,先跟我说不能辞职,如果我脑子没问题的话,当然这个事存疑。
我也懒得管他是不是在悄悄骂我,我说已经影响到我工作了。
他说没办法,你要么悄悄套麻袋揍他一顿,要么跟领导打好关系,千万别跟他正面刚,不好。
我也知道不好,所以我peace and love。
但当夜我正要回家的时候,花少北出现在我们公司门口,他当时手里拎着一盒夜宵,一上来就塞到我手里。我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他还笑嘻嘻地问我,饿了没。
我知道他可能就是想来安慰我,让我回去的路上没那么孤单,至少可以两个人一起在地铁里被挤成一顿新的夜宵。但那个狗贼出现在我的身后,他看到花少北,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说,这就是你那个合租室友?
他怕花少北没听到一样,又大声说,这就是你那个吹上天的合租室友?就这?
我前一秒还捧着夜宵眼泪汪汪,后一秒就恨不得把夜宵连着盒子一起戳他眼睛里。我其实只跟他提过我有个合租室友,但我没夸他也没骂他我对他唯一的描述就是他嗓门大,为的是让同事们跟我说话的时候都大声点,我已经要被花少北吵聋了。
然后他说,你平时这么牛逼,我还以为是个女的呢,结果不还是跟个男的挤在一间屋子里吗。
花少北没见过他,他不知道。他很震惊地看看我,又看看他,才明白过来什么事,也不说话,拉着我就走。
如果我十三岁,我也许会忍气吞声,憋着一泡泪回家,告诉我妈我被人骂了,让她带着虾兵蟹将大鲨鱼去为我浩浩荡荡的报仇;如果我三十三岁,我也许会忍气吞声,一言不发地离开,然后半夜蹲守在他家门口,进去套上麻袋拖上三里路,然后辞职了事。
但我二十三岁,正处于一个干啥啥不行冲动第一名的傻吊年龄,我既没有学校作为后盾,也没有家庭帮忙解决,我只有自己,我的手里还扯着一个人,我让他到我身后去。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他以前无论怎样阴阳我,我也不为所动,顶多就是觉得烦,还觉得没有花少北天天在隔壁we are the champions烦。但他看起来要转火花少北了,不知为何,我便怒火中烧。我那时一瞬间还想到,如果花少北没有把头发染回来,依旧顶着头洗褪色了一样的头发过来给我送夜宵,会不会被他嘲讽为金刚鹦鹉。这么一想我更生气了,虽然很像,但金刚鹦鹉只能我来比喻,你来就是骂人。
于是在公司门口,没有麻袋没有月夜没有恶魔的低语和完整的报复计划,反倒是众目睽睽与录像摄像监控一同的操作下,我踩在他身上,问他还敢不敢乱说话了。我说我确实是觉得他好,我觉得他就是天上降下来的,我觉得他就是个礼物,你有意见吗。
他连连摇头说没意见。
我又问,我觉得他就是天下第一好,你就是天下第一傻逼,你有意见吗。
他说没有。
我才放过他。然后我就开始在脑内打稿辞职申请。花少北站在人群的最里面,手里还提着我的夜宵。我让他赶紧回家去,怕夜宵凉了,但他笑着跟我说,没关系,我打的很快,夜宵还热乎着。
我一摸,确实热乎着。
我揍人真的很快,前前后后不到五分钟,也没人拉我也没人劝架,所有人都在录像,世界一片沉默。
只有花少北没有录像,所以现在,我也无从得知我当时究竟是那样一套从天而降的掌法把人揍得满地乱滚,可能也是因为他手里提着夜宵不好拿手机,总归是没有办法复盘一下了。
但当时的感觉我却至今记得很清楚。
我很确信那就是愤怒。烧灼了头脑的、无从于心口宣泄的、一直在眉间嗡嗡直响的无法抑制住的崩裂,那种怒火烧断了我的神经,让我只能听信于肢体的动作。我第一次察觉到来自于他人为我带来的压迫——我很少为自己生气,我觉得不必,但当此人是花少北的时候,一股微妙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我觉得对他的谩骂,就是对我的双重侮辱。
这是我最忍受不了的地方,我在理智的角落徘徊,但我寸步难行。
15.
后来我脑壳有问题,我还是辞职了。事发突然,没有找到无缝衔接的公司,因而在家里找接盘就找了一个月。花少北那几天加班多,晚上回来的都晚,但尽量赶在零点前回来。我想说其实没必要这么赶,我会给他留着门的。但早回来也不错,对身体好,也不至于我半夜睡觉再被吵醒。于是一直没说过。
我们合租当时正好一年,我本来就打算在这里租住半年至一年的时间,但没想到突然辞职,失去了大部分的经济来源。
花少北就跟我说,这边便宜,反正他常住,让我再多租一年吧。
我当时并没有找到公司,还在焦头烂额,只能苦笑着说,那你得做好我长期在这儿烦你的准备,在这边找工作可不容易。
他当时拿着一杯水坐在我旁边,看着电脑上花花绿绿的简历,突然问我,要不你再考个研?
我沉默了。那一瞬间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花少北大概是真情实意的傻。
要钱没钱要时间没时间要机会没机会要地方没地方,我趁现在我再考个研,那一个月后咱俩是要一块去住南浦大桥桥洞吗?
花少北看到我的眼神,也明白了,尴尬地说,他就是提个建议,可能不太好。
我深吸一口气,心想不行我还是个人我不能表现的太像狗,只能说。
没事,谢谢,有机会我试试。
16.
到最后也没机会,一个月后我找到了新的公司,进去面试的还算顺利,成功找到了新的下家。这份工作和花少北的其实有点像,再加上我是新人,难免会夜晚加班,因此有一段时间,我们家零点之前基本上没有人。
楼下的老太太习惯了我们那一阵的拼命,单元防盗门也会帮我们看着,不让它锁死,免得我们两个都忘了带钥匙在外面抓瞎。我们钥匙一般也会留一串放在她那,有时候两个人都忘了带,就会去找她要。但太晚了就不行了,会打扰到她休息,因而每次出门前都要反复确认对方,是否记得带钥匙。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两人都傻,忙起来就忘了事。有一天出门前我们两个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细心认真地检查了自己确实把钥匙带在身上,然后自信关门撒丫子跑去地铁站一气呵成,结果凌晨一点回来的时候,我看到花少北蹲在门口,我自己一摸兜,摸了十分钟,最后和他一起蹲在门口。
花少北大呼见鬼,钥匙为什么会自己飞走呢?
我也大呼见鬼,我说咱俩出门前带的是什么钥匙?
捞出来一看,是单元门钥匙。
于是我俩只能放弃家门口,欲哭无泪地出了楼房,到宾馆里开了间房度过一夜。
从此我们的单元门钥匙和家门钥匙就如孟焦一般不可离分。
17.
他不记得带钥匙,他有一把钥匙放我这。
那把钥匙一直被我贴身放着,就在我随身携带的电脑包的最底层。
直到我离开我也一直揣着那把钥匙,到现在我也一直不敢摸我电脑包的最底层。
我在想如果他还住在那,半夜两点多钟回了家,没带钥匙怎么办。
但我不敢问,我也没法问,我总不能再临时打个飞的飞去上海,给他送钥匙。
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兜兜转转七个来小时,谁也耽搁不起。
我也有工作,我也很忙,我也只能自己这么安慰我自己。尽管我知道这么说几乎就是在推卸责任,可事实确实如此。
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18.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花少北的行为有些不对劲,他虽然是个傻子,但关键时候他也不掉链子,因此他在工作上从来不会有什么偏差,除了做饭的时候会喜欢把盐放成洗衣粉。
我知道有的人不会做饭分不清调料。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把洗衣粉和盐一起放在厨房。
后来他解释说是因为擦油烟机的时候忘了拿回去,导致一盘尖椒炒肉就这样在洗衣粉里被洗涤的灵魂澄澈。
我哭笑不得,我嘲笑他没脑子。
他就会有点不好意思,然后笑,他笑起来很傻,估计放盐的时候是笑着放的。
我让他自己到一边笑去,让我马大厨来为他一展身手。
最后我做了一道盐炒尖椒。
吃了一口,我俩都被齁到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找水,而是报复一样哈哈大笑。我看着他,觉得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笑,也跟着他一起笑起来。两个人傻笑完了整道盐炒尖椒,最后把肉都挑出来吃了,盐和尖椒倒在马桶里,稀里哗啦冲了个一干二净。
花少北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着我收拾碗筷,说,以后得找个会做饭的老婆,不能跟我一样,盐放的比尖椒多,尖椒放的又比肉多。
我也嘲讽他,我说以后得找个分得清洗衣粉和盐的老婆,免得发生谋杀亲夫之类的刑事案件,这他妈简直是物理洗胃。
我后来想想,为啥我们两个大男人会用找老婆来侮辱对方,毕竟不会有什么女孩跟我一样干炒一盘盐,或者和花少北一样用洗衣粉自信颠勺。也可能因为我们都不是女孩,所以我们为我们的粗心大意而寻找了一个借口。但确实,我们都是男人。
举这个例子,本来就不合时宜。
19.
我的确是在慢慢的变化,从最开始的刚毕业,到后来的二十四岁,两年之内我学会了很多,有一大半都是花少北教给我的。他比我大两岁,虽然也是打工人,但打工的心得至少比我多两年。我学会了如何在老板的威压下摸鱼,学会了怎样大义凛然地在下班点到的那一瞬间就收拾东西走人,学会了饭局上偷偷把酒倒在桌布里,学会了怎样装醉以防客户提出不理智要求。这些都是他教我的,两年内所有的风暴,都成为经验疏通到我的身上。我一直奉若圭臬,尽管他是个傻子,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直到那一天他十一点回来,踉踉跄跄的,在楼底下拍门。
我正在家里打游戏,塞着耳机听小学生骂人,听得津津有味,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拦住了小学生的脏话复读。
是花少北。他声音很小,小得我凑不近就听不见。我问了半天才问清楚,原来他在楼下,忘了带钥匙,让我去给他送。
于是我拽起外套,门也没关就出去了。一出门寒风扑面而来,花少北坐在门边上,脸通红,眼眶也通红。他一副喝醉了的状态,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怎么了,但还惦记着家里没关的门,捞起他,想着要还能走,就赶紧上楼完事,省的有人偷偷进门。
花少北的腿特别软,看起来喝的很多,整个人跟个酒桶似的往前缓慢爬行。我撑着他,爬了几楼,实在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把他背起来。那时我才发现他其实不重——可能就是有点肿,毕竟我每次见他都是早上刚起叼着早饭穿衣服穿鞋,要么就是晚上带着黑眼圈刚从地铁挤出来衣服都泛皱。
我跟他说北子哥你可别吐啊,你要吐兄弟身上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花少北趴在我背上,比我拖着他上楼要乖一点。他的头沉沉地压在我的肩膀上,鼻息粗重,半晌凑近我的耳朵,很伤心地问我,他是不是又胖了。
我当即如同雷击。我的腿也软了,我一把扶住扶手,停留在原地。我的心口瞬间变得火烫,连带着血管一颤一颤的,鼓动着我的胸腔一寸一寸往外猖狂扩张。我托着他的腿,现在只想把他扔下去,一股软绵绵的恐惧涌上心头,顺着经脉爬上我的喉结,我感受到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慢吞吞地,把整个人沉沉地压在我的脊梁。
20.
我不对劲。
21.
我愈发的不对劲了,我背着他,逃命一样跑回了我们的屋子,把他放在沙发上,心脏还突突直跳。
果然他不会善罢甘休,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过一阵就红着脸站起来,往卫生间摸,说要吐。
我就扶着他去,结果好不容易拉扯到了,他又眉毛一皱,掐着腰,说不吐了。
我说你有病吧。
他说有一点。
我又问你喝了多少。
他笑起来,哈哈哈震天响,然后猛地一收,小声透露道,一点点。
我看何止一点,这是整个酒桌的酒连带着芬达美年华都进他肚子了吧。
我给他收拾了一下,发现他的电脑包还丢了,怪不得没钥匙,幸好手机还留着。打开手机一看,里面好几个未接电话,我就拨了回去,那边接起来的是一个小女孩,声音甜甜的,问我花少北到家没。
我一下子愣了,看着躺在一边看起来十分安详的花少北,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个小女孩应该是和花少北关系很好的,极有可能是他在公司互帮互助的同事,但我的感性又告诉我,花少北对这个小女孩透露过我的存在,她知道他有一个合租对象,就是我。
那他是告诉多少人了?只是这个小女孩,还是与他相熟的所有人?
他告诉她,是为了让她放心,与他合租的是个男人,还是只是,只是单纯地告诉她?
我不敢多想,那股软绵绵的恐惧再次将我侵袭,直至包裹住我的全身。我蹲在原地,心不在焉地替他收拾着满地乱扔的草稿纸,这时我听到他在床上喊我,我以为他酒醒了,凑近一看,发现他在哭。
我当即想到,难道真的是我平时太过分了,导致他酒后吐真言觉得委屈打算谩骂?
但他没有骂我。他闭着眼睛,拉着我的衣角,迷迷糊糊地说,他要听安眠曲。
我说我叫只狗来给你唱安眠曲。
但我还是打电话给了我妈,半夜把她吵醒,被她骂了一顿,然后问她怎么唱安眠曲。
我妈说,我小时候睡得可死了,敲锣打鼓都叫不醒,不用安眠曲。
她还问我是不是未婚先孕生了个小孩不告诉她。
我挂了电话,我觉得我现在一直是个铁血直男,她始终有不可磨灭的责任。
22.
花少北也睡得很死,我没给他唱安眠曲,他也睡着了。
我坐在他旁边,免得他吐床上,一时走不了,心又慌,只能想,为什么他会突然哭呢?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没有缘由的,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原因。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会因为一些如尘灰般大小的事情而崩溃了。
23.
那一夜之后,我就开始不对劲了。
我有点害怕和花少北一起走,那股恐惧会如同潮水一般瞬间将我淹没,但却不会影响到我与他正常的交往,我只会觉得有些不安,却未曾感受到不适。但我不好意思说,所以每次还是同一个屋檐下结伴前行,去往地铁的路上,抓耳挠腮。
如果我三十四岁,我也许就会重新审视我自己的内心,去点明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然后作出一个决断,是继续下去还是从此一刀两断。但我十四岁,我甚至没怎么谈过恋爱,仅有的恋爱经验贼瘠薄水,还牵扯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简直可以上社会与法。
你不能奢求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懂什么。
花少北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并不给我面子,他说相信我十四岁,就是长得着急。
我以德报怨,我说他二十六,却大概是六岁的智商,身心都很年轻。
他就要打我,拿门口的锤子锤我。
我一溜烟就跑了,他也不追,站在原地笑。
我也看着他笑。我们可以笑很久很久。
那时我也不会心慌,不会不安也不会感到恐惧,我会觉得很平静,眉头微微地放下来,一门心思只感觉到轻松。
但很快一切都不是这样了。
24.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对他的笑产生一种非同寻常的感情。他一直笑得很实在,你一看就知道他很开心,并且很容易被这样冒着一些傻气的笑容所感染。每次我看到他的时候,我就总想笑,因为他总要笑。我已经习惯了他隔三差五冲我哈哈一声,我就会觉得身心愉悦,仿佛经历了什么特殊仪式。
直到那一天我站在地铁上和他聊天,一个他的同事从那头钻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花少北笑着转过头去,冲他嗨了一声。
只是冲他嗨了一声。
仅仅只是冲他嗨了一声。
但我看到他的颧骨依旧上扬,笑容满面,眼角挤出一点细微的笑纹,眼睛弯起来,欢乐喷涌而出。
我当即僵在原地。
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心理,我看着他和别人打招呼,扭曲的、不甘的,满怀嫉妒的怒火随即从我心头肆意昂扬。他之前也会向着别人笑,会很友好地对待他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人,他从来都是一个亲切的年轻人。
但当我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亲切并不单属于我的时候,一股不真实的痛苦就会摒弃我本人的反对侵蚀入我的脑海。
我才意识到我想要的是偏爱,是他给我的独一份的那种。
而不是一个平和的生活状态,甚至不是每天每夜的并肩而行,也不是每天轮流做的早饭,甚至是晚上结伴出去挥霍的夜宵。
我想要的是一种单属于我的关切、一份我自己都受宠若惊的偏向,就好像一个流浪汉在即将饿死的时候接收到一碗粥,他以为是有心人给他的关爱,其实发现所有人都有,只不过还有余力分他一份罢了。
我唯一的流浪也许就是被我恐怖的控制欲牢牢禁锢,任由感情如井喷一般将我自己紧紧埋没,我想要逃离,离开我不受控的情绪和无法遏制住的对指向性的渴求,我想要成为特殊,我从未如此毋庸置疑,但垂死挣扎之际,我却又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
这是不对的。
25.
我花了一晚上在想,如果我现在搬走,没有地方住,我是直接飞回青岛,还是住在南浦大桥桥洞。
事实上我的工作还在这里,我走不开,我不能回去用我父母的钱,住桥洞也不现实,会被城管挑在杆子上连人带被子一起移走。
于是我又在这里住了半年。
事后想起,那是我最开心的半年,也是我最生不如死的半年。
26.
我在一年之内迅速成长。如果说我二十二岁的时候,还没有从学生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二十四岁时我就已经是个老油条了。两年前我被老板误会我会据理力争,就算被迫写检讨书在全公司面前大声诵读,我也会在里面大张旗鼓地阴阳怪气。两年后我被人泼脏水我也不会生气,放任自流,等着流言慢慢平息。花少北觉得我这样太吃亏,但我觉得是对的。我不想和人争论,不想和人吵架,于是我一时如十四岁般青涩,又如同三十四岁般倦怠。
虽然并不提倡,但这确实是职场上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
这也是花少北影响我的。虽然他自己不愿承认,但他的确是比较倦怠的一个人。倦怠不怪他,在他那样的情况之下,总是紧绷神经,只会将自己击垮。他后来知道这个事时还哭笑不得,说我不知道学点好的,净学些偷奸耍滑的东西。
我说谢谢,还是很好用的。至少现在我还可以很健康地于上海生存,只要活着,就是为人的胜利。
我很感谢他,如果没有与他合租,没有那几天每天晚上难熬的开门声,也许我还不会如此迅速地进入到一个打工人状态。如果说我以前是个面包,现在我就是一块坚硬的沙琪玛,之前的我可以一意孤行在各类缝隙间把自己塞成奇形怪状的样子游刃有余,但现在的我永不会倾倒——由此他将我塑成坚硬的外形,一脚踹进了社会里。
他以为在潜移默化中我会一点点向着最普遍的未来前行,我会一点点收回尖刺,我也会一点点绽放光芒。我会变得从容而镇定同时强大又不锋利,我会在各种各样的潜规则与社会的重压下释放属于我自己独特的色彩。但他不知道这些我不想给别人看,我只想给他看——就如同打游戏争抢人头,以前我是骄傲气盛,一定要赢过他,现在我是小心翼翼,不希望他看到任何我不擅长的东西。
尽管我当时真的是个菜狗,现在也没强到哪里去。
但只要有进步,我都会忍不住去给他展示。
哪怕也许他并不知晓。
27.
他那天宿醉,直接断了片,一个电话打过来,我接的,说让我去街道办事处帮他拿他的电脑,是他那次酒局喝多了遗漏在现场的,被人送了回来。
我心想还行,傻人有傻福,没叫人直接顺走就是他的幸运了。
结果我到那一看,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站在那,我去找她问电脑的时候,她很惊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电脑包拿出来,问道,你是谁呀?
我说我是花少北的室友。
我当时心中就隐隐不安,果不其然,那个小姑娘把电脑给我,告诉我她就是那个给花少北打电话的同事,还问我花少北今天没去上班,身体还好吗。
我拎着他沉甸甸的电脑包,心想,小姑娘果然漂亮。要是跟花少北在一起,其实也挺养眼的,但总觉得哪个地方不是很配,不知道是哪里,总有这么一种感觉。
我一路上胡思乱想,心烦意乱,呼吸都是重的。等到了家,把电脑包给他,更如一块巨石压顶,看到他挺开心地笑起来。他打开电脑包,还在碎碎念,说自己那天不应该喝那么多,结果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卡片来,里面躺着一片枫叶标本,他很惊奇地看了看,然后问我,这是你送的?
我直接愣在原地,一刹那如同五雷轰顶。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碎裂开,但我听到我自己老老实实地说,是他那个女同事给他送回来的,小姑娘挺年轻,长得也好看。
花少北看着我,听完了,嗯了一声,把标本放到一边。
我其实还有话,我想说我觉得那个女孩喜欢你。
但我没敢说。
我怕我说错,也怕我预言成真。
28.
我打电话给我高中舍友,绕了半天圈子,终于绕到了这件事情上,委婉地询问,如果我一个朋友对他的室友有意思,那该怎么办。
我高中舍友很大声地说,什么朋友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说,工作认识的,你别管。
他肯定已经知道了,因为他在电话那头,很猖狂地大笑起来。
我说你再笑我就挂了。
他还在笑。于是我反手挂了电话。
不多久,他从微信发了一条消息,言简意赅:
“兄弟,你弯啦!”
我转手把他拉黑,顺便关掉了微信。
29.
我开始每天去接他下班,有条件就充分利用条件,没有条件也会制造条件。我尽量减少加班的频率,工作都在下班之前极限完成,硬着头皮卡着点出公司,一刻不停地往他那边赶。我最开始还很担心他会发现什么,并且在犹豫自己的感情是否担得起如此责任,但到那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那个小女孩在我等在公司的第一天就出现在了花少北身边。
我当即就怂了,她是女的,她身材娇小,她还长得好看。最主要的是她是女的,她就算心思被看穿,也总比我被戳穿要好。我站在阴影里,不敢出来,看着他们两个越走越近,有点茫然。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后退一步,躲到墙角那里去。我不希望那个小女孩看到我,至少不要和花少北一起看到我,就仿佛我的心思已经被揭穿,路人皆知,所有人都知道我对我的室友有那种意思,我对我的同性室友有那种意思。
但我犹豫了,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花少北看到了我。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立马向我走来,把我从角落里扯出来,拉着我对小女孩,磕磕绊绊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室友。
小女孩有点尴尬,我也有点尴尬,我俩尴尬对视。
花少北打着哈哈说,你俩见过是吧,见过那就没事了,走走走某幻,不早了回家了。
我还想跟小女孩道别,花少北推着我就走了。我走出去一段路,看周围没人了,才问他不用打个招呼吗,花少北有点生气地笑了,他把电脑包换了一只手提,说,打个屁招呼啊,再不回家,最后一班地铁都要没了。
30.
后来我就释然了,我想,她是女的怎么了,我是男的,我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和花少北勾肩搭背,还不会被人围观。
我可以和他一起回家一起挤地铁,从同一个房间里出来,可以肆无忌惮地同喝一瓶水,因为我们都是男的,我们是“兄弟”。
我怕什么。
31.
我他妈怕花少北发现。
32.
我那半年被这愈演愈烈的小秘密憋的要死,好似被灌入一桶冰凉海水,混着血液在身体里一半冰一半烫。我想要让小女孩离他远一点,想要我自己靠的再近一点,我想要将胸腔剖开把一腔心事完完全全地倾倒,我想要永远永远留在他身边寸步不移。
但这终究只能是想象和奢望。
我甚至连幻想都不敢,我怕他在发现了我的真实心理后会吓得掉头逃跑。
这样我又该怎么办呢?
33.
我们的合租截止到两年之后,我又在上海爬了一年,爬成一只七星瓢虫,在虬曲的树根上一根根折断自己干枯的手脚。我跟我妈妈说今年过年不回去了,我妈说家里的乌龟要死了,让我赶紧回来帮忙。我说我是社畜我不是医生,我不会圣手回春,我妈说那你就回来给它念悼词。
花少北听了这事儿,哈哈大笑,跟我说,乌龟也是命啊,我们也要善待乌龟,你回去吧。
他也有回河北的打算,说话的时候正在订机票,一单单比对价钱。
我本来不想回去,直到我亲眼看到他订了机票后,我才决定回去再见乌龟最后一面。没他在这儿,待在上海也没什么意思,我还不如回到海上,去见见我的孤寡老龟,最后再溜它一次。
34.
他比我走的早一周,临行前一天晚上,我俩又面对面开了把黑。菜还是真的菜,就算有进步,但段位上去了,也依旧会被对面按在地上打。花少北被打笑了,自己唱起我心永恒来,词儿不会,又没一句在调上,我们俩就在姥姥家的我心永恒中双手离开屏幕,安然而去。
我说等咱们三十岁的时候,可以成为职业选手的no.1吗,花少北笑着跟我说,如果他三十岁还没结婚,他是会去尝试一下的。
他以前是提到过的,他们家希望他三十岁之前成家,最好可以在离家近的地方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了一会儿,说,那我提前恭喜。
他什么也没说。他笑起来。
他拉过箱子,打开锁,继续收拾起自己的衣物。我想帮他,但他说不用,自己的衣服自己收拾。
我想起来我当时一个箱子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觉得他可能是在后知后觉地内涵我。
35.
我送他到机场,帮他拎着箱子,安检前又送到他手里,说一路平安,到了地方给我发条消息。
花少北拖着行李,看了眼表,让我回去。那时天才蒙蒙亮,他差点起不来,是我生拉硬拽把他弄起来陪他坐车到这边赶飞机的,他可能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让我早点回去多睡一会儿。
我说,没事儿,我看着你过去。
我们两个又站在安检口前聊了一会儿,无非就是什么水电气之类的鸡毛蒜皮,又说到晚上空调的问题,让我不要对着脸吹。其实这些事大家都了解,我也没有对着脸吹过空调,但我们一直说,哪怕是编造,也在说,谁也没戳穿谁。
他最后卡着点上的飞机,在那之前,一直不慌不忙地和我说着这些废话,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他的口罩遮了半张脸,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神情。但我知道他一直看着我,他在等着我说什么,我甚至在那一瞬间突然明了,他就是在等着我说出那一句话。
我也在等着我自己说出那句话。
但我最终还是没能开口,我把他催进安检,我看着他拖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去。他在转弯前回了头,看到我,伸出手来招呼了一下,足足告别了十秒钟,我知道他还在等,他甚至还在有一种盼望,盼望着我可以在离别的最后一刻对他说出那句话来。
我也知道如果我现在喊,他肯定听得见,他或许害怕或许惶恐,或许会在一瞬间热泪盈眶。我死死钉在原地,我冲他挥手告别,我希望他这一路平安顺遂。
他的身影消失在转弯抹角,我放下了手,我终于是没说。
我感觉到释然,感觉到疲累,感觉到一千匹马从我身上奔驰而过。
此后便也再没有了机会。
36.
我把上海的东西收拾的一干二净,在一周后坐上飞机,回到了青岛。
刚搬去的时候我只有一只箱子,都不需要他帮忙,我自己扛着就上去了;离开的时候却收拾了两大箱,一只里面装衣物,另一只装了不少这两年留下来的东西。连我们在密室里面勉勉强强赢得的一个小发夹我都带走了,收拾出来的时候我妈还很惊奇,问我是不是在上海谈恋爱了。
我说没有。
我妈说那你买这个干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我说,是我室友送给我的。
确实也是他送给我的,那时候我头发比较倔强,睡一觉起来就会翘起一个小角,他看着像金角大王,觉得不利于我在公司作威作福,于是把这个发夹让给了我,让我有事没事别着玩。
但问题这个发夹是粉色的,上面还画着朵小花,不太适合大男人用。
我妈也觉得不太适合大男人用,要把这个送给我表妹。
我死活不同意,并且把这个发夹塞到了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心想永远都不要被人发现。
但过年期间,我五岁的小表妹来我家玩,家长在外面唠嗑,我陪着她乱闹,她的辫子散了,估计挺委屈,哇哇大哭起来。我又是个大男人,不会扎辫子,只能抱着她哄,哄了一会儿后想起我那个发夹来,心想先给她夹上,大不了一会儿等我妈回来了给她扎好辫子,我再拿下来。
我把发夹给她看,估计小女孩大部分还是喜欢粉色的东西,拿着果然就不哭了,也不放手。等我妈回来的时候,我想让她帮忙扎辫子,她却看着我,手里还攥着那个夹子。
她问我,哥哥,你这个夹子是哪里买的呀。
我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说,你喜欢就拿走吧,哥哥也用不着。
我妈后来说,你好歹还是把那个夹子送人了,我还以为你真喜欢粉色呢,那还了得。
我说那怎么了,审美不分高下贵贱。
我知道我不是喜欢粉色,我只是喜欢那个夹子,我也知道我妈不是怕我喜欢粉色,她是怕我喜欢别的。
她是怕那个让我在上海魂牵梦萦不愿回来的人,还会在以后控制住我的人生。
37.
我回家的第二天就被我高中舍友约出去了,我们俩跑到海边玩了一通,我还给花少北拍了张照,让他看看青岛的海,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发出去。
我和我舍友都是极其怕冷主义者,不想脱鞋下海滩,于是就顺着桥在海边走来走去。他跟我说想追就追吧,这么多年了,靠的就是一股冲劲,没激情了什么也干不好。
我说算了,异地,不容易。
他问哪里人。我说他是河北的。我舍友就笑了,他问我,那他有口音吗?
他当然有口音,我们这些在外地漂泊的,归根结底,都有口音。我觉得他的口音很可爱,并且我学了一学,我舍友说我像是舌头被烫着了不会说话,赶紧切下来趁着猪肉涨价大赚一笔。
他说我跟他最开始追求初恋女友的心情一模一样。
我问他,那你初恋女友现在还好吗。
他说,早分了。
天道好轮回。
38.
我在家过了个年,半夜坐在沙发上,看着春晚,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爆竹声,打开手机,就看见花少北跟我说新年快乐。
我也回了他一个,连犹豫都没有,然后问他吃了吗。
问的又简单又没有营养,我们就这么聊了两句。仿佛失去了面对面的条件之后,连吐槽的权力都在慢慢消减,我们两个偶尔还保持着联系,但在最忙的时候,谁也管不着谁,微信半天不响一声,突然打过来的也只有年底冲业绩的骚扰电话,问你要不要买保险买房子。
我说我没钱我不买。
那边就挂了,估计挂之后还骂了句穷比。
我有时候也和我妈妈提起我这个合租室友,我说他审美有点问题,之前染得头发像金刚鹦鹉,又说他的歌单真的很古早,大概可以与火星文配对,我妈就说我没良心,人家收留我这么久,我却这么说人家。
于是我调出以前拍的他还没染回黑发的照片,我妈看了一眼,说确实像金刚鹦鹉;又让他给他的歌单截了张图,我妈又看了一眼,说她在跳广场舞的时候都听过。
我瞠目结舌,我说你们广场舞怎么都跳这个?
我妈就白我一眼,让我去端饺子。我端着饺子过去,路上还自己吃了一个,心想,花少北现在在家里吃饺子吗?
39.
花少北说他今天包的是白菜馅的。
哦,那我也还算是喜欢。
40.
我跟我妈摊牌,说基本没有回上海的打算了,在青岛先发展一段时间,看看最适合自己工作到底是什么。
我妈很高兴。虽然她嘴上说着嫌弃我,但应该还是把我当儿子看的,毕竟我回家之后,圣手回春,救活了她的龟儿子。在我妈看来,龟儿子比我要重要,毕竟我过去两年都飘在上海,而龟儿子在她身边,天天跟着她遛弯。
我开始还觉得我也应该陪陪她,但我看到龟儿子如此受宠,就又有点怀疑起我自己的地位来。
特别是我妈又跟我提到希望我谈恋爱的事。
我每次都支支吾吾地绕过去,不愿提。但她应该还是知道了什么,那一天她抱着她的龟儿子,晃到我面前,开门见山,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我说我不喜欢女孩。
我妈瞪大了眼睛。
我说嗨开玩笑的。
但我妈很明显没有把这个当做玩笑。她扔掉她的龟儿子,拎起她的亲儿子,目光如炬,恶狠狠地问我,是真的吗。
我完全可以确信我妈当时的眼神里确实带着刀子,一刀刀往我身上剐,恨不得把我的心捧出来,悄悄里面究竟装了什么黑水。我设想过很多场景,如果我一直对花少北迟迟不忘,我总有一天会被我父母发现这个事实。但我没想到会是今天,我用玩笑话说出的事实,被我妈逮了个正着。
可这一天真的到来,我却一点也不慌张,我坐在床上,手里甚至还拿着手机,主动上交给她。
我妈问我,是你那个室友吗?
我说是的。
我妈似乎很惊异于我的从容,我说,其实我最开始也没那么喜欢他,我还怪讨厌他的。
可后来我也不知道了,为什么我到现在都还没忘掉他,以及我连那个我们合租过的很复杂的门牌号都记得很清楚。我妈让我写下来,我就乖乖地写了,我知道我也不可能再回去,就算不给她也有的是办法。
后来我果然没再回去,直到那一天我妈告诉我,花少北也从那里搬走了。
我就知道我完了。
41.
这是我向来未曾解决的未解之谜之一。最开始我们只是合租的室友,我嫌他声音大我嫌他打游戏菜我嫌他回来晚关门开门烦,但到最后我又怕他与别人走的太近和小姑娘喜结良缘在三十岁之前相亲成家。我以前抖抖索索,我现在惶惶恐恐,我一直在铁链上向他走去,失足就会跌入脚下湍急的河流,尸骨无存。
我几乎从未轻松过。我为感情所迫,又被生活所制,我在上海要准备好新的房租与日常的生活费,我在家又要保留好我自己的回忆和即将到来的铺天盖地的询问与“改造”。以后我的家人将会在听到“金刚鹦鹉”时一抖,会在听到《爱河》时露出难以言表的神情,甚至于害怕我与河北的女孩交往,并且妄图控制我的所有通讯设施。你看当一个人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时候,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控制,因为无法深入思想对他的理念进行破坏,就只能从外部使其绝望。
但我从未绝望,我永远都不可能绝望。花少北教会了我潜移默化,并且如何在社会的重压下大张旗鼓地游行。他总要回到上海,回到那个被锋芒削得如同一把尖刀的城市,在我没有到来之前,他也是独自一人生活在那里。所以我只担心他会不会觉得孤独,会不会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一个人又比失去陪伴要好,但从这一点看,我并没有对他负到责任。
我并没有对我真切期盼他平安顺遂的合租室友,尽到我该有的责任。
42.
我后来再也没去上海,在青岛重新找了份工作,终于还是留在了这个生我养我我熟悉的每条街道都能闭着眼睛报出来的城市。但此时却已经没有了大闸蟹的亲切感,我有时候下班的时候,坐着车经过海边,看见沙滩上的寥寥几人,也会觉得有些奇怪。
我曾经无限回望我家乡的海域,回想起它是如此温和,真的又好似摇篮一般。但也许是因为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毕业数年,学生气消得一干二净,也失去了对它的乡愁。
或者说是远方有一个更似家乡的人,依旧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生活,由此可见,想念只是因为出于一无所知,也许当你靠的太近,就会被过于锋利的现实所刺伤。我被刺了两次,满口都是刀子,眼睛酸涩而微涨,却迟迟流不下泪来。
我妈那一天进来告诉我,说花少北他母亲给她打电话,准备安排他相亲。
我说哦,恭喜。
然后我回到屋子里,寂静无声地哭了一场。
我当时手机里已经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了,我妈也只告诉我一些让我死心的东西,其余的一切我都无从知晓。也许这也才是我一直如此念念不忘的原因,不是不想忘,是不敢忘。
一旦忘了就真没了,就算以后又选择前往上海发展,也说不定再也没有一点重逢的机会了。
43.
我估计我当时真的哭的挺惨的,尽管我尽量不出声,但不代表我妈不知道。说的也是,一个大小伙子闷屋子里五六个小时不出来,总不可能是在研究数学题。
于是一次我下班之后,我高中舍友突然冒出头来,说让我明天请假去跟他走走。我正好乐在划水,很快乐地请了假,结果当天晚上他就把我约出去了。
我以为他又要跟我说什么他和他女朋友之间那堆破事,都打算好用棉花堵耳,却突然听到他说,你说的那个之前和你合租的室友是姓花吗?
我当时一个激灵,瞬间打起精神,手里的棉花团也扔了,等着他说接下来的话。
他说这个消息需要一个报酬来交换。
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拼死不从。但有关花少北的事情还是比较特例的,于是我很虔诚地喊了他一声,好哥哥。
好哥哥拍拍我的肩膀,看上去很受用。
我说快点说,不然三分钟内就杀了你。
做了我三年儿子的他真的很争气,塞给我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
我一看开头是河北,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握着纸条,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看着我说,背下来,吃了。
我说兄弟你这是给我加餐来了。
我把地址背了三遍,然后把它撕掉,扔到垃圾桶里。
然后我又说,你明天能不能再给我发一份,我怕我忘了。
他说如果这你都能忘你就不用去找你男朋友了。
他说的对,第二天我落地到陌生的河北的时候,果然熟记于心。
就算是我找到那个地方后也一直没有忘记,足足记了三年,才一点点慢慢消退,可能这才叫刻骨铭心。
还是好哥哥管用。
44.
在上大学之前,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妈妈。就连我去外地上学都是她撵着我去的,乃至于在我最开始在上海工作的时候,几乎无所适从。我从来没有自己主动去过什么地方,我生于一个传统家庭,从小最会的就是听话和乖。
我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乃至于到二十五岁,我很少去忤逆我的父母什么。
但那一夜,我将那一长串地址牢牢地记住,在夜间迅速订了机票叫了滴滴,第二天四点多爬起来,连个行李都没带,悄悄地出了门,在楼底下等了十五分钟,滴滴司机的电话才打过来,问我在哪里。
我还有点忐忑,我报了点,逐渐看着一辆陌生的汽车向我开来。我又紧张又兴奋,我只背了个包,里面甚至放的东西没有四分之一,整个人空荡荡的,上车告诉他,去机场。
可就在此刻,仿佛上天都在让我为我的这个决定多加考虑,滴滴司机的手机出现了故障,无法显示已经接到客人。那时距离我的飞机起飞只有两个半小时,我完全可以取消订单,然后下车回家,只需两步路,我就又可以回到我父母所管控的范围之内。
但是我没有。我坐在车上,平静地等着他捣鼓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手机,我也没有下车。
然后我跟他说,师傅您开吧,订单我取消,钱我单独给你。
我飞机快起飞了。
直到最后他的手机也没有修好,我单独给了他微信支付,站在机场面前,还是觉得有点恍惚。我掂掂自己的包,进机场打印机票过安检一气呵成,回头看了一眼,天甚至还没有一点亮的痕迹,我从机场出发一路飞往河北,谁也不知道。
我看了一眼备忘录里的地址,我暗暗默诵一遍。
我想起我今年二十五岁,我才二十五岁,于是我松了口气。
幸好还没有二十八。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没有在反抗家庭,我也没有在与父母作对。只是我想去,所以我便去了。
我想见他,所以我就去见了,就是这么简单。
45.
我落地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哪哪都不懂,拿着地址去问街边的人,听是真的能听懂,就是觉得奇怪——花少北平常好像不是这么说话的。
或者说是我忘了,或者是我的记忆发生了改动,我在这所城市,走了很久才意识到,这确实是我暗恋了两年的人所长大的地方。我不知道他经过哪里,并且最喜欢在什么地方逗留,我一厢情愿来,不知是否也会一厢情愿地去。我甚至很害怕,未知的恐惧让我想要离开这里,但我想到我的机票钱,最后还是打了车——其实是我自己找的一个借口,我也是真的不甘就这样离开。
司机把我送到一个小区门口,说让我顺着往里走,自己找楼牌号。我便只能拿着手机,在小区里很漫无目的地找,怎么找也找不着。我没办法,只能去问了一个坐在路边唠嗑的老太太,问她这栋楼在哪。我已经做好了重新绕着小区走一遍的打算,但她却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跟我说,就在我身后。
我当即回头,几乎一瞬间就紧张起来。我绕着楼走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楼牌号,我怕错,就又回去问了老太太一次。
老太太很不耐烦地跟我说,你找谁呀?
我说,我找花少北。
老太太挥挥手,说,就是这栋。
我的心一时间如同巨石落地,又如陡然失重,整个人好似在升降机上被碾了个透彻。我后退两步,打量着眼前这栋陌生的楼层,打开备忘录又看了一眼,写的很详细,几层几户都在,但我不能上去。
如果我敲门一进去,出现的是他的父母,我又该作何打算?
我是说我是花少北的旧交,还是说我是他的同事?
还是说,我是花少北的……暗恋对象?
46.
最后我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一如我们在上海合租的时候,如果谁没带钥匙,就会在楼底下喊一嗓子,叫人把钥匙扔下来。反正我俩嗓门都大,打游戏的时候隔着一道墙都不影响交流,因此也成为了特定的扰民技巧,好几个人都曾经跟我们的房东反应我俩太能吵,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打电话的好习惯。
而在此刻,我重操旧业,站在老太太旁边,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
“花——少——北——”
老太太张嘴就骂我:“吵什么吵啊你?”
幸好她没有带拐杖,不然我一定会像当年在上海一样,被楼底下老太太拿拐杖打的腿都要被打断。我又喊了一嗓子,花少北没理我,老太太却生气了,站起来,要过来揪我的后领,我绕了个弯,跑到她的另一头去,又大声喊道:
“花少北!”
我紧紧盯着那扇窗,余光还瞟着老太太,心里默念着,快点吧花少北,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要被老太太缉拿归案了。
也恰在此时,我紧紧盯着的那扇窗被推开了,花少北的头探出来,往下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我。
我在那一瞬间,以为我自己会兴奋、会激动、会高兴到无所适从,但是实际上,我的内心十分平静,仿佛我们并没有分别一年,只是一个星期、一天、一个小时甚至是一分钟,我看到他探头向下看,我想要在这样遥远的地面看到他的脸,我伸出手去,冲他招了招。
老太太气势汹汹地杀来,我一个没留意,被她拽住了后领子,用力往下拉。我吓了一跳,怕她摔倒,只能顺从地低下头去,低声下气地说,奶奶对不起,我找人。
老太太恶声恶气地说,你找人不会打电话或者上楼找啊?
我有苦说不出,只能哭笑不得地说,情况比较特殊……
单元门咔哒一声,花少北蹬着拖鞋穿着睡衣跑出来了,一看到我被老太太拉着后领子,赶紧上来把我俩分开,拉着我的手腕把我扯到后面去了。
老太太还在问,这是谁家的啊?
花少北陪笑道,我家的我家的,真的不好意思。
他在那边安抚完老太太,才把我领到另外一个角落里去,我知道他很激动,因为他的眼眶红了,但他却也只是很平静地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想来找你,我就来了。
他没有问我怎么知道的他们家地址,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会突然过来,但他对此没有表现出来一分一毫的抗拒,他很高兴地跟我说,今天他放休,正好可以带我去玩玩。
我风尘仆仆的,满身寒霜,他却只穿着一件睡衣,拉我的时候,手都冻的冰凉。我背着包,看着他的脸,我觉得他瘦了。他瘦下来确实更好看,眉眼分明,肤色白皙,整个人依旧透着一股少年气。但我还是觉得,他胖一点,更加符合我对他的想象,仿佛那个喝醉了蹲在楼下痛哭的人,眼眶红红的,依旧近在眼前。
我问他冷不冷。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下来的太急了,没穿外套。
我冲他张开双臂。他愣了一愣,看向我,我心脏怦怦直跳地看向他,我想说你不是冷吗,冷就进来,我穿的厚。
但我没说。我很多事情都没说,没说为什么在上海的时候我天天去接他下班,也没说我在机场与他分别的时候究竟想说什么。我也没告诉他为什么我离开上海再也不回去、断了与他的合租合同,也没有告诉他为什么我会一年没有跟他联系、却在此刻突如其来出现在他眼前。
见了面,这些就都无关紧要,我只要知道他还在这,我把以前的事情想明白,我只要知道他还好,虽然他依旧是独身一人但仍然神采奕奕,就已经满足了我的所有需求了。
他笑起来,还是那样傻气四溢的,给了我一个拥抱。我听见自己喉间滚动的声音,听见从耳边传来的十分亲切的呼吸声响,我听到老太太在门口喋喋不休的抱怨,也听到了阳光晒到羽绒服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清脆爆鸣。
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对未来满怀期望,有如旭日东升时照亮的海平面,热情而充满力量,那时我相信什么都可以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无论是游戏的胜负、余额的变动,亦或是公司的营业额、事件的对错,我有着单属于初入江湖的自大,也有着初开情窦的惶然。现在我二十五岁,与领导吵过架和同事斗过殴,吃过别人的飞醋,也一日日的为同一个人而刻骨铭心,也做了我曾经最不敢想的一件事,用自己的方式去为这个将我拉入社会和情爱的双重泥沼的人进行回馈。
47.
我于是就在那一天,带着初见时的一身风尘,拥抱住了我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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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邀,累死了
一滴也没了,不知道今晚的还能不能更
看看我的精神状态缓的怎么样吧(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