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星璀璨耀华年|17:00】【景元中心向】百年建业
试图拼出一只立体、不能以单一标签代表的将军狮、景元猫。
试图讲讲官方没展开的将军往事,主事业线,但写得很是枯燥、无聊,变成流水账了。
时间跳跃、人物、情节捏造有,结尾附考据文本及猜想。
所有出场角色之间都是纯cb,但有捏造女路人对景元的单箭头(非要说cp取向那也是gb)
感觉把元写得挺苏的,但想想景元就是很苏一人啊,于是释怀了。
和符玄对话那里直接贴符玄角色故事原文了,因为肯定没有官方写得好,就不班门弄斧了…
正文部分3w+,考据部分2k+
以上,请→
01
远程链接的投影晃动,威严沉冷的女声沉甸甸压下来:“这是你接任罗浮将军之位后的第一次战役...
试图拼出一只立体、不能以单一标签代表的将军狮、景元猫。
试图讲讲官方没展开的将军往事,主事业线,但写得很是枯燥、无聊,变成流水账了。
时间跳跃、人物、情节捏造有,结尾附考据文本及猜想。
所有出场角色之间都是纯cb,但有捏造女路人对景元的单箭头(非要说cp取向那也是gb)
感觉把元写得挺苏的,但想想景元就是很苏一人啊,于是释怀了。
和符玄对话那里直接贴符玄角色故事原文了,因为肯定没有官方写得好,就不班门弄斧了…
正文部分3w+,考据部分2k+
以上,请→
01
远程链接的投影晃动,威严沉冷的女声沉甸甸压下来:“这是你接任罗浮将军之位后的第一次战役,为将者,首要便是稳住军心…”她顿了顿,注视着身姿笔挺的白发将军认真聆听的模样,他裹在繁复厚重的甲胄制服里,隐约能窥见瘦削的身形。
对方在接连剧变中冷静应对一桩接一桩审查、甚至抽出余裕尽力为旧友奔走斡旋,成熟可靠的处事总让她忘记这孩子的年龄。
二十多岁的天人将军,在频繁更迭的仙舟将军档案里,也是十分鲜见。
上次七天将会议时,腾骁还为这个早在天将内部过了明路的继承人头疼,言说对方一听巡海游侠的故事就拴不住,上蹿下跳要将军多讲些,行事也跳脱、不守规制得很,生怕哪天一个没看住就跑去做游侠了。
当时会议事项早已议完,话题直往插科打诨的闲话上走。
腾骁刚说完,就迎来众多讨伐的笑嗔。
仙舟千年来走在帝弓预示的命途上,自巡猎中脱颖而出的麒麟儿不可谓不多,但首次出征便靠自己立下赫赫战功、早早在军内崭露头角的确实罕见,在那之前无人识得这个出身地衡司学士家庭的普通云骑小兵。加上长生种不少人惯于仗着漫长的寿数坐享时间带来的积累,以致“大器晚成”者众多,景元还是稚龄少年时便立下此等奇功…
这种年纪轻轻便智多近妖的天赋将才哪个将军看了不眼馋?这不,傀儡蛸一战成名后景元不就被滕骁提溜着放到手边了?
腾骁说这话真像是来显摆的。
世事难料…
滕骁最惦记着怕跑出去的孩子反而一头扎进烂摊子里,生生将这乱局扛了起来。
她只出神一瞬,将原定的嘱咐一一道尽,最后劝慰:“罗浮现今情况如此,你肩上的担子里,战争只是一部分。持明龙尊缺位,那罗浮将军的存在就更加重要,明白我的意思吗?”
年轻将军雪白的面容上神情坚定,掷地有声地应道:“明白,景元,必不负元帅所托。”
颀长身影大步流星在前面走,落后一步的持明策士长缀在身后边走边汇报天舶司最新传来的紧急消息:“将军,方才收到市场开拓部的访客申请,是否先行回绝?”
景元不意外公司会趁罗浮没了半口气的关头找上门来,沉声道:“不用,通过申请,令接渡使好好招待,在我回来前不要回应任何合作。”
六御与十王司不停歇地运转了数十日,才堪堪收殓统计了不久前那场大乱中逝去的生命,持明龙师呈上的请愿书自陈龙师伤十二人,护珠人伤两百五十三人,丹士及医士伤一百一十六人;另有因灾祸入灭者一千二百八十五人,下落不明者三千余众…可罗浮云骑、百姓死伤何止数倍于此。更逞论溯光的诉折意欲何为,景元一眼便知,索性压下不回,权当没看见。
况且,外部势力中想趁罗浮元气大伤时咬上一口的又何止公司市场开拓部。
继呼雷被擒后步离战首的有力竞争者之一力萨正驱使着数百艘器兽舰、数千艘战斗舰出现在罗浮航路方向,景元得到玉阙监察共享报告时就有了打算,上报元帅申请出战、推演战局制定战术一气呵成。
临出门前景元垂眸看着身侧的策士长淡淡道:“青镞,看来我们关于步离下任巢父的讨论有答案了。”
将军金眸里闪动着灼人的锋芒,想来罗浮摆架子作出拯救呼雷的样子获取内部支持,又想趁机从罗浮占得便宜……真是贪得无厌。
不过时机挑得不错,罗浮需要一场压倒性的胜利…正好也帮他这个新任将军震震某些宵小之辈。
好教有些人知道,罗浮再是虚弱,也不是什么鬣狗都能上来咬一口肉的。
力萨没料到罗浮攻势如此迅猛,他先前还在与麾下谋士信誓旦旦地分析罗浮不会正面相抗,那个恐怖女人在的时候也就算了,可如今罗浮兵丁凋敝,新任将军还是个比魁伟的腾骁瘦一圈的毛头小子,武力不显名,据说脑子挺好使,但无兵可用也是白搭。
他竟真敢率着零散兵丁发动奇袭猛攻?
罗浮飞行士们俯冲而下,从战斗星槎丢下球形物体,步离斥候大喊一声:“趴下!”
力萨反应极快地驱使母舰躲避,可预想的爆炸并未发生,谋者惊呼:“尊者!是空包弹!”
他灰头土脸地在剧烈颠簸中站稳,恼羞成怒:“留下护卫战舰,其他的都给我围上去,我要砍下那小子的头盛酒!!”
面对极速冲来的成千艘战舰和百艘器兽舰,景元反而笑了,罗浮出战主舰周边的战舰按计划分散开来,迫使来势汹汹的敌舰也不得不分散火力。
上空战意昂然的飞行士们持续投掷空包弹,步离人从最初的警惕闪躲到不知多少次被欺诈后不再闪躲,谁知下次投落的正是实心的中子炸弹!反复数次后步离舰队不敢不躲,胡乱腾挪下相互撞击时有发生,毫无投掷规律的真炸弹交错引爆,腥臭血肉炸得漫天飞洒。
轰鸣的火光映在力萨血红的狼眸中,受创严重的器兽嘶鸣着开始撕咬相近的奴隶舰补充自身,战斗舰猝不及防被己方器兽凌乱的走势打乱阵型,罗浮斗舰趁机疯狂开火,更有不要命的直冲而来,拼着两败俱伤也要近距离轰炸步离舰。
罗浮云骑们炽烈滚烫的战意毫不掩饰,似乎在发泄积压许久的灼然怒意与深切痛苦。
力萨声嘶力竭的指挥在对上一双发光金眸时戛然而止,身着黑金白三色战甲的年轻男人握着把耀目阵刀,他高高跃起、跳下的落点因冲击深深凹陷下去,力萨恍惚间听到了母舰痛苦的嗡鸣。
可很快,他就迷失在磅礴威灵势如破竹重重挥砍过来的一刀,母舰的大半个身躯连同身边哀嚎的步离士卒彻底化为齑粉——
狼咬紧利齿,后爪嵌入残破血肉,他不明白对方为何独独留下自己,可秉持着步离战士的荣耀,他不愿逃。
力萨是现今的步离最强战士,哪怕昂沁都略逊他,可在面对这个年轻将军时,他久违地体会到了压制力,对方冰冷的金眸像一把尖刀,无畏亦无惧,浓烈的杀意中招式却冷静灵活,身法颇有那位剑首迅捷灵敏的影子,阵刀却大开大合舞得密不透风。
景元,他叫景元是吗?
哪怕被他的利爪划开颈侧,毒素弥漫身周,都未曾召唤令使威能,两人像普通战士般生死搏杀。
直到力萨的狼躯重重倒地,头颅高高落下,狼眸紧锁着罗浮将军苍白微青的脸。
看脸色这人甚至没服用还神通气散,步离的信息素完全未能动摇他的心智。
力萨心中漫上淡淡的恐惧,他怕死…
他距离成为步离大巢父只差一步,若是不来招惹罗浮…
若是不曾遇到这个人…
景元并未趁机碾碎力萨的头颅,他颈侧的伤口仍冒着青黑毒烟,可脚步纹丝不乱,辗转跳入接应的飞行士星槎,一刀刀收割混乱的步离战舰。
这是一场闪电战,短短半个时辰,步离便已溃不成军,余下的残兵不足三分之一,捞着力萨残躯仓惶逃窜。景元不慌不忙地率军缀在其后,刻意收拢战舰将步离人往一颗通体泛着蓝光的星球赶去,走投无路的狼们粗暴地轰开星球防护罩,按理公司旗下星球的防护不该如此薄弱,但若是这星球恰巧与步离犀犬猎群有技术交流呢……
不久,在残破防护罩外静静等待的罗浮出战主舰收到了近在咫尺的求救讯息,景元浅浅挽起嘴角,悠然笑道:“我们的好盟友公司遇难,罗浮岂有袖手旁观之理,”金眸闪烁着狡黠的光,“云骑听令!步离人应杀尽杀!只有一点,留力萨和他亲卫口气,不必赶尽杀绝。”
毕竟,还要留着他与昂沁内斗呢,就这么将步离战首之位送给昂沁,景元可没那么好心。
“另外,工造司随军人员多学习学习公司技术,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呐。”
02
蓄着长胡子遮挡住下半张脸的高大男人穿着考究,有一下没一下转动着琉璃串珠,声音隐隐透着不耐:“请原谅我耐心不足,但若是罗浮对于公司诚心诚意的合作就是这般敷衍的态度,我部可能要重新评估罗浮仙舟商路的开拓价值了。”
“哦?塞纳尔先生这话言重了。”
一道温润含笑的年轻声音远远传来,塞纳尔和紧绷的接渡使同时望去——
高挑挺拔的身影缓步走来,白发用红绳高高束起,浑身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浓烈血腥气,温文尔雅地向面色不善的公司使者点点头,珠宝般绚丽的鎏金瞳还带着杀伐之气,衬得那幅歉意笑面亦如兵戈、冷肃摄人。
塞纳尔微微一愣,连忙挂上笑容,但嘴上可不算客气,“这位就是…曾经大名鼎鼎的云上五骁之一、如今的罗浮将军?真是失敬、失敬。唉,可惜啊,罗浮因内乱动荡又损毁了不少物资和能源吧?公司看了都觉得心痛,您说说这合作来得是不是还挺及时?呵呵呵…”
景元笑意微敛,淡淡道:“看来公司收集信息的速度不够快,”他指尖规律地点着手臂,抱胸看来时莫名给人股压力,“罗浮方才从步离人手中保下了西伦格尔Ⅲ号,那颗隶属于公司的实验基地还真是有不少先进科技。只是,似乎有些不那么符合仙舟-公司互不侵犯星约…”
刺耳的通讯铃声适时响起,景元摊手,彬彬有礼地颔首,“请自便。”
塞纳尔胡须抖动,直直盯着景元垂眸优雅倒茶的动作,迟迟没有反应。
“建议塞纳尔先生及时接听,大概是很重要的通知吧。”景元头也不抬地温声劝慰。
“喂、这里是市场开拓部塞纳尔,……好的、我马上返航,嗯,好……”
塞纳尔勉强维持住了体面,再看景元时不由带上了忌惮,“景元将军,多有冒犯,实在是我司着急帮助罗浮重建…那、我就先回去处理下公司紧急事务,咱们改天再谈?”
景元倒满一杯茶,点点头,仍挂着和煦的笑容,“哪里的话,谈生意说什么冒犯不冒犯。景元还有要事处理,恕不远送。李珂,送一下塞纳尔先生。”
立在后方的天人接渡使愣了愣,急忙应了声,跟着塞纳尔离去。
一出门迎面扑来浓郁的血腥气,云骑军有序护送着装载箱,他们配套的装甲武器上还带着步离人的血肉毛发,勃发的战意挥之不去,望之令人汗毛倒立。
塞纳尔脸色难看地瞅着一箱箱疑似盛着公司研究样本的物资被搬到罗浮,鼻息粗重咬牙道:“罗浮救了西伦格尔Ⅲ号,我司很是感激,稍后我会呈报上级向联盟表达谢意。”
正领着几个策士登记战果的青镞看了过来,对塞纳尔点点头,客气道:“西伦格尔研究员受到步离贼人信息素影响,心神惊惧震荡,拜托云骑带着他们和这些样本来罗浮避难,您瞧,负责人还签了字的。”
塞纳尔低头一瞧,果然是熟悉的字体和姓名,青镞收回手束于身前,轻声细语:“您放心,等罗浮医治好受害者,会将公司人员和一应物资尽数归还的。”
“呵呵呵,那就麻烦你们尽心照顾他们了,公司稍后会派其他人来对接这件事。”男人胡须不受控地颤抖,重重踏着步子往来时乘坐的豪华星舰走去。
礼节周全地送走如丧考妣的塞纳尔,李珂兴奋地小碎步凑到青镞耳边,“青镞姐,景元将军竟然记得我的名字!而且三两句就让那个趾高气昂的家伙丧家犬一样跑了!你不知道他拿来的协议有多过分!”
青镞正有条不紊地汇总数据,闻言笑笑:“景元记得我们所有人。至于公司协议,景元早就料到了,与你拿来的差不了多少,无外乎免税、让利、提供基因样本研究那些。不过…”
还有难题在后面等着他呐…
“景元,明明能将力萨彻底杀灭,却仅砍下头颅、还任其亲卫带走他的残骸。你可知用不了一天,力萨的脑袋就能接上去!放此等步离悍将离去你是何居心?”
“公司向联盟递交了问询文书,言说罗浮扣下了他们与博识学会的合作资料,涉嫌窃取研究机密,影响了公司未来的商业规划。”
“擅自允许情绪崩溃边缘的云骑将士服用救苦回生丹、劫障救苦散及还魂正气散,以自杀式袭击歼灭步离舰船!这就是你以少胜多所采取的手段吗?你把云骑的命当什么?可加利用的工具吗?!”
“云骑将士亲手写下的请愿书也不是你景元能擅自决定其命运的理由!魔阴身不可控的道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看是镜流给你留下的教训还不够深!”
“持明龙师上书你罔顾其诉求,数十封诉折尽皆忽略,祈问罗浮是否因龙尊过错不再信任他们…景元,处理政务如此感情用事,离间盟谊的罪行你可担待得起!”
景元的投影被包围在身披长袍、面罩甲面的老者中间,元帅与其他几位天将的虚影分散环绕,等待着投影那头面目苍白的罗浮将军发言。
他缓缓启唇,条理清晰:“步离人不能这么快就选出巢父,力萨活着与昂沁持续相争对联盟而言才是最好的局面;至于云骑,此役中所有情绪不稳的士兵经十王冥差检测发现,确有多数人呈好转态势,足以证明接连两场大乱后积压的情绪需要发泄,让他们出去杀敌总比在罗浮做个不知何时引爆的炸弹好;罗浮云骑能上阵的本就不多了,若不允他们上场,此役将要损失的便是普通百姓;公司实验基地有发现持明卵碎片、步离基因及天人种魔阴枝条,我不认为这种研究能用轻飘飘的商业规划掩盖过去,一应证据工造司均已归档,联盟能借此向公司换取更多利益;至于持明龙师的诉求……”
景元看向早已皱起眉头的伏波将军,淡淡道:“景元事先与曜青的天风君与方壶的冱渊君[伏波]传讯过,饮月君仍在卵中,但时常激烈晃动、发出嘶鸣,牢狱中又有可供持明卵生长的古海水,不宜也不必轻易挪动。龙师心系建木封印、为罗浮焦心,景元心怀感激,但饮月似有忆起往事的迹象,若是回归持明,我们[天将.十王]便不好再探寻他的情况……”
他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也都不是傻子,瞬间明白了未尽之意,窃窃私语顿时响起,为景元有理有据的自辩,也为其言语中过量的信息、机会与潜在风险。
首位的元帅点点头,为现下逐渐平息的质询会谈做了结语,“景元,你做得很好,五天之内将你方才提到过的几件事都写成报告汇总给我。”
她平静地扫视情绪不一的参会人员,淡道:“若没有其他问题,这次质询到此结束,往后不允再提。”
会议中的人一个个断线离去,最后只剩景元。
元帅轻吐出口气,缓步走到他面前,“景元,我说过,你作为罗浮将军,在当前局势下是不可缺位的,再怎么缺药,也不可从自己那份里省。”
顿了顿,她又问:“饮月之事你是否已暗中调查出了什么?切记不可牵连持明过多,罗浮的局势经不起更多的内部倾轧了。”
景元认真听着,等元帅说完才道:“景元只是想给力萨种下畏怯的种子,比起昂沁他更英勇善战,只有打碎他的傲气、摧折他对自身的自信,才能维持二者僵持的局面;另外,丹鼎司司鼎云华受人蛊惑,擅自为饮月施行了前尘回梦针,恐不再安全,景元的想法是将其与弟子灵砂一同流放出去,恰巧她与龙师有些龃龉,如此行事某种意义上也可暂缓持明的焦灼。”
元帅没忍住拍拍景元的肩膀,欣慰地点头:“你的政治敏感度果然如腾骁所言极高,就按你的想法去办吧。有任何情况,都可直接与我沟通。”
景元声音低了下去:“是,景元明白。”
03
青镞轻手轻脚地擦拭着景元颈侧的划痕,伤口已几近痊愈了,但残留的毒素仍盘桓其中,景元闭着金眸,声音平缓:“青镞,你不必为我做这种事情的。”
策士长力道愈发轻,“出谋划策我帮不上,除去统筹文书、情报,总也得再找点活干,不然可对得起这般丰厚的薪酬待遇?我看你也不打算找医士来,指不定等睡着了你也想不起来这儿还有个口子。”
景元哑然片刻,喉中闷闷笑了声,“说笑了,身上痛的时候我总还是睡不着的。”
青镞不置可否,这人避着她通宵达旦地推演战术,方才分明悄没声地眯了会儿,哪见顾得上仍未处理的伤口了?
抹完药,景元才睁开眼睛,疲倦地支着下颌,问:“云华是否已接到流放令了?”
“景元,她请求见你。还带着那个孩子……”
他沉默片刻,眼皮又沉沉合上,无奈地吐出口气,“又是好心办坏事,有时候我宁愿面对的都是些纯粹的坏人…替我回绝了吧,今夜就送她们离开。”
青镞应声,退出大门前抬眸瞅了眼,披着白发的将军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提笔又写起了公文,看那样子,今晚是又睡不成了。
丹鼎司前任司鼎云华面色平静,身后的女孩懵懂地握着她的手指,见青镞出来,女孩下意识作出嗅闻的姿态,随即红了眼眶,好复杂的味道,闻着好生难过。
“景元将军已确认没有再与我交流的必要了是吗?”
青镞未作回答,只淡淡道:“将军的心思无人可知,且公务着实繁忙。云华小姐既已确认文书是由元帅批准过的,便不用再问及将军了吧?天舶司已备妥飞船,云华小姐丹术绝伦,灵砂姑娘也是天赋医才,不在罗浮,也能在其他仙舟发挥才能…”
云华背过身,心灰意冷道:“当然,我师徒的去处就不劳将军和策士长操心了,云华自有故友。只是,景元将军是否考虑过罗浮丹鼎司的未来?或是就这般放任毒患流窜?可知不竖起一鼎地位超然的镇石,泥潭里的妖魔鬼怪只会肆意生长,未来必成大患,直到那位神策将军无计可施的程度。但既然将军不需云华…那我自会离开,不碍某些人的眼!”
她负气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全程困惑的小灵砂离去了。
“她如此说?”景元埋头措辞公文,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倒是件好事,免得有人以为她与我是同个战线的。”
青镞倒了杯醒神茶推到案前,“暗线来报,云华师徒已前往朱明,有几位龙师出手帮了她们。”
“呵,”景元哼笑一声,似觉颇有趣味,“龙师内部倒也不是铁板一块啊。”
“对了,传令云骑司库,明日未时举办场小型庆功宴。”
在十王司冥差到来之前,他还能为其中时限将近的战士们最后颂一首战歌。
云骑兵丁凋敝,但倒也凑得出许多小队,罗列下来堪堪站满半个校场,景元精神抖擞地从高台迈步下来,扬声道:“此役歼灭百艘器兽舰、千艘步离战舰、一艘母舰,如此斐然战果,多亏了大家配合无间、英勇无畏的表现…”
一道激动的声音高高响起:“景元将军料事如神、智计无双!让我们这些苟延残喘的还能最后再宰几个丰饶孽物,没负了腾骁将军和弟兄们的牺牲…”云骑的呼喊逐渐嘶哑,带上了哭腔。
两场接踵而至的大乱中,一批批云骑如蝼蚁般被强大到无法言说的敌人摧枯拉朽地扫荡收割,魁伟强大如腾骁将军也只能以命换命暂扣下倏忽、备受崇敬的持明龙尊联合百冶酿下的孽龙祸端又摧毁数之不尽的性命、立下十三奇功的前任剑首也不敌魔阴宿命反手残杀众多同袍……
曾激励无数云骑的云上五骁分崩离析之际,也重重打击了他们。
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在这些普通将士们的心头压抑许久,在这场胜仗中重拾信念的不在少数,由他带头,更多的云骑呼喊起了景元将军,声量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昂。
他们深深意识到,这位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云骑骁卫,已有了腾骁将军般可靠的将军模样,他们又有了主心骨,他们有了,景元将军…
景元抬手压下情绪高亢的云骑阵列,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若无全军上下万众一心,谋无遗计又有何用,仰赖诸位云骑交托性命,景元,必不负所托。”
“吾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仙舟翾翔,云骑必胜!”他的声音比起腾骁仍带着挥之不去的少年意气,可在云骑听来不啻于安定军心的强心剂,势若雷霆、重若千钧。
云骑校场霎时间回荡着将士整齐划一的口号——
“仙舟翾翔,云骑必胜!”
“仙舟翾翔,云骑必胜!”
“仙舟翾翔,云骑必胜!”
被重建的信念与自我认同,在这昂扬的士气里,越来越坚定…
后勤司库安排的庆功宴餐食丰富,情绪亢奋的云骑热热闹闹地吃喝完仍不愿离去,在撤去桌椅的校场一圈圈围坐,按古老习俗点起篝火。
景元同样席地而坐,身周围绕着神色释然解脱的云骑老兵,年轻的将军捏着筷子,循着节奏敲起倒扣的瓷碗,扬声唱起了帝弓迹躔歌。
校场渐渐安静下来,喝多了的云骑也红着眼眶静下心,沉入那道清润悠扬的歌声里去,篝火哔剥作响,缠着透亮的碗筷敲击声远远飘出去。
直到唱词收尾,不知等候多久的两位少女才从阴影处显露身形,景元认得她们,腾骁将军从倏忽枝干上剥下的两道倩魂,见证了那位爽朗豪放之人的终局。
“景元将军,时候到了。”
身周的数位老兵站起身,最后向景元行了军礼,又挥挥手向沉默望来的云骑们道别,跟着雪衣、寒鸦离去,脚步轻松欢快,了了心结后一派安然入灭的模样。
景元平静地回了云骑军礼,再次敲起瓷碗,重又唱起帝弓迹躔歌,这次,是作为送行的挽歌。
老兵们边跟着冥差姐妹行进,边随着景元的歌声低声哼唱,渐渐地,云骑们也唱出声来,歌声漫漫、久久不歇。
战斗与庆功宴的场面第二天便经专人剪辑、地衡司审核后登上了罗浮媒体首刊。
云骑征兵处数月内新增千万报名人员,在大乱中颓然畏缩的百姓慢慢得也散去仓惶,拾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口耳相传的也从两场惨烈大乱逐渐变成了新任将军的八卦。
他俊俏的面容、闭目听奏的习惯、各种小道消息流传出的喜好……
统统是百姓间经久不衰的话题,脑子活泛的商家用景元打起了广告,其间还衍生出了不少离奇古怪的创作,一时兴起了颇为热闹的文娱活动。
“青镞!”景元拿着一本不正规的小报志刊,饶有兴致地给青镞看,“闭目将军?我觉得这个好,不若就取这个称号吧?闭目将军府,哈哈哈,怕是联盟独一份了!”
青镞无奈地看着景元笑得开怀,深知此人是真心觉得闭目将军的称号十足有趣,淡定地抛下句:“工造司一早就将神策府的牌匾造好了,只差你点头就能装上了。”
“哎?”此人还颇为失望,但也不欲在这种事情上纠缠,点头应了:“也好。”
什么也好,真叫闭目将军府那才是不好。
青镞收拢了景元熬了几个通宵写好的报告,“景元,我替你将报告递交给元帅那边的策士,你也该歇歇了吧?”
景元顺势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真心实意地笑道:“好青镞,辛苦你了,那我便眯一会儿。”
他趴在桌案堆叠的文书里,连将军制服都未褪下,便沉沉闭上眼睛,睡着了,瘦削的颊肉侧趴着都堆不起来。
策士长微小的叹息落在安静的神策府,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04
时光匆匆流逝,数年来罗浮重建工作火热进行,地衡司、工造司忙民生、建设忙得脚不沾地;云骑军筛选入伍申请、重划行伍组别、训练新兵;天舶司放松了出入管理、循序重启了商品与物资流通;太卜司亦恢复了日常演算工作、些许卜者协助起其他司部的工作…至于丹鼎司,当初数十日上天彻地的内部监察后陷入了诡异的平衡状态,各个派系旗帜鲜明地抢着为云骑、百姓疗愈伤病,至少面上还算和谐。
六御铺天盖地的请示、汇报、总结蝶翼般扑向神策府的公案,策士们尽力精简后仍是高高数沓,将高挑的景元上半身都尽数挡去,他专注批示时效率极快,却也赶不上文件垒高的速度。
好在此人已成功进化掉了睡眠周期,锻炼出了见缝插针补眠的功夫,在文书公务、六御会议间连续运转了数年,其间能回家与父母相聚的次数寥寥,哪怕离得如此相近。
这日,景元总算能在罗浮缓缓回归正轨后的某天换上常服出门溜达去了。
他以折扇覆面,悠哉地在焕然一新的长乐天左看右看,吃完琼实鸟串后满足地眯起金眸,浑身懒洋洋地沿街漫步,放空大脑享受起难得的闲暇。
“优质狸奴——温顺黏人——快来看看喽——”
景元心中一动,叫住了那位歌民,一眼望去,就见其手拎竹笼中卧着只通体雪白、眼眸透亮水润的娇小生物,正对着他“呜呜喵喵”地嗲声叫唤。
本就颇为喜爱娇小毛绒生物的景元瞬间走不动道了,眼神几乎黏在了那可爱的小生灵上,但他尚存理智,确认了这并非什么可疑的入侵物种,又查看了歌民商贩经罗浮商会盖章合格的营业证明,这才全款购下这只狸奴,迫不及待地捧着小家伙往家里跑,也顾不得是否为罗浮百姓认出这张脸了。
父母亲正巧下值,他们更为繁忙的孩儿好不容易回一次家,张口就是:“父亲、母亲,看景元带来了什么!”
他亮晶晶的眼眸如孩童般盈满纯粹的喜悦欢快,双手捧起玉雪可爱的狸奴,展示给正打理庭院花草的两人看。
景父轻咳一声,装模做样道:“都是将军了,这般跳脱像什么样子。”
景母立马放下浇花的喷壶,凑到景元面前,先仔细打量两下孩子,心疼的情绪一闪而逝,才轻轻摸了摸那狸奴,温声夸赞:“多是可爱,看形貌是典籍记载的生物,你要留在家里养吗?”
景父背着手溜溜达达走过来,先上下扫视了遍景元,毫不手软地敲了敲他毛绒绒的脑袋,“又随心所欲捡毛团子回家,你的团雀们可都是我与你母亲照料的,现在都繁衍过度了,见天叫唤,还偷吃我的花。”
“哎呦…”景元缩了缩脑袋,也不见恼,笑嘻嘻地撒娇:“父母亲养我养得这般好,把它们交给你们我放心嘛。”
景母顺势揉揉景元乖乖垂下的脑袋,嗔怪地肘了下景父,“好啦,好不容易一家人都得闲,今天就一起吃饭吧,不许作怪,你俩都是。”
景元撅着屁股颇为不雅地四肢着地,金眸喜爱地望着咪咪的蓝眸,为它颤颤巍巍爬向自己的动作屏住呼吸,夹着嗓子柔声鼓励:“咪咪,过来呀,过来有浮羊奶喝~嗯嗯,就是这样,好乖好乖…”
景父端着热菜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深感不忍直视,轻轻踢了下,“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教罗浮媒体看到了成何体统,还不赶紧起来。”
景元不以为意,仍是那副活泼笑颜,“在外是将军,在父母亲这里我也是只乖狸奴呀,狸奴都是这样的,是不是?咪咪?”
景父内心受用,但面皮仍绷着,“好了好了,惯会说些肉麻话,你若算乖,那罗浮就没有坏小孩了。还不抱着你那咪咪起来吃饭。”
一家三口却备了七八道菜品,盘盘堆满,都是景元爱吃的,还为咪咪准备了小小的碗碟,盛着与景元同款的新鲜热浮羊奶,叽叽喳喳肚腹滚圆的团雀们飞到窗台上,也享用起新添的黍米稻谷。
少年将军胃口好得出奇,他还是能长个子的年纪,用脑过度的同时训练也未曾落下,吃起饭来又快又香,景家父母光顾着给景元夹菜,一迭声让孩子慢点吃,都没怎么顾上自己。咪咪也肖似新主人,整张脸都埋在奶水里,咪呜咪呜吃得欢快极了。
等景元捂着饱餐的肚子抬起头来,景父景母才慢条斯理吃起来,他笑眯眯地看着,反过来给二人夹起菜来,嘴上也不消停,挑拣着自己的离谱八卦与父母分享。
什么景元出身神秘世家,父母身份均涉密封存,指不定是三劫时代贵胄遗留后嗣;什么闭目将军其实脑后生有异眸,能尽览身周事物,疑似身具古兽血脉;什么景元只是傀儡,其实无甚建树,行事慵懒、闭目听奏只是因为自有幕后操控者为其谋划;什么其实神策将军已逾千岁,只是服用秘药返老还童,否则如何解释年纪轻轻便如此智算无遗;又或其人是幕后黑手,策划了邪恶计划,一举剿灭罗浮中高端战力,只为谋取将军宝座;亦有分析景元面相,信誓旦旦宣称其与某某女子为天赐姻缘,这女子多数情况下不止一人……
如是种种,不胜枚举,被景元亲口说出来,更添啼笑皆非的荒唐。
景父撂下碗筷,瞅着景元笑嘻嘻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你倒是心大,被这般编排也不委屈。”
景母笑了笑,“你儿子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这种话他听了就跟听话本子似的,笑得比谁都开心,浑似不是在说他一样。”
景元煞有介事地点头:“母亲所言极是,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多好玩呀。可惜青镞还是传令地衡司那边查封了其中过于离谱的部分,不过那些被查封的我都偷偷存了一份,父母亲要不要挑一本看看?有趣得很。”
“哼,我才不看,光听你说就够够的了…”
一大一小两只白狸奴窝在床铺里安然入睡,景父景母透过窗户看了许久,将景元睡梦中不再能掩饰的疲惫尽收眼底,忍不住双双红了眼圈,彼此对视一眼,放轻动静回了房间。
两人翻来覆去睡不着,数着景元的年龄,轻声交流:“元元距离成年还有多久?”
“175年零八个月16天,早着呢。”
“怎么就做了将军,这位置你我哪怕不是前线人员,都知晓多数挺不过百年…”
“…从抓周时就预示了吧,那孩子看着性子软和,实则倔强跳脱得很,不然也不至于一从学宫毕业就进了云骑。”
“我宁愿他不要这般聪明拔尖,笨一点、平凡一点也好啊…”
“别想了、别想了,相信我们的孩子吧,想多了容易身陷魔阴,你不想看着孩子成年了?”
“话是这么说,将军的年龄、家世尽数被保密封存,恐怕成人礼都办不了,你可发现家里多出许多明里暗里的机巧、暗卫?”
“也算是保护吧…我们可算是元元的软肋啊…”
“睡吧,明日还能再与孩子一块吃个饭…”
“浮羊奶现在还能订吗?”
“我已预订过了,放心吧。”
景元还是年轻,这么一觉就补足了精神,他一大早便爬起来了,换上一身短打在庭院中稳扎稳打练了练基本功,团雀们在他肩颈、手臂、脑袋间扑腾作怪也没能扰乱他的动作。练完了他还精力充沛地舞了几套剑法,咪咪绕着他灵敏的步法贴上来,每每都能被景元恰到好处地避开,倒成了人练习步法急变的道具。
他冲完澡,擦干茂密柔软的白卷发,换回甲胄制服梳好长发、打理完毕后正赶上热腾腾的早餐。
两只在长辈们慈和关切的目光中稀哩呼噜填饱肚子,景元举着咪咪小巧的粉红肉垫向父母道别,进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出行轿辇,朝神策府的方向行去。
05
青镞迎面对上了喵喵叫唤的咪咪,乍一看颇肖景元的拟身,大只的那位头发里还冷不丁钻出三两只团雀,啾啾喳喳踩着公文嚣张地歪头探脑。
持明策士长就这般稀里糊涂接下了喂养这些小毛团的任务,景元倒不用她敦促,已自觉埋头奋斗在案牍中、头也不抬了。
工作时景元便沉静下来,边快速翻阅公文边轻声叮嘱青镞:“丹鼎司那边的潜伏不可懈怠,云骑入选档案保密级别中的数十人,我已训练许久,又递交与十王及元帅,综合下来都是最优秀最合适的人选…”
他金眸泛冷,幽深的暗光融融、看不真切情绪:“按计划进行,分散接触妖人嫌犯,不可打草惊蛇。他们互不知晓彼此的存在,神策府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青镞,切记联络上线间也不可互相知晓存在…地衡司那边会有人协助你。”
青镞听着听着,神色凝重起来,“景元,元帅是否交给你什么远征任务了?”
景元点头,“是,最多还剩三年可供我安排,此次远征牵连甚广、涉及多艘仙舟、航线经过多个星系,细节我不便透露更多,总之是归期不定……”
他停了片刻,轻缓道:“罗浮这边要与玉阙时刻保持情报共享,优先发展商贸旅行、开辟商路,航行方向切记避开孽物巢穴所在。步离那边仍在内乱、暂时构不成威胁;公司又受限于工造司掌握的实验数据、交易往来间会更审慎老实;持明那边的内应你还不需知道,好不容易嵌下的钉子,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才可使用;丹鼎司的渗透不可操之过急,以及…牺牲是难免的。”
景元双眸笼着略显僵硬的持明策士长,温声轻语:“青镞,我相信你,你先是我的策士长,然后才是持明。任何事情都抵不上罗浮的稳定,你可明白?”
咪咪微凉的舌头舔在青镞泛冷的手背,她回过神来,定定望进景元暖融的金眸,坚定应声:“景元,不用你说,我也会如此做。”
“好青镞……这三年我会尽量清扫、规避隐患,将我不在时罗浮的规划、所能考虑到的突发状况罗列给你。远征期间若途经文明程度较高的世界,说不得还能与六御通讯…这段时间,要多多辛苦你了。”
青镞不去想景元与多少暗线说过这段话,此人的信任与隐瞒均是真实坦荡的,那便足够了。她早早便已决心追随着这位,生死勿论,这便足够了。
繁忙烧脑的公务之余,食量诡异地越来越大的咪咪算是调味剂,心思缜密到幽微的景元在这种时候,倒是傻乎乎得有些稚气,捧着硕大的肉垫屈服道:“还是让医士来检测一下吧。”
前些日子还为“暴食将军”听来更威风而搁置不顾的家伙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青镞甚是欣慰,咪咪实为踏浪雪狮子的结果倒也不出预料。
初听这简单粗暴的名字时,神策府诸人都私下腹诽将军潦草的取名风格,景元倒是心中有数,索性破罐子破摔、平日里仍是咪咪、咪咪地与体型健硕的狮子嬉闹,场面多少有些滑稽,但他开心便好了。
巧合的是,那位诓了神策将军的歌民近日重新登上了罗浮,彼时其人已靠两边倒卖商品成为歌民一族的巨贾,其名为「瞽目王酋」。据地衡司呈交的汇报,行为似有不寻常之处,可歌民对声音包含的情绪极其敏感,便衣勤务实在套不出信息,索性一层层上报到将军案头。
景元揉着沉甸甸的、试图把大脑袋往他怀里塞的咪咪,笑得意味深长:“这样吗?那让我去试试吧。”
具体过程除了景元和瞽目王酋无人知晓,只知道这位被抓住确凿证据证明其试图窃取长生秘术、锒铛入狱后一听到景元俩字便悲声嚎哭,委屈叫唤,言说景元辜负他的信任、是个真挚诚恳的大骗子。
且不说真挚诚恳如何与大骗子组合起来,对方分明还答应了景元随时应召帮助十王司判断嫌疑人口供之真伪,平素态度还算配合,不知怎得越往后越听不得“景元”二字,多少教人心有戚戚。
对此,景元的反应是无辜歪头,慢条斯理:“何必如此,我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只是稍稍润色些许…而且他也骗了我一次,算是扯平了,是吧?咪咪?”
但景元仍是个真诚的好猫,对信任的人们尤其如此,青镞如此相信着。
她看着景元三年来只打盹不睡觉,将时间压缩到极致,预留给罗浮的规划方案越写越长,逐渐写到了三百五十年后,据景元所述,远征怎么也不会超出这个时限。
他百忙中抽出时间与父母亲聚了几次,预留了数百封信笺交予青镞,拜托她每隔数年转交给长辈、以缓解二老挂念。
他抽空与雪衣、寒鸦联络过,鬼知道景元到底哪抽得出的时间,成功拜托姐妹二人顺便关注下饮月转世的发育情况,若是在他归来前孵化,切记送些凡俗读物、简称话本子及仙舟启蒙故事进去。莫要教龙师送去的持明古籍洗坏了脑子,让新生的龙多沾点纯粹的人气。
[批注:最后这句是景元的原话,饮月之乱给他遗留的阴影可见一斑。青镞 留]
他提及了曾拯救过的塔拉萨世界,该地以水生种族为主,诸多海产,比如青椰,滋味清甜醇香、还可药用,甚是不同,或可从小渐大连接起贸易网络。
他考虑到孽龙被斩落后形成的那颗持明卵,与天风君、冱渊君通了气,又交代了神秘内应,须得护其周全。
他叮嘱对来学习、经营、求医问药的化外民无需过度戒备,除非觊觎长生,否则不必特别关注,寻常待之即可…以及对所有长期旅居罗浮的短生种开展定期的心理测评与辅导,每月一次。
[批注:这点倒是他多虑了,有景元这几年做榜样,人们因多年战乱敏感的神经相对松弛许多,对受限寿命、内卷非常的短生种也早就习以为常。况且像应星那般狷狂难以相处的短生种,说实话到现在也还没出第二个。饮月之乱真的给景元留下了十分浓厚的心理阴影。如此谨慎算是被队友狠狠背刺的后遗症吗?推测用意是让短生种敞开心扉、多交朋友、少钻牛角尖,免得一时想不开吊死在小圈子里,未免狭隘。景元从未开口怨怼过那两位,他就是涵养太好了。还不如朔雪,有时任性得很,想怎么嚎就怎么嚎。太吵了,它一想景元就这般吵闹。 青镞 留]
他言明云五之事适当冷处理,不必消抹功绩、也不必刻意宣扬,除或可煽动纷乱的内容,文娱创作可尽情发挥。
[批注:景元…是不是有点过于自由了…罢了,以你为原型的话本子这许多年来已不知凡几了,我每本都给你预留了一份,等你回来慢慢看。青镞 留]
他要求把远征期间的将军俸禄尽数分散给大乱、战役中牺牲或魔阴入灭的云骑将士家属,没给自己留一分积蓄。
[批注:景元,你不再是黄金单身汉,只是单身汉了,还拖家带口许多雀儿。 青镞 留]
景元走时带走了罗浮大半兵力,垂虹卫、春霆卫、毕方卫、欃枪卫尽数跟随,只每部留下三分之一守护巨舰,从此再无音讯。除了黄钟共鸣系统偶尔收到来自玉阙观测的战果,六御几乎要以为景元英年早逝在某个欠发达世界了。
直到接连数年内,玉阙将军、曜青将军、朱明将军牺牲的讣告通过黄钟共鸣系统传遍联盟,这一场迷雾重重的远征终于弥漫上惨烈的阴影。
“滋滋…青镞…滋啦…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顺着不稳定的线路响彻耳际,女子猛地凑到星阵棋前,难掩激动地注视着那道似乎又拔高些许的身影,“景元…将军!你那边情况如何?何时返航?”
景元头发尽皆散下,穿着奇异华丽的纯金轻铠,面色难掩疲态,透着失血过多的惨白,但身形笔挺、俊俏如昨、还添了些岁月沉淀的成熟温文,手被一位神情倨傲的少女紧紧牵着,声音也沉稳许多:“还好,已经在返程的航道上了…”
“景元先生。”少女突兀地打断了景元,专注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卦象不妙,要绕路。”
景元被插话也不生气,慎重地点头表示知晓,这才对茫然急切的青镞道:“这位爻光极有可能是下任玉阙将军,她的卜测从不出错…先这样吧,很快,我就能回罗浮了——”
通讯应声而断,青镞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复,想起了什么,面色沉凝下来。
三百余年,景元,许多事都在等你处理,而且,都并非易事啊……
06
景元先将爻光送去了玉阙,临走前小姑娘负手昂头,自信道:“景元先生,不出百年,我便能超越你神策之名,成为联盟独一无二的最强智者,到时候我要你做我的副手。”
白发将军半蹲下身,金眸温和地平视着少女,笃定道:“我相信你,但我也相信自己。联盟最强智者不一定非要只留一位,你说呢?”
爻光愣了愣,喃喃:“最强怎么能有两个?景元先生可别把人看扁了啊,我可不是好糊弄的小娃娃。”
景元不作解释,笑眯眯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踏上返回罗浮的舰船。
“景元将军,可否要属下为您更换衣物?”
“不必如此,你们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务必整顿好军容,接下来恐怕还有’硬仗’要打。”
“是!将军!”
景元在注目中走进更衣室洗漱换衣,这漫长、艰苦的一仗打下来,存活的云骑不仅蜕变成了精锐中的精锐,对他个人的崇拜也到达了狂热的程度,这在战时是件好事,但若在罗浮,怕还是过于扎眼,打散与留在罗浮的云骑混合吧,至少先冷却一下…
他看着镜子里熟悉的将军制服,恍惚了一瞬,唇角抿起轻微的弧度,久违了…
天舶司收到了久远的、属于景元将军的通行谕令,六御瞬间沸腾起来,某些不大高兴的在这种时候也不会跳出来做出头鸟。要知道,三百年来的捷报中卷卷有对景元的表彰,尤其他还活着回来了,在接连牺牲了三位将军的情况下…
密密麻麻的星舰整齐排列,主舰在众人屏息中缓缓敞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稳健地走出来,熠熠生辉的金眸观之温和内敛,但周身气度沉凝端庄,让人难以逼视。身后整齐涌出的云骑队列散发出锋芒毕露的战意,气势磅礴惊人。
围观的罗浮百姓不由自主静默下来,准备好迎接将军的簪花手绢也犹豫着不敢投掷。
景元笑笑,摆摆手淡道:“不必搞这么大架势。青镞?”
“我在!”
他笑着对策士长点点头,又环顾一圈隐隐激动的罗浮百姓及神情不一的六御、龙师…淡声道:“天舶司安置星舰,地衡司处理人潮、不要围堵在这里,云骑军自行归队、都还记得自己归属的编队吧?其余的都先散了吧,暂时不用开会。”
一小队云骑沉默地跟上景元,将下意识按指令运转的众人远远抛在身后。
直到进了神策府,青镞才吐出口气,一路上的沉默已足够策士长收拾心情,她一股脑地道:“景元,你的狮子和父母已到极限了。”
景元愣了愣,嘴角紧抿,轻声询问:“他们在这里吗?”
“在,收到你的通讯后我就一直将他们安顿在这里,只为了能第一时间见到你…”最后一面。
两人一狮随着熟悉的冥差、不,判官姐妹从侧间转出,景元几步迎上去,分别握着父母微凉的手:“父亲、母亲”,又垂眸唤了声“咪咪”
景父、景母看着还算清醒,但与爱子重逢的喜悦表现得极淡,大抵用了药压制激烈情绪。景元只感觉手上的力道在加重,两人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确认景元的存在。
“我为你骄傲。”
“元元,保重。”
分别说完最后的寄语,两人如释重负,神态舒缓,脚步都轻快许多。
景元了解魔阴身接引的流程,明白这就是最后了,他松开手,对判官姐妹点点头,“劳烦了…”
雪衣与寒鸦同时点头回应,留下句“节哀”,这才吹熄身边的灯座,一眨眼,姐妹俩连同景元父母亲便都消失不见了。
金眸缓慢地眨了两下,或许闭了几秒,他半蹲下身抚摸苍老蹒跚的雪狮子,静静感受着生灵温度缓慢流失,浑浊的蓝眸彻底闭合。
“景元…”青镞的声音打破了难捱的静寂,“他们给你留了信,每年一封。”
景元轻柔放下咪咪的身体,应了声,面上罩着朦胧的灰败,“好,我会慢慢看的。还有吗?”
青镞握了握拳,忍不住问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下?”
“等听完吧,看你的样子大概是要事。”
“孽龙卵十三年前孵化,诞生的白露只继承了龙尊的疗愈之力,不久前曾遭遇过一次刺杀,被一名护珠卫舍身相救,此后龙师加派了侍从,暗线那里已许久未有近况消息传出了;饮月五十年前孵化,新生持明面貌与那位极其肖似,且曾经呼唤过包括你在内的几个姓名,龙师几乎每年都有去看他;派去丹鼎司的同袍只活下了一半,其中有两位可接触到历史研究资料;前任地衡司司衡三年前魔阴入灭,目前由惠父接任…三百余年,罗浮按你的规划平稳运行,期间遇到过四次小规模孽物聚集,均由云骑无伤全歼,商路仍在持续开辟,已与十个世界建立了互惠贸易体系,与公司开展了小规模合作,但尚未签订明确的综合贸易条款…以上情报具体内容都在案上。”
景元回头看到垒得老高的好几摞文书:“这可真是多重打击啊…”
青镞深深吐出口气,缓缓道:“抱歉,景元,但是这些事你必须知道。还有,欢迎回家。”
景元真的未曾休憩,直接坐下翻阅起了公文,比起远征前效率更快。
青镞完全瞧不出他是什么心情,只听他低沉的声音在说些冷冰冰的公务:“龙师在这几百年来上书了几千封请愿书?他们倒是有耐心。稍后的帝弓天将会议,我会提议放逐那位,直接绝了他们彻底恢复他记忆的念想…”
天将会议按时召开,七道虚影环绕桌案,十王端坐一旁。
元帅百年未改的语调平静:“各位需先知晓与会人员有所变更,分别为玉阙新任将军爻光、曜青新任将军月御、朱明返聘将军怀炎…这次远征牺牲者众,但成果同样斐然,景元,稍后将你的战役报告分享给所有天将。”
景元应声,又说起事先与元帅提过的打算:“…三百余年来仙舟的商贸开展因种种原因相对谨慎,贸易成交额仍有极大的提升空间。我计划在罗浮举行演武仪典,一方面宣传仙舟自由风气、广邀各方来客、发展旅游业;另一方面,顺势收集更多世界的情报,扩大仙舟的关系网络…”
爻光的虚影在景元说话时一直盯着他,此时第一个跳出来赞同:“景元先生说得有理,玉阙这边也会持续关注罗浮航路方向上的星球,定期分享监察情报。”
怀炎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点点头。
元帅毫不迟疑同意了,“就按你的规划去做吧,还有饮月之事,将情况与十王言明吧。”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老者瞬间盯视过来,景元面不改色地道:“我提议流放饮月君,凡仙舟治处,他皆不得履踏。”
伏波将军玄全百年来已转生过一次,记忆承袭,仍记得罗浮这桩麻烦事,“景元,你可去见过饮月和新生的白露了?”
景元摇摇头:“未曾。但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饮月时常梦魇、前尘梦回针明确对他产生了影响;白露生来便拥有龙尊的疗愈之力,近期又隐隐有了驾驭雷霆和水体的迹象…罗浮不能同时存在两位龙尊。”
他垂眸,况且化龙妙法会勾得持明人心浮动,这等不稳定的定时炸弹他是万万不放心留在罗浮的。
十王与会代表中的一位出声质问:“景元,你此举是否出于旧日情谊?可知尚有一位穷凶极恶的星核猎手在外作乱、以及不知所踪的前任罗浮剑首…眼下说是流放,实则保下了丹枫、白露两人,你是否对联盟处理云五旧事早生不满?”
景元说出在无数明里暗里的质询中不知剖白过几次的话:“景元此举只为罗浮的稳定,不曾掺杂任何私心。况且,联盟处理罪人合规合理、符合流程,景元不会对应当之事心生不满,还请元帅、十王明鉴。”
隐约有几道不信任的哼声响起,景元端正地站着,不再出言辩驳,会议间一时沉默下来。
“好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出来说?”怀炎背着手打破沉寂,复环视了圈静默的老家伙们,“莫再伤年轻人的心,神策刚远征归来,也让人家松快松快吧。”
元帅敛目轻敲两下桌案,转移了话题:“爻光,你来汇报下近期观测结果,帝弓可有垂迹?”
……
07
天舶司参事垂手站着,景元边处理公文边语调微微上扬地道:“这届演武仪典,向那个叫雅利洛-Ⅵ的世界发送一封邀请函吧。希望他的后代能有回应。”
参事一愣,迟疑道:“将军,天舶司的星图航路上显示…这个世界,已经熄灭了。”
景元不受控地泄出叹息,明显怔忪下来。
“将军?”
“发送一封邀请函吧。就当是一个不会成真的祝愿。”
参事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声退了出去。
青镞沉默地合上景元面前的公文,对上这人仰头望来的金眸,她大概是养情绪外露的朔雪养久了,竟从这白绒绒发丝掩盖下的面孔上看出了可怜巴巴的难过来,“今天日程上还是能给你挤出半天空闲的,景元,回去休息一下吧。”
演武仪典召开在即,罗浮街巷间市集林立,各种吆喝交叠成热闹的烟火声响,食物的香气飘得到处都是。异乡来客往来熙攘,巡逻的云骑与地衡司勤务尽职尽责,一派喧闹繁华、安宁祥和的景象。
景元逆着人潮,一步步走回了三百年未归的家。
花圃间歪七扭八地压着鲜艳的花蕊,错落的杂草郁郁葱葱,比花生得还要板正。他仰面倒下,一视同仁地将花花草草压了个扁平,父母亲第一封信举在上空,眼神飘忽半响也没能聚焦,娟秀与工整的笔画一条条离散,在虚空中胡乱晃悠,不肯堆成一个字。
“父亲,母亲,好像有点看不懂呀。”他嘟囔着,索性将书信盖在脸上,浅浅入眠。
浑圆的团雀们吵闹不休,好奇地啄着这团突生的大白蒲公英,浑然不识得这是它们往上数百代老祖宗的小主人。
其中一只叼开书信,才要飞走就被蒲公英伸手揪住翅膀尖尖,它黢黑的眼珠看过去,看到蒲公英上滑落一颗露珠,“先把这个放下再走。”它松开信,伸长脖子啾了口露珠,被咸涩的液体糊住了尖嘴。
“啾啾——”小团雀翅膀扑棱几下,本能地啄了口苦涩不好吃的蒲公英,高高飞上墙头,歪着脑袋好奇地观察。
景元摸摸泛红的脸颊,倒也不生气,重又捋开信笺,一字一字读过去,内容并不出奇,无外乎问身体、问心情、问归期,或聊聊他留下的信、光长体型不长心智的咪咪、越来越多的团雀大家族……又说哪家上了新品,甜口、不腻, 是景元爱吃的口味。
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写了好多。
这才是第一封呢。
他又看了几遍,这才起身,拍拍沾染的草叶,勾勾手,引得团雀扑到那头蓬松的白发上。
“看你也挺馋嘴的,一道去尝尝吧?”
未等他令内应刻意安排,纯然的巧合便促使景元在人流聚集的点单台边看到那位本该作为烈士登碑的魂灵。
“啊?你凭什么不卖给本小姐!”
“这、可你拿的可不是巡镝啊?”
“巡镝是什么?云悠说贝壳可以换点心的…她不会骗我的。”
“可是…”
“给我拿两个,还有她的那份,一起买单。”
温润清雅的声音传来,扎着两个麻花辫的紫团子脑袋后仰,只看得到尖尖的下巴和垂落的白发,她倒退两步,勉强看见颗显眼的泪痣,然后才是柔和的金色眼珠,“你是谁?你也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景元提着三盒点心,蹲下身,白露还是得抬着脑袋瞅他,可总算看清了那张俊俏风雅的脸,分明眼生得很,但莫名感觉亲近。
“不是,我是来找龙女大人看诊的。这是诊金。”
他将其中一盒递到白露手边,耐心等待。
白露脚尖朝外,随时都要逃跑的模样,见这温柔的陌生人除了睫毛动都没动一下,才放下戒心,飞速拿过点心,迫不及待边往嘴里塞边含含糊糊道:“我看着你也没病呀?”
“我…”
“龙女大人!”
“白露小姐!您怎能跑到外面——”
“啊!景、景元将军?”
景元缓缓起身,温柔的笑容敛下,平淡地点点头,“嗯,听闻龙女医术了得,恰好我身体突感不适,就邀龙女随我前往神策府诊治一番,你们就不必跟随了。回去替我向龙师说明一下情况即可。”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在景元不容置喙的话语下也只敢诺诺应是,为首的女子向懵懂的白露投去祈求的目光。
景元眼神微冷,看向白露时又缓和下来,“龙女大人自己做决定,嗯?要现在就随她们回去吗?”
白露尾巴不自在地摆了摆,拉住景元衣摆间垂落的长穗,不去看云悠,“嗯、唔,那还是给病人诊治更重要吧…这也是云悠姐教我的呀…”
景元眼神更柔和了,“景元就先多谢龙女了。”余光不带情绪地瞥过明显不安的侍女,他慢悠悠迈着步子走,迁就着小家伙蹦蹦跳跳的脚步,啾啾的鸟鸣从蓬松的发尾传出,吓得僵硬的几人一个激灵,脸色苍白地对视几眼,紧赶慢赶去寻龙师了。
“好吃吗?”景元撑着侧脸,笑眯眯地注视着白露一口接一口,来自龙师韶英、言辞激烈的诉折被残渣印下一道道油迹,大胆的小团雀又啄上去,将那封文书糟蹋得不成样子。
“唔呣…好吃好吃!再来!”
青镞又取了一碟,专供神策府的糕点,手艺确实不是街头摊贩能比的,轻声劝哄道:“慢点吃,还有很多呢。”
白露动作突然慢了下来,迟疑地问:“给你看诊完是不是就吃不到了?你怎么不生个重病呢?我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青镞眼睛睁大,心里默念三遍“童言无忌”,就听景元朗声笑了起来,许久才擦擦笑出的泪花,看着疑惑的白露温声许诺道:“待会儿带你去送个人,等他走了,龙女大人往后就能稍微松快点了。”
“就是他吗?”
一道清瘦的少年身影背对着这边,正被云骑解开最后的枷铐。
轻便的包裹、几本封面花里胡哨的科普指南、一柄防身的长枪、不知来处充斥着恨意的眼神…这便是他带走的东西。
他头也不回地踏上备好的飞船,直到起飞才回头望了最后一眼,他看到如书中所述雄伟瑰丽的巨舰。
直到飞船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视野,白露心里莫名空落地收回视线,不明白,“为什么他走了我就能松快了呀?”
景元垂眸注视着港口隐秘处几道拂袖离去的背影,轻哼一声,漫不经心道:“如果你有两个点心,你会挑选更好更甜的吃,不好吃的随手就丢了。但如果你只有一个点心、不吃的话就要饿肚子了呢?”
白露皱皱鼻子,“不好吃我也不会丢的,顶多吃得慢点嘛…”
景元轻笑,“嗯…确实会有两块点心都想要的人呢?甚至还有的两块都不想要…至于点心怎么想,谁会在乎?”
“将军说话真的好奇怪,点心怎么会有想法?要我说,将军的小团雀倒是挺有想法的,上次又合伙抢了本小姐好大一块点心,嘴巴张那——么——大,一口就吞了,还躲在你头上不出来,可恶死啦、可恶死啦!本小姐又不好拽将军的头发抓它出来!”
白露背着手,小大人一般摇摇晃晃在前面走,景元在后面跟着,安静听着幼童稚嫩的话语,视线扫过那道明晃晃象征束缚的尺木缚锁,不由回想起那位遍览星海、自由飒爽的狐人无名客。
景元收起突生的愁绪,笑眯眯地出声:“想不想听塔拉萨星球的故事?那儿有相当漂亮的水晶宫和用鳃呼吸的水生种族哦,说来还挺像鳞渊境的。”
白露眼睛爆亮,弹射着转过身倒退着走:“我要听我要听!”
“嗯…”他挠挠下巴,背着手走得悠哉闲适,“让我想想从哪儿开始起头…对了,先从《涯海星槎胜览.塔拉萨篇》开始讲吧。”
08
本届演武仪典并不评选剑首,更多是为了吸引商客、旅者,景元与天舶司司舵及几家大型商会的接渡使开了几次会议,总算落实出一份详实的商贸方案,其中首次登上仙舟的世界是重点关注对象,以及与公司使节的会面…
为此青镞还推着朴素惯了的景元去量身定制了件华丽的礼服,这个又仗着天人体质通宵数周的家伙还趁着量体裁衣的空隙睡了会,只是在迎接的云骑亲卫面前瞬息便抖擞了精神,全然瞧不出蔫巴的疲态。
策士长又想笑又有点心疼,扒拉了下日程,试图给此人挤出个把时辰,可演武仪典近期日程一个都推不了。六御间能分担将军公务的人竟一个都没有,她也只能做些书面工作,关键的决策还是要归到景元头上。青镞深深叹了口气,若是能来个镇得住场子的帮手就好了。
爻光的传讯来得正是时候。
这日,景元眼皮照常耷拉着,看到消息才强打起精神对青镞宣布:“玉阙观星士世家的符玄小姐已经在来罗浮的飞船上了,爻光说那姑娘是可造之材,教我多多使唤,不用手软…”
他笑了笑,摇摇头:“总之准备好接风洗尘吧,太卜司正缺一位中流砥柱呢。”
符玄到的时候正赶上演武仪典开幕式,没走几步就是现场转播,爻光时常念叨的景元先生全然不似她嘴里的软和好性,穿着繁复冷硬的战甲,多年行伍出身的站姿笔直,头发在打光灯下泛着光晕,虽挂着笑容,但隔着屏幕都透出威严的气势,十足契合仙舟首舰罗浮掌舵将军的身份。
粉发少女端正地跪坐在案边,对面那人一条腿盘着、一条支着,撑着侧脸眼皮半开半合,怎么看怎么懒散没有形体,和面对采访时的端方仪态简直两模两样,让出身世家、规矩守礼的符玄看得十分难受。
可下棋时确实也没有强求对弈者非得正襟危坐的道理。
“将军。”景元打了个哈欠,对上符玄不可置信睁大的眼眸,“符小姐可有心事?我瞧你似乎并不专心于弈局?”
符玄嘴唇开开合合,终是未能说出她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纠正景元的坐姿,颇有些憋屈道:“没有,将军妙手神算,是我技不如人。”
“罗浮风气自由,也不讲太多规矩,符小姐大可随心所欲些,不必拘谨。”
符玄愣了愣,紧绷的肩膀松懈几分,“我知道了,那我便先去太卜司报道。”
景元点头,又道:“今晚与公司使节的晚宴,符小姐也一起参加吧,青镞为你准备了礼服。”
符玄心头一跳,作为卜者,能参与到罗浮商贸外交业务…莫非是这位景元将军看重她,事先决定要进行的初次考察?
青镞目送着符玄难掩兴奋的背影,转向正整理棋盘的男人,“看起来是位十分上进的同僚。”
景元点头,喟叹:“初出璞玉,只是太透了,还有得磨呐。”
演武仪典首日赛事主持有两位,分别来自天舶司商会和公司战略投资部,激昂的解说、轰鸣的礼炮与欢呼统统传不进神策府。
“药王秘传还是没能忍住,已经抓了不少人交由十王司审讯了。”
“嗯,来了这么多身居高位的化外访客,他们不去宣传才奇怪。敢露头试探那就别想再缩回去。”
“惠父传信让你多休息,治安那边有他敦促巡查。”
“替我多谢他的好意,但倒也不必每封文书都写。”
“太卜司太卜盛赞符玄的天分,想直接提拔她做副手。”
“先从卜者做起吧,看情况让她多轮岗几次。至于提拔…等她有了傍身的功绩再谈,竟天先生的传讯也是这个意思。”
“白露小姐又偷偷跑出来过几次…还随手治好了不少求药者…”
“不用管,护着她的安危就行,可以的话帮她打个掩护,让我们的人街头巷尾多宣传下衔药龙女的医者仁心。”
……
“景元,今日重要事项只剩下晚上的晚宴了,你…”青镞扭个头的功夫,案几后的人又合上眼睛没了声响。
策士长也收了声,免得景元又听到什么关键词冷不丁抖擞起绒毛来。有时连她都分不清这人到底睡没睡着,分明闭着眼睛、呼吸平缓,可从未错漏过细枝末节的信息,往往还是策士都没注意到的内容。
但看那天人体质都未来得及恢复、过于倦怠而泛红的眼尾,这次大概是真的入睡了吧。
青镞在内的神策府众人默契地保持了安静,伴着上首那位舒缓的呼吸静静等待。
赶在晚宴前补了一觉的景元又神采奕奕地支棱起来,他难得在罗浮正式场合扎不够威风的低马尾,柔顺的发辫妥帖地放在颈侧,红绳换成了金色织佩,纯白修身的礼服衬得他尤其扎眼,黑金色的披风半掩着一侧身子,初来乍到的各界商贾们还以为这是位儒雅的同行。
直到随行的符玄小姐呼唤其为“景元将军”。
冲着那人绅士风度想要去结识一番的顿时都惴惴几分,低声私语交流着什么,视线总忍不住往那道身影上看,揣度这位神策将军的喜好、脾性…除去任职时公布过的属于少年人的照片,三百多年来神策将军只在仙舟发布的各种战役胜果出现过,就连罗浮上都流传着神策府中没有神策将军的怪谈。无怪乎只与天舶司对接过的商贾们却步不前,焦灼地等着第一个出头的勇士——来自公司战略投资部的使者。
景元抬起酒杯,顺势碰上了公司使者刻意放低些许的酒杯,笑道:“欢迎来到仙舟罗浮。我与萨琳娜小姐家族的塞纳尔先生也有过商谈,他是位相当热心的先生,可惜最终因步离人侵扰未能达成合作,我一直为此感到遗憾。”
萨琳娜煞有介事地点头赞同,“先辈传记里也为此抱憾终身,好在我还能代替他完成这件事,用战略投资部的方式。”
符玄云里雾里地听着,但好歹出身世家,维持住了身为将军女伴的镇静自若。
景元点头,又寒暄几句,直到萨琳娜忍不住提起商贸协定的事,才恍若回神般将话题拉回这场晚宴真正的目标。
符玄从没觉得仙舟话这么难懂过,符氏一族够传统守旧了,她受家风浸染,说话惯常文绉绉的,但和景元这种明明每个字都不复杂、组合起来听着让人浑身舒坦、却教人不自觉大脑空空跟着他走的说话方式比起来,那还是她的更好理解…吧?
萨琳娜大概也这么想,她淡笑着又敬了景元一杯酒,结束话题比预计早得多,“公司会按您的建议修改条款的…明早我会直接对接司舵,就不劳将军大驾了。”
她放下酒杯,没忍住补了句:“和您聊天非常开心,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我想我会邀请您跳一支舞。”
景元笑容不变,“战略投资部也名不虚传,萨琳娜小姐和塞纳尔先生很不一样,但都很热心,罗浮能有更多像这样的朋友那就更好了。”
符玄发誓她看见萨琳娜嘴角向下落了一咪咪,不由抬头看了眼景元,对方脸上的笑容仿佛焊上去的,好像刚拒绝一位淑女暗示的人不是他一样。
萨琳娜离去不久,一直关注着双方对话的各界巨贾便忍不住凑了上来…
“感觉怎么样?”景元臂弯挂着披风,他喝了不少,但看不出醉意。
符玄只觉得头昏脑涨,“将军需要做这些事情吗?应付商贾?谈商贸合作?”
景元的笑声散在晚风里,“罗浮天舶司都是新考上来的,总得有个老人起个头、打个样吧?而且晚宴名单青镞筛选过,今晚的这些,可不仅仅是商贾那么简单。”
“那萨琳娜呢?”
“嗯?她的家族有公司股份,本身也是战略投资部的高管…”
“不是问这个…”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景元这时才隐有微醺的神态,金眸笑得眯起来,像只懒洋洋的猫,挥挥手示意符玄,“走吧,往后在太卜司有问题可以来找我,你师父也很记挂你的。”
符玄一听,扭头就走,心想绝对不找你。
卜者符玄自然很难再有机会直面景元,尤其她在景元的授意下还得做些其他岗位的工作。好在符玄非常受用,对摆脱竟天师父的卜测还更有信心了。毕竟,在罗浮忙得热火朝天的未来太卜,如何害得了玉阙太卜的性命呢?
09
演武仪典之后,罗浮本土平静了数百年,景元也过上了日复一日、循环往复的生活。
每年一封不再有来处的家书、每年一次向白露问诊便是稍有波澜的部分了。
他下值、难得闲暇的时间拼拼凑凑,倒也踏遍了罗浮每个角落,一遍又一遍。
要说改变,那也是有的,他闲逛的时候已不会再被围观了,贴身护卫的云骑是原因其一,其二便是市场上不知为何流通起了他的照片制品,甚至进了违禁品名单,只许内部交易,不许高价走私。
他曾吐槽这是青镞太当回事,搁置不管自会冷却,为此第一次被青镞搁置不管。
总之为了确保景元生活照的入境效果,罗浮人便默契地不再贴上来,取而代之的是明目张胆地“偷拍”。
神策将军就在那里,虽然总是行踪成谜、不见人影,但这么多年,再新鲜也看够了,他又不会突然消失不见。
景元率云骑几次外出征战也都是大胜而归,他顺着太卜司呈报的帝弓垂迹坐标巡征讨猎,也去过帝弓光矢摧毁的列瓦汀-XVI。
罗浮工造司在那星球残骸中开采的光矢余烬尽数用在了景元身上,联盟内部有些人颇为眼红、难免蛐蛐几句,但谁让现在罗浮够格用这材料的还是只有景元?
直到又一次收到来自塔拉萨海岛的求救讯号。
步离人联合造翼者、携带着催生出的巨兽,满怀恶意等着罗浮云骑到来,这是一场报复,也是一场针对神策的绞杀。
景元看着斥候呈报的调查结果,声音听不出情绪:“塔拉萨贵族拿平民的基因片段去向步离人祈求长生?”
青镞比谁都了解这个人,知道此时他正压着沉沉的怒火,“他们被催化返祖也是报应,只是塔拉萨王子还在坚持抗争…”
她看着景元的手在沙盘上推演阵型,尝试了多次,才低声道:“塔拉萨反抗军似乎并不相信王子,也十分抵触罗浮援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金眸蕴着冷意,在青镞恍然的表情里笃定道:“塔拉萨贵族在两边下注,而只有真正的受害者,才会草木皆兵、举目皆敌。”
工造司近些年新研制出的雷弩、自动索敌的飞剑、结合公司机甲技术加固的铠甲…每个即将出征的云骑都配备上了罗浮现今最尖端的装备,可即便如此,景元也心知肚明,这一场战斗会死许多人。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步离人驱使着血眼睚眦冲锋在前,被昂沁赶出部族的力萨狼眸几近疯狂,残存的部下一旦被箭矢击中便会被他毫不留情地赶下战场、喂养给丑恶庞大的巨兽群,这头狼自己却躲得远远的,一双浑浊暗藏恐惧的眼睛逡巡着景元的身影。
长着硅化几丁质外甲的巨兽们放声咆哮,或许不久前它们还是衣着光鲜的塔拉萨贵族,带着古兽血脉的身躯随意挥扫就能把所有靠近的队伍碾成肉泥。
造翼者卷动皮膜般的翅膀,刮起的飓风扰乱了飞行士星槎的冲锋。
景元按着塔拉萨王子的肩膀,金眸向前注视着血肉模糊的战场,“王子的部队果然骁勇,有你们在前方抵挡,云骑才能更好地寻找巨兽的弱点,随军卜者正用法眼观测其构造,还请阁下稍安勿躁。”
对方神经质般咬着自己的手指,颤抖着声音祈求:“恩人、恩人、您六百多年前救过我们一次,这次一定也可以,对吗?”
“您救救塔拉萨…我、我的士兵快要死完了!”
“卜者还没有得出结论吗?”
“仙舟的武器、对、对!那些剑一定可以砍下它们的头颅的…一定可以的!”
景元从战局投影中收回视线,钉在汗珠密布、眼珠不安转动的王子脸上,嘴里慢声安慰:“别急,云骑还在观察,等找到机会我会让他们上的。”
……
直到王子的部队所剩无几,这所谓的机会还未找到。
王子沉默着,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流淌,发出诡异的“咯吱、咯吱”,他咧开嘴,啸叫出嘶哑难听的狠毒话语——
“您…您、你这个混蛋!快让云骑上啊!!为什么不让他们上!!为什么不乖乖去送死!!为什么!!!”
他,或它,头颅突兀地变形,不甘的嘶吼在回荡,浑身上下凸起尖锐的骨骼外壳,它正要暴起——
“喀、嚓!”景元手腕青筋微凸,白皙修长的指节死死嵌入它还未来得及变形完全的脖颈,任对方如何挣扎摆动都动摇不得。
咕、咳、咚——
“噗、嗤——”
大股腥锈的鲜血从大张的兽口涌出,些许溅到景元雪白的头脸上,他眼也不眨地徒手捏断了王子头颅,极快地下达指令,“符玄,扫描它,将结果同步给所有云骑。”
“是!”符玄咬牙抑制不住打颤的牙关,法眼高速运转的头痛几乎撕裂她的识海,可眼前绞肉机般的战局和景元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酷烈才更让她…恐惧…
塔拉萨王子的残党所剩无几,所幸反抗军首领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或许他是畏惧于景元随手掐灭王子的果决手段,但景元完全不管这些,指挥起他和他的部队来毫不手软。
即便用塔拉萨贵族间的密谋消磨了孽物不少力量,罗浮云骑仍不可避免地有了死伤。景元听到手下小队长大毫的惨叫,他的手臂被巨兽咬断,即将被拦腰吞没——
“煌煌威灵,遵吾敕命!”
耀目的金光将最为凶悍庞大的巨兽连同零落的云骑残骸尽皆湮没。
知晓巨兽弱点后局势瞬间逆转,景元这才允云骑大部队出击,按阵型逐个击破,而他,锐利炽怒的黄金瞳锁定住试图撤退的造翼者卫天种贵族和惊恐到动弹不得的力萨。
而他,他必要让主使者付出足够的代价。
“多谢您…”战斗终结后血腥泥泞的战场持续散发着恶臭,眼含热泪的塔拉萨反抗军跪伏了一大片,恳切激动地试图亲吻景元的衣摆,“您又一次拯救了塔拉萨…海神会替塔拉萨保护您…”
景元握着的阵刀滑落最后一滴血,恢复威严干净的模样,可但凡见到景元斩杀那两人的,都不会怀疑这持刀人的残酷锋芒。
“帝弓司命在上,仙舟以巡征讨猎孽物为己任,塔拉萨受孽物侵扰,仙舟当然义不容辞…”
他垂目,声音坚定,带着血痕的面容肃然,看不出任何胜利后的喜悦,一如过往的每一场战役。
“云骑军统计了伤亡数据,地衡司也已依次寻访了家属,你这几百年的薪酬也都纳入抚恤金和退伍金里,已依次发放下去了。塔拉萨那边的重建工作有工造司、天舶司帮助,公司传来了合作申请,自愿协助重建……对了,大毫他不愿意退伍,丹士说他情绪过于激动,恐怕不适合再征战了。”
景元闭眼听着,闻言叹道:“调他去地衡司,任执事官。”
青镞点头记下,又试探着问:“景元,联盟那边的质询会谈,你要怎么说?”
景元沉默,大庭广众下杀了塔拉萨王储,虽事急从权,但事后被问责也是跑不了的,往小了说是替塔拉萨正本清源,往大了那就是干涉其他世界内政,是要重罚的罪责…他沉沉叹息一声:“这件事只能实话实说。”
联盟如何看待他不重要,他自认问心无愧,不过,面上的处罚怕还是逃不过了。
“……以上,是我对塔拉萨战役的报告。除此之外,造翼者与步离人有合作,这不是个好消息。[卧底]已挑动步离人染干的猎群和啼颂种咥力的族群发生冲突,不久前云骑抓捕了咥力全族,守灵与她沟通后达成了‘一致’,咥力的族群将在仙舟看顾下生存,但[不允繁衍]。而她,会成为造翼者与步离人大规模冲突的开始…”
“神策将军,你在使这些阴损手段前是否考虑过仙舟对外的形象?还是说你治理罗浮就像在塔拉萨行事那般无所顾忌?”
“确实过了,塔拉萨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
元帅打断了还要再说些什么的质询者,一锤定音:“景元方才陈述的塔拉萨战报已将始末因果尽数道尽了,此役在星际和平播报中也是正面评价,塔拉萨新任首领更是称仙舟为应许之地,这还不足以弥补你们口中的错误吗?还是说,只要是景元做的事,某些人就非要挑出刺来?”
现场一片静默,元帅又淡淡道:“爻光,汇报下玉阙近期观测记录。”
爻光干脆地应了一声,朝景元看了眼,那人敏锐察觉,向她眨眨眼,露出个松了口气的笑来,浑似被中伤的不是他一样。
10
“哎呀,这个不够甜!”白露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挥舞着小手把跃跃欲试的团雀赶走了,霸占了整盘点心。
景元笑眯眯地支着下颌,随手在龙师诉折上勾画几笔,描了个神似白露的大胖龙团子,调笑道:“衔药龙女、衔药龙女,怎得又跟小鸟抢食?待会可又要吃撑走不动道了。”
“啊?!将军!本小姐哪有这么胖?你……”
“将军!您看看这两个小姑娘!连闯了六个红灯,差点把咱云骑弟兄运装备的星槎晃翻!”云骑骁卫是近十年提拔上来的,性情鲁直,此刻揪着两个一脸稚气的狐人女孩就冲进来了,打断了白露的抗议。
“哦?”景元提起了兴致,站起身走到阶下,先拍拍戈平的肩膀,让他放手,这才看向两狐,“叫什么名字?”
“我是驭空,她叫采翼!”左边的女孩大声回答,随后缩缩脑袋,尾巴不安地摇摆,“将军,我们技术很好的!没撞到云骑星槎。”
采翼不忍直视地扯扯大傻对头的衣角,绷着脸解释:“景元将军,非常抱歉,我们下次再也不在航道上竞速了,都是我们的错。”
驭空被压着低头道歉,面上不由带上些不忿,突然抬头,露出一双明亮骄傲的眼睛,不服气地大喊道:“是他们技术不行,才会差点翻车的!我只是速度快,又没有撞到别人!”
“什么?你这家伙,违反了星槎通行法还嘴硬!”
“哈哈哈,”景元突然的笑声引得几人都困惑地看过来,他笑着点点驭空和采翼,十足欣赏:“好一个不良少女,好一个星槎竞速。这样,你俩现在就去天舶司报道,往后星槎想怎么开就怎么开,不用管会不会撞到云骑,怎么样?”
三个人异口同声发出了声:“啊?将军?”
景元又走回工位,抽出两张报道单,招招手,哄小孩儿似得,“来来来,现在就填了,教戈平领你俩过去,往后就是战友了,好好相处。”
驭空和采翼面面相觑,但终究抵不住能随心所欲在空中翱翔的诱惑,最后还是稀里糊涂从闯红灯嫌犯变成了天舶司斗舰飞行士。
白露目瞪口呆地看着景元打发走三人,低头看看诉折上胖成球的龙团图案,心有戚戚,“将军,你怎么就这么又、又诓了俩小孩?”她虽体型没长大,但也有几百岁了,叫刚成年的狐人小孩一点不见卡壳。
“嗯?”景元眨眨左眼,凑过来小声道:“地衡司执事抓她俩很久了,一直追不上,我就让戈平守着终点接收云骑战备…这不抓来两个小天才?到哪开星槎不是开…对了,这事我只告诉你,别说出去啊,免得把人吓跑了。”
白露手中的糕点掉了,被虎视眈眈的小团雀们你一口、我一口地争抢一空,她看看空盘子,又看看笑得坏心眼的景元,嘴一扁,“我要在你的养生丹方里加黄连!”
这下轮到景元苦瓜脸了,因为青镞是会严格按照白露的丹方给他抓药的,哪怕他说了无数次他还不到养生的年纪,策士长只会端着药,一本正经地“啊——”,惹得景元也不好意思再躲。
“好白露,我错啦,不要加黄连可以吗?”
“不可以!将军忧思过度、觉少眠浅…其实早就该加黄连啦!”
青镞无语地看着磕瓜子的景元,他手边敞着便携垃圾袋,边磕边丢瓜子皮,还示意青镞也抓一把磕。按理神策将军和策士长不该这么闲,但谁让这正是斗舰飞行士双人竞速比赛刚结束的颁奖环节,天舶司内部比赛用不着将军颁奖,他就乐得在台上看热闹。
这热闹说来还是熟人——驭空、采翼和被搭档推着来表白的广渊。
亚军组合中的一人向冠军组合中的一人表白,在颁奖现场,多么具有观赏性的一幕啊。
暴跳如雷、勒令采翼拒绝的驭空,满脸羞红、越凑越近的采翼和广渊…组合起来更热闹了,景元看得不住噗嗤笑。
青镞本来没那么想笑,被景元笑眯眯欢乐的模样惹得,也没忍住笑了起来,不知不觉也磕起了瓜子。
青镞后来时常会想,当时应该多给景元抓点瓜子,毕竟很快,那时候的很多人、很多事就都变了。
“白露怎么会出事?”景元神情冷峻下来的时候不多,他步子迈得极快,青镞险些赶不上。“龙师说是龙尊传承出了问题,可能要昏睡一段时间,景元,你现在过去也见不到龙女的!”
景元脚步猛地定住,按按眉心,痛哼一声,按着心口大口喘气、身子晃了几下就要往地上倒,戈平和青镞急忙一左一右扶住他。
“将军?您怎么了?”
青镞听到他急促的、似乎喘不过气的呼吸,看到那急速褪去血色的薄唇,吓得脸色煞白,嘶喊着示意戈平:“快去丹鼎司找人!你知道找谁,快!”
“景元、景元?将军!将军…”
景元感受着丹腑传来的剧痛,霎时间明白了,那个来通知的持明侍女有问题,她递来了白露临昏睡前写下的养生方,却也在那上面做了手脚。这种细胞活性被抑制的感觉,是朱明研制出的毒素,专门用来克制长生种孽物的自愈能力,是一种十分狠毒的东西,在联盟也是明令禁止再启用的。
如今这毒被用到了他身上…
怪不得他突然心慌地坐不住必须要去找白露,这东西还有刺激情绪、影响思考的功效…
特地从朱明觅得毒药,还趁着见不到衔药龙女的关口…
好歹毒的手段,好默契的配合。
这是非得置他于死地不可。
是谁?
是谁?
药王秘传?
龙师?
十王?
或者,联盟内有些人总算容不下他了?
……
他的大脑昏沉,各种想法凌乱地拧巴、盘旋,剧烈的疼痛让他对身体的感知极速散去。
丹腑像被人贯入一大团荆棘粗暴搅动,身体冷得像破了个洞,生命力从那个洞里快速流失…
逐渐涣散的金眸无力地缓缓闭合,在长睫掩盖下执着地留了条暗金缝隙…
是谁…
丹枫被流放的转世吗?
还是如今杀人如麻、面目全非被各界通缉的刃?
还是……魔阴身时就要杀他、几百年未曾现身的恩师镜流?
不…情绪不对…
冷静、冷静、冷静…
“景元!景元!”青镞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景元本就白的脸色几乎是惨白了、隐隐透出失血的灰,手冷地吓人,但仍死死握着拳头,紧咬的嘴角缓缓溢出黑色的血丝、随后便是大股深黑血色。
闭合的眼睫被泪水打湿黏成一片,她从未见过景元哭,第一次见就心痛得恨不得原地转生。断线的珠子般一串串渗进蓬松白发里,墨染的泪痣一遍遍被洗过,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丝哭腔,痛极了才闷哼一声。
青镞边擦血边哽咽,她再也、再也不要见到这人如此痛苦委屈的模样。
“将军!我来了!”
穿着丹鼎司制服的人跑得比骁卫戈平还快,跨过最后几个台阶猛地跪下去,直接给景元扎了一针,急切地吐露情报:“龙女身边有药王秘传的人,持明不干净。我们抓了他们太多人,他们早就怀疑还有内鬼,这次也是故意暗害将军,就是因为想加入药王秘传必须自愿服用守秘毒药…”
他不住地抽搐痉挛,但为景元注射解药的动作一点不乱,“当年将军训练我们的戒律我一直没忘,只是不能最后再向将军汇报战果了。我们死了很多人,他们、他们用了所有手段,但是牺牲的弟兄没有一个开口…我的死相可能也不会太好看,但是、但是能为救将军而死,恐怕那些弟兄都嫉妒坏了…”
他边说边吐出大口黢黑液体,腥臭的长虫掺杂,仆一落地便化成黑烟。
“戈平、戈平也…”他没说完,就被毒腐蚀掉咽喉,再也说不出话来。
临死前,他的手还死死抓着景元苍白的手腕,那儿重新开始鼓动,一下、一下…越来越有力。
他的眼睛牢牢望着景元,最后的视线深深扎进那双眼皮颤抖着、缓慢睁开的金瞳里。
景元安静地倚在座椅靠背,手腕上残余的黑色手印和淤青指痕是那位云骑卧底最后存在的证明。
他失血的嘴唇微弱地翕张,发出声哭腔,景元顿时抿嘴,闭上眼急喘几声,复又睁开,看向戈平,“你也中毒了。”
戈平平静地回视,缓缓跪地,伏地吐着黑血,“将军,您应该早就知道,我是药王秘传的人。但无论您怀着什么心态将我提拔到骁卫,还多加信任、时时栽培,戈平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您是真正为受难者考虑的人,而不是他们口中身无建树、玩弄权术的巡猎走狗。妖弓祸祖将我的家乡湮没,但将军帮我们找了新家,他们说您是做戏,”他半边脸烂得不成样子,“但他们连戏都不愿做,哪来的脸说您……将军,景元将军,我、我来自列瓦汀-XVI,我叫……”
……
“青镞,”景元茫然地看着两滩灰烬,好一会儿才又唤了一声:“青镞。”
“我在。”青镞握着景元冰凉的手,肿着眼睛在给他擦痛出的汗,哑着哭腔:“景元,你要休息一段时间吗?”
“不,”景元紧紧闭眼,又猛地睁开,茫然尽散,更深沉的东西开始氤氲,“抓捕停一段时间,此事定性为药王秘传刺杀,让丹鼎司里的云骑先蛰伏着,稍后用我的字体回复下龙师诉折……”
他黄金般璀璨的瞳眸微缩,还在持续作痛的身体陷进柔软的垫子里,在青镞擦到眼睛时缓缓合上金眸,嘴里喃喃:“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连根拔起的机会……”
他像在说给自己,又像在说给什么人。
“不急……”
11
不等景元彻底养好,曜青、方壶的烽火信号先一步抵达仙舟,丰饶民联军再度成形了!其间甚至有云五曾经击溃过的妖星[计都蜃楼]。
数年间,景元都未能见到沉睡的白露,曾被毒素浸染过的丹腑偶尔还是会隐隐作痛,但战局容不得耽误。
除了罗浮本土舰船未动,景元几乎带走了全部军力,哪怕如此,这一战还是数次濒败。
他苍白的手在战局投影中无数次徘徊,但压倒性的兵力差距摆在那里,再是智计卓绝,都打不了如此悬殊的战争,而这必败的局面,却绝对撤不得。
玄全冰冷的脸在持续增长的死伤面前也沉痛下来,她显露龙尊本相疯狂地扫荡孽物,可那些已死之物还会复活,一遍又一遍卷土重来。再这样下去,她或许会陷入龙狂。月御率领着青丘军极力延缓[计都蜃楼]的坠落吞噬速度,但持续坍缩、被吞没的洞天还是昭示着苍城仙舟的惨剧即将上演。
符玄急切的步伐绕过奔走的策士、云骑,猛地推开属于指挥者所在地的舱门,对上景元疲倦的脸,“景元将军!必须坚持防守!占卜显示…”
景元打断:“天将会议的结果是不能单纯采取守势。”
符玄胸膛剧烈起伏,明明早已知道,却还是不甘心,“景元将军,以云骑现下的力量,已不足以取胜,”她双手猛地撑在桌案上,直直盯着景元的眼睛,“唯一的转机,是令帝弓垂迹示现!”
她的心脏因恐惧紧缩,鼓动的血液令她脸颊滚烫。
出乎她的预料,景元只是点了点头,认真询问:“你想怎么做?”
符玄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一股脑吐出自己的想法:“玉阙仙舟拥有联盟中观星的第一重器,瞰云镜。这座装置不仅能用来观察,它也可以向外发射讯息…我的意思是,用天艟将瞰云镜运往方壶,向帝弓光矢最后的所在处求救。争分夺秒的话,在那颗星星落下前,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很清楚…帝弓降世临凡的唯一征兆和可能带来的后果,对吧?”
“是的。作为方案的提出者,我愿意亲临战场,执行此事。”符玄神色严肃,她十分明白自己提出的想法有多惊世骇俗。
景元站起身,垂眸注视着满脸视死如归的符玄,“多谢你的建言。只是,危机之刻应当由六御勠力赴难。何况,你并无权限操作那器物。若事情因此失控,我作为进言呈辞者,会担负全部的后果,希望符小姐不必多虑。”
望着景元离去的背影,符玄突然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能全权使用瞰云镜,乃至以辨读帝弓诰谕的方式发出讯号的人——唯有竟天一人……
帝弓的光矢照亮了被孽物淹没的星空,也就此湮没了方壶近五分之一的洞天…
罗浮仙舟共损失斗舰六万三千余艘,飞行士十二万余人…
曜青仙舟的月御将军死守瞰云镜,与发射讯息的玉阙太卜一道湮灭在帝弓神矢下…
这一战赢了,但没人高兴得起来。
“咳咳…”景元披着将军服批阅公文,有气无力地喝了一大口苦涩的汤药,“龙师把白露安置在丹鼎司了?咳、把龙女当筏子、咳…”
符玄叉着腰,不客气地夺过景元的笔,“景元,生病了就好好修养,这些、额、这些公务大可以…”她瞅瞅高垒的公文,迟疑地继续说:“我可以帮你处理一部分…”
景元笑了下,“符卿,这可是将军才能看的军务,你在太卜位子坐了没几年呢,先别这么努力吧,有这么勤勉的符卿在,我都不好意思躲懒了。”
罗浮在方壶一战中同样损失惨重,本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可谁料萨金夏都突然受难、喀拉力克又现虫灾,彼时仙舟还能出战的就只有罗浮。
景元这纯粹是累的,加上当年受过的毒多少还残留了影响…幸好苏醒没多久的龙女就在丹鼎司坐诊,多喝点掺了龙女眼泪的药,彻底痊愈当然是指日可待。
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吃啥啥香,不如说因为战事渐歇,胃口还更好了呢。
还有功夫将符玄从玉阙提溜回来,生生教这个未来玉阙太卜先成了罗浮太卜,算是彻底在罗浮安了家,成了景元手下得力助手…之一。
符玄哼了一声,叉着腰骄傲道:“要不是这样,你也不会特地向爻光把我要过来吧!”
景元笑眯眯地点头同意,“太卜大人本事顶天,也不占地方,正是罗浮需要的栋梁之材啊。”
粉发少女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都没听出景元的调侃,又端起太卜的架子挺起胸膛,“那本座就回去继续主持太卜司事宜了,景元,你好好休息,近期观测结果一切正常,不必太操劳了。”说完,她迈着端庄的小步子走了。
青镞端来一盘甜嘴的点心,她刚与昂首挺胸、意气风发踏出去的符玄互相问候过,想也知道是景元又给人说开心了。
“景元,歇歇嘴皮子,吃点东西吧?金人巷商家新送来的。”
景元眨眨眼,吐出口气:“若是嘴皮子能把所有人说开心,我倒愿意一直耍。符卿作为观测命运的卜者,不需我做些什么她也早晚能走出来…”
青镞轻叹,“驭空司舵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有那个孩子在,她会走出来的…”
“时间…”景元含了一口点心,入口即化的甜蜜滋味缓解着隐痛的太阳穴,他困倦地缓缓合上眼睛,仿若叹息:“时间确实能愈合一些伤口,但也会消磨情绪啊…”
他睡着了。
白驹过隙,斗转星移。
罗浮平静地航行…
安详的日子里,新一代好苗子也露出头来。
天舶司接渡使停云,牵头与公司签订了新的贸易协定,还从塔拉萨入手,尝试撬动公司独大的运输行当,是罗浮商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太卜司卜者青雀,在符玄嘴里十分天才却性情懒怠,“但本座自有妙计驱使她偷懒不得!”对弈中符玄这般对景元说。
丹鼎司衔药龙女白露,在罗浮云骑百姓间颇富盛名,亦受持明普通人爱戴,虽仍身负枷锁,但有年年借问诊去探望的景元在,任谁也不敢真的对她下手。
拒绝公司邀请执意留在工造司的短生种莱恩、从曜青来罗浮的新人云骑素裳、十王司新人判官藿藿……
景元闭目浅眠,被一只小手攥住发绳,他不曾睁眼,也知道是那个孩子。
彦卿,叛离联盟、加入白狼猎群的彦游临死前托付给征讨云骑的孩子,辗转上交给了景元。
他便也是有娃人士了,借此数次邀郁郁许久的驭空探讨如何养娃,将她的注意力逐渐移到了教育孩子上。
闭目将军随手一揽,将张开双手咿呀叫唤的娃娃抱在怀里,他轻轻拍抚着小孩的背,带着睡意的声音慵懒,慢声哼唱起不知名摇篮曲,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出云骑军歌的调子,被他一通降调、减速,糊弄起还不识字的小孩儿了。
青镞静悄悄走过,景元和他怀里的金发婴孩睡得很香。她给一大一小披上绒毯,侧过头,看见罗浮百年不变的人造太阳,正投下暖融融的光,照得窗外亮堂堂。
12
景元半跪在地上,笑眯眯地张开手,“彦卿,过来呀,过来有热浮羊奶喝哦~”
“卟…抱…”被养得白净的小小团子站在厚实地毯上,吐出个泡泡,金眼睛忽闪着看景元,伸出手要抱。
“走过来,彦卿,走过来…”景元屏住呼吸,看着彦卿抬起脚,然后直直向地面栽去——
“哎——”景元弹射过去,及时接住即将倒在绒毛里的男孩,单手拥着向上掂了掂,笑呵呵地转了一圈:“哈哈,不怕,我不会让彦卿摔的。”
“唔?”
青镞抱着一摞文书,无奈:“神策府包得连块石头掉下去都没声,他哪儿见怕了?”
景元抱着彦卿坐回工位,轻咳一声,“等彦卿彻底学会走路就好了,是不是?”他捏捏手感很好的小肉脸,翻阅起文书。
白发被彦卿抓进嘴里啃也不生气,边看公文边兴致勃勃地道:“青镞,彦卿的抓周礼就快到了,你说我要放些什么呢?”
青镞看着这一年来几乎是景元手把手带大的孩子,吐槽:“放什么先不说,你得先出去等着。”
“嗯?”
“他绝对先抓你的头发。”
“唔…”景元顺着头皮牵扯的力道侧低脑袋,若有所思,“你说得对。”
青镞:“……景元,你真是没救了。”
景元教彦卿喊过他的名字,从简单的元字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里,彦卿都叫他“元元”,像在叫什么家养猫而不是监护人。
再大点的时候,彦卿开始上学宫,接触到了神策府以外的人。
他慢慢开始学着那些人唤景元“将军”。
“将军,彦卿不想再去学宫了。”他挥完一万次木剑,走到正侍弄花圃的男人面前,坚定宣布,可还是有些紧张地捏着手心,等待男人的回答。
“哦?”景元放下喷洒壶,往地上一坐,招招手示意彦卿过去。
他揽着小孩,掏出颗糖,慢条斯理剥开糖纸,在彦卿的注视下递过来…反手抛进自己嘴里。
“将军!”彦卿合上嘴,他正是不经逗的年纪,方才紧张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嗯。”景元笑眯眯地摸摸彦卿的脑袋,嘴里含着糖、说话更慵懒随性,“方便跟我讲讲原因吗?不喜欢文化课?”
彦卿抿嘴,垂着眼睛不说话。他从没这样过。
景元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便不再问了,“不想去就不去,跟着我学文化课也没差。”
彦卿高兴了,得寸进尺地宣布:“我要加入云骑!”
景元没有立刻答应,嘴里的糖果只剩一点,他咬碎咽下去,拒绝:“不行,你还太小了。”
“将军不也是很小就加入云骑了?”彦卿有些着急。
景元叹气,“彦卿,你不必什么都向我看齐的。再说我还学宫毕业了呢,这个你怎么不看齐了?这灵活处事不会也是在我这学的吧?”他站起身,罩着小孩脑袋轻轻呼噜一把,慢悠悠重新侍弄起花来,“练好了就去洗漱吧,明天你就在神策府看书,学宫那边我教人通知下。”
彦卿应声,没精打采地垂着脑袋,慢吞吞往外挪。
“等你能在对练或者对弈中赢了我,我就让你去云骑。”
“真的!!将军?”彦卿跳到景元身边,叽叽喳喳的,比鸟雀还闹腾,“将军!真的吗?”
景元想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但又想起刚还又逗了次小孩,清了清嗓子笑道:“明早给你立字据,盖神策将军印,这样你信了?”
彦卿高兴地想再挥一万次剑,大声道:“信信信,将军真好!谢谢将军!待会儿见!”他离巢的小鸟般欢快地跑了,不知要将好消息分享给哪个学宫的朋友。
景元拔掉一棵杂草,轻轻吐了口气。心想,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彦卿抓周时,景元在屋外透过窗户看,这孩子比他当年还会挑,准备的零碎统统看不上,直冲守卫云骑的剑上招呼手,云骑怕划伤他到处躲,被追得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是景元进去解了围,成功用头发吸引了彦卿的关注,让无辜的云骑护卫免于头晕。
但彦卿和剑的缘分也自此结下,此后再未分割。
那孩子的剑术天分如此高,打败他是早晚的事,景元清楚这点。
他也清楚,云骑上阵,生死不论。彦卿选了一条在将军庇护范围之外的路。
可要飞的鸟儿,人是关不住的。当然,景元从没想过改变彦卿的想法,他总是乐意让身边的人放开手去做想做的事情,他来做那个兜底的,在养孩子这事上也一样。
哦对了,瞒着他做非法且操作者自己都收不了场的人体实验不包括在内。
单给孩子买剑,就已经让他彻底变成穷光蛋了。养小孩之前,他的薪酬一贯是全数充入云骑抚恤金的,养小孩之后,他终于知道要给自己留点,连高龄补贴都申请了,还被元帅关切地询问心理状况…
堂堂一将军,怎得会没钱花?
问题是景元在罗浮根本没有用得到钱的地方!商家巴不得他天天来白吃白喝白穿白玩,广告词都想好了,什么“神策将军力荐”“将军来玩过的街边小店”“将军每日一杯的热浮羊奶”…
唉,已经有很多家这么取名了…
知名连锁品牌研发出新产品,第一件事便是送到神策府,排着队请将军试…
这种情况下他很难意识到缺钱是种什么滋味,彦卿做到了。
景元能做的,只有倾尽全力教导、训练彦卿,寄希望于让他在战场上能活得更久、更好一点。彦卿剑术进步神速,打不用神君的景元时都毫不费劲了。景元又开始担心他武力拔尖会被敌人谋士针对,又压着不爱看书的少年读兵法、作战分析详解…
等彦卿在罗浮无有敌手,以云骑军历史上最年轻的骁卫之资随景元征讨巡猎,屡立战功、意气洋洋时,景元又开始考虑如何收敛少年过于毕露的锋芒。
白发将军躺在安放在花圃中央的躺椅上,望着罗浮七百余年未有更改的人造穹顶,金眸困倦地半阖。
“将军!”少年意气昂扬的声音在回响。
他对上少年弯下腰望来的眼睛,“将军,策士长教我来通知您,您的一日假期提前结束了。”
景元彻底睁开眼睛,快速起身,准备换将军制服,“有紧急军情?”
“不是,”彦卿抱着剑,也不太理解,“她说星穹列车重新起航了,您肯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景元已经收拾好将军行头,闻言顿了顿,缓缓牵起嘴角,“机会来了。”
他转过身,脚步稳健地朝等候的轿辇走去,少年侍卫寸步不离地跟上他,困惑的询问和景元意味深长的笑声一道逸散在空气中。
或许是要赌上命的危机,但也是绝佳的机会。
景元一双金眸望出去,与洒落的明媚阳光交相辉映,照得罗浮到处都是祥和平静的模样。
END.
写到最后崩溃了,本来想扩写的部分就都成流水账了,深刻体会到七百多年是真的很长,能发生很多很多事……
后续接主线剧情,星穹列车重新启航,景元借一明一暗两道骑兵解决了幻胧之危、扯出了药王秘传魁首等人。
演武仪典又抓住了龙师的尾巴,丹鼎司迎来了镇得住场子的持明族司鼎灵砂。
景元这个计划极大可能是和元帅通过气的,派飞霄和怀炎来质询,也切实是在帮景元,一方面堵住蠹虫的嘴,一方面这两位将军分别是武力担当+政事协理担当,正是景元激浊扬清需要的助力类型。
派灵砂来做司鼎也是非常妙的一步棋,景元当初本就是被误会的,他又那么高情商、会说话,这下本来有点幽怨的灵砂反成了坚定的景元(罗浮仙舟)派,有她在,可以说是持明内部观念不同的派系争斗…
而景元果然是等丹恒这个卡bug的存在拿下涛然才登场,他后续的处理也是把涛然交给持明中很有威望的玄全。
这个男人行事太稳健妥帖了,在能考虑到的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极致。
不愧是在罗浮刀山火海之位上支撑了七百年的将军…越品越爱他。
文里说的彻底根除毒瘤的机会就在这了。
景元所谓的“只是一时身份的罗浮将军之位”被他做到极致了,就这还戏里戏外被蠹虫蛐蛐,我真的会有点红温,搞搞清楚七百多年是什么概念好吗???是二十岁的至少35倍!
他跟符玄说防火防盗防队友这事没写上,有点遗憾(好笑又心酸的,唉)
一些考据和废话:
①目前只读了罗浮地区的文本,因此与公司博弈部分全是捏造,但两方势力有合作的同时确实也在互派间谍……
②战役名都是从罗浮文本里抠出来的确定是罗浮主战或参与的——
以及很想知道青镞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星历7380年景元斩魔阴身镜流—7700年,320年间没找到相关战役文本,但正好对上了青镞说的出征三百余年,不确定是不是在其他资料里,有知道的真诚希望能与我分享下;
星历7700年,罗浮演武仪典,景元向雅利洛六号发送邀请函;
星历7800年左右,根据大毫日记可知发生了如下战役:天戈星、巨人之臂战,塔拉萨的海岛战,敌人为长着硅化几丁质外甲的巨兽、生着皮膜般翅膀的孽物;
星历7900年雅达尔变星、墨蓝梦魇、白骨之指战步离人苍牙猎群;
星历7954年列瓦汀-XVI,云骑到达时已归入死灭世界,有提取到光矢余烬;
星历8072年发生方壶之战(计都蜃楼重现)、后又有萨金夏都突击战、喀拉力克虫灾
③青镞的年龄也不小,持明诉折中批注部分可知景元刚当将军时青镞就已在身边了…
④云上五骁时期击溃过的敌人,根据文本看来后续是有卷土重来的。
⑤神策府与十王司有向丹鼎司/药王秘传派卧底,看样子潜伏得不错,传递出来的实验资料很惊人
⑥十王司重犯名录中「瞽目王酋」为「歌民」一族的巨贾,巧合的是卖景元咪咪的无良商人也是沿街叫卖的化外「歌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两位是同一人,但我想这样写会让情节更有趣。
文本包含的如下内容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依照神策府与其的交易,罪囚应随时应召帮助十王司判断嫌疑人口供之真伪,以功劳换取每年七日的自由。因其多数时间表现出较为配合的态度,可适度满足其要求,以安抚其情绪。
备注:歌民一族视觉能力有限,主要依靠听觉感知外界、进行交流,其人为个中翘楚,可用双耳辨别出声音中最细微的变化。与其交谈时,应当借助声音合成机巧进行对话。
避免在与该犯人交谈中提及「景元」。
⑦罗浮善宏学宫文化人类学博士宗光,有一学生名彦游,叛离联盟加入了白狼猎群,他的姓氏让我很在意,基于不认可彦卿姓马、剧情内似乎有意在将云璃、彦卿俩孩子进行对照、云璃父亲含光也算是不可说的“罪”,我便二创彦卿为其子…(一切以官方后续剧情为准!)
⑧猎剑日记:赤棘中云璃自述这把魔剑多半注入了一些克制长生种细胞活性的毒素,可攫取长生种生命力为己用。
而药王秘传·证物集册的重要指示中有提到:“按照已知情报推断,其中几条猎狗参加过我们的重要行动,甚至包括在神策府的那次失败的行动。如果没有猎狗潜伏,那个闭目将军恐怕已经没命了。这对我们影响有多大,可想而知。”
一方面佐证了药王秘传内部有云骑卧底,还不少;另一方面,景元曾经险些在这次刺杀里丧命,推测刺杀武器内包含赤棘同款功效的毒素…(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景元将计就计,毕竟此文本是药王秘传视角)
云璃消灭它后在塔拉萨修养了半个月,打算乘商船返回朱明仙舟。一方面佐证了塔拉萨有和仙舟形成贸易网络(停云角色故事一),商品有塔拉萨青椰、灯鱼苗等,另一方面也显示挫败孽物之后仙舟还会与当地合作发展贸易。
⑨景元的父母相关还是只有短信及角色故事里的寥寥数语…
青镞所言的年迈垂死等待的,究竟是狮子还是景元父母?抑或两者皆有?再不展开讲讲将军的父母亲,我就一直这样造谣了!!!
⑩白露角色故事:患者:景元(仙舟人),男,年龄不详(十王司肯定知道)。
彦卿角色故事:“举凡将才,多半自幼显露天资。千年以来,自巡猎中脱颖而出的麒麟儿不可谓不多。只是尚未成年便被授予了军职,时人耳闻,评说一句「将军荒唐」也不为过。”
这里与目前同担梳理的景元二十多岁就担任将军又有了冲突, 毕竟将军自己便是未成年就担任将军,彦卿十几岁做骁卫又有什么惊奇?
合理的推测是景元的年龄等信息是保密状态,这也与白露不知道景元年龄的情况相符了,三月七问景元年龄的时候他也是避而不答…
很可能罗浮乃至仙舟知道景元真实年龄的人要么都没了,要么在编制内身居重要岗位不允外传…
神秘兮兮的,感觉后续出仙舟新角色才会挤牙膏一样把涉及景元的往事拎出来讲…有望成为牵引仙舟剩余角色出场的吉祥物(悲)往后但凡仙舟文本我是不会再落下的了,指不定哪个犄角旮旯能抠出一星半点猫猫走过留下的爪印来…
PS:本篇考据相关只看了罗浮文本和罗浮相关角色故事,仅为二创,切勿较真。
发现还有没看过景元年龄推算的,二编贴一下
已知目前主线时间点为星历8100年(仙舟纪法)🟰筑城历700年(贝伦伯格算法),以下文本来自w!b!猫砂盆景姐整理——
仙舟相关文本:
①2.5主线过后任命灵砂成为丹鼎司司鼎的时间是仙舟8100年。
②《玄黄》简介:饮月之乱发生在7379年。
③《飞光》简介:镜流堕入魔阴,景元斩恩师的时间是7380年。
④2.5版本活动剧情与某持明对话:他20岁时在剑首大会上被一白发女子打败,养伤到此次演武仪典,他目前760岁。可推算镜流参加剑首大会成为剑首在7360年。
贝洛伯格相关文本:
①主线过后的贝洛伯格目前是筑城历700年。
②贝洛伯格大事年表:筑城纪元前30年左右星核降落行星表面,筑城纪元前20年左右反物质军团向雅利洛六号正式发动入侵。
③本次活动伊戈尔奋战向其他人说明家乡正在遭受反物质军团入侵并进行求救,推断他来仙舟的时间晚于反物质军团正式侵略雅利洛六号。
以上,综合相关信息,可推算雅利洛六号最早遭受侵略时间在仙舟7375年左右。
此时的景元形象在官方设定中被称为“少年景元”,根据广泛定义,少年的年龄是10-18岁。(仙舟人成长至成年后不再衰老,此前和短生种一样成长)取景元年龄最大数18。
官方文本中,景元在饮月之乱之后成为将军,即7379-7380之间,取最大值7380。
则景元成为将军时的年龄最大为:18+(7380-7375)=23岁。
Ps.活动剧情中景元与伊戈尔的合照,目测年龄应该在14-16岁,则他当上罗浮将军的更准确的年龄应该是:【19-21】。
飞霄年龄推算(本人考据➕推测):
千星纪游:飞镝追星显示飞霄逃出去被月御救下时是少女体,我们往最小算10岁;
遗器勇烈套讲的就是月御的故事,她为了守卫瞰云镜死在第三次丰饶民战争、即方壶保卫战中,而这场战役由帝弓光矢终结于8072年(见阅读物《帝弓垂迹录》),可推得月御死于8072。
根据阅读物《丹鼎司邸报栏的另一页》可知当前时间点为8100年。
按最紧凑、年龄最小的算法,飞霄至少也有(8100-8072)+10=38岁了。
这个是按最夸张的小来算了。千星纪游里三套衣服区分了她不同时期,一套逃亡、一套月御弟子(青丘将士)、一套曜青将军。
不论是常理还是短片、文本,都显示在月御救下她到月御死这期间有段时间跨度。
因此最合理的年龄段是38~50及以上。
而她是狐人,不按比例,做将军的年龄都最多和景元持平,如果按比例那景元妥妥童工上岗…
当然,将军们都很了不起,以上只作为对评论区疑问的解答
十级芙学家那维莱獭
獭可能不大懂人类,但一定懂芙。
盘了一下那芙目前为止比较有意思的相处。
首先,回到初见,派蒙说:“这就是枫丹水神与最高审判官之间的关系吗?”
[图片]
是个什么关系呢?
肤浅来看就是熟稔到互损(单方面)
我喜欢一点宿命论形而上的东西
这里给我的感觉是,一语道出了他俩关系中的阴影。
这段关系中,多思的是那维,了解对方的癖好,关注对方的心情,好奇对方的行为逻辑。
但是獭不愿意说,芙也不知道。
獭对芙的了解与在意程度应该远超芙的认识。
佐证:“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图片]
这里...
獭可能不大懂人类,但一定懂芙。
盘了一下那芙目前为止比较有意思的相处。
首先,回到初见,派蒙说:“这就是枫丹水神与最高审判官之间的关系吗?”
是个什么关系呢?
肤浅来看就是熟稔到互损(单方面)
我喜欢一点宿命论形而上的东西
这里给我的感觉是,一语道出了他俩关系中的阴影。
这段关系中,多思的是那维,了解对方的癖好,关注对方的心情,好奇对方的行为逻辑。
但是獭不愿意说,芙也不知道。
獭对芙的了解与在意程度应该远超芙的认识。
佐证:“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里真的很像气定神闲的猎手捕捉猎物。
那维,嗯,有时候挺dom的。
当然还有后面的名场面。
“我竟然不知道你还这么关注我。”
“你……”
法庭上他俩有意见不合,但是一唱一和眉来眼去的也很多。这里放一张气呼呼的芙芙。
复盘法庭的时候发现芙脱线是第一场,在线是第二场,回想一下,第一场之所以脱线,其实是她在借这个与黄毛比拼的机会扮演神明,所以会很浮夸。
第三幕第四幕眼神戏最好品。
你芙的迷魂汤:
那维视角下,贴脸杀。常年近距离面对这张脸,顺应这个人的恳求真的会成为习惯吧。。
面对葡的要挟,芙:眼神求救;獭:秒懂救场。
芙对獭是下意识的依赖,
獭对芙是下意识的关注与保护。
胎海危机,獭的表现:请旅保护好芙——压胎海——芙怎么样了。
klld都看出来的归心似箭
聊天聊着聊着光顾着看芙了。
雨声寂寂,一眼万年。
那维传说任务,神芙跟人芙对那维的话的意思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更哲理,一个更有烟火气。
永远在猜但永远猜不透喜欢的女人的心思。
你芙感情上一直狠狠拿捏。
神芙也好人芙也好,都有当感情骗子坏女人的潜力,外貌魅力+甜言蜜语+对感情敏感,两个芙都有拿捏别人感情的天赋。
说到外貌,獭初见神芙那个表情跟那句“你……”神芙说是惊讶,但不如说是惊艳,还有点温柔。
你说他下一秒从背后变出一束湖光铃兰带她去约会我都信。
完全是被老婆美迷糊了的状态。
最后诀别是在舞台,戏剧性的落幕。
神芙的动作很多,忽远忽近。
神芙的走位、坦白、“水龙水龙别哭啦”以及最后的落幕,都让人相信她是有意识地,想给獭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真是狡猾啊,芙卡洛斯。”
既是演绎与套路,也是真心。
我一直支持一人论,因为神芙人芙本质是一样的,只不过人芙长期处于负面状态,显得虚张声势。
神格如果完全没有人性,也有一种可能是神芙在按照人芙的性格去演绎最后的别离。但是米没有解释,也不做过多猜测。
除此之外,獭的感情也是无法切割的,对神芙的一眼惊艳与温柔眼神,意识到她不是芙宁娜之后的警惕,得知真相之后第一时间是对人芙的心疼,从这里内心就开始哭了。神芙最后离开,獭的难过是一种很沉重而多元的悲痛,这里原没展开讲,但是前后剧情的勾连可以解读一下。
1.对神芙,对手戏顺其自然产生的,都能理解。
2.对人芙,回顾剧情的时候发现獭对卡雷斯一事的总结:
曾经不愿意相信,对人类来说,会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
这一切都可以说是为了正义,高于生命本身的正义。
……
我想对卡雷斯先生说声抱歉,这一切,我应该早些注意到的。
我为此而感到悲伤,难以释怀。
而审判芙有罪:是人类而非神明 时,芙为了证明自己是神,把手伸到了胎海水里,这是她眼中高于生命的正义。
后面獭得知真相,很难说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钦佩、心疼、后怕与愧疚,应该都有。
还有他其实是很注意芙在最终审判上的情感变化的,芙传说任务中獭对我们说:
一开始我看到的是獭借机表白,后来回看剧情才发现獭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芙:我还是那个芙宁娜,但是你们却不站在我这边了,是因为我不是神明就没人喜欢了吗?
獭:这种喜爱并非虚假之物。不是你神明身份带来的,而是你本身带给我的。
獭突然这么说完全就是发现芙在意,发现了芙的心结。
先写到这。
缓缓。
Good Omens. 2019.
我无法拥有你的时候,我渴望你。
我是那种会为了与你相见喝杯咖啡而错过一班列车或飞机的人。
我会开车穿越全城来见你十分钟。
我会彻夜在外等待,假如我觉得你会在早晨打开门。
我编织着我们可以在一起的世界。
我梦想你。
——詹妮特·温特森《欲望》
如果这都不算爱,人间哪有真情在
Good Omens. 2019.
我无法拥有你的时候,我渴望你。
我是那种会为了与你相见喝杯咖啡而错过一班列车或飞机的人。
我会开车穿越全城来见你十分钟。
我会彻夜在外等待,假如我觉得你会在早晨打开门。
我编织着我们可以在一起的世界。
我梦想你。
——詹妮特·温特森《欲望》
如果这都不算爱,人间哪有真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