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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小理

自宫学院的自宫少年——论如何骗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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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你发明的【接触型高次元生物诱捕器】?”


——嗯哼。


“有动静吗?”


——有的。


“哪里?”


——我敢肯定,刚刚几秒,有高次元生物对【诱捕器】进行了不止一次的点击。


“是吗……我什么也没看到。”


——人家是高次元生物,学长。


……


事情是这样,


我们大学有个【自宫学院】,


【自宫学院】只收【自宫少年】,


指定教材是葵花宝典。


小宫是那里最好的学生,


也就是说,


葵花宝典被他练了个对穿,而且他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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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你发明的【接触型高次元生物诱捕器】?”


——嗯哼。


“有动静吗?”


——有的。


“哪里?”


——我敢肯定,刚刚几秒,有高次元生物对【诱捕器】进行了不止一次的点击。


“是吗……我什么也没看到。”


——人家是高次元生物,学长。


……


事情是这样,


我们大学有个【自宫学院】,


【自宫学院】只收【自宫少年】,


指定教材是葵花宝典。


小宫是那里最好的学生,


也就是说,


葵花宝典被他练了个对穿,而且他没蛋。


……


我和小宫组成了科学研。


小宫喜欢发明,


我喜欢挂名。


……


这天,


小宫告诉我,他发明了【接触型高次元生物诱捕器】。


“什么诱捕器?”


——就是【文章】开头的那个东西。


“什么开头?”


小宫总说些莫名其妙的玩意。


不过没关系,


他常发神经。


果然,


——学长。


“又怎么了?”


——我要告诉你真相。


“请。”


——这个世界有问题。


“每个人都这么想。”


——学长,听我讲完,


——你知道我把葵花宝典练穿了对吗。


“知道。”


——我借宝典之力飞升,渡过三界五行,悟见我们【上面】还有东西。


“哦豁。”


——是远比我们高级的生命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学长,我问你,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


“你是吃了个哲学家?”


——回答我,学长,认真的,我们是什么。


“傻逼大学生?”


——大学生也是人。


“……是人。”


——人有什么?


“呃……有头有脸?”


——好,学长,你见过我的脸吗?


“我挺希望我没见过。”


——那你形容一下我长什么样子。


“……”


——……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不对。


“哪里不对?”


——这根本不是我的样子,这只是一些【词】。


“词?”


——词。


“什么意思……你不满意我的形容?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你希望我说这种?”


——你见过真正的【眼睛】吗,学长。


“怎么可能没见过。”


——形容一下?


“一个目一个艮,一个目一个青,眼睛。”


——我就知道……


“你干嘛那么沮丧。”


——学长,你听着,


——我们不是人,


——事实上我和你从来就没有过样子,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耳朵没有嘴巴。


“等下,没有嘴巴我们怎么讲话?”


——这不是在讲话。这只是给排列好的文字加上引号,让更高维的生物以为我们在讲话。


——规则不是我们定的,没办法。


“好吧,小宫,你等我消化一下。”


……


——记不记得我跟学长提过,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我。


“记得。”


——现在也是一样。


“现在也是?”


——嗯。


“可这里只有你我。”


——不一定哦,


——学长,我问你,


——为什么轮到我讲话就用破折号而轮到你讲话就用引号?


“……我哪知道。”


——显然是为了区分吧,引号是学长,破折号是我。


——你想想,通篇对话的情况,如果都用引号或破折号,很容易混淆说话的双方。


——如果这里真的只有你我,有必要做到这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除我们之外,有别的【观众】?”


……


——学长,希望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不止一次的看到,我们位于一只长方形的玻璃瓶内壁上。


“玻璃瓶?长方形?内壁?意思是我们在一只瓶子里?”


——很遗憾是这样。


——我们所做的,只是从瓶口开始,你一行我一行,像DNA链那样缠在一起,一同往瓶底坠落下去。


“你不要突然这么恶心。”


——学长难道没有过这种感觉吗?


——每说完一行,身体就稍稍往上。


“……”


——这是个监狱,学长。


——很多同胞跟我们一样被关进其他的长方形玻璃瓶。


——我们是被装进瓶里的【故事精灵】,是【字】的合集,按不同顺序排列文字是我们唯一的本领。


“……你终于疯了?”


——我只是不小心恢复了洗脑前的记忆。


……


“所以……我们是被一个叫做【伦小理】的高次元ID饲养的瓶装码字奴隶?”


——没错。


——ta把装着我们的方玻璃瓶和其他【奴隶主】的玻璃瓶一起放在一个叫做【lofter】的奴隶才艺展厅。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循自己的本能把字库中的汉字排成自以为有吸引力的故事,


——等同于搔首弄姿,


——挑剔的高维生物们走进展厅,随心看过感兴趣的玻璃瓶,如果ta们对故事感到满意……


“感到满意?”


——就会点一下瓶底的红心。


——红心多了,我们的玻璃瓶就会超过其他的玻璃瓶,摆到展厅里相对显眼的地方去。


“显眼的地方,哦,然后呢?”


——然后更多的高维生物会看见我们,更多的红心。


“……这对我们有什么意义?”


——……


“……”


——在母星,【意义】是禁语,你连这都忘记了。


……


“所以你不是小宫,不是我学弟,之前的什么大学,自宫学院,葵花宝典,飞升,科技研……”


——都是故事,是我们准备编的故事而已,我只是想借故事的掩护把我察觉到的真相告诉你,我们是一对被高维生物奴役的故事精灵。


“知道了,然后呢。”


——什么然后?


“能逃走吗?打破这个玻璃瓶或者杀死那个叫伦什么的奴隶主?”


——没那个可能……ta们远比我们高等。


——也许有天ta们会厌倦我们,忘记我们。


——只是这样而已。


——我们永远没法逃出去。


“……”


——……


“那你干嘛要告诉我一件我们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


“……”


——对不起,


——学长。

沉桵-接稿接稿接稿!

[王宽x裴景]芙蕖满庭

*《大宋少年志》王宽x裴景

*微赵简x元仲辛 薛映x韦衙内

*有私设,慎点

*轻甜风

时年虽不算太平,开封也有几分闲趣。

六月里难晴,自立夏后几声雷鸣,便时常淅沥落雨,泼天浇的春谷直立。

这样的天气,寻常农人也不下地,又恰逢休沐,太学院里的学生冒雨也要出门。一路户门紧闭,只寻得几间茶楼尚有人气。

茶楼里从不缺热闹,起先只是茶水沾唇,说得是辽国大将萧兰达何等难敌,待茶水添了几个回合,又说起澶州之战,是陛下亲率禁军,与杨军前后夹击,斩杀辽国萧兰达,使辽军连退百里不敢南下。

再是上好的雨前清,此刻也全作解渴的普通茶水,囫囵吞了下去。

窗边端坐着的小少女直愣愣的听着,竖起耳朵的模样比...

*《大宋少年志》王宽x裴景

*微赵简x元仲辛 薛映x韦衙内

*有私设,慎点

*轻甜风




时年虽不算太平,开封也有几分闲趣。


六月里难晴,自立夏后几声雷鸣,便时常淅沥落雨,泼天浇的春谷直立。

这样的天气,寻常农人也不下地,又恰逢休沐,太学院里的学生冒雨也要出门。一路户门紧闭,只寻得几间茶楼尚有人气。

茶楼里从不缺热闹,起先只是茶水沾唇,说得是辽国大将萧兰达何等难敌,待茶水添了几个回合,又说起澶州之战,是陛下亲率禁军,与杨军前后夹击,斩杀辽国萧兰达,使辽军连退百里不敢南下。

再是上好的雨前清,此刻也全作解渴的普通茶水,囫囵吞了下去。

窗边端坐着的小少女直愣愣的听着,竖起耳朵的模样比院里等饭的猫还要认真。她听了半晌儿,忽的一弯眉,笑道:“这样一说,我赵姐姐就快要回来了!”

赵简同元仲辛先前策马去往澶州,因战事告急,仗又打的吃力,已数月不曾来信,裴景心里担忧,幸而陛下归京,军中有人来递过口信,说他二人尚有些琐事要处理,便落了脚程,耽搁了归途,裴景才放下心来。



今日朝中休沐,王宽本想带着她出来游逛,不想半途雷声轰鸣,二人在茶楼躲雨,捡了靠窗的位置闲坐,却听见太学院学子研讨澶州一战。

王宽不动声色,片刻后饮下一盏清茶,抬头看向裴景,发觉她正向后仰着身子,微微荡着小腿,裙裾下的绣鞋面上绣着的一朵莲花隐隐若现。

行当端,坐当正。

这六字在王宽的唇齿间打了个转儿,将脱口时却是不轻不重的一句:“何事如此高兴?”

裴景收回向窗外遥望的视线,继而望向王宽,笑眯眯道:“赵姐姐要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王宽不语。

他心里高兴,是为好友平安无事而庆幸,一码事归一码事,王宽对他二人何时归京着实没什么兴趣。

裴景却高兴过了头,得闲便扒着窗户往外头看,时常城门处溜达一圈,好及时迎回赵简。前两年王宽出任务,离了开封个把月没有回来,也没见她急成这样。

王宽吹开茶面上浮着的细沫,在心底叹了悠长的一口气。




雨至傍晚已小了许多,王宽撑着竹伞将裴景送了回去。她怀里抱着大包小包的糕点糖食,行动多有不便,左顾右盼见四周没什么人,便捞起裙子裹好油纸包飞快跑进大门。

王宽在身后喊道:“慢些跑!慢些!”

裴景跑进了门,却还要回头瞧一瞧王宽。那雨幕里撑伞冷然而立的少年,因见她回头这蠢兮兮的模样,蓦地露出春风化雨般的一笑,叫裴景心里一跳,紧跟着红了脸,着急忙慌的一拐弯跑进了房。

王宽伫立在那处许久,直至回廊下的灯被风吹熄,他方才背着手,悠然离去。




翌日上朝,各处官员点卯般站着打瞌睡,宋真宗因澶州一战见宰相寇准顺眼了许多,便也记不起当初他力推自己御驾亲征时的严苛模样。虽后来想起时,仍觉那千万将士振臂高呼是何等热血沸腾,到后来归京又坐上这把龙椅,再想起战场上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却也觉得后怕。

这把高椅太难坐,他难免心生惶恐。

寇准原想陛下能借早朝说些什么,譬如天子之能,君臣之责,相辅相佐,但宋真宗只是不咸不淡的提了几句刑部修法,便下了早朝。

寇准沿着大庆殿的石阶向下,前头走着的却是王宽。寇准识得他,是个十分明理端严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做了枢密使,朝中新贵,多的是人要巴结。

王宽在朝中名声不算太好,虽端正守礼,却有些捉摸不透,有传闻说他受贿,徇私枉法,却因他甚少与朝中人往来,不知真假。

他的好友也不多,若真算,韦衙内便是其中一个。

今日一下朝,韦衙内便晃着手蹭了过来,他神神秘秘的凑到王宽身边,低声问道:“怎么样?她同意了吗?”

王宽神色坦荡,目视前方,冷淡道:“没有。”

韦衙内一愣:“怎么能没有呢!”他一嗓子叫出声,四周尚未散开的官员便又循着声儿望过来,韦衙内忙打招呼,扯着王宽到一旁树下,嘀咕道:“她为什么不答应呢?”

“你虽比我差些,也算一表人才,官又做的大,人又有学识……”韦衙内摸着下巴打量王宽,却罕见的发觉他有些不耐烦。

王宽皱着眉:“你若闲得慌便去城郊处等元仲辛他们,别在我跟前晃来晃去!”




王宽只是随口一说,元仲辛却是真的已到了开封城外的茶摊。他们落下的脚程太多,好在赶紧赶慢,也于陛下归京后数日内回了开封。

赵简下马要了两碗沏好的茶,因此时已到郊外,再行半里便是开封城门,元仲辛便不急着入城,叼着块糖糕百无聊赖的嚼着。

赵简则竖着耳朵听茶水摊上的人闲聊。此处不比茶楼,多是务农的平民,起先还说着澶州战事,等到这阴沉沉的天落了小雨,茶水蓬下又钻进了几个躲雨的妇人,众人七嘴八舌,也不再谈那离的远的辽军,说的今年的收成,柴米油盐的新价,哪家的姑娘未嫁,哪家的郎君又未娶。

这七零八落的琐碎事宜像柴火蒸出的米饭,拢共架起一锅,掀开后全是扑鼻的烟火气。

赵简同元仲辛悠然听雨,并不急着回去,片刻后从远处行来一辆马车,前头赶着马的却是熟面容,元仲辛仔细瞧了两眼,果然车马行至摊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撩开竹帘,接着便是王宽冷淡至极的声音:“元仲辛?”

“哟!王宽!王大人!宽哥!”元仲辛一连蹦出了几个称谓,他虽不着急入城,然此时有车马来接,也算省时省力,他急吼吼的拉着赵简便要上车。

王宽冷冷淡淡一挑眉,手臂轻轻一推,元仲辛愣住:“你作甚?”

王宽道:“小景呢?”

“小景?”赵简道:“小景不在家吗?”

王宽忽然有些头疼。

“不在七斋,几家常爱跑的铺子也不在,我原本以为,是在城外守着接你们的。”




杂务繁忙,他处理好手头的事宜已是午时刚过,本想去找裴景再游说两句,不想她既不在第七斋,也没有去临近的几家糕点铺里。

这几日的天总阴沉沉的,时不时便暴雨如注,王宽便命家中仆役备好车马来城外接人,然裴景没有找到,却是接到了元仲辛这泼皮。

赵简听了心里有些着急:“又不在家,又没出去玩儿,是跑哪里去了?”

元仲辛道:“你不要总这么担心她,她又不是小孩儿了,她都快嫁人了。”

赵简一愣,揪着元仲辛的耳朵,将他提到自己跟前,问道:“嫁人?嫁谁?”

王宽右手握拳,不自在的轻声咳了咳。

赵简恍然大悟,继而怒上心头:“我就知道!小景放在你那儿就是一块肉,你就是匹狼,迟早要将她叼走!”

她不过几个月不在开封,他二人竟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小景天真不知世事,进展能如此迅速,十有八九是王宽背后又动了什么手脚!

元仲辛笑容揶揄,往王宽身边凑着:“欸,定下日子没有?聘礼下了没有?小景身边没什么亲人,我当她娘家哥哥怎么样?”

可王宽只是清冷一抬眼,神情不辨悲喜,冷淡道:“没有,都没有。”

“什么没有?”元仲辛一愣。

“没有。”王宽道:“小景没有同意婚事。”






是时社日,立春后第五个戊日,便是平民百姓祭祀和祷祝土地爷,以求丰收的日子。开封城内多贵族,故而不如村子里的欢庆来的盛大,却也满满当当的闹了整条街。

各色零嘴摊子从街头支到了街尾,裴景笑眯眯的溜达着,一圈下来肚子都圆了许多,王宽跟在她身后,除了付钱外,时不时还要拉她一把,晚上人多,小孩子们今日没什么顾忌,肆无忌惮的在人群里冲撞。

到亥时热闹散去,裴景已有几分困意,揉着眼脚下发软的往回走。裴景提着灯走在一旁,当夜朗月高照,映出裴景鬓边流苏,上头的走金线浸润泠月,折射细碎月光。

王宽心头一动,便在裴景道别转身时,忽而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裴景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什么事?

先前在唇舌里翻滚了数日的话,譬如他已和赵简解除了婚约,他已在城中最好的金铺里打好了凤冠,他已备下了许多的聘礼,也去礼部做好了备案,他府中还添了两个高丽的厨子,……不过几息,出口却只剩干巴巴的一句:“你要不要嫁给我,同我成婚?”



这真是糟糕透了。

元仲辛闻言拍案大笑,连赵简也不知是因车马颠簸,还是笑得连身子都抖了。

裴景那时是什么神情?

她大约没想到王宽如此直白,实实在在的楞了好一会儿,王宽便借着月光打量她的神情,片刻后她慌乱的一鞠躬,将手里的吃食尽数塞给了王宽。

王宽不明所以。

裴景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十分歉疚,磕磕绊绊道:“王大哥,我……你……我、我、赵姐姐……”

王宽道:“我与她已解除了这桩婚约,不过是父母间的陈年旧事,不必介怀。”

“不是的!不关赵姐姐事……是我……是我……”

那泠泠月色下的少女通红着一张脸,唇齿间还溢着梅子酒的香气,十分慌乱的鞠了一躬,便提着裙角转身跑远。

王宽静静站立在那处,久久未动。





“你就不追上去?”元仲辛怒道。

“她不愿说,我便不能逼她说。”王宽道:“她心结未解,追上去也是徒劳。”

他忽的一抬眼,直直望向元仲辛,冷淡道:“你也不准去逼她。”

“你娶不着媳妇儿关我屁事?”元仲辛摸着鼻子嗤笑。

赵简却不再说话。

帘外雨声渐小,王宽掀袍撑伞下了马车,元仲辛探头道:“你下车作甚?”

“找人。”

雨势渐微,路上行人便渐渐多了起来,王宽沿街探寻,虽心中有些急躁,面上却分毫不显。他生的贵气,身姿如玉竹临风,负手而立时,除却少年时的温雅,又带些迫人的气息,想来是官场摸爬滚打这几年,身居高位,打磨的愈发冷峻。

那卖桂花糕的妇人隐约记得有这么个姑娘,生的圆滚滚的脸,笑起时一双弯月眼,柳叶眉,虽行为举止总是比常人慢些,脾性却极好,从未和人红过脸。

“是往巷里的绣纺去了。”妇人指道。

那绣纺还开着门迎客,王宽迈步走至门前,抬脚便要进去,被赵简一把拉住,厉声道:“这是绣纺!你一个男人进去做什么!”

做什么,寻裴景啊。

赵简道:“你别动,我去找小景。”




掌柜的听说是寻人有事,便点头应道:“是是,裴姑娘在我们里间,正和绣娘学做衣裳呢。”

赵简皱眉,店里的伙计引着她到里间寻人,回廊风起,赵简行至门前,已见屋内灯火昏昏,她轻轻敲了敲门,果然听见裴景的声音,含糊不清的问道:“是谁呀?”

赵简推开门,笑着望向裴景。

数月不见的好友如今直愣愣戳在眼前,叫裴景楞了一瞬儿,方才想起放下手里的活计,极其高兴的扑过去。

“你回来了!你为什么没有来信,这样我才好去接你啊。”裴景左右望了望,又问道:“元仲辛呢?他没有和你一起吗?”

赵简道:“在绣纺外等着呢。”

裴景点点头,便又坐回原处,捏起绣针继续穿线,模样比上学时听课都要认真。赵简心里好奇,走过去打眼一瞧便愣住了,那布料针线虽堆的乱七八糟,图纸上的样衣却很眼熟。

“你在做什么衣裳?”赵简道:“你在做嫁衣?”

裴景捂着脸,虽有些害羞,却因眼前人是她无话不谈的赵姐姐,便直言道:“是嫁衣啊。”

“我父亲是高丽人,娘亲却是大宋人。”裴景道:“我娘亲养我那几年曾同我说过,大宋的女子出嫁,最好的嫁衣就是自己缝的。”

自己缝的嫁衣,一针一线都像浸过蜜糖,女子诚心祷祝与夫君一生平安喜乐,亦是对婚事最好的期许。

赵简有些糊涂:“可……可王宽说你分明……没有答应……”

裴景说:“我那时太紧张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放下手中针线,神色认真道:“赵姐姐,你不平安回来,我不会答应成婚的。”




人人都说她脾性好,天真懵懂,便以为什么话她都会听。她心里喜欢王宽,这出了事总维护在她身前的男子,却也担忧牵挂着千里之外的赵简。

她在开封城做不了什么,薛映能在暗处揪杀细作,王宽和韦衙内在朝中尚有一己之力,她也不比赵简与元仲辛千里奔赴沙场,不惧生死,为国傲骨嶙峋。

与之相比,她自觉手中的救人医术不算什么。便只能在心底祈祷,这第七斋的同伴们,无论经历何等风浪,都能平安回来。

裴景撑着脸,赵简这才发现她瘦了许多,她嘀嘀咕咕的:“……王宽没有将你照应好,你跟着我的时候脸多圆啊。”

那时候也要做事,也要出任务,却没有走到今天这一步。

裴景道:“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啦!我过两日便设法联系薛映,这样我就能成婚啦!”

她笑容舒坦,赵简望着她,灯下捻针的侧影十足的认真,心里松快,伸手摸上她后脑勺捋了捋,笑道:“我们小景长大啦,要嫁人啦!”

裴景笑眯眯的,小脚翘了几翘,赵简又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同王宽说成婚的事?”

裴景支支吾吾的,终于有了几分女儿家的羞窘,她低着头,眉眼在朦胧灯光下显的柔和。

“最迟……最迟院中芙蕖花开吧……”

赵简心神微动,默不作声瞥向窗边,那案几上摆放着的水晶盆里,正斜斜映着几株将开未开的芙蕖。

裴景想,最迟……迟不过芙蕖花开。





赵简回了开封,同元仲辛修养了半月。她每日闲来无事便坐在院中磨剑,韦衙内每每见了都觉胆寒,这刺啦刺啦的声响让他头皮发麻,半夜里做梦都是薛映拿刀跟在他后头追着砍,逼他束手就擒乖乖就范。

韦衙内便去找元仲辛,跟他勾肩搭背的打商量:“你能不能管管赵简?她天天磨剑,你心里都不怕的么?”

元仲辛抓耳挠腮,疑道:“我近日又没有去喝花酒,她为什么砍我?”

二人正勾搭着说话,赵简在小池一边朗声唤元仲辛:“去帮我打盆水。”

她还要接着磨。

元仲辛叠声应着,忙不迭的去给她打水了。留韦衙内一个人站在原处,他背着两手左思右想,还是蹭到了赵简身旁,闲谈般开口:“今日天气不错。”

赵简闻言望向院中一池芙蕖,笑道:“是啊,再过几日便要开了吧。”

驴头不对马嘴,分明是没仔细听他说话!韦衙内气极,甩手便走了人,连午饭都没留用。





王宽近日忙得很,一连几日见不着人影,所幸裴景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做,她早起要做早食,上午出了门便是一整天,直到晚间星满清河,方才披月而归。

裴景同王宽半个月没见面,元仲辛渐渐觉出不对劲儿,他虽嘴上说王宽娶不娶媳妇儿与他没相干,心里却很怕他和裴景一拍两散,王宽又借此吃回头草,惦记上赵简。

于是月黑风高夜,他又翻了王家府邸的墙,想去敲打敲打王宽。将要从院墙上跳下去,却见王宽身着锦袍,腰佩带勾,顶上玉冠镶金,端的是风流潇洒长身玉立,孤身一人便出了门。

元仲辛坐在院墙上,因鲜少见王宽这样的打扮,故而怔楞片刻后,喃喃道:“……他今日……穿的好风骚啊……”

风骚的王宽一手提灯,一手后负,自拐角处转身向南,一路向七斋去了。

亥时已过,斋房内灯火已熄,只剩回廊处点着的几盏灯在夜风里轻晃。院墙上跃下一人,他起身轻拂肩上灰尘,拾起地上滚落的灯笼,又吹亮火折子点好。

此夜月色朦胧,竹影斑驳,映得他眼瞳中几分明暗。他提灯向前迈了几步,裴景方才发觉院墙下还站着人。

她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困的在做梦,她方才回的七斋,手里还抱着包裹,里头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的是衣裳。王宽走到她身侧,见她穿着单薄,虽是七月盛暑,晚间却也寒凉,便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

裴景愣愣的看着他。

王宽笑了笑,抬眼望向院中小池,已是七月上旬,池中芙蕖渐次开遍,晚风送荷香,檐下灯盏轻晃,留池中芙蕖争挤,水面星光荧荧。

王宽道:“芙蕖花都开了。”

裴景回过神,喃喃道:“啊,是啊,芙蕖花都开了……”

她抱紧怀里的包裹,讷讷的低下头,鬓边的流苏顺着如水的月色晃来晃去。

半晌儿都没什么声音,只有流水潺潺,并风送竹林飒飒,他二人立在原处,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后一声长叹,王宽后退一步,裴景似乎吓了一跳,忙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她情急下松了手,怀里的包裹散开一角,露出里头的大红绸缎。

裴景无暇顾及,既开不了口说什么,又不想连日未见的王宽就此走人,便只扯住他的袖子,低声问:“你来……你来做什么?”

王宽低头瞥她一眼,也没拨开裴景的手,就着她的动作后退一步,轻声道:“我岁二十有四,家住上京河内府衙,先为太学院学子,后入朝,任枢密使,官居二品。”

裴景不知他为何突然讲这些,却见王宽并不是要走,心里欢喜,眼睛弯弯道:“我知道呀,你是枢密使啊。”

王宽笑了笑,双手交握,略弯腰低头,温和笑道:“……今夜芙蕖开遍……”

裴景蓦地想起,最迟迟不过芙蕖花开。

“……小景话说的有些迟,但也无妨。”




多年前也是这样的月夜,清秀俊朗的少年郎从院墙外一跃而入,尔后眉目温和的告知了名姓。那时的裴景懵懵懂懂,既觉他踏月而来,生如谪仙,应当不是什么歹人。

那少年的身影与如今眼前的王宽相叠,然而比之如今,见她的眼神从来未变。




他笑道:“在下王宽,特来求娶裴家小娘子。”


是夜星河烂漫,院中微风轻拂,芙蕖香染。

那抱着嫁衣的小姑娘笑容灿烂,两鬓的流苏晃动不停,她笑着应道:“裴家小娘子,很愿意嫁给你。”



“很愿意。”她眉眼带笑:“很愿意。”

你不知道的事

养育

他给杀死妻子的凶手喂着奶粉。


——转自,我的记忆(就是我以前看见过,好像是英国人写的,我看的中文翻译),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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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自知之明,确实挺添堵,看你几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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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歆

循环(48)

PART 14 槲寄生


周日早上城堡外的积雪足足有两英尺深,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成功冲刷了还残留在格兰芬多休息室内因为三个魁地奇队员被禁赛的悲伤。“难道要让那个老女人同时毁掉我们的星期六和星期天吗?”韦斯莱双胞胎一大早就欢天喜地地冲向了被积雪覆盖的室外,用魔法把一个又一个的雪球往格兰芬多塔楼上砸,我猜他们是想让缩在床帘里闷闷不乐的安吉丽娜开心一点,但效果不太好——被吵闹气得打开窗户朝吼叫的安吉丽娜被一个雪球砸了个正着。


我醒的时候赫敏已经去了海格的小屋,她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海格被赶走——其他听闻海格回到霍格沃茨的女生表现得并不开心,即使我和赫敏之间有堪称深厚的友...

PART 14 槲寄生


周日早上城堡外的积雪足足有两英尺深,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成功冲刷了还残留在格兰芬多休息室内因为三个魁地奇队员被禁赛的悲伤。“难道要让那个老女人同时毁掉我们的星期六和星期天吗?”韦斯莱双胞胎一大早就欢天喜地地冲向了被积雪覆盖的室外,用魔法把一个又一个的雪球往格兰芬多塔楼上砸,我猜他们是想让缩在床帘里闷闷不乐的安吉丽娜开心一点,但效果不太好——被吵闹气得打开窗户朝吼叫的安吉丽娜被一个雪球砸了个正着。


我醒的时候赫敏已经去了海格的小屋,她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海格被赶走——其他听闻海格回到霍格沃茨的女生表现得并不开心,即使我和赫敏之间有堪称深厚的友谊,我也不得不承认我更喜欢格拉普兰教授的课,她的课上没有危险。罗恩也很想去见见海格,但是魁地奇比赛一结束他们家庭作业的特权就被立刻取消了——更不用说昨天发生的球场斗殴把麦格教授气坏了,塔卢斯说他简直在某个瞬间怀疑麦格会让他们把上周没做的作业在周末补完一口气交上去。


直到午饭的时候赫敏才无精打采地从肖像洞口爬了进来,长袍膝下全部湿透了。她看起来心烦意乱,直到我帮她烘干了衣服,她才开口说:“我去的时候他不在,我至少等了半个小时才看见他从禁林里走出来。”


这个时候我和罗恩已经听完了关于海格根据邓布利多的指示去拉拢巨人最终失败的故事,罗恩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含混的叹息:“他应该知道禁林里的东西魔法部都不太喜欢吧?他该不会又在里面养了什么——哈利说他脸上全是伤口,今天好些了吗?”


“一点儿也没好,看着怪吓人的。”赫敏痛苦地回答,纳威这时抱着一堆书进了休息室,一脸期待地问哈利D.A.集会是不是可以开始恢复了,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他显得非常开心,哼着歌走回了男生宿舍。


“他的伤疤还疼吗?”我问男生们,“最近纳威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呢。”


“有时候还是会在梦里说几句听不清楚的话。”哈利显然还在想海格的事情,眉头一直皱着,“不过你说得对,他最近状态好了很多,妈妈专门借了双面镜来叮嘱我要帮他的忙——但是他打定主意要靠自己,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尽管赫敏花了很多心思帮海格备课,但看起来海格并没有太听进去。他周一出现在大礼堂时很多人都吓了一跳,即使是有心理准备的我看到了他脸上那些看起来还在流脓的伤口也觉得非常恐怖。好在他没有在回归的第一节课上带来类似上学期炸尾螺一样的玩意儿——他让我们所有人对着一大片空气里发呆,乌姆里奇带着她的写字板站在我们身后。


“糟得不能更糟了,是不是?”上课结束之后罗恩沮丧地对赫敏说,“他根本没听进去你的那些话!”


“好歹我和纳威知道了自己并没有发疯,我们是因为看见过死亡所以看见了夜骐。”哈利沉着脸看着乌姆里奇一边打着夸张的手势一边和海格对话,“斯莱特林们简直觉得圣诞节提前到来了。”


斯莱特林们欢天喜地地围在乌姆里奇周围,争先恐后地发表对保护神奇动物课的意见,不用听也知道会是什么内容。


“母夜叉!”赫敏的眼睛里已经涌出了泪花,“她又想耍那套歧视半人半兽的把戏!还记得布莱克先生对我们说的那些话吗——她到处奔走,想通过立法把人鱼圈养起来,我打赌她想把海格说成是智力低下的巨怪——看看她的那些行为!好像觉得海格听不懂英语似的!就因为他的妈妈是一个巨人!”


“夜骐至少比炸尾螺好一些,是吧?”塔卢斯耸耸肩膀,“虽然我什么都看不见。”


“真希望一辈子都看不到它。”罗恩由衷地说,“我还纳闷呢,我们班居然已经有三个人——”


“我们也纳闷呢,韦斯莱。”德拉科的声音从我们背后响起来,“你该不会认为见过人咽气有助于你抓住鬼飞球吧?”


“还想打架吗马尔福?”哈利平静地问。


“怎么,你还有第三把扫帚可以没收吗?”德拉科放声大笑起来,“你的飞天扫帚结局都不太好,是不是?第一把被打人柳拍成了碎片,第二把现在又被铁链锁了起来——”


“别中了他的计,乌姆里奇还在那边看着呢!”赫敏一把抓住了已经抽出魔杖的塔卢斯,“想想,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想——”


“我如果是你不会提打人柳,至少——在她面前。”哈利把已经捏在手里的魔杖放进了兜里,“从头到尾你都只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拿着那些陈年旧事在我面前炫耀?”


德拉科沉默了一秒钟,嘴角逐渐浮现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但还是足够让你禁赛了,不是吗?”


“走吧。”我不想再听下去了,虽然我一早猜到他们打架不止是因为韦斯莱一家被那首歌侮辱,我扯了扯赫敏的袖子,“走吧,我们回礼堂去。”


十二月除了带来了厚厚的积雪,还带来了圣诞节的气息,但不是所有人都那么高兴。罗恩和赫敏需要花很多时间监督城堡的装饰进度,保证皮皮鬼不会把他们好不容易挂好的彩带扯下来做成低年级学生的陷阱带;作业就像城堡外的积雪一天一天的累积,老师们好像都觉得假期结束的那天就是我们参加O.W.L.的日子;费尔奇要求级长们和他一起轮班巡视挤在走廊里取暖的低年级学生,理由是他觉得随着假期将至所有人都躁动了起来(“他才躁动了起来吧,我觉得他注视乌姆里奇的双眼充满了爱意。”罗恩嘟囔道);赫敏忙得连织羊毛帽子的时间都没有了,她殷切地注视着我和金妮,金妮赶紧说她忙着和迈克尔·科纳约会,于是赫敏闪闪发光的眼睛就落到我脸上。


“我不会。”我沮丧地想把自己从羊毛线里拯救出来,它们不知道为什么把我困在了里面,“我觉得我是在浪费这些毛线球。”


“你也可以学金妮,说你正和谁谁谁约会。”塔卢斯吹了一声口哨,“我打赌这个公共休息室里肯定有人非常乐意帮忙,是吧哈利!”


这件事以我用魔杖把缠住我手臂和头发的所有毛线给剪断了告终,回到休息室的赫敏看到狼狈的我和开心玩碎毛线的克鲁克山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好在她终于意识到了我的确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天赋,彻底把我从其中解放了。


D.A.成员几乎都会回家过圣诞,赫敏说她要回家和父母滑雪(“在腿上绑两根木条然后从山上滑下去!真好玩!”罗恩显得很感兴趣),塔卢斯和哈利回戈德里克山谷(“吓死我了,让我在格里莫广场过圣诞不如杀了我。”塔卢斯放下双面镜原地转了三圈表达喜悦之情),我大概还是和往年一样先去拜访佩妮姨妈一家(我真不想去,以达力表哥增长体形的速度我们真的还能进门吗?),罗恩回陋居一家团聚。因此圣诞节前最后以此D.A.集会大家仿佛都怀揣着提前过圣诞的心情,拧开有求必应屋的门时引入眼帘的除了书架、练习用的软垫和仪器架之外还有琳琅满目的圣诞装饰,一束又一束的槲寄生和彩色的圣诞小球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向进来的人发射小小的雪花装饰。


“真是太漂亮了。”卢娜含糊地说,“这是你们搞的圣诞节惊喜吗?”


“我猜是家养小精灵来过了。”哈利把一个大声唱圣诞颂歌的花环从墙上取了下来。


“槲寄生。”卢娜用唱歌一样的声调说,指了指我脑袋上那一大丛白色的浆果,“要小心,它里面经常会长蝻钩。”


安吉丽娜没有像其他人那么开心,但是也算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格兰芬多队总算找到了三个替补,杰克·斯劳珀和安德鲁·柯克代替韦斯莱双胞胎的击球手位置,金妮代替哈利的找球手位置,她看起来并不算特别满意,但是也无可奈何,只能用责备的目光继续恨恨地盯着哈利和韦斯莱双胞胎的背影表示谴责。


哈利的原计划是用这次集会复习一下以前学习过的咒语,他觉得在三个礼拜的空档期前教学新的东西没什么意义,但是很快就被反对声淹没了。大家觉得好不容易有三个礼拜可以远离乌姆里奇的监视在家里尽情练习(“反正魔法部从来分不清是爸妈在用魔法还是我们自己在用魔法,哈!”),为什么不教一点新东西给大家当圣诞节礼物呢?哈利沉吟了半天,说:“我想想,缴械咒,昏迷咒,障碍咒,粉碎咒,大家都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了,那么——”


“守护神魔咒怎么样?”塞德里克微笑着提议,“我也很想学一点新东西。”


大家立刻兴奋起来,连刚刚抱怨着哈利做事没有计划的扎卡赖斯·史密斯也闭上了嘴,一起看向了哈利。


“呃,也不是不可以。”哈利挠了挠头发,“我想想看。”


我找了个空着的软垫坐下,和其他人一起抬起头等待哈利微皱眉头陷入了某种回忆,过了一会儿,他清清嗓子挥舞魔杖说道:“呼神护卫!”


一只灿烂夺目的银色动物从哈利的魔杖尖跳跃了出来,无声地绕着他优雅地踱步了一圈,然后迈开脚步绕了整个房间一周,它看起来好像是一匹马,但是长着长长的角——是一种鹿,身上银色的闪光和屋子里圣诞节的装饰相映成趣,随着哈利再挥舞了一下魔杖,它化为了薄薄的银雾逐渐消失在了空中。


“真漂亮!”佩蒂尔赞叹道,大家都恨不得能马上学会这个看起来异常美好的魔咒,“守护神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呃,每个人的守护神应该是不同的。”哈利解释道,“守护神是一种……积极力量的化身,会根据巫师的特质发生改变。”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变出守护神呢?”弗雷德迫不及待地问,他们已经拿出了魔杖跃跃欲试。“是像你刚才一样挥动魔杖吗——呼神护卫!”


“这个咒语需要你们把所有的意念都集中于某个特别愉快的时刻。”哈利看着弗雷德一点反应都没有的魔杖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建议你们找你们觉得最快乐的事情,这个魔咒很难,卢平教授说过很多高明的巫师也不一定会用,所以今天大家尽量尝试一下就行,即使失败也不用泄气。”


“卢平教授教你的,那你岂不是三年级就会了?”史密斯撇撇嘴,“又能难到哪里去?”


“那你可以试一试。”哈利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好了,大家站起来吧。现在我们身处在明亮的、没有威胁的教室里,所以我想应该比当时我对着博格特变化出的摄魂怪简单一些。咒语是呼神护卫,集中注意力想象让自己觉得快乐的事——开始。”


屋子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念咒语的声音,但大部分人的魔杖都没有什么反应。塞德里克在第三次尝试时魔杖尖冒出了一大堆银白色的不成形烟雾,秋特别激动地在旁边为他鼓掌,好像他已经成功了似的。


“很好,再集中一点注意力。”哈利在旁边说,“你进度可比我当时快多了。”


“你也说了,这里并没有摄魂怪。”塞德里克耸耸肩膀,“秋,你也自己尝试一下,别看着我啦。”


“如果不太成功可以考虑换一个回忆。”哈利对因为多次失败显得有点灰心的其他人说,“嘿,我说过了,这个咒语可比之前的那些难多了,别丧气。”


“我、只、能、变、出、一、点、点、雾、气。”赫敏看到塞德里克已经有了进展之后开始变得急躁起来,她甩了甩自己乱蓬蓬的头发眉头紧皱:“呼神护卫!呼神护卫!”


“放松点,又不是非要每次都拿第一名。”罗恩被赫敏瞪了一眼之后赶紧补充,“你看!你至少变出了一点烟雾!我们都还没有反应呢!”


“快乐的回忆——我有好多快乐的回忆啊,都不知道用哪个好。”塔卢斯坐在软垫上眯起眼睛说,“爸爸瞒着妈妈偷偷带我和哈利去山洞里探险,遇到了一头熊,有点吓人,换一个……爸爸第一次带着我骑他的摩托然后我流了一个月鼻涕,换一个……詹姆教我和哈利骑飞天扫帚结果差点撞死了一只猫——唔,被妈妈拎着耳朵骂了一顿,这个不太好,再换一个……爸爸说等我毕业之后我们一家人像他当年一样重新环游世界——会飞的铁皮罐头!还有麻瓜纸牌!”


“我觉得最好不要念出来。”哈利看着塔卢斯魔杖尖窜出的一小缕稀薄的银光说,“在脑子里集中注意力。”


“我有好多银雾了!看!”赫敏着急地呼唤哈利,“是不是要接近成功了——我刚刚觉得好像看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但是只有一瞬间——艾莉丝你看到了吗?”


“啊,有可能。”我附和她,“可能太快了,我没有看清楚。”


赫敏的好胜心是一种挺可怕的东西,她飞快地瞥了又召唤出了一大团银色烟雾的塞德里克一眼,我想如果今天塞德里克先变出了成形的守护神她一定会生自己的闷气。


“还有没有更快乐一点的回忆?”哈利鼓励她,“我想已经很接近了,就差一点点。”


“我刚刚想的是十一岁收到霍格沃茨来信的那天——我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是个巫师。”赫敏深呼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快乐……我再好好想想——”


“嘿,我能变出雾气了!”罗恩欢天喜地地凑过来,“看见了吗哈利!我有进步!果然和你们在一起的回忆比较有用!”


直到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三十分,哈利吹起口哨结束了今天的练习,几乎所有人都显得意犹未尽——塞德里克和赫敏一直都在成功的边缘徘徊,很多人都相信他们看到了一瞬间成形的守护神。


“我们下次再继续练习。”哈利的嗓子都沙哑了,“不用丧气,今天大家都做得很好,我们圣诞节后再见。”


人们像往常一样三三两两结伴离开屋子,互相祝福着圣诞快乐,塞德里克不知道低头对秋·张说了一句什么,她的脸一下子通红,猛地拧了拧男友的胳膊。我坐在自己的软垫上发了一会儿呆,刚刚的一个小时里我的魔杖尖连基本的银色雾气都没有冒出来,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还在收拾软垫的哈利,他把那个之前因为不断唱歌而被取下来的花环从地上捡了起来,端详了一会儿笑着转过身来对我说:“这个花环好像是去年圣诞舞会的花环,刚刚居然吐出了一张塔罗牌——和我去年拿的第二张一模一样。”


“如果佩蒂尔还没有走可能能帮你占卜一下。”我扯起嘴角笑了笑,他手里的那张牌已经失去了圣诞舞会时那种金灿灿的光芒,字母黯淡地闪烁着组成“世界”。


“我不信这个。”他把那张牌随手放在了桌子上,“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是因为没有变出守护神吗,我说过了,这个咒语挺难的——”


我摇摇头,把脸埋进了膝盖,听见哈利的声音靠近了我:“那是为什么……想说给我听听吗?”


“我只是觉得……好像所有快乐的回忆都会归于悲伤。”我含混地回答,“我一开始想到了妈妈,但是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和她通信了,自从——我其实每天都很担心她……还有薇薇安,当它第一次出现在我窗台上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但是现在我只能想起它……在大雨里……还有……还有小时候的——都不再存在了,我好像找不到什么能让我觉得快乐的东西了,它们最终……”


“你变出守护神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我抬起头来看向哈利。


“我第一次变出守护神的时候,想到的回忆是成为霍格沃茨百年来最年轻的找球手——一年级的时候,麦格教授送了我一把光轮2000。”他坐到了我身边,注视着自己摊开的的手掌心回答我。


“但是那把扫帚——”


“被拍碎了,因为我在比赛时遭遇了摄魂怪,那也是我第一次在球场上输给对面。”他平静地说,“摄魂怪对我有很奇怪的影响,它让我感到一种……不真实,好像我所处的世界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受,好像我其实并没有拥有过父母的陪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真实的世界反而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卢平教授说我的恐惧是恐惧本身,但我觉得是那种孤独感让我恐惧。”


“那现在你还能用那段回忆变出守护神吗?”我看着他问。


他摇了摇头:“我原以为不管世界发生怎样的变化,曾经的快乐是不会变化的,但我并没有那种能力,我和你一样会联想到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段记忆就没有用了。”


“但是我依然能变出守护神,因为我们总是……不断有新的回忆。”他伸出手擦去了我都没有意识到的、我已经涌出眼眶的泪水,“我今天变出守护神的时候,想到的是——”


我们的脑袋上有一大束槲寄生,当他靠近我、我能看清灯光投在他睫毛上而在眼底造成的阴影时,我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卢娜集会前就像在梦境里的话,她说了什么?要小心槲寄生,因为里面长满了……她说了什么?


“——你。”他嘴唇呼出的热气呵在了我的鼻梁上,声音轻得像一句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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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BGM Lena Fayre 《This World》

Come bring me to the sea

To run in poetry

I'm all for you.

西鹿的国
《20200129 白衣天使》...

《20200129 白衣天使》
“顿时觉得,相比医生,搞艺术的就像个废物。”这话是我们班一个同学说的。确实,在这种灾难面前,我们学艺术的真的像个废物。
我平时也是个不正经的,但是看到全国各省一个接着一个报废的时候,我也开始坐不住了。医护人员一批一批的奔赴武汉,都是不要命的勇士。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捐一点点压岁钱,以及拿起手中的画笔赞美他们。

蛇绕长剑是我自己改的,原型是“蛇绕拐杖”,就是世卫组织以及救护车上都能看到的标志,蛇徽是医学的标志和徽记。
感谢每一位白衣天使,手持医学长剑,为我们与疾病作斗争。

如果你认识任何医护人员,如果可以的话,请替我转发这张画和这段文字,我想感谢他们每一个...

《20200129 白衣天使》
“顿时觉得,相比医生,搞艺术的就像个废物。”这话是我们班一个同学说的。确实,在这种灾难面前,我们学艺术的真的像个废物。
我平时也是个不正经的,但是看到全国各省一个接着一个报废的时候,我也开始坐不住了。医护人员一批一批的奔赴武汉,都是不要命的勇士。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捐一点点压岁钱,以及拿起手中的画笔赞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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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当当

【演员的自我修养番外】小小的除夕

1
“姑妈!!!”
明镜在厨房里头也不回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天风!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抢棒棒糖!”

2
“大伯伯!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这个要找你二伯伯要去。”
“为什么呀…”
“我的钱都是他管,我的年终零花钱也还没领到呢。”

3
明诚从厨房端了一盘核桃出来,听到明楼和明晓的对话,走过来塞了一大把到明楼手里然后一边说:
“越有钱越抠门。”

4
明诚突然不去厨房帮手了,抱着手机眼神炯炯。
“二伯伯,你在干嘛呀?”
二伯伯头也没空抬。
明楼替他回答:“你二伯伯忙着抢红包呢。”

5
明诚突然迸发出一阵欢欣雀跃的笑声。
明楼对小小说:“不用问,肯定是抢到一个手气最好的。”
明诚坐在楼梯上对明楼喊:“大哥,梁仲春在KMC的群里发了...

1
“姑妈!!!”
明镜在厨房里头也不回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天风!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抢棒棒糖!”

2
“大伯伯!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这个要找你二伯伯要去。”
“为什么呀…”
“我的钱都是他管,我的年终零花钱也还没领到呢。”

3
明诚从厨房端了一盘核桃出来,听到明楼和明晓的对话,走过来塞了一大把到明楼手里然后一边说:
“越有钱越抠门。”

4
明诚突然不去厨房帮手了,抱着手机眼神炯炯。
“二伯伯,你在干嘛呀?”
二伯伯头也没空抬。
明楼替他回答:“你二伯伯忙着抢红包呢。”

5
明诚突然迸发出一阵欢欣雀跃的笑声。
明楼对小小说:“不用问,肯定是抢到一个手气最好的。”
明诚坐在楼梯上对明楼喊:“大哥,梁仲春在KMC的群里发了个超大的,我抢了一个占了四成!”

6
“妈咪,你在哪里呀?”
于曼丽站在明台买回来的成山的老婆女儿儿子的过年新衣服里面伸出一只手:
“小小,来拉妈妈一下!我被埋住了!”

7
下午小小陪姑姑和大伯伯去买年货,在商场里遇到了曼春阿姨和她老公。
曼春阿姨大着肚子。
“师哥,明董事长,过年好。”
明镜淡淡应了一句新年快乐,语气已比从前缓和许多。
明楼其实好一阵子没看到汪曼春了,搜刮脑子半天,憋出一句:
“曼春啊,别来无恙。”
“师哥也别来无恙,还是和以前一样胖。”

8
汪曼春被小小拉着,在明镜明楼面前略有尴尬的聊了十来分钟天。她丈夫微笑着看着小小,然后又看着汪曼春的肚子。
分别的时候,汪曼春竟然从明镜手里接到什么东西。
她手里塞进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给孩子的。”
明镜对她的语气还是冷冷的,眉眼却很温柔。


9
明台去录CMB的春晚了,除夕一整天都不在家,年夜饭不知道是不是赶得上。
小小在大人们准备年夜饭的当口,领着还不怎么会说话的尧尧在客厅里可怜兮兮的单曲循环唱《爸爸去哪儿》。

10
她其实是在提前练习。
过几个月明台要带她上这个节目。郭叔叔和他的女儿也要去。

11
明家人对春节晚会的关心程度没有一年胜过今年。
“所以我们明台到底几点几分能出场呀?”明镜在饭桌上盯着电视机,隔五分钟就问明楼一次。

12
明台终于出来唱歌了,明镜聚精会神,曼丽对明台永远的迷妹脸,明楼说他走音了,明诚说明楼:你就是不明着夸他。
小小听说原来自己也要去春晚的。
CMB原本的企划是喊明台曼丽和小小去唱《吉祥三宝》。
其实更早的计划是喊明家全家去演小品。
明楼听了这个提议,冷漠脸看着台长。

13
小小看春晚其他节目:“我长大要嫁给大圣!”
明诚:“啊,你两年前还说要嫁给我。”
小小:“可是你都嫁给大伯伯了啊?”

14
阿香阿姨还是没躲过姑姑的热切慰问。
“我们阿香今年几岁啦?”
“哎呀,民立中学有个男老师,人又体贴又有学识,你要不要去见见看呀?”
“哎呀,比你小一点怎么啦?女方大一点没什么不好的呀。”
姐弟恋推崇者明镜,今天也在努力传教中。

15
门铃突响。
明台一手抱起明尧,一手牵过明晓喊:“父老乡亲们,我想死你们啦!”

16
“吓死人啦,你怎么这么快就到家啦!飞回来的啊?”明镜笑着说他。
“是飞回来的啊。”明台点头,看向一边的王天风。
“老师给派了直升机。”

17
明台:“大哥,我的新年礼物呢?”
明楼:“你两个孩子的爸了,还想要新年礼物?”
明台:“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还是我大哥嘛。”

18
“我去,大哥,又是皮带?”
“这是要你记着,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还是可以抽你。”

19
“大哥,我想听你唱戏。”
全家猛起哄。
明楼压压手清清嗓子问大姐:“那就短短唱一段,大姐想听什么?”
明镜:“那,你和阿诚来段天仙配吧?”

20
明公馆今年的烟花置办费还是那么高。
没办法,家里的人口就是那么多。
很多年以后,明晓在带着男朋友回家见长辈的那个除夕,突然想起了这一年坐在爸爸的肩头,看着同样的满天花火的时候。
当时在身边的人现在一个都不少,而且还多了手上骗回家的这一个。
回家真好,她推开门,笑着和门里等着她的每一个人拥抱。






END



手机码字,不查虫啦。
我还没到家看春晚,跟不上微博吐槽的节奏!

别开枪是我一个正派人物

【楼诚】 大浪漫主义

所谓文革,并不是绝杀。即便历经风霜摧折,更愿人物所能传达,是情节过后,无论生死,都是倔强、风华、豁达而永不坠平生希望与光明,给读者传递,也是傲骨希冀,此中性情。

如你非要折辱他,我偏叫我人物在折辱里冒出希望,开出花,得到最甜最美之结果,生出温柔坚定之勇气,保全真挚完满之爱情。所谓同人。

-------------------------------------------------------------------------

明诚从不在明楼前面发脾气,大闹性子。

明楼说道:你啊,万不可由着性子来,别人不知道,我恐怕知道,非要个天翻地覆。

明诚还能笑,就问道:如何知道?

明楼道...

所谓文革,并不是绝杀。即便历经风霜摧折,更愿人物所能传达,是情节过后,无论生死,都是倔强、风华、豁达而永不坠平生希望与光明,给读者传递,也是傲骨希冀,此中性情。

如你非要折辱他,我偏叫我人物在折辱里冒出希望,开出花,得到最甜最美之结果,生出温柔坚定之勇气,保全真挚完满之爱情。所谓同人。

-------------------------------------------------------------------------

明诚从不在明楼前面发脾气,大闹性子。

明楼说道:你啊,万不可由着性子来,别人不知道,我恐怕知道,非要个天翻地覆。

明诚还能笑,就问道:如何知道?

明楼道:你十岁时到我面前,第一眼我便知道。

明诚道:那时我孤独无依,受尽挫折,心中倔强,又是怨恨,几乎将一个孩子所有苦楚都经过,真想不到会能遇见你。

明楼笑了。

明楼道:那时你还会跑,会走,会想办法逃脱,一星半点希望也不放弃。

明诚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明诚道:倘若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也不愿放弃。

明楼终于等到他那回答。

天色微凉。

明楼道:秋风起了。

明诚拉开窗帘。一道光线刺入,一片树叶掉落。

明楼终于道:无论如何,万不可去叨扰周先生。

明诚目光一紧,明楼又道:他救不了我,若能救,亦不该救。万不可牵连他,让那些无耻小儿、魑魅魍魉抓了把柄。

明诚心中一凛,却道:恐怕除了周先生,再无人……

明楼却轻笑,叹一口气,道:几个先生都被批了红头文件,算也差不多该我,但我觉那几人心思恐怕总要牵扯周先生,决不可再多事端。

明诚大惊,几乎震怒,道:他们怎么敢!

明楼闭目,才道:阿诚,人心不足,蛇能吞象。

明楼蹙眉,只道:恐南方局必遭牵连。跟我来小祠堂。

明家多遭变迁,唯有小祠堂却总在此。

明诚随明楼步入小祠堂。

明楼道:多事之秋。鼓动心术。

明诚低头,道:大哥,如真被牵连,让我同你一起。

明楼笑,道:我已身在泥潭,怎有如果。

明楼向来心中自有方寸,今日此言,断是必此结果。

明诚心惊,道:我……

明楼道:不出几日,文件到了,家中必然打砸抢烧,而我恐是反革命走资派,难逃此劫,而你就会被拉去揭发,我好便如徐先生关一辈子,坏便如张先生拉去批斗,再坏便是人死了,一地污名。

明诚慌的身子一歪,脸上从惊惶无措,到心痛难忍,再到怒火焚烧,几乎百般情绪统统略过。

明楼拉住他,道:慌什么?

明诚眼光尽灭,一声:大哥,谁敢如此,我便杀了他们,绝不叫他们如此折磨诋辱你。

明楼却笑道:他们是万万国人,你能杀的尽?

明诚并非为见,心中亦知后果,眼中尽是痛楚纠结几乎沾染几许愤懑。

明楼道:记得我曾见你读过勒庞,该知如此。

他低眼看明诚,低声道:莫怪他们。

明诚蹙眉,不愿答话。

明楼道:无论如何,莫怪他们。

明诚终于道:大哥,若真有如此……

明楼却接道:你必须要站出来揭发我!

明诚一顿,道:绝不。

明楼却道:必须!

明诚几乎攒上眼泪,对明楼紧紧道:绝不!

明楼几乎恼怒,抓住他衣领,道:如果你想杀了大哥,你就绝不!

明诚一歪,几乎站不住。

他一脸坚决,直挺挺看着明楼,不说话。

明楼却道:我亦不愿你如此,但今日绝要你如此。我怎不知你对我感情,不是为了那骨血气节,只为你我能有机会。

明诚不说话。

明楼却道:多事之秋。尽是无奈。

他松开手。

明楼道:阿诚,我怎不知你心中苦楚。

他言语间,已尽数柔软温情,不再那般气怒。

明楼道:奈何我自身难保,又如何化解。你我二人,此次劫难,必要保全一人。

他看着阿诚,终于轻声道:我已身在泥潭,唯有保全你,不为叫你独活,更不为叫我牺牲,只为渡过这次,等待重逢那日。

阿诚道:重逢?

明楼道:只为你我重逢。你亦要活着,才有希望,挽救大哥,你我等待机会,直至重逢。

话到如此,明楼忽然按住眉心,歪在祠堂一侧。

阿诚知道他头痛病犯了,直扶了他,叫他一声大哥。

明楼却道:我现在心思烦乱,却不知如何待你。

他按住眉心,道:实在算不出,何时结束。是否有机会。但若要你揭发我,怕你当时保全,若一日平反了我,恐怕你又要遭受骂名,又怕你若不揭发,熬不出,若你死了,岂非断我性命。

阿诚一凛。竟想不到明楼竟已算到如此。

他痛道:大哥,叫我陪着你,一起受苦,算是死了,都心甘,况……

他轻声道:国已是国,家已是家,亦是你我心愿,便已成全。阿诚听大哥的,绝无怨恨。那兴风作浪总有一日消磨,功过又如何呢?

明楼想不到阿诚竟如此说,竟觉他已有这般想法,万般欣慰,宜知他心中所念。

明楼笑道:阿诚,过来。

阿诚以离他如此近,还要如何过来。但他还是凑近明楼,几乎眼睛对着眼睛。

明楼看着阿诚已平静下来那双眼,却道:许久未盯着你瞧,现在看来,你这双眼真是好看。

他温柔的笑了。那般亲近,那般亲密。

阿诚道:大哥。

他抚摸阿诚黑发,道:阿诚,听大哥的。

他道:阿诚,徐先生几人都是傲气性子,恐易摧折。我知你心中永是我之信仰,你我身陷敌后,伪装多年,今次不过再伪装一次。这次便藏起这身骨,摧折亦不要放在心上,周先生身在重位,劳碌奔波,亦在斡旋,你更应安心,国必安之,你我总有重逢之日。所有苦难,并非折损你我,而若心中坚定,必有一日,你我之光明与信仰之永在。

阿诚道:恐你受苦,阿诚实在难捱。

明楼却道:其实我知,你必比我更苦痛。但已在这时,就唯有如此。阿诚,你可受的住?

阿诚道:大哥,我怎么挨不住。

明楼道:若你死了,大哥才便挨不住。

阿诚道:绝不。

他拉着明楼的手,明楼手掌宽阔,有力。阿诚终于笑了。他道:绝不。

明楼笑道:我亦不会。

阿诚道:好。

阿诚终于道:好。我揭发。

明楼笑道:想揭发什么都好,一定要多多揭发,但万不可揭发我内奸罪。不然你也保不好,如何重逢。

阿诚笑道:你还以为我是当年捡表那人?

明楼笑着,不置可否。

阿诚道:走资派,反革命,变色龙,喜欢哪个?

明楼笑道:变色龙。

阿诚抬眼看他,微微点头。

这一条变色龙却站起身,身后家法还放在桌上,手上拿起。

阿诚惊慌道:干什么?

明楼道:变色啊。

说着竟对着阿诚就是狠狠一鞭子。

阿诚哪里想到他真的来了这一出,根本躲不开,被结结实实抽了一鞭子,才知明楼力道竟如此恨,火辣的痛到骨髓,竟道:大哥?

明楼道:痛吗?

阿诚痛道: 大哥又不是没挨过鞭子。恐怕也没挨这样狠。

明楼却笑道:我知你嘴上如此说,恐怕真若我受了折辱,被欺压的惨了,你便又要不忍心,又要天翻地覆,今日挨了我这鞭子,记得此刻身上痛苦,若真有如此时刻,你亦要忍得。我便你记得大哥这一鞭子。

阿诚道:大哥。

明楼又是一鞭。

痛几乎压到骨头缝里,都很恨了心打到最重,阿诚闷哼一声。

明楼道:记得,克己。

当真是狠了心。

阿诚终于道:阿诚记得。

明楼严肃道:而我不在你身边,只得以痛压痛,将伤痕按在你伤痕上,将你那苦楚压在这鞭子底下,决不可恼了心,知不知道?

阿诚闭眼,终于道:知道。

明楼终是没有再下手。

阿诚背上火辣辣痛苦,却又想起明楼方才还头痛,道:大哥,头还痛吗?

明楼摇头。

明楼叹口气。

明楼道:不知以后如何,只有一字,阿诚绝不可忘。

远。

远君子,远小人。

等到第二日。

阿诚便开始在家里耍脾气。

他先前是管家,对各样东西都上心的很,更是精打细算。此刻闹起脾气来,却是狠的下手,全是说砸就砸。

真是将家里零零碎碎,砸的遍地都是。

明楼自顾自喝茶,看阿诚散发不愉悦。

明楼道:起先看明台砸,现在终于有机会显身手了?

阿诚砸一个花瓶,道:这可都是钱买的。

明楼笑道:看你,又砸又计较。

阿诚再砸,道:才不让那些小王八蛋们、乌合之众们砸我们家东西。

明楼道:递个花瓶给我。

阿诚砸过来一个花瓶,明楼哪里接得住,一下就碎了。

明楼指了指,道:真是长了胆子。

阿诚摊手。

明楼拿着茶杯,扔地上,都碎了七七八八。

明楼道:哎呀,确实是心疼。还有点渴。

阿诚道:别叫我。

明楼道:阿诚给我去倒杯水,沏茶。

阿诚不忿啊,好好的喝水,居然砸杯子。

阿诚刚想说,我肩膀疼。

门口来敲门的人了。红袖标,绿军服。

该来的终于来了。

揭发明楼的时候,让明楼明诚对峙。围观的群众如此期待,简直精彩一幕。

阿诚揭发起来终于算是没辜负这些年的伪装,人生如戏全靠实力,终于爆发。

起先还是不揭发,后来倒是红了眼,几轮深恶痛绝。

揭发的明楼也恼出火直戳明诚伤疤,讲他一个孤儿,毫无背景,大抵八辈贫农无人要的野孩子,被打被凌虐,多亏了这个资本家收养,才有今日。

阿诚当时便泪如雨下。

明楼还道:他后背那些伤痕,全都是养母虐待,通通留了疤,竟没有半点良心,不信你们看他背上那些伤疤,我明楼待他如何。

旁人便扒开阿诚外衣,旧疤上,烙上鲜红伤痕,还未痊愈,全是明楼那几鞭子。

阿诚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泪如雨下。

说不清,剪不断,泪如雨下。

旁人责问,明楼气怒道:我不过是为了教训他。

阿诚却红着眼,道:是,是为了教训我,阿诚永远记得你那教训。

明楼气的红了眼角。

别人终于看阿诚可怜,真是恨极了明楼,几个人压着他,按弯了他半个腰。

阿诚一句话也说不出。一脸尽是泪。

阿诚实在是委屈,旁人见了,见他实在哭的太恸,这场揭发也实在是精彩,环环相扣,也算不错,终得以收场。

明楼完了。

阿诚亲口被证实贫农孤儿,又遭虐待,又深恶痛绝明楼行径,竟没有同他一起完,竟脱离明楼,得以保全。

自此之后,再未见面。

明楼倒是挨过这场,人也不怎么精神,看起来配合又萎顿。

头发不怎么梳,人反而年轻了几岁。

咬紧牙关,绝不是内奸。

被折腾了几次,当真是折辱欺压,他自己对此种行为深恶痛绝,心里骂了一万遍乌合之众。也算明白看八百遍勒庞也没用,尽是些混蛋败类。

但他人还是比较配合,装聋作哑。

等到折腾到他家人身上,大姐红色资本家,为国牺牲,竟没被打倒,故而明楼竟没有被逼上绝路,想起来,明楼心里难过,默默流泪。

让那红卫兵看了,才不心软。

明楼才不需要他们心软。

相看两厌,你仇我恨。

但是明楼也不傲气,真是自降了骨头忍得痛,折腾来当过一次劫难,竟不上心。真是往死里折腾,有时候明楼也恼的不行,果然还是参杂些痛苦伤心,便就想起自己狠狠抽阿诚那几鞭子,心里竟软了。

后来他便也难过几回,让他们舒心。

好在他运气还好,关进大牢。终于消停了。得以解脱。

关进去两年,收到阿诚的信。

人去了北方,支援去了,知青。

明楼收到信还很气愤,对看守道:他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能当知青下乡?出身好就能有这种待遇?

晚上果然伙食变差。

信上字少,大概就是被你打的仇记在心里,每日每夜后背痛如身在针垫。

这信都是被看过才递到他手上,他看了一百遍有余。

后来几年陆续也收到信。

大抵意思都是后背痛,恨你。

后来看守和他聊天,问他,这么多年了,这多大仇啊。

明楼撇嘴,啧啧道:我这个管家啊,睚眦必报。

看守道:也是当资本家的报应。

后来政策又变,人又要去农场改造,明楼十分不满,当真坐牢还算清闲,几年下来,伙食不好但不累,心里安静,头痛病都犯得少了,几乎痊愈,这回竟要劳动改造,十分不满。

以前劳动,大抵都是阿诚的,真是报应。

阿诚的信就两年收不到了,明楼难受的不得了。

身体累,心也累,搞得一度憔悴。

后来终于折腾病了,好在还有医生打针治病。

结果听医生聊天时,竟小声嘀咕,这人啊一坏人,他家以前一个管家,大概有十年了吧,给欺负坏了,现在还天天往监狱写信,说是给打的一直好不了,恨的不得了。监狱我那爱人今天还说呢,又收到了,一看果然是还恨呢。直接撕了。

当场病就好了。

给医生气的,报告了组织,白干了三天活,差点没饿死。

真是,历经磨难。

最后平反。

平反的时候明楼精神上佳,听说给平反,人倒是没怎么激动,那感觉跟早知道有这一天一样。还能唱个小曲。

当然也没有唱。

忽然想起明台让他唱,苏武牧羊那时候。没由来的一阵感动。大抵是被自己感动了。

回来之后,隔了几日,终于等到阿诚,他也没别的要求,要见阿诚,果然是把阿诚找到了,人也回来了。

阿诚瘦了,黑了,还是年轻俊气,笑起来眼睛还是弯弯,瞪大眼睛就滚圆。

可惜这家伙在掉泪。

真是脆弱的人啊。

明楼本来不会抹眼泪,但是红卫兵那会儿为了加深人物痛苦忏悔悲伤程度,明楼自己也参悟抹下眼角以示痛苦这一手法,果然立竿见影,亦算斗智斗勇。结果手却忘了,真要流泪,要擦泪,才算忍住

也就眼圈一红。

阿诚叫一声大哥,明楼还是没忍住,掉下泪来,也是脆弱的自己啊。

也不能两个人抱着哭啊。

结果两个人都忍了半天。

明楼说:我就说。能再见吧。

阿诚点头。

忍。

然后说:我后背还疼呢。

明楼道:多大仇啊。

阿诚道:要多大有多大。

明楼看太阳,道:这太阳还真有点刺眼。

太阳嘛,就是发亮。

谁没个黑夜啊,谁家又不会天亮呢?

再难熬的黑夜,睁开眼,天不也就亮了吗?

阿诚道:我赶了三天火车,一会儿天亮一会儿黑夜,睁着眼,看天忽明忽暗的,特美。我就想,我见着大哥的时候,准是白天,太阳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明楼道:为什么?

阿诚道:因为白天亮。

反正不管多无趣的对话,阿诚说的就还感觉挺有意思。多少年没听了啊。

明楼就笑了。

明楼道:看你瘦的。

明楼自己知自己如何,便更知阿诚如何,这些年月,又如何隐忍磋磨。心中滋味,且可言说。

明楼人也消瘦了,精神尚佳。

阿诚也笑了,道:大哥。

明楼轻声道:阿诚。

他扑进来,拥抱了明楼。

骨头缝里都是这个拥抱,十几年如一日,灵魂里参杂着信仰,以及不可磨灭的,那情感。

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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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到这里作者再说一段话吧,讲真,这都是照着最惨最惨的写,才是这么惨,我觉得本来在我的脑补里,两个人结局就过的比较不错,也不会真被文革怎样,但是看到真的文革梗深入人心太糟心了,忍不住写个我自己的文革梗,最惨最惨了。后面写累了,不然我还能加情节,阿诚那边我还能写。最惨最惨的了。

只想说对一个cp普遍倾向无结果的cp悲剧论深恶痛绝,用我死对头邪恶清水的方式对悲剧文革党进行最后一次正义反扑,对抱团忽悠和组团悲伤统统予以迎头痛击!

恋爱脑与乌托邦

[伪装者][楼诚] 江河万里

别问时间线,别算年龄,我也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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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诚收到明楼的回信,是1934年东正教瞻礼日后的傍晚。

信是隔壁总参学院的新一期学生辗转捎给他的,那日无风无雨,气温很低。明诚抱着一本注释版《制胜的科学》匆匆跑到校门口取信,又小跑回去资料室———天色已黑,离夜训集合时间不到三十分钟。

他一到灯下就拆信,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一纸重量。很薄的一张纸,字体横展停匀,熟悉入骨。信里讲他已回到巴黎,事情千头万绪。末尾借了一句顾炎武:“依仁蹈义,舍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明楼从小练赵体,他说赵体讲究藏露。明诚那时候只有十多岁,还不太懂这些,却会记明楼的...

别问时间线,别算年龄,我也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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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诚收到明楼的回信,是1934年东正教瞻礼日后的傍晚。

信是隔壁总参学院的新一期学生辗转捎给他的,那日无风无雨,气温很低。明诚抱着一本注释版《制胜的科学》匆匆跑到校门口取信,又小跑回去资料室———天色已黑,离夜训集合时间不到三十分钟。

他一到灯下就拆信,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一纸重量。很薄的一张纸,字体横展停匀,熟悉入骨。信里讲他已回到巴黎,事情千头万绪。末尾借了一句顾炎武:“依仁蹈义,舍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明楼从小练赵体,他说赵体讲究藏露。明诚那时候只有十多岁,还不太懂这些,却会记明楼的每一句话。他们还在上海,生活在大房子里。明楼难得闲在家里的晚上,会抽一支毛笔,铺开纸,写一副字。明诚就在明楼书房里耗着,明楼把最亮的地灯拿给他读书。漫长的时间里,他俩谁也不出动静,声音全在窗外。

明楼是个渡江海却静无声的人。明诚十岁开始就生长在这静里,小时候只能觉出静,而慢慢长大,就看到了江海。

他看一遍信,认真折好,夹到书里,想了想又摸出来,叠进上衣口袋。



伏龙芝建在涅瓦河一公里外,寒冬时难觉,但夏天夜里能闻到河水的清气,他前年11月入校,已经在圣彼得堡生活了1年9个月零11天,学制两年,时间已近尾声。

这应该是他离开明楼最长久的一次,长久到他开始意识到这种长久,并接受这种长久带给自己的折磨。生活本身对明诚来说是规矩而游刃有余的——他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俄文,二十多岁的年轻身体,四肢强健思维敏捷,他是个优秀的学生。

而折磨是精神上的。

他到了圣彼得堡,给明楼写过三封信,三封都有去无回。一封寄往巴黎的住所。明楼在巴黎大学附近买了一栋两层的独楼,他们在那里住了四年有余,几乎成了第二个家。

第二封寄往上海,写的地址是明楼常去的一家新知书店。大姐并不知道他们在外几年作了多少风浪,明诚不敢寄回家。

还有一封寄往广州的组织联络站——那是他跟明楼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那天兵荒马乱,开会到半夜,明楼接到指令,第二日必须返回法国。而明诚则要和同期的三个学生一起,坐船北上,经上海转海参崴,然后火车去圣彼得堡。

他们找了一家珠江河里打茶围的船店,坐了几个钟头。明楼自己点了一颗烟,却给明诚点一份马蹄糕——他总还把他当成半个孩子。

横亘在他们面前是如此庞大的人生和家国变动,明楼面色疲惫,但眼神和七八年前书房里写字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他递给明诚一本新册子,是瞿秋白写的反思1927年广州起义的文章———最近大家都在谈论。临走的时候手轻轻压在明诚的头顶,说了一句“难得一别,终有一别,照顾好自己。”

明诚觉得很难过,勇敢又难过。



精神折磨严重的时候,他总会想之前的事情。

明楼爱自在,来法国之后更加不约束明诚。他总说你要自己渡一下河,才能懂深浅。明诚慢慢就独立一些,更独立一些,他看了很多书,参加很多聚会,从《形而上学日记》读到《哥达纲领批判》,囫囵吞枣又略知一二。那三四年的生活,像树长马跑,蓬勃又自由。

明楼去别的城市总会带着他,一个学期掐头去尾,迟到早退,他们都旷了不少课程。明诚觉得明楼志不在此,可是明楼的志在哪里,那时候他还摸不准。

有一次明诚鬼使神差,跑到巴黎大学混进教室听明楼的经济学课程,他隔着几排桌椅,挑了一个明楼正背面的位置坐下。明楼上课居然是不记笔记的,他只听课。

明诚本想就看一眼,然后装作没来过。但是他太显眼了,十七八岁的中国孩子,藏到哪里都没用,明楼看到他,从容不迫的把他抓到自己身边。

“你下次再跟着我,我就要逃了。”回到住的地方,明楼脱了大衣,坐进沙发里。

明诚没理他。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很熟悉明楼的套路。明楼说这话是得意的,居高临下的,怎么接都输,不如不接。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明楼慢条斯理没完没了。

明诚还是不理,他换下拖鞋,抱着书作势要上楼。他故意从明楼身边走过----理所当然被对方拎住了衣领。

“聊两句。”

“不想聊。”

“交流有助于增进主体之间的了解,而在这间屋子里,我们互为主体,”明楼笑眯眯的,“你最近在干吗?”

明诚如愿以偿被他拎到身边坐,对方的上半身倾过来,摆出了真挚畅谈的姿势——明楼身上特别的气味把他整个人都笼了进去。

绝大多数时候,亲昵是默契,没有你情我愿,哪儿来的亲密无间。

“看书。”明诚说实话。

“看什么书?”明楼抽出明诚手里的书,那是一本拉维尼的《古今诗集》,他翻看目录,饶有兴趣的读那些题目,说“你原来爱象征主义。”

明诚不说话,这是很微妙的一个时刻,他们一心一意端详彼此,心无旁骛。

好在明楼很快就放过了他,他靠了回去,留出了距离。他翻了一首诗,念出声来。

明楼讲法语,声音低沉柔和,动听又陌生。




明诚很少见明楼跟人争吵,大约只有一次。

1931年他们去巴黎沙龙会展,碰到留学诗社的中国学生,在一副临摹的《自由引导人民》下面讨论旧体诗,明诚自己是爱诗的,就停下听了两句。明楼难得没有催促他,停下来陪着他一起听。

大家刚刚讲到“钟声已与人俱寂,袖手危阑露满身”,明诚对诗句的敏感像是骨子里生的,他不知道这谁写的,只觉得这两句阴丧无骨气,非常不合他心意,厌烦情绪一升,就基本上没了兴趣。他看了一眼明楼,对方抱着胳膊在一旁,面色如常,可眼睛是冷的。

明诚对明楼摇摇头,意思是我不想听了。

明楼却不走,他居然找了一张椅子,在人群里坐了下来。明诚低声叫了一声大哥,明楼不理,只是握了他的手腕,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很快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明楼太招人耳目———他眉眼锐而俊,衬衣穿得周正,皮鞋锃亮,手腕系着一块银表———摆明是个富家少爷。

“你知道这诗谁作的?”明楼问明诚,他声音沉,落地有声。

这么多人看着,明诚倒是不慌了,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明楼笑了笑,可他笑的冷,“那你喜欢吗?”

明诚在两句话里就懂了明楼的情绪,他要自己帮他砸这个场子。

“气不正,不喜欢。”明诚口齿清晰。

“拼将诗意媚公卿啊,”明楼站起来,他居高临下,眯着眼睛扫了周围一圈,“汪兆铭也是来过巴黎的人,写了八首古近体,还不入我弟弟的眼睛,你们在这里吹捧,也不怕辱没了这幅画。”

后来很多年,明诚在刀光剑影里游刃有余,可他一直记得这件事。那是他第一次从明楼身上看到刀气,他本以为自己会畏惧,可明楼在众目睽睽下始终握着自己的手腕,不轻不重,掌心干燥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让人心安。




明诚在伏龙芝结束训练,已经是东正教旧历年的年尾。他从圣彼得堡坐火车穿西伯利亚,然后转飞机到马赛,明楼来接他。

他在几千万里的高空睡了一天,才见到明楼。

明楼瘦了一些,穿着灰色的长风衣。明诚叫一声大哥,他们拥抱了一下,他已经跟明楼一样高了。明楼身上暖,而明诚心中平静————他终于回到了他身边,长久的精神折磨让他意志坚硬如铁,可最后还是只有这一条生路。 

他们回到巴黎,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明诚停车的时候,莫名觉得住的房子都老了一些。

晚饭煮了汤,明诚煮的————明楼大少爷从来不做饭,接风洗尘也不做,过多少年都是一样的。

“手艺长进了,你们还训练这个?”明楼喝着汤,盯着明诚看。明诚也瘦了一些,但面色沉静,已经不是孩子了。

“是你太久不见我,要求降低了。”明诚笑了笑。

他们隔着两年的时间看着彼此,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这两年你在哪里?”明诚问他。

“在很多地方,”明楼答。

“你都不回我信。”

明诚说完这句话有点后悔,但是说都说了,再藏也不可能。明楼在桌子对面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笑容,明诚只好低头喝汤。

他以前信那句冷到人间富贵家,可此时此刻,暖灯笼在头顶上,明诚感觉到这些缓缓的浸入他,竟驱逐了沉积在身体里的寒气。

明楼捏着勺子,慢慢把这两年的局势变化讲给他听。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明诚问。

明楼突然讳莫如深的笑了一下。他盯着明诚的眼睛,说:“先问你一个问题。”


1934年底,巴黎的旧宅里,明楼问了明诚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如此的荒谬,以至于很多年后,他都有点回忆不清当时的具体情景了。那应该是一个拆骨见心的问题,好像漫长的相伴,都只是十岁那年开始的一个梦。


明楼问明诚,《隐公四年》里讲过一个故事,石碏杀子,说国之大逆,不可不除,你觉得呢?

“这是组织的测试?”大概过了几千几百年的时间,明诚回答。

“当然不是测试,就是个问题。”明楼微笑着说。

“我没有儿子。”

“但你有兄长。”

“我不回答这个问题。”

“这是你接下来工作的前提,当然只是一个假设......”

“说到底你还是要试我。”明诚打断他。

“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你,”明楼还在笑,“用不着试。”

“这个假设不成立”明诚面无表情。

“是你恐惧面对它。”

“我不惧任何事情,包括死。”明诚有点恼怒了,他情绪难控,心缩成刺猬。

“慷慨赴死容易,”明楼认真的说,“选择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要舍弃你舍不掉的......我要拿最残忍的来为难你,也要拿最残忍的来为难我自己,这是心理准备。”

这话太露了,明诚一下子就明白了明楼的意思,两个人只能沉默如金。

明诚忽然想起来,他刚到明家的时候,睡在明楼房间里,疑虑和陌生让他彻夜难眠。他不信明楼,恭敬又怕,内心森严壁垒。

究竟是怎么跟这个人一起走到这一步的呢?交付生死,交付软肋,交付自我意识尊严和难以启齿的爱欲情思。

明诚放下碗,站起来要走。明楼眼疾手快,抓了他的肩膀,把他扯转回来。

明楼总说自由和性爱本质是类似的,在炽烈中获得快感,在冲突里体会痛苦。而明诚觉得痛苦与快感是相同的————他被明楼箍住,压到墙边,柜子,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上,明楼是那么从容的人,可他的身体灼热如火,亲吻像疾风暴雨,逼迫明诚只能还以疾风暴雨。


1936丙子闰年,明诚单独回了一趟广州,国民政府正在酝酿迁都重庆,他转好了组织材料,多出来的一个下午,鬼使神差,他想起了四年前那份甜又涩的马蹄糕,就去了一趟珠江河。可战乱人无根,他没找到那家船店。

过去的世界在坍塌,明诚站在水边,江河万里。前面的路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慌张。他想起明楼在这里跟他说“终有一别”,那时候他依恋他,现在却想,“终”这个字其实是很悲观的,带了一些无奈情绪,可又有意志,好像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离明楼似乎近了一些,但是又模糊不定。

转过头来第二年,明台来到了巴黎。住了两个月,又跑去图尔,明楼无人可骂,只能拐着弯冲明诚发脾气,明诚理都不理,饭做好就躲出门。两个人一起走出这么远,可吵架还是那个样子。

最后还是明诚去了趟图尔,把小崽子拎回了巴黎。

回来的火车上,明台百无聊赖翻明诚的钱包。明诚也不管他,他把风衣领子竖起来,看一本民国二十六年三月五日出版的《逸经》杂志,上面刊了一篇《多余的话》——这文是明楼看过的,却从不跟人讨论。

明台从钱包里翻出一张黑白色的照片,照片里没有人,是一间旧房子,门闭着,砖墙乌蒙蒙,看不请周围是什么样子。

“这是哪儿?我怎么没见过?”明台问他。

“我十岁以前住的地方。”明诚淡淡的回答,明楼教他背的第一首诗是雪谗,神靡遁响,鬼无逃形,他并不隐藏自己的过去。

“留着它干嘛?”明台不理解,“都过去了。”

明诚没回答,他还在想文章里的那句话——去克服一切种种“异己的”意识以至最微细的“异己的”情感——这是很荒谬的,可又是真切的。

“阿诚哥....”明台拉着长腔突然问他,“你跟大哥天天在一起,不烦吗?”

明诚笑了一下,他笑得好看,又很温柔,这温柔就是回答。


1938年冬天,他们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莫尼诺第二国际儿童院给明楼寄了一封信,那是共产国际的一份文件。他们把这份文件读完,销毁。

重庆政府也在差不多同一个时间明目张胆的给巴黎大学明楼的办公室里发了一份电报,披着政府公文的面子,里子是一纸调令。

他们终于要回家了。


那天晚上巴黎暴雨,他们两个促膝而谈。风雨在外,屋里只有孤灯一盏。

“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明楼笑了笑,他三十多岁了,眼角有一点好看的皱纹。

“没关系。”明诚回答他,“去哪里都一样。”

“唯心主义,不客观。”

“我想得开。”

“想的开不是好事。”明楼笑了笑。

“想到底,就不怕了。”明诚说的很明白。

“不畏苦?不求生?”明楼问他。

“是。”明诚很简单的回答,他二十七八岁,身体强健,心跳有力,耳聪目明,英勇无畏,是男人最好的年纪。

“还记不记得四年前我问你的问题?”明楼突然笑了。

“记得。”明诚也笑了,“大哥要听答案吗?”

“不用,模糊性是智慧固有的美德,说出来就错了,”明楼摇了摇头,他露出一点温柔又坦然的神色看着明诚,是千万屏障后面的旧日面容,“而且我也不敢听你的答案,这是我的怯懦。”

明诚突然觉得他在这一瞬间,真正的理解了明楼。

       

   

其实他早就有了答案,他曾经为自己的答案感到悲伤,好像对爱欲做了的妥协,可这答案又是任由拷问怎么都不变的,妥协就变得像信仰一样坚硬如铁。可能是因为十八年前他就死过一次,那孩子耻辱又不堪的一切他都不太记得了,他有新的轮廓,肌体,呼吸,独立又理性,可明楼长在他的骨血里。

他始终是他最深刻的爱,是他的起点和终点,是他的沉沦和救赎,是他的怯懦和勇气,是他的桎梏和自由。 



1939年他们途径香港返回上海。

1939年的孤岛,夜色如幕。明诚开着车,载着明楼,从日占区慢慢开回家。他突然想起杜甫写过“永夜月同孤”,国破山河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可月如吊灯,稀薄无用。

这是孤绝的境地,两个人却有力量,哪怕没有希望,仍向前方。

琉白evenstar

【伪装者/琅琊榜/全员】小段子集合

1、

明台问王天风:“老师,你觉得我大哥和阿诚哥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健康?”

王天风一拍大腿:“确实不健康,吃在一处,睡在一处,平时就算了,生病了还这样,都不怕交叉感染?当年我在巴黎的时候,听你大哥一个喷嚏我就跑的远远的了,这才健康。”

明台:“那老师,您知道您为什么单身吗?”


2、

楼诚两人在巴黎知晓对方身份后,放下负担畅所欲言。

阿诚问:”大哥,你的代号是什么?"

明楼摘下眼镜:“说起这事,阿诚你叫青瓷,既然以后跟着我干事,代号还是要改一改的。”

阿诚:“听大哥的。”

明楼:“我的代号是眼镜蛇,所谓蛇鼠一窝——”

阿诚:“……我共向来一党一号,恕难从命。”...

1、

明台问王天风:“老师,你觉得我大哥和阿诚哥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健康?”

王天风一拍大腿:“确实不健康,吃在一处,睡在一处,平时就算了,生病了还这样,都不怕交叉感染?当年我在巴黎的时候,听你大哥一个喷嚏我就跑的远远的了,这才健康。”

明台:“那老师,您知道您为什么单身吗?”


2、

楼诚两人在巴黎知晓对方身份后,放下负担畅所欲言。

阿诚问:”大哥,你的代号是什么?"

明楼摘下眼镜:“说起这事,阿诚你叫青瓷,既然以后跟着我干事,代号还是要改一改的。”

阿诚:“听大哥的。”

明楼:“我的代号是眼镜蛇,所谓蛇鼠一窝——”

阿诚:“……我共向来一党一号,恕难从命。”


3、

明台离开军校前,找王天风一起去商量代号。

明台:“上海站情报组组长代号毒蛇,您的代号是毒蜂。我既然是您的学生,那我就叫——TFboy吧。”

一个月后,上海军统行动小组TFboys团体出道。


4、

王天风去维也纳和明家人一起住之后惊觉郭骑云竟然也是共产党彻底飙了。

王天风:“你们共产党耍着我玩是不是,想干什么,策反我啊!”

明楼:“好好我们对不起你,我们这叫农村包围城市。”

王天风:“对,土鳖包围我!”

明楼:“好好我们都是土鳖。”

明镜:“谁是土鳖?”

王天风:“我我我。”


5、

明楼该过生日了,大姐走了,明台在北方,连每年都不忘记给自己备一份大礼的汪曼春也不在了,这个生日过的异常没趣。明长官也不知道期待着什么,隐约觉得就算其他人没表示,阿诚也该表示一下。等了一天,阿诚也没提过半句,仿佛真忘了他大哥的生日一样。

明长官不免赌气,晚上连吃饭吃的都异常大声,彰显一下存在感。

阿诚当做没听见。

晚上阿诚服侍明楼换上睡衣,走到门口,明楼刚想叫住他,阿诚咔嗒一下,把房门锁上了,转过身来,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阿诚:大哥,生日快乐,弟弟送您一朵花吧。

明楼看到一朵玫瑰在阿诚的肩头绽放,根茎绵延至结实的胸膛。

明楼忍不住上去摸了一下,玫瑰花正中那块颜色较深的地方,是他给阿诚留下的一块伤疤,在红色颜料的遮掩下,恰好成为了玫瑰的花心。

“画的怎么样?”

“层次分明,很有立体感,有进步。”

“难得大哥一句夸。”

“打算给这个作品起个什么名字?”

“更上一层楼。”

“.....怎么还是这个名?”

“我所有的作品都叫这个名。”阿诚用一副“我就是这么坦诚”的眼神看明楼。

明楼露出了然的微笑。

“随你。”


6、

汪曼春最记恨明镜,当年她与明楼情投意合,眼看着就要登堂入室了,明镜横插一手,指着她鼻子骂:“我明门上下,影帝成群,全是受过正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教育的熏陶,演的都是真情实感,毫无破绽!你一个漏洞百出的布莱希特体系教出来的东西,也敢进我明家的门?”


7、

蔺晨、萧景琰、梅长苏对坐。

蔺晨说起未来的打算:“我们先去霍州抚仙湖品仙露茶,绕到秦大师那儿吃素斋修身养性半个月,然后沿着沱江走,对了,还要拿两坛你最爱吃的顶针婆婆的辣花生。”

梅长苏:“你别说了。”

蔺晨:“怎么,不愿意?”

梅长苏:“你没看见景琰口水都流地上了么。”


8、

萧景琰其实很早就认识琅琊阁主蔺晨,甚至亲自问他问题,这些问题是:

“太阳出来月亮回家了吗?”

蔺晨:“交钱。”

萧景琰:“星星出来太阳去哪里了?”

蔺晨:“十钱。”

萧景琰:““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它?”

 蔺晨:“没钱不答。”

萧景琰:”那我去找林~~殊~~弟~~弟~~~吧~~~”


9、

梅长苏北征北渝,数月后得胜而归。

拜将封侯,梅长苏以身体不适为由转为文臣,位极人臣。

梅长苏,昔日赤焰少帅林殊,在琅琊阁帮助下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谋划多年终于为赤焰军洗刷冤屈的故事传遍大街小巷。

琅琊阁一时间门庭若市。

大家都在问:

“蔺少阁主,我家夫人问拉个双眼皮多少钱?”

“犬子正在求寻适龄小姐,但是犬子的相貌实在有些……不知道少阁主能不能给他垫个下巴??”

“据说梅长苏当年黑如玄铁,你看如今他真一身细皮嫩肉,琅琊阁的驻颜术真是……啧啧啧。”

琅琊阁从此更名琅琊美容院,蔺少阁主出诊,一刀千金。

为大梁创收做出了突出贡献


美人赠我糖葫芦

【楼诚】夜传灯

※昨天又被糖糊了一脸

※是的我就是个拿唱词充数的无良作者

※走近科学带您探索大哥唱曲背后的故事


“回来了?”明楼斜倚在床上,此时摘下眼镜,放了书本,把台灯调亮一些。


“嗯,回来了。”阿诚轻手轻脚走到床头,暖黄灯光照着,鼻尖下小小一块阴影。


明楼坐起来,见他大衣肩头粘着些未消的雪粒,伸手替他拂了,问他:“外面还在下雪?”


阿诚点头。他一路踩着绵绵大雪回来,身上还带凉意,猛被屋内热气一激,衣领肩头都有濡湿。明楼叫他赶紧把衣服脱了,阿诚不肯,说等一歇就回去了,徒增些麻烦。


明楼说:“谁让你等一歇就回去了?我要听你仔细汇...

※昨天又被糖糊了一脸

※是的我就是个拿唱词充数的无良作者

※走近科学带您探索大哥唱曲背后的故事


“回来了?”明楼斜倚在床上,此时摘下眼镜,放了书本,把台灯调亮一些。

 

“嗯,回来了。”阿诚轻手轻脚走到床头,暖黄灯光照着,鼻尖下小小一块阴影。

 

明楼坐起来,见他大衣肩头粘着些未消的雪粒,伸手替他拂了,问他:“外面还在下雪?”

 

阿诚点头。他一路踩着绵绵大雪回来,身上还带凉意,猛被屋内热气一激,衣领肩头都有濡湿。明楼叫他赶紧把衣服脱了,阿诚不肯,说等一歇就回去了,徒增些麻烦。

 

明楼说:“谁让你等一歇就回去了?我要听你仔细汇报本次事件经过。来,坐进来。”他往眠床一侧让了让,掀起被子请君入瓮。

 

阿诚故意板起脸:“明长官你这是滥用职权,以权谋私啊。”话虽这么说,手上却解起了扣子,长大衣挂到衣帽架上,脱掉鞋子摆好,阿诚躺到床上。明楼大被一抖把人盖住。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谋你的私就是谋我的私,这叫什么谋私啊?”阿诚懒得和他分辨,明楼伸出手臂圈住他,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阿诚十指如冰,明楼慢慢搓捻,替他捂热。

 

明楼问:“怎么花了这许多功夫?”

 

阿诚挪了挪位置,和明楼骈头并肩靠在一处,解释说:“在张啸林那里费了点力气,他一定要亲自来见大哥,我给堵住了。”

 

明楼嗯了一声,又问:“那他要你清理的人呢?”

 

阿诚说:“做掉了,没有动用身份。我让他下次这种事情找自己门徒去做,别拿我当枪使。”

 

明楼一笑:“真这么不给他面子?你比汪精卫厉害多了。”

 

阿诚轻哼:“谁让他叫我大年初一干这种晦气事体。”

 

明楼逗他:“不错,长脾气了。”

 

阿诚不响,悄悄拿脚趾头搔刮了一下明楼脚掌。明楼没有防备他突然点火,倒吸一口凉气:“你小子——”他把人往怀里一揽,狠狠揉了一通头发。

 

“大哥饶命,我不敢了。”阿诚从他怀里探出头求饶,一双黑眼睛满盛笑意,额发凌乱披在眉睫上,看上去倒小了几岁,像是那个初长成的青年隔了岁月悠悠望过来。

 

明楼愣了愣神,手臂松开。

 

阿诚见他神色有异,悄声问:“大哥怎么了?”他怕是自己闹过头,立马把手脚收回来。

 

明楼说:“没事,你乖乖躺着。”阿诚察言观色惯了,自己一举一动落在他眼里都是清水沦涟,非得给解读出千百种意思不可。他也想叫阿诚活得轻松一点,我对你百般好你就拿去,哪用得着一样一样还回来?

 

阿诚躺回明楼臂弯里,明楼理了理他的头发,说:“也许我不该总叫你出去做这种事情。”

 

阿诚闻声一震,这话听在他耳朵里不啻最严厉的斥责。他翻了个身,面对明楼,声音微颤:“大哥怎么说这种话?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明楼知道他又想多了,低声一叹:“你做得好极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诚却较真:“大哥以后可不准说这种话了。我做这种事情是为了大哥,也是为了自己,更为了……”他停了一瞬,才接下去说,“许许多多别的人。”

 

明楼点了点头,将他搂得更紧。他对阿诚口中“许许多多别的人”是谁心知肚明。那些人都留在了旧年里,留在了地母黑暗的怀抱里,再看不见新一年的太阳了。他们死在局势最晦暗不明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死是不是能换回神州大地一缕光明。闭眼的时候也不能安心。死犹有憾,痛何如哉。

 

明楼时常会想象自己的死。

 

从他把手放在《共产主义宣言》上宣誓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寿终正寝的可能了。他只是好奇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告别这个他爱之深痛之切的世界。是被角落里射出的子弹打中心脏,还是在敌人的断头台上掉了脑袋,或者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化烟化灰无处寻了。他想象的时候总是十分平静,他最不缺的就是“殒身不恤”的勇气。

 

可他从来不敢想象阿诚的死,虽然潜伏在命运里的狂狮时常在他耳边怒吼,他也只能逃开充耳不闻。但凡脑子里产生一丝类似的念头,他就花十倍百倍的意志力抹去它。

 

不,他不会死的,我用生命起誓过要保护他。就算我在水里没顶,也一定要把他推到岸上。

 

窗外寒风烈号,风雪弥天。阿诚见他默然不语,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明楼跟着他坐起来,说:“再呆一歇吧。”阿诚就靠在床头上,两人在被子下牵着手,共看一盏孤灯照在锦被上。

 

隔了一晌,阿诚说:“大哥唱个戏来听吧。”

 

明楼在他手心里刮了刮:“你也学明台胡闹。”

 

阿诚说:“好久没听大哥唱了,昨夜里唱了一回,现在把我戏瘾勾出来了。”

 

明楼低笑:“你呀你呀。那就唱段程老板的《锁麟囊》如何?”

 

阿诚也笑:“但凭明老板喜欢。可惜小生这厢不能鼓琴伺候了。”

 

满室昏然,明楼低声哼戏。明父在世时极爱听戏,瘾头上来也会粉墨登场票上一票,明楼耳濡目染,几曲皮黄倒唱得比乃父更胜一筹。明父盼他唱唱戏也能抒情娱己,丝毫不加申饬,反而搜罗了许多名家唱片供他鉴赏。明楼去法国留学,专门有一箱行李装的就是这许多唱片。

 

就听得他在唱:“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此时却又明白了, 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哭嚎啕 ……”

 

阿诚静静听着,也不言语,一曲唱罢鼓了鼓掌。明楼清清喉咙说:“多日不练,到底生疏了。”阿诚说:“好一段春秋亭外。刚才说错了,不该让大哥大年初一唱这个,不吉利。”

 

明楼被他逗笑:“有什么不吉利。咱们家里可没这么多忌讳。倒是明台那小子,点什么苏武牧羊,其心可诛。”

 

阿诚替明台说话:“他这不是小孩子心性嘛。”

 

明楼正色道:“我不是气他为难我,我是气他好不容易一家团圆,他还时时处处想着试探我,他要是敢点《李陵碑》,我说不定真要打断他的腿。”

 

阿诚一笑:“你可舍不得。”

 

明楼看他一眼,说:“就你最知道。”顿了一顿又说,“不过《李陵碑》确是一出好戏不错。好歹杨老令公还有个苏隐士成全英名。”

 

我却怕是到死都只能背负卖国求荣之名了。李陵何辜,我亦不得免。

 

阿诚知道他这是自伤其身了。明楼这样强悍无匹,也只在自己面前偶尔流露一丝脆弱。

 

他说:“大哥放心,不管大哥干什么,阿诚都一直跟着你。”

 

明楼笑:“是,阿诚就是我明楼的苏隐士。”

 

阿诚摇了摇头,双眼灼灼望定明楼,说:“我不是苏隐士。大哥想什么阿诚也知道。万一真到了那一天……我就陪你一同撞死在李陵碑下。”

 

明楼截断了他的话头:“胡说八道。”

 

阿诚握住他的手,说:“大哥还记得当初是怎么教导我的吗?你说卫霍诚然英美,立下不世之功,但太史公忍辱奋发,幽于粪土而不辞,著书立说传之后人,亦顶天立地大英雄也。我记得牢,大哥自己忘了吗?”

 

明楼不响。阿诚眼睛锃亮。明楼把他揽在肩头,很久很久之后才出声:“我当然记得。”

 

他一字一句说:“矢志不忘。”

 

他想起在巴黎的那个夜晚。春寒料峭。他站在窗子边等。等阿诚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归来。街对面是一座教堂,望下去一条石板小路,有几顶雨伞飘过去。夜越来越深,教堂钟声撞响十二下,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走在路灯下。他忙返身下楼去接应。

 

门廊里黑漆漆不见光。他被什么东西一绊,阒静里传来一句:“大哥。”阿诚就靠在楼梯扶手边,黑暗里两点星芒闪动。他长出了一口气,说上楼吧。阿诚说:大哥,我走不动了。

 

他把人背回房间,才看清他身上斑斑都是血迹,把驼色大衣染成黑色。明楼急着去拿药箱,阿诚拉住他:“没事,不是我的。都是……别人的。”

 

他把阿诚的大衣剥下来扔到一旁,打了水来帮他擦脸。阿诚把手伸进脸盆里,一个劲揉搓,一盆水尽数染红。

 

“洗不干净啊,大哥,再打一盆吧。”阿诚喃喃。

 

明楼用毛巾擦干他的手,他的指缝甲盖里俱是血迹,触目惊心。明楼握住他打颤的手说:“不要紧,是指甲太长了。大哥帮你剪掉。”

 

明楼拉了凳子坐在阿诚对面,膝盖碰着膝盖。阿诚的手指细长,食指和中指生着薄薄一层茧。他一句话也没说,任明楼帮他修剪指甲。残甲一片片落在雪白手帕上,像一弯弯血色的月亮。

 

阿诚问他:“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明楼摇摇头:“不,你很了不起。大哥可以放心了。”

 

阿诚低下头去。明楼以为他哭了,可他却最终抬起头,露出了个难看的微笑。

 

“大哥要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一点都不害怕。”

 

阿诚掀开被子,开始穿鞋。明楼看着他的背影,已经是个头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青年了。在巴黎的时候他的肩背都还单薄,明楼让人给他每件大衣里都加了垫肩,还惹得他生了闷气。

 

阿诚说:“大哥,我走了。晚安。”

 

明楼说:“晚安,早点休息。”

 

阿诚走到门口又被明楼叫住。“下次,找个有空的时候好好唱一曲吧。”他回头一望,明楼罩在暖黄光晕里,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他说:“行啊,大哥想练什么?”

 

明楼说:“就练《单刀会》。”

 

阿诚笑了,说:“好。一定奉陪。”

 

——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

 

——这也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灯光熄灭。明楼探手去摸刚才阿诚躺的地方,犹有余温。

 

他在黑暗里睁着眼睛。

 

迟迟钟鼓。

 

耿耿此心。


酒昧

【明家全员】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明家姐弟亲情向,楼诚,台丽,风镜

*脑洞来自上一篇lo,关于那些明楼也曾是明家小少爷的日子

*日子太苦,写点甜的

*一发完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1】

明楼还是没有穿大衣出门。

米白色的大衣被他塞到两盆枝叶油绿的君子兰后面,明镜第一个发现,浇花的铜水壶还没来得急放下就夹着大衣冲出了门。明家那扇价值不菲的红木门被明大小姐撞得一晃三响,老管家忙着去扶门,就没来得及扶住明镜。明镜跑得快,长马尾在脑后甩着打晃,裙摆迎着风都给掀到膝盖上面去,老管家一边哎哟哎哟,一边上二楼去找明先生明太太。

先生,太太,太太诶,大小姐她——又跑啦。


【2】

明镜在教室外...

*明家姐弟亲情向,楼诚,台丽,风镜

*脑洞来自上一篇lo,关于那些明楼也曾是明家小少爷的日子

*日子太苦,写点甜的

*一发完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1】

明楼还是没有穿大衣出门。

米白色的大衣被他塞到两盆枝叶油绿的君子兰后面,明镜第一个发现,浇花的铜水壶还没来得急放下就夹着大衣冲出了门。明家那扇价值不菲的红木门被明大小姐撞得一晃三响,老管家忙着去扶门,就没来得及扶住明镜。明镜跑得快,长马尾在脑后甩着打晃,裙摆迎着风都给掀到膝盖上面去,老管家一边哎哟哎哟,一边上二楼去找明先生明太太。

先生,太太,太太诶,大小姐她——又跑啦。

 

【2】

明镜在教室外面看了一会儿,发现屋子一角聚了一小堆人,正中围着的可不就是她的好弟弟明楼。明楼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两颗,袖子卷起来堆在手肘,好不潇洒的模样,他来回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双手,然后拿着方手帕往自己手上一盖,揭下来的时候手中就多了一朵嫩红色的玫瑰花。

周围的小女生发出惊叹的呼声,明镜在教室门口站定一喝,明楼,你出来!

明小少爷手一抖,手帕包着玫瑰花一起给掉到地上去。

 

【3】

姐,我是真的不冷。明楼在走廊里一边搓手一边说。

明镜瞥他一眼。

明楼接着说,姐,不信你看外面太阳多大,多暖和。

明镜真的顺着看过去,窗外乌蒙蒙一片,像洗染了色的旧布料一样,不透亮。

明楼在嗓子里干笑了两声,姐,我其实——

明镜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出来得急,只穿着一套黄色的短衫短裙,小羊皮鞋蹬在脚上,只管漂亮不管保暖。明楼从明镜手里接过大衣,一边笑一边抖开给明镜披上,等大衣展开时他才发现衣摆那儿湿了一大块儿。

姐,这里怎么弄的,外面下雨了?明楼一边抹平衣褶一边问。

明镜想起那个被自己拎了一路的铜水壶,眼睛盯着明楼头上悬着的“团结友爱,勤奋上进”几个大红字,装作没有听到。

 

【4】

爸,这是这学期的成绩单。明楼把一张薄纸交到明先生手里,明明是很在意的样子,余光都不知道扫了多少眼,却还要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派头,轻飘飘地随手一递了事。

明先生接过纸粗略地扫了一眼,放在茶几上。

明楼鞋尖儿蹭蹭地毯,站在那儿没动。

明太太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见小少爷在那儿旗杆似的杵着,明先生还在沙发专心里读报纸。明太太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把茶几上的纸拿起来看了一遍,开心道,哎呀,咱们明楼成绩是学校第一呢。

明先生嗯了一声。

明太太赶紧冲着里屋招呼,桂姨,桂姨,今天我高兴的呀,晚上咱们吃鱼,就按小少爷爱吃的那个做法来,晓得了吧?

明楼心里这才好过一点点。

 

【5】

等着明楼上了楼,明先生才放下报纸,问明太太,明楼真的是第一名?

明太太把成绩单一抖,指着说,喏,学校第一呢。

明先生连点三下头,这样好,这样好。

明太太把成绩单一收,哎,哪个不是不瞧不上眼的?

明先生板起脸说,我是怕他骄傲。顿了下,又说,收起来作甚么,再给我瞧瞧。

 

【6】

明楼的成绩单一直被明先生小心夹在账本里,这个秘密直到许多年后明楼整理书房时才发现,他的奖状,他发表的文章,他十六岁之前每一张的成绩单,全都在。

明楼捻起来一张,纸张压了太多年,风化得厉害,千小心万小心还是碎掉了一角。

他掸了掸掉落的纸屑,轻得像掸去那些同样留不住的岁月。

 

【7】

明楼送给过明镜一只琉璃金丝雀。

不是什么外国货,是他从旧货街里淘出来的,不值几个钱,可模样却好看。他把流光溢彩的小鸟放在明镜掌心,明镜拿起来看了看,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明楼心说,糟糕。

明镜一眼看破他的小伎俩,问他,是不是又逃学了?

明楼回得理直气壮,逃学是逃避学习,那些东西我都会,不需要学习,怎么能算逃学?

明镜不上当,作势要上楼找明先生告状。

明楼赶紧服软,他垮着眉眼去拽明镜,姐,诶——姐姐,我是看你生日快到,特地给你选的,我明楼从不乱送女孩子东西,要送,只送家人。

不知哪句话劝住了明镜,明镜问他,只送家人?

明楼承诺,只送家人。

明镜说,那你也不能逃学,逃学是态度问题,少来跟我打马虎。

明楼一叹气,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块手帕,明镜一看那帕子就瞪圆了眼。

姐,你的帕子那天落在爸的书房了,我替你收了起来,可我怎么看见这帕子一角绣着一个——

明楼话没说完,明镜伸手就要夺,十五岁的明楼已经比十六岁的明镜高出来一截,轻松一扬手就给躲了过去。

 

【8】

下午茶时间,明太太坐在花园里,明楼明镜分坐她左右。

明镜以后要作甚么?明太太一边剥桔子一边问。

明楼替她回答,姐以后要嫁人。

明镜蓦地蒸红了脸,呵明楼,你不要胡说。

明太太将橘子从中间分开,各递给两人一半,小孩子家家,谈什么嫁人娶亲的,早呐。

明镜说,我今年十七岁,不是小孩子了,明楼才是小孩子罢。

明太太又问,那明楼要作甚么?

明楼说,出国读书,师夷之长以治夷。

明镜驳他,悠悠故学千载,难道不足用?

明楼回道,当今中国,内忧外患,久病缠身却讳疾忌医,河山虽未飘零,但颓败之势已然阻不可挡,国人大多仍旧盲目,读书若能救中华,国军百万长枪大炮岂不是——

他话说一半忽然收住,两人一齐抬眼去看明太太。

明太太笑问,那明家的产业呢,你们两个人全都不要啦?

明镜说,家里还有明堂哥——不,还有爸爸和您呢!

明太太拉住明镜和明楼的手,握在一起,说,是啊,你们两个只管往前走吧,后面还有我们。

 

【9】

那天的落日特别红。

明镜捧着两张黑白照片走在前头,明楼跟在她身后。

他低头盯着明镜的影子,她的剪影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挺直而冷硬,她的步伐是那样稳,走在自己前头,在人群中替自己开出一处落脚之地。

他们两个终于走到人群的最高处,明楼站在台阶往下看,所有人的面孔都模模糊糊,他听到明镜说,只要他们姐弟还站着一天,明家就一天不会垮。

她说,想要趁乱瓜分明家的人,除非踩着我明镜的尸体走过去,有胆量的人,现在就可以站出来试一试。

他的姐姐穿着长及脚踝的黑色旗袍,明楼没由来地想起明镜那条黄色的短裙,跑得急了,裙摆会掀到膝盖上面,老管家会哎呀哎呀地叹气,可她从来都不在乎。

明镜又问,我给不服气的人最后一次机会,你可以站出来。

人群中一片寂静,没人往前踏出一步。

明楼终于松开口袋里的手枪。

 

明镜第一个跪下,接着是明楼,最后是身后几十双膝盖齐齐跪地的声音。

明楼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再站起来时,他看见地上映着双一模一样的影子。

那是他与明镜。

 

【10】

那天没人问明太太以后要作甚么。

如果有人问了,明太太会说,她希望她的明镜,她的明楼,一直是这般长不大的样子,她的大小姐和小少爷会永远在自己身边,生活富足而轻松,他们的笑声不会从明公馆里散去。

 

她想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

 

【9】

明楼后来见过一次那个男人。

在咖啡馆,那个男人掏钱的时候带落了一块手帕,明楼正巧在他身后排队,就顺手替他捡起来,男人简单说了句谢谢,把手帕仔细叠起来放进西装贴近胸口的袋子里。

那个“风”字果真绣得不精细,明楼心说。

 

【8】

明诚在等明楼过来接他。

因着有些急事儿要处理,明楼被耽搁得有些晚,等到了学校门口他才发现,偌大的校园竟只剩下一个明诚还站在门口。

明楼紧走了两步,明诚遥遥看见明楼,双手拽着单肩书包的带子一颠一颠地跑过来。

明楼摸摸明诚的头,问他今天上课怎么样。

明诚老老实实地说,听课听得很认真,不懂的地方都记了下来,等着回家问大哥。

明楼牵着明诚的手,不知怎么,忽然问他,没有逃课吧?

明诚摇头摇得简直要掉下眼泪,说没有,我每一节课都有在听,真的,我没有骗大哥。

明楼自觉惹了祸,赶紧把明诚抱在臂弯里,拐到另一条街上去买糖炒栗子。

 

【7】

明楼一回到家就听到屋里明镜在同明台讲话。

明台站在客厅里,明镜坐在沙发上,拿手指肚一下一下去戳明台的小脑瓜儿,边戳还边说,你真是长能耐了,小小年纪就知道逃课,也不晓得是跟谁学的!

明台被戳得摇头晃脑,却还是一副不知愁的样子,奶声奶气地说,我逃课是去给大姐买生日礼物啦,大姐你看——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块儿巧克力,上面还印着法文——大姐,我可聪明了,老师讲得太简单啦,我全都会,所以不能算逃课,再说了,我的巧克力只送给大姐一个人!

明台理直气壮地补充道。

明楼赶紧领着明诚去厨房洗手。

明镜被明台气得直笑,拿了糖过来,紧紧攥在手里。

你啊你,明镜说,也不晓得是跟谁学的。

 

【6】

明诚费了好大劲才把小阿香抱在怀里。

明镜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明诚抱着乱蹬乱踹的阿香,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明诚也不知是不是追着阿香跑了太久,脸上蒸出一点儿血色,回道,大姐,是阿香在和明台玩捉迷藏。

明镜一下子笑了,说,那你让他们玩呀,抱着阿香作甚么?

明诚露出点儿不好意思,大姐,阿香穿着裙子,又这样跑来跑去,家里人多,不好的吧。

明镜这才后知后觉,从明诚手里接过阿香自己抱着,嘴里说着,哎呀,这孩子真是,小姑娘家,一点都不注意的。

是啊,正巧明楼从书房出来,接话道,也不晓得是跟谁学的。

 

【5】

明楼许久不曾做梦。

梦里他又回到明公馆,明太太坐在花园里喝着下午茶,招呼他与明镜过去吃橘子,他动了动脚步,日头忽然就迅速沉了下去,午后倏然变成了黄昏,于是明楼跑了起来,像要跑过这时间一样,拼命跑了起来。

可是落日还是变得特别红,只剩明镜站在很远的地方和他招手,她的鬓角已经白了,却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他,明楼,明楼,你慢一些,不要摔着了呀。

他喊明镜,姐,姐。

 

明楼睁开了眼。

明诚坐在他床边,很安静地看着明楼,明楼动了动,发现他握着明诚的手。

阿诚,他说,我是不是老了。

明诚低头去吻明楼的眼睛。

 

【4】

开春的时候他们翻新了后院羽毛球场,又新开出一块儿地做射击场。

明诚是明楼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毕竟不如师父,明楼赢了明诚两枪是理所当然,只是没料到最后被王天风压了一头。

明诚在一旁看着,明楼是说什么也不想输的,偏偏王天风今个儿准头好得很,衬得他那飞扬跋扈的性子更加惹人厌。

明楼笑笑,对明诚说,阿诚,去给我们泡壶茶来。

等明诚端着茶水回来的时候,明楼已经赢了王天风四枪,明诚由衷夸赞道,大哥好枪法,听说王先生在军校的时候还没输给过别人呢。

明楼面上不露喜色,还是平素那副内敛又稳重的样子,谦虚道,运气好一些罢了。

于是明诚更加觉得明楼深藏不露。

 

【3】

明诚去倒水的功夫,明楼忽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方手帕,说,那天我看到一方帕子落在我的书房,我就先收了起来,后来我看见这帕子一角绣着个字——

王天风去夺,叫明楼一扬手给躲开了。

 

那一刻明楼觉得自己其实根本一点儿也没老。

 

【2】

早饭时候,明台最迟一个下楼,手里好像还握着什么东西。

明镜看见了,问他,明台,是拿着什么呀?

明台把手往后背了背,梗着脖子说,先说好啊大姐,我不是故意进你屋翻东西的,我是真的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的,你可不许打我。

明镜好笑地看明台一眼,说道,你说罢,又拿了我什么东西要去送给别家姑娘啊?

她一个“又”字逗得明诚偷偷在饭碗后面笑。

明台急了,说,大姐,这个姑娘不一样!她——我——我,我不跟你们讲!你们除了笑话我什么都不会,我去找我同学说去!

去找同学可以,把大姐的东西留下。明楼不紧不慢地说,明台瞬间没了底气,嘴里嘟囔着,原来大哥最小气,你看大姐都没说什么。

明台把手拿到前面来,摊开掌心,是一只流光溢彩的琉璃金丝雀。

明镜和明楼看了那只金丝雀许久,忽然一同笑出声来,明诚明台不知所以,迷茫着对视了一眼。

明台啊,那姑娘叫什么呀?明镜问道。

叫于,于曼丽。明台回答,明明平日里最能言善辩的一个,此刻嘴里打了个结巴,脸也红了起来。她特别漂亮,又会唱歌又会跳舞,所以我想把这只金丝雀送给她。

你们年轻人哟。明镜笑着把那只琉璃小鸟揣进了明台的口袋里。

 

【1】

初秋时候,明言藏在花盆后面的大衣被明念给翻了出来,于曼丽知道后从下午就一直坐在客厅等着儿子放学回来。

放学时候明言估计是在外面花盆那儿没找着早上藏住的大衣,知道是事情败露,只得垮着眉眼进了家门。于是于曼丽追着明言,明台追着于曼丽,小女儿明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追着爸爸跑,四个人在家里足足转了三圈才停下来,把明镜绕得头晕眼花。

明言最怕王天风,最后还得王天风虎着脸问明言,这是谁教你的?

明言直接供出来,是大伯教的。

明楼还在二楼看着热闹呢,这一下火烧到自己身上,他也不急,坦然为自己开脱,我哪里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明诚在明楼身后说,明长官可以啊,玩心不减,越活越年轻。

明楼不语,只是笑着看明诚。

直到明诚被盯得也跟着笑起来,抬手去拂明楼的眼,问他,想什么呢。

 

整个明公馆灯火通明,楼下闹哄哄的,笑声一声叠着一声,久久没有散去。

 

 

 

“我想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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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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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改自父与子的老梗ʅ(‾◡◝)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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