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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楚《若如初见》03

当韩越楚慈穿越回车祸之前。

点击就看暴暴龙被楚学霸拿捏的一生。

————————————————————

裴志作投降状:“这就走这就走……”

临走时他还不忘掏出一张名片,恭恭敬敬地递给楚慈:“帅哥,我叫裴志,这是我名片,有空……”

“没空!!”韩越一把抢过名片,变身暴龙,一尾巴将裴志抽出了十米远,接着头顶冒火地把楚慈拉进了病房,咔哒一声上了锁。

裴志简直懵了,消化着韩越的反常表现,半天拍了下脑袋:“我靠!这人不会是韩越相好的吧?!”

**

韩越将人拽进病房后,看着楚慈一副人畜无害懵懂单纯的样子,恨不得将人死死抵在门板上,先按住亲个天昏地暗再说!

再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我看......

当韩越楚慈穿越回车祸之前。

点击就看暴暴龙被楚学霸拿捏的一生。

————————————————————

裴志作投降状:“这就走这就走……”

临走时他还不忘掏出一张名片,恭恭敬敬地递给楚慈:“帅哥,我叫裴志,这是我名片,有空……”

“没空!!”韩越一把抢过名片,变身暴龙,一尾巴将裴志抽出了十米远,接着头顶冒火地把楚慈拉进了病房,咔哒一声上了锁。

裴志简直懵了,消化着韩越的反常表现,半天拍了下脑袋:“我靠!这人不会是韩越相好的吧?!”

**

韩越将人拽进病房后,看着楚慈一副人畜无害懵懂单纯的样子,恨不得将人死死抵在门板上,先按住亲个天昏地暗再说!

再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我看还有谁敢生出一丁点觊觎!

不行......

韩越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就回忆起那些年楚慈对他冰冷淡漠的神情,那种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能激起他一丝情绪的疏离感。

不能这样......

好不容易,才能有这样的开始,绝对不能再......

“韩先生,你还好吗?”

韩越个子很高,楚慈于是微微仰头,凑近了些:“你看起来,脸色很差。”

呼吸交错间,仿佛能闻见楚慈发间熟悉的薄荷味。

韩越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楚慈柔软的碎发伏在白皙的面庞上,黑白分明,嗓音温和清澈:“怎么还会变色呀哈哈……”

我操......

楚慈笑了?

楚慈对我笑了?

在这个时间线里第一次见面的楚慈关心我?!!

天呐......

韩越感觉整个人都踩在云端上,脚步虚浮,准备好的腹稿统统忘在了九霄云外,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吃饭了吗?我给你炒几个菜吧。”

楚慈环顾四周白茫茫的病房,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病号服的韩越,缓缓的:“?”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这韩老二,该不会是撞车把脑子撞坏了吧?

而韩越此时还在晕晕乎乎,在他看来,楚慈能温柔地关心他、和他说笑这件事,简直比上床一百次还让他沦陷!

于是迷失在楚工温柔陷阱里(实际上人家只是简单问了一句)的韩二少,又补了一句:“我洗碗!”

楚工:..........

完了,真傻了。

于是乎,楚工面色沉重地将保温壶往床头柜一放,利落地转身、开门!

“别跟过来!”

韩越伸手抓了个空:“媳......不对,楚慈!你等等我!”

我还没有向你展示我准备了好几天的自我介绍啊!

**

“任医生,你确定韩越他脑部没有受伤吗?有没有可能是隐藏淤血?这种情况真的不需要到更好点的医院做深度检查吗?”楚慈认真翻看韩越的病历。

“......我确定他没有问题,而且各项指标显示他现在比一头牛还要壮。”

任家远扭头看了眼正扒在门框上鬼鬼祟祟朝医生办公室里张望的男人——正是那堂堂京城韩家二少、高级实权军官、从小欺男霸女的韩越是也。

任家远捂了捂脸:“还是再加个脑部CT检查吧。”

楚慈点点头表示认同。

韩越半个身子侧进办公室,却又不敢完全进去,咯吱咯吱咬着牙看楚慈和任家远说话。

……

他娘的到底聊什么呢?!这姓任的看不见老子吗?还在那聊聊聊!

他们现在又不认识,到底有什么可讲的?!!

楚慈才刚跟老子说了两句话就跑了,却跟姓任的在那你侬我侬?!难道看上他了?!

姓任的!!你居然敢勾引我老婆!!

……

任家远强迫自己不去看韩越那副要啃门板的样子,机械地扭过头,这才看清眼前这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相貌出众,举手投足间尽显出知识分子的从容不迫,修长的手指一顿一顿地翻看病历。

“哎?”任家远突然回过神来,“你是韩二少的朋友?怎么没见过你?”

楚慈合上病历:“刚认识,谢谢任医生。”说完就转身要走。

韩越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等楚慈出来。

“韩二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您怎么称呼?”他伸出手,“我叫任家远。”

“楚慈。”

楚慈瞥了眼门口即将爆发究极变身形态的暴龙韩越,只和任家远虚虚地握了握手,转身:“我先走了。”

“哎好。”

韩越紧跟其后,临走时不忘剜了任家远一眼。

任家远:“……”

如果目光能杀人,可怜的任医生大概已经被韩二少凌迟处死了。

**

韩越坐在病床上,内心实在悲愤。

老子好不容易穿越回来,折了半条命才让老婆把我当恩人,到现在话都没囫囵说上几句。

结果这姓任的姓裴的,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过来勾搭一下我媳妇啊!

韩越偷偷拉开被角,《如何成为绝世好攻》——作者:白日成

扉页上几个大字:先礼后兵。

韩越深以为然,真是字字珠玑啊。

再忍几天……

韩越这厢已经兵荒马乱地自己说服了自己。

楚工这边则陷入了深深的质疑与自我论证。

真傻了吗?不至于吧。不过好像撞的挺严重的,难道是失忆?

不可能,失忆又不是转性。

……

楚工经过反复的逻辑推理得出——这货应该没病,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奇怪的原因在这装失忆装上瘾了。

韩越从别人送的果篮里挑了个饱满红润的苹果,拿到卫生间洗了洗,娴熟漂亮地削了皮,献宝似的递到楚慈面前。

“媳,楚先生吃苹果吗?”

楚慈正在神游天外,于是习惯性地偏头,就着韩越的手咬了一口苹果。

韩越:“!!!”

楚慈在韩越震惊的表情里终于回过神来,匆忙嚼了几口苹果,接着“唰”地站起身,走到一边打开保温壶。

“呃,你喝鱼汤吗?”

韩越几乎要激动地哭了:“你亲手做的?”

鱼是他亲手杀的,香菜也是他亲手撒的,只不过其他都是老师下锅炖的,楚慈顿了顿,说:“算是吧……”

韩越上前一步,捧起保温壶。

“小心——”

韩越已经喝了好几大口。

“……烫”楚慈看了眼已经半空的保温壶,默默放下了空碗。

敲门声在此刻突然响起。

“韩越?你在吗?”

“我进来了。”是韩夫人的声音。

楚慈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韩越周身的气息一下就冷了下来,锋利的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我不是说了让您别来。”

————————

医生办公室。

任家远把韩越的病历本收起来后,正欲回到自己的科室,动作猝然一顿——

“任医生……”

他想起那个叫楚慈的年轻人,刚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姓。

奇怪,他怎么认识我?

生图分享姬(回礼有惊喜

真的好美好仙啊,像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之前做爱豆,身为主唱门面没有红,现在转型演员,在墨雨云间演反派女三终于上桌,她真是一张很漂亮的大气演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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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很李朴

这个tag怎么如此冷清 这对的名叫啥啊感觉很好吃的饭饭啊……不应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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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门

【向晚灯火尽人间·湛澄】三寸人间

原著向养成系,观音庙后小江变小梗。

蓝湛喜欢的是小江,从来都是。

本文会收录到合志《烧灯续昼》

祝小江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楔子

一尺三寸人间,前尘两段,幸得君结佩揽环。


春来得早,软绵的风意才拂过山峦,将云雾吹开些许,香雾随处行,几枝梨花开得正好,行入梨云里,攒得几枝垂鬓,成华发一星星。蓝湛低首,绕过满树梨云,怀中的小娃娃好似才醒,睁一双惺忪睡眼,那双瞳好澈,如杏汲春水,尚还带惺忪意,只伸手时握住满手梨云,摧折一枝枝。


这小娃娃太安静,丝毫不闹腾,乖巧得如同年娃娃,他只将花瓣抓在手里,一双...

原著向养成系,观音庙后小江变小梗。

蓝湛喜欢的是小江,从来都是。

本文会收录到合志《烧灯续昼》

祝小江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楔子

一尺三寸人间,前尘两段,幸得君结佩揽环。

 

春来得早,软绵的风意才拂过山峦,将云雾吹开些许,香雾随处行,几枝梨花开得正好,行入梨云里,攒得几枝垂鬓,成华发一星星。蓝湛低首,绕过满树梨云,怀中的小娃娃好似才醒,睁一双惺忪睡眼,那双瞳好澈,如杏汲春水,尚还带惺忪意,只伸手时握住满手梨云,摧折一枝枝。

 

这小娃娃太安静,丝毫不闹腾,乖巧得如同年娃娃,他只将花瓣抓在手里,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便好像要和花一般出尘。只是他小小一双手却仿佛不得闲,要将花扯得凌乱直至花汁都浸了满手。蓝湛只是如往常一般安静,轻轻将他往上托了托。江澄被他颠得稳了,一双眼就只看他,忽地咧开嘴笑,伸手搂住蓝湛脖颈,趴在他肩头又要睡去。那朵梨花如尘一样轻,飘飘忽忽地零落到好远,却又无声地埋于香径里。

 

大抵是含光君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来云深的消息太惊众人耳,哪怕沉稳如蓝思追也放下了手头正在做的事情,都要来雅堂好将这件奇事儿看个究竟,其他学子定力更是不如,一时间都在猜测是否是含光君的私生子,可毕竟含光君洁身自好多年,大不至于如此。

 

此事如同投湖之石,惊动的又岂止是云深学子,更惊动了云深长老与掌权人,当一众人齐聚雅堂时,蓝湛才将怀中的小孩放下。

 

 

“如叔父所见,他是江澄。”

 

蓝启仁眼中的惊疑尚未明显浮于眼中,很快便又收敛下去,看着被蓝湛护在身旁的小娃娃,像是忆起了什么,面色有些复杂。微微弯腰,像是想拍拍小娃娃的肩。可江澄显然对于其他人都过于陌生,一双杏眼怯生生地看过蓝启仁,往蓝湛身后躲了躲,伸出手紧紧抓住蓝湛的袖子,又埋进蓝湛的衣服里。

 

他拒绝的动作太明显,蓝启仁看出江澄的躲避,也不勉强,收回了手,叹息道:“这么多年,也是苦了他了。”蓝启仁自然知晓自己侄儿对于江澄是如何一番痴情,哪怕他曾以家法相逼,却也未能断了蓝湛这份心思,偏偏一颗玲珑不染尘的心,合该要普度于世人众生,却最终只栽在江晚吟一人身上,纵然如此,他一颗心捧了出去,别人却还不领这份情,要嘲他太过痴顽。蓝启仁不是未曾怨过,只是再如何也无法,最终得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因循果定,各有各的去处,但求莫悔,如此便好。

 

蓝湛安抚地拍拍江澄的手,垂眸时眼底的温柔将要溢出来,要融一身的清清冷冷,好像此时才仿佛在人间,多了些烟火气,微微躬身温声细语地哄他别怕。江澄将蓝湛抓得好紧,他不曾说话,也不肯松手。

 

蓝氏的掌权人站在一旁,只觉得这件事情十分棘手,沉吟半晌之后,才堪堪道:“只是江……”瞧了瞧江澄如今的身量,如何也无法把他与曾经运筹帷幄的江宗主相较,话音未落全,一向善言的泽芜君似是被截住话头,又思索后才继续道:“小江宗主放在蓝家养,怕也不合适,且不说云梦那边如何,恐怕兰陵金氏也不会同意。”

 

“我养他。”蓝湛三个字落得好轻飘飘,砸入众人耳中却好似无端晴天一点惊雷,太掷地有声又不容置喙。

 

蓝曦臣眉峰微微锁起,显然于此并不持赞同态度。蓝湛对于江澄的心思如何,究竟到了怎样一种痴情的地步,没有人会比蓝曦臣更清楚。如今江晚吟前尘尽拚,又化小儿,蓝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放一旁暂且不提,可云梦与兰陵那边,又要如何交代?

 

似是瞧出蓝曦臣所忧虑,蓝湛出声道:“兄长无须忧心,魏婴不会不允。”

 

“怎么可能?”蓝曦臣下意识出声。自观音庙后,江澄与魏无羡的恩怨才初显于人前,其中故事谈来不免叫人生出几分唏嘘,约摸是怕了莲花坞找上门来罢,虽然坊间多少有人言一二,但更多人却是缄言不语。便是如此,虽于二人恩怨来龙去脉多有不详,旁人也能从中窥得几分端倪。只自传出江宗主还丹于魏无羡以后,曾经叫人津津乐道、嘲江晚吟作风之伪的话语便好似成了笑话,一时间坊间或仙门皆自震惊。先不论二人恩怨如何,便单说那些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如此……魏无羡又岂会将江晚吟交付于其他人?

 

蓝湛敛目,道:“他们不会来抢人。”

 

 

江澄着实是选了一个好日子还丹,天气晴晴明明漾过好一番风,捎来曲径深处款款幽香,连雀题莺声都显得分外清脆悦耳。可他还丹以后的身躯却好似不应出现在这样的好天气中,那一颗金丹成了维系他全身静脉的楔子,曾经全仰仗一身灵力才压下满身的伤,一直无虞到如今。一旦金丹剖出体内,内里便被多年来所积累的暗伤击垮,生机也一并被剥离出去,分明面相还是年轻的,可那身新伤旧伤却都赶着这样的好时候来蚕食江澄躯体,一身劲骨身躯叫病痛折磨得削瘦,连血肉都仿佛耗空,好像只余一副枯骨支他一身皮囊。

 

医师为了保住江澄的命,不得已用了太息草,太息草难得,虽然可活死人肉白骨,但其后果却未可知,风险实在太大。或变得痴傻,或变得沉默,或失明哑言,总之用药以后所面临的副作用千奇百怪,,一味药下去,谁知究竟结局会否生不如死,因此虽说是救命良药,有些人却宁可死也不愿付霞

 

如今递之江澄服用也不过无奈之举,好在太息草之于江澄的后果并不算太严重,不过是将他返为童身,灵智心神便也一并到了四五岁时,比起失明哑言身躯残缺,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魏婴听闻医师所言便赶到房中,只推门时看见江澄,果真返为幼童之身,好像曾经棱角悉数都被打磨了个干净,全然是一派稚儿懵懂,魏无羡心中倏地一软。只觉得鼻头微微酸涩,张口却哑言不知要说什么,几步轻轻地上了前。

 

江澄只愣愣地看着上前的魏婴,一张稚嫩小脸上端出几分懵懂之意。很快,那双杏子浮上一层水汽,湿润润地要化泪珠流下来。魏无羡没有哄过孩子的经验,此时见江澄哭了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一时间手脚不知作何动作,也不知该做什么,张了张口,往日里好能说的一张嘴此时却好像不知要说什么,只结结巴巴地道:“你……阿澄,别哭啊。”

 

他险些咬了舌头,伸手想去将江澄抱起来好生哄一哄,可江澄却不理,他哭得难受,眼眶都微微泛了红,却还要手推搡着魏婴。他挣扎的动作太厉害,魏婴也不敢再勉强,只是魏无羡本身便不是多有耐心的人,眼瞧着江澄哭个没完没了,心里头难免要生出几分烦躁来,只是这火气却也不好朝着小孩子发,转身冷冷看向医师,一双桃花眼里的不耐太明显,冷声问道:“我师弟怎么回事?”

 

小孩抓紧袖口哭得无声无息,眼泪却又止不住,一双眼都哭得肿胀,让人担心再这般哭下去是否会伤了眼。

 

医师只是缄默了,他并不着急回答魏无羡的话,甚至对于魏无羡这个宗主,他都不是很认可。如今江澄一朝返为童身,他却仍记得,若非江澄,恐怕当初自己逃脱不得一个死字,这一身医术也便没了用武之地。偏因着江澄一句医术奇绝,何必埋没世间,从而做了江澄的私人医师。

 

倒也要感激江澄,果真没叫他一身医术无甚用武之地,江澄身上大大小小堆积的暗伤,饶是他看了也不得不说一句触目惊心。只是再如何,江澄还是要着他来治,费尽口舌也不尊医嘱的病人实在叫他气急。即便如此,江澄之于他也算是知己的存在,他有着对江澄的敬意,也有朋友之间的随和。

 

因而再复对魏婴,便会油然生出一种怨气,捉摸不透却也无法销减,哪怕他已经成为云梦宗主。在医师看来,也不过是名不副实。

 

如今看一出他不耐的戏码,他面色却是如寻常,好像是之于陌生人的无关紧要,只是他说话,语气还是医者的随和,但一字一句也像是藏着刀刃,“魏宗主,看不出来吗?江宗主讨厌你。”

 

魏婴忽地沉默,莲花坞此时分明正值长夏,竟而炎日居空,分明落下灿灿鎏金,照见人间都生出几分难祛的热气,可他周身忽冷,好像身置凛然寒冬里面,下意识要反驳,觉得太过荒谬,好像江澄讨厌他这几个字都是一种笑话,“这不可能!他是我师弟。”

 

医师看着魏婴,忽然有些替江澄难过,为什么呢?为什么魏无羡会说得这般有底气,为什么魏无羡会觉得江澄不会讨厌他,那么……江宗主、江晚吟,你曾经到底对他有多好?才教他能够说得这般斩钉截铁。

 

医师难得有些倦倦,仍是道:“没有什么不可能,江宗主返为幼童,于心智都成幼儿,对于欢喜的自然亲近,对于厌恶的自然就哭闹不止,小儿习性如此,魏宗主,再不可能,江宗主也是讨厌你的。”

 

他话音刚落地,魏婴一道掌风扫过,太凌厉的攻势将他震得后退几步,心胸震荡翻涌,喉头溢出血锈味,眼前略昏过一阵,江澄却好似被吓住了,哭声愈发不止。

 

哪怕医师已经说得这样清晰明白,魏婴仍旧不信,或许寄于曾经他与江澄少年时候的两小无猜,因而心里总觉得江澄无论如何也不会厌恶他。他目光定定落在江澄身上,此时的江澄小小一只,哭得实在可怜。魏婴忽然伸手想将江澄抱起,可他才碰到江澄,江澄哭得更是厉害,无论怎么哄也无济于事。

 

魏婴无奈,只能将他放下,哄道:“我不抱你了,别哭了好不好?”江澄却不理,兀自地掉泪,魏婴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心中烦躁,一瞥一旁的医师,道:“好好照顾他。”

 

大抵是因魏婴的缘故,江澄吃得也少,无论医师如何哄着,江澄也不肯吃。哪怕魏婴听闻此时仍不敢近他身前,他不现江澄眼前,江澄还能咽下几口,可他若想近江澄跟前,江澄便闹腾得十分厉害,好像果真天生便不待见他。久之,魏婴便不敢在他跟前晃了,他总想着,江澄此时尚幼,怕生也实属是正常,若等江澄再大些,再大些便不会如此了。

 

一日江澄身体贪了寒,身躯反复发热,医师熬红了眼睛,温着药煮了汤,好像医者这一辈子的耐心都用来哄孩子了,可即便如此,江澄对于吃药这件事仍旧十分抗拒。这事不知谁传到了蓝家,蓝湛连夜御剑行来,魏婴自然不肯让他进莲花坞,可惜门生拦他不住,叫他入了厅内。

 

此时便只端端然地站在厅内,好像他一来,莲花坞都不似处在苦夏之中,竟让旁人贪到一丝丝冷意,约摸是含光君性子太冷了罢,冷到旁人噤声不敢放言,匆匆忙便去通禀了魏婴。

 

魏婴人还未行来厅内,先高声道:“我道今日怎么有几只乌鸦悬在梁上,翅膀翻个不停,叫得也让人心烦意乱,原来是稀客来访,难怪有此示警,只不知含光君来我莲花坞究竟何事?”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骂蓝湛来得不巧,摆明的不待见。蓝湛并不在意魏无羡如何不待见他,便是对着蓝湛骂出一朵花来,好像也与他无甚关系。他来莲花坞也不过是想见江澄,至于其他人又与他何干?

 

“江澄何处?”

 

蓝湛不与魏无羡打机锋,开口便直入主题,将来意挑明了与魏婴道。魏婴面色有瞬间不自然,旋即入座,并未给蓝湛唤座,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润了嗓,道:“我师弟在何处与你何干?”

 

其中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但蓝湛并不在意魏婴如何,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我要见他。”

 

魏婴正将茶沫刮了,闻言便是沉了脸色,他手上一顿,用力将茶杯搁在桌上,霎时发出好沉闷的一声响,杯中茶水晃荡过,再漫出来,浸浸桌面,气氛无端三分冷。

 

“含光君说话真是好笑,我师弟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你拦不住我。”

 

一句话落得太轻飘飘,仿佛从未将魏无羡放在眼里过。魏无羡神色一冷,面色绷得太紧,仿佛下一刻便要发难。

 

“江宗主在雅园,含光君且随我来。”

 

“谁让你带他去的?!”

 

魏婴陡然提高声调,显然对于医者的自作主张十分不满,医者却是分外平静,转身道:“魏宗主,你想让江澄死吗?”

 

说来也是奇了,自蓝湛踏入莲花坞以后,江澄的哭声便止了,端端地坐得好正,一双墨棱棱的杏眼只往门外看,像在等着什么人来接他似的。

 

魏婴忽地顿住,这句话一出来,好像将他所有的心气都击得溃散,再无气力周旋下去,舌根被压得发苦,想说什么却到底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也只徒劳摆手,道:“带他去吧。”

 

江澄此时尚且年幼,一朝返了幼童之身,心性俱都懵懂,只张开手来,连眉眼都弯了弯,黑棱棱的杏眼如涵一泓脉脉春水,掬进十五月圆与漫天星子。

 

漫漫青山都沉寂了,好像顷刻云开雾散了,蓝湛伸手将他抱起来,江澄在这一刻显得太乖,也不哭也不闹,看上去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软软一双小手搂住蓝湛脖颈,身体太小,叫蓝湛抱着几乎察觉不出重量。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江晚吟,从观音庙之后,莲花坞便闭门谢客,他再不曾见过。每每递过拜帖,一次次想求见,却都叫下人口中的一句“宗主闭关,不见来客,含光君请回”而拦之门外。

 

未想再逢,却仿佛时过境迁,已成隔世。

 

 

“我会带江澄去云深不知处。”蓝湛说得太平静,却又笃定,好像本该如此。江澄却不吵不闹也不哭,仍旧叫蓝湛抱在身上,一双眉和眼都如春山与春水,如今好像都只系在蓝湛一人身上,他再不曾看过魏婴一眼。

 

“你敢!”

 

魏无羡阻止的意味太明显,二人仿佛形成一种对峙,他的眉眼在此时好像才带了点阴森的味道,一如当年堕入鬼道叫鬼气袭身的魏无羡,满身盘旋的阴郁太压抑,冗冗沉于这间屋子里,他却又疏了眉眼,展开一个笑来,道:“我与江澄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十余载,倒是你……含光君,哈,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又与江澄有几分相熟,他又可曾将你当做知己?也敢说出带走江澄这句话?”

 

蓝湛面色微冷,只他神情素来冷惯,此时旁人竟也瞧不出片刻端倪来,他并不将魏婴侮他之言放在心底,甚至惊不起半分波澜,只因蓝湛素来不将无关之人的言辞放在眼里,可他却很难不在意后面那几句话。

 

——你又与江澄有几分相熟。

 

他与江澄相熟么?自然不甚相熟的,寥寥二载同窗,三载同袍,算来相逢不过点头之交,偶然回身错眼时,好像再也瞧不见其他的了,同窗之谊或有,同袍之情或在,只是有与无的区别好像也不太大,自莲花坞重建,魏婴身死之后。

 

昔年的少年好似一瞬长成,眉如刀,眼锋也太利,瞧人时若沉下脸来,再摆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还不消二三言语,便是姿态端端这样一摆,分明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身上的威压却无端地重,要压抑得旁人都喘不上气儿来,尽都放轻了呼吸屏了又屏,尽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唯恐那艳得如同修罗的少年注意到他们,只在顷刻间便定夺他们后事,要判他们今后命运。

 

何必惧怕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呢?

 

可他们又怎能不怕呢?

 

怎能不怕一个在万千尸体里堆出来的江晚吟,他身上沾染的煞气太重,在射日之征时一双手浸满了鲜血,三毒明晃晃的刃渴食血与肉,剑锋太冷厉,要收进月色,两丸墨似的眼瞳要照出一地血腥的狼藉,他骨节太嶙峋,月亮拉出瘦长的影,留下太荒芜的血色。

 

尸山血海又如何?江晚吟偏要在这上面竖起江氏的旌旗,猎猎一袭绛紫着风吹得太响,九瓣莲于是在夜晚开得灼灼,那般明丽照人,杀眼得紧。江晚吟仿佛失力,收拢的五指紧紧握住旗杆,他骨节太分明,手背青筋也绷起,沿一寸太纤瘦的腕骨。他半跪着,背脊却挺得好直,如同一把永不折刃的剑。望向远山时,眼底却灼灼如明火,华之昭昭,凛冽刚强。

 

便是那时,蓝湛回身,瞧见这样一幕,这样的少年足够美得惊心动魄,也足够让人心惊肉跳,脸上残留的血污不遮他眉眼艳丽。于是蓝湛微微俯身,朝他伸出手来,修长白净的手指递到江澄眼前,仿佛深渊岸上投递的一根绳子,成为深渊底下唯一一根浮木,好像只要抓紧它,便能逃离这样的可怕。

 

可江晚吟只是微微垂眼,他定定地看着,心神尚未从翻滚不息的杀意中回神,好像鼻息处涌上浓烈的血腥味也叫他如酗酒般微醺,此时便是醉意上头一般,他嗓音却哑,失了少年人该有的清亮,吐字腔正却又太过暗沉,阴郁得不似人间。

 

他说:“不必。”

 

江晚吟扶着旗杆站起来,转身便要离开,背脊挺得太板直,只有月亮投下一抹孤寂,形单影只。蓝湛收回手,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双琉璃般太静的眸子亦无情绪,仍如澹澹白雪,掬进两丸且清且冷的冰,仿佛淡漠的不关于己。

 

再后来,他听说江澄行事狠厉,雷厉风行,手段强硬,也听闻江宗主性情阴郁孤高,有人私下议论,却无人敢抬上明面,说到底终究还是惧江晚吟对他们报复罢。

 

于是再相逢,便徒劳只剩点头之交,少年心气在江宗主身上已经褪了个干干净净,那一双眼在年少时总好明亮,掬进月亮和杏子,涵过烟光澹过春水,一弯却好如初三的弦月,不藏半点小意温柔,更像是纳了刀子,抬个眼也能叫人心惊胆战,不敢再高声放言。

 

他见过江晚吟的少年清傲,也见过江宗主的高位威仪。

 

除此之外,便再没什么了,自然也称不上一句相熟。

 

但……那又能如何,“他怕你。”

 

仅需三个字,魏无羡便再无话可说。

 

值春以后入夏,云深不知处向来寂静,不闻一二禽语,只有太轻的风才能涉足过,将枝杪压低又扶起,游离过石径攀过藤花,最终息在静室深处。

 

江澄自被蓝湛接过云深以后,便在静室住下,他年岁太幼,返童身后不记前尘,蓝湛也乐意见江澄如此,便当重活一世罢,总归他来养着,再如何也不会让江澄伤心了。

 

他想,那些前尘里,有些故事对于江澄太说痛得太过刻骨铭心,如同烙上去,在骨骼,在心上,甚至之于流动的血液中,不能除去的疤痕,分明看不见,却又时时刻刻存在,究竟有多疼恐怕只有自己知道,旁人再如何去想,再如何去念,也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就像一块美玉,落了几条伤痕,不长只三寸,却寸寸锥心,锥皮刺骨。

 

他早课初归,江澄便小坐门前,雪白的衣裳要沾些尘泥。可他便这样乖巧地坐,幼儿心性懵懂,瞧上去却是粉雕玉琢,好个冰雪铸成的娃娃。蓝湛给他做的风车还握在手里,一圈圈被风吹得轮转,他偶尔用手按住,松开时仍旧慢悠悠地转。

 

大抵是见了蓝湛,江澄的眼眸便亮了亮,又是一弯,起身时小步也蹒跚,摇摇晃地朝蓝湛跑,蓝湛唯恐他跑得急了要摔倒,只能加快了步子,将小江澄拥住抱起,风车却叫他压在胸前,有些折了叶。江澄伸手搂住他脖颈,指尖戳了戳风车折损的一边,嘟囔道:“坏了,阿湛压坏了。”

 

蓝湛未将他放下,只抱着他进了房间,轻轻“嗯”了一声,“我重新做。”得了这样一句承诺,江澄好像因为风车折损而失落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他不再想起莲花坞的事情,好像一双眼里便只剩蓝湛,只是他还这样小,又这样冰雪可爱,理当叫人捧在掌心里娇养着。

 

可这样一个孩子……蓝湛想,偏偏要想,乖巧得紧,又怎么不被生父所喜,连生气好像也没有权利,偏偏要持一副沉稳庄重,生怕损了自家颜面,拘谨得惯了便连少年心性都失了些。可就是当时的前尘里,恰少年回身也本该张扬,是风华正茂,也是鲜衣怒马,骑马倚斜桥时也要满楼红袖招。

 

他伸手抚过江澄眼尾,小孩仰头看他,朝着他眉眼弯弯如月,掬一泓潋滟清澹,蓝湛霎时心软,要淌成水,软成泥,将将只裹进一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小娃娃。

 

他抱着江澄倚窗,一轮灿金正西,流云复笼,疏霞垂绮,好像悉数都纳雕窗小户,恰拂拂风过,特地捎来凉意。蓝湛手中正拈一枝青柳,惯来抚琴捉剑的十指实在修长灵巧,那枝长柳便在手中翻过,轻易箍成一个环,长叶如眉而缀。

 

江澄仰头时,那柳环便叫蓝湛兜而罩下,正巧戴在江澄头上,粉雕玉琢小儿郎仿佛着个翡翠,犹一春送来的小仙童,漂亮的不似人间,灵性十足。江澄伸手碰碰柳环,弯了一双柳叶似的眉便笑,此时眉眼俱都太鲜活,天上来的小仙童好像此时才到人间。

 

小仙童又踮着脚去抓蓝湛的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里,长睫轻轻地颤,便是飘飘忽忽像一只蝶,要破茧而出振翅。蓝湛微微俯身垂眼,眸底神色澹澹如一泓水,是亘古寒冰将将疏融,是早春里一枝清雪萼华尚酬未谢,可这样将疏未疏、将化未化、蕴极梅魂的殊柔,也只捧出来递给江澄一人。

 

曾经如此,如今亦是,自动心伊始,便再不曾便过。

 

他低首去与江澄额头相抵,小儿身躯且娇且软,一双如春杏的眼眸却剔透,蓝湛只温温看他,指尖再次拂过江澄头上柳环,低低地念:

 

“愿……江晚吟常怀喜乐,岁岁无忧。”

 

 

年岁如梭,再巡过人间八九载,廿年四时光景好如依旧,只逢著又年春来,桃花倚着梨花,都与秾杏一并开。燕子稳稳掠于波面,旋而剪出纤细柳枝,风意正轻,捎带几分春时独领的寒,叠过层层小径。

 

剑意似惊鸿,宛转剑花时挑出一阵风,惊扰了枝上梨花,枝干只猛地一颤,一瞬梨如飘雪,宛天琼华。江澄只挽过长剑,腰封将他的腰身勒得极细,此时因练剑而绷得更直,躯骨都撑得挺,梨花纷纷落在肩上。

 

他唇抿得紧,如一条线,汗水只从鼻尖滴落下,剑尖挑一瓣梨花如雪。掌心因握得太紧而教剑柄摩得有些疼意,他略松了松指节,汗水浸过避尘剑柄,抬眼时抿紧了唇也松了松,最终弯成一个笑,一时眼眸清极,长眉细极。

 

蓝湛几步上前来,抬起袖子替少年擦了擦汗,道:“若是累了,便去休息。”江澄将避尘插回鞘中,朝蓝湛摇首,伸手去扯他衣袖一角,不自觉地晃了晃,仰头望他,问道:“我真的不能修炼吗?”

 

少年的杏眼很圆,汲汲如春水,漾一泓清澹。此时仰首看人,那双眸子偏透些稚儿无辜的天真,带一丝渴求,让人不忍拒绝。蓝湛覆上江澄的手,垂眸便撞进这样一双眼里,一刹冰雪将融,只觉得喉舌都哑,心中霎时春风翻覆,涧水瞬流。

 

江澄虽返为幼童,可惜验出丹田受损,无法储存灵气为自己所用,无论如何吐纳,仍收不住天地灵气。约摸是前尘历经化丹换丹还丹,底子再如何好,也禁不住这样折腾,到底对丹田产生无法逆转的伤害。

 

蓝湛忽地喉头发哽,一时无言,只觉来心中酸涩非常,自是五味生百感,交织成顿闷软绵的疼。他想,他是江澄,是自年少未及弱冠便以一己之力重建莲花坞的江晚吟,从废墟之地尚能证天地繁华,便如此无忧百岁又怎能够。理当再证修行大道,求至长生。

 

“会有办法。”

 

蓝湛这样答他,说得太笃定,要掷地有声,郑重得如同一个承诺,连春风都不惊,栖蝶的枝上荡过一袭香痕,盈盈扑落几瓣来,息于江澄肩上,蓝湛抬手将两瓣摘去,牵着江澄回到静室中。

 

江澄只跟着他走,他自有记忆起,便于静室长住,年幼随蓝湛绕遍云深,折过梨花与杏花,也捉过枝上鸣禽,见惯学子门生于兰室诵读清心经,习得君子之道,要合乎中庸,学来修行心性。

 

但蓝湛惯拘旁人,也惯拘自己,一向不苟言笑,仿佛近身三尺便让人如置身凛冬,寒意濯濯,侵人肺腑。可即便如此,他常与江澄说些君子之道,却从未拿礼仪规止约束过江澄。

 

江澄自小便知,蓝湛待他是与旁人不同的,这一点不同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发觉。江澄偶尔会心生惶恐,犹疑一切皆梦,蓝湛待他太好,好到他忍不住得寸进尺,一次又一次想试探蓝湛的底线在哪里,可他只是一次次想,却一次次不曾真去试。

 

“我不修炼也可以。”

 

江澄从他掌心抽回手,垂眼小声地说。

 

蓝湛回身看他。

 

“江澄,抬头,看我。”

 

江澄便听话地抬头,对上一双剔透的眼眸,净似琉璃明如琥珀。只是这双眼眸的主人神情偏冷,看向江澄却温和,只轻轻地问:“你当真不想修道么?”江澄忽地沉默,久而不言,蓝湛并不急于让他答话,他从不逼迫江澄,缓声道:“你若想修炼,我便为你寻得灵丹妙药,助你重修灵府,你若不愿修炼,我便护你岁岁无忧,平安喜乐。”

 

江澄咬紧下唇,一时无话,倏地扑向蓝湛,便叫蓝湛抱了个满怀,他在蓝湛怀里闷闷地道:“我不是想修炼。”

 

蓝湛将怀中的少年揽紧,缄默未言,只垂眼瞧向少年发旋。江澄有些心闷,好没来由的难受,只觉得堵得慌,好像连眼都酸。他只说出这样一句话,便不知道要怎么说了,良久,才闷声道:“你们都是修道者。”

 

“你们不会老,不会死,但我不能修炼,我会老,会死。”

 

蓝湛只是静静地听,他仍不发一言,可江澄却像是在怕,他用力攥紧蓝湛的衣服,将平整的衣裳捏出褶皱来,掌心沁满了汗水,大约是察觉江澄内心的惶恐,蓝湛轻轻抚过他背脊,如同安抚,道:“我不会让你死。”

 

江澄摇首,咬紧了牙关,连鼻子都酸涩,好像会落下泪来,可他忍得厉害,只道:“阿湛哥哥,我不怕死,也不怕老……”他将蓝湛的衣袍攥得更紧,从他怀里仰头瞧蓝湛,一双玲珑杏眼泛着红,好像将要落泪。

 

“但我怕我会离开你。”

 

江澄的声音变得很轻,那句生死厮磨于唇齿,抿压于舌根,他不曾说出来,但蓝湛都懂,缓而道:“不会。”

 

二字太轻,却又太重。只是太笃定,便如同是将来。江澄便安心,好像天地都静。只稍抬眼,要看进蓝湛的眼里去,窥伺藏在剔透瞳底的所有。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澄问,他其实想到很多人,蓝思追亦或蓝景仪,又或是其他蓝氏族人,可蓝湛似乎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从未有过任何偏颇,任执法长老多年来亦是讲究公平与戒律,却好像也只为自己一人破例。江澄其实想不明白,蓝湛为何对他这般好。

 

蓝湛牵他回房,梨花纷雪,却好似落不到发上眉关,于是泼天的白要淌下来,像是浪,拘不过二人。

 

“因为你是江澄。”

 

有片梨花落在蓝湛指上,蓝湛在那瞬间,好像透过这片梨花,合著浅淡的香,绕绕周浮于身而久旋,他从其中窥探到过往,如潮水而激涌。

 

只是一些往事,一些关于本心,关于情之所依而无所归的往事,只是一点强春来约的惆怅和惘然,再有其他……

 

“蓝湛面色绷得很紧,下颌线收束得冷硬,愈显得严肃而古板。两丸如琥珀琉璃的眼眸浸过月色,纳过几层冰或几层雪,照出一个江澄时却偏偏好像要融化了。

 

江澄着他唤住,二人好如尘间不经意相逢,江澄只抬眼,一双杏眼太深太沉,要拟空潭冷月,亘古都不生波澜,于蓝湛不过依礼而待:“原来是蓝二公子。”

 

二人已经许久不再同路,自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便都如同陌路。如今相逢,于江澄是偶然,于蓝湛,却是一场筹谋已久的再相逢。

 

只是二人都并非话多之人,蓝湛又向来寡言惯,即便二人同行,也是一路无话。可月色实在太清,蓝湛低眼时恰瞥见一抹绛紫的袍摆,将要牵风行得款款,此时林中枝被风吹得稍低,不觉便被一枝红垂鬓。

 

蓝湛忽地停住,伸手拂开那一枝红,江澄便顿步,回身看他,却是似笑非笑,眉眼神情好鲜活,一帧帧漾过春风,波澜自眼底生,斑驳过青竹,他道:“一别许久,蓝二公子若有话便说罢。”

 

蓝湛素来寡言,却并非不善言,只是不愿言。他折下一枝红,垂眸道:“年少时,你说要来静室看梅。”此时春风稍顿,有蝶飞得款款,绕枝翻缠,一枝红零落清露,被折于修长的指间,青枝素玉,婀娜红影,便这样照进一双杏眼里。

 

“约莫是年少天真罢,作不得真了。”江澄眼底湮过一枝红,好像顷刻间枯萎化为灰飞,再销尽残春剩水,不留片刻余地。蓝湛于人情能够轻易看透,又岂能听不出江澄话中真意。

 

哪里是年少天真,便再作不得真,江澄所言,分明是一场隐晦的拒绝。对峙好像悄然无声,只是气氛早已冷凝,连烟风都忽冷,蓝湛垂眸时瞥见丛生的杂草,好像冬枯春生,一场循环不尽,春草萋萋如是,人情依依非昔。

 

那一枝红在蓝湛掌心销尽,好像香痕有余,将散未散,只道:“梅花迟迟未谢。”

 

江澄摆手道:“花开有谢期,不过早晚,年少戏言,含光君也莫当真。”江澄行得急,有东风吹柳临堤,一瞬絮白纷纷,江上渡寒。

 

二人从此交集愈少,或许是有意无意避开,或许是江澄实在无心谈情,他总是将蓝湛摆在一个陌路人的位置,以礼相待,这礼同其他人都一般模样,拒绝的无声也直白,蓝湛并非不懂。

 

故而他只是后退再后退,退到江澄划好的安全线之外,却并非友人,偶尔视线不经意交汇,也不过是寻常一瞥,除了撩动蓝湛一颗波澜宕生的心以外,再无其他。

 

此时风雪正盛,漫天灰蒙蒙,落下雪如白絮,纷纷扬扬铺落下来,彻白一片云深,松针玉竹挂雪,沿径泼得寒冰,垂藤已枯春色,瓦檐倒悬冰棱。静室院门半掩,有风凛冽偷入其中。

 

江澄一身穿得厚实,毛领将一张脸裹住,只露出好灵动一双眼眸,他手中还握着避尘剑,蓝忘机正握他手腕,教他挥剑再收,凛冽剑光似能劈开纷纷琼雪,直至收招以后,剑才入鞘。

 

蓝忘机一手虚虚半揽他腰身,垂眸时恰能瞧见少年鬓间的小辫,眼眸融融便化,好似袭冬一春。江澄略偏头抬首,一双清凌凌的杏眼对上琉璃琥珀,便有些怔神,许是此时氛围太好,又许是落雪太模糊人眼,分明相聚不过咫尺,却仿佛隔却重重纱,瞧得不甚分明。

 

蓝湛便是撞进这样一双杏眼里,仿佛从这双杏眼里窥出前尘,当年求学的小江少主亦然好清亮一双杏眸,似春水明丽。他不过才见几面,这双眼眸便好像嵌到心底,窥春水是他,窥秋波是他,窥远山如眉,窥杏子亦他。到如今,哪怕江澄重返童身,又安稳长成,未如前尘那般经历诸多苦难,也不似前尘那般不被父母所重视,可这一双杏眼却仍如前尘年少,叫蓝湛心心念念过,叫蓝湛求也不得放也不舍。

 

大约是蓝湛眼中情绪太复杂,琉璃浸过尘念,琥珀沾染尘埃,其中是江澄所看不懂的百感交集。他不懂,便不去懂,不明了也不明了,该知晓便总也知晓,万般皆是缘由天定。

 

于是江澄道:“你是不是想亲我?”

 

江澄说这话时,眼底神色还是好天真,约摸是雪太衬,衬他几分懵懂。蓝忘机似是被这话惊了下,垂眸时觑见两丸清棱,他还未言,江澄却已经闭上眼睛,两合春水都关,纤长眼睫却如蝶翅,颤颤欲飞。

 

“那我闭上眼睛了。”少年的话总是直白又露骨,自小被娇养惯的江澄也不知何为含蓄,他只是想,于是便这样问,闭着眼睛显得温顺。蓝忘机心中蓦地一动,眼睫微颤,就落一片雪花在江澄眉尾,他遂而低首,在江澄眉尾落下一个吻,如蝶掠水,只一触即分。

 

他又伸手,掠过江澄眼尾,一点冷意熏成了粉,被指尖摩得愈红,鸦睫颤而欲飞,江澄睁眼,将手覆在蓝湛手背。少年身量匀婷,正是抽条的年纪,此时稍点脚才能攀过蓝湛肩膀,于是一束纤细腰身便都叫含光君一手箍住。

 

“你是把我当成童养媳了吗?蓝湛,你好像很喜欢我。”

 

江澄这样问,尾音稍稍扬起,显然打趣多些。只是蓝湛不曾点头,将少年扶稳,又替他掸去肩上落雪,指尖都凉,低声道:“风雪太盛,回屋。”

 

“可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江澄便不走,仰首看他,少年出落得匀称,与前尘年少来云深求学时别无二致,却少了那一份前尘里该有的年少老成强作稳重,要较从前多出几分灵气,一双眸子开是涵春水,闭是遮新月,少年着实被他养得好。

 

他教导江澄中庸之道,君子之德。却又告诉他,人生之难销人欲,有所思,有所想,有想之不得,放之不舍,皆是常情。他只告诉江澄,凡事顺心,莫要强撑。

 

江澄自幼于云深长成,蓝湛对他放得太宽,算得上有求必应,于是几千条家规对于江澄而言,便如无物。只是江澄平时也自持,毕竟是含光君教出来的孩子,偶有好动,却也并不出格。

 

蓝曦臣曾问过,这样是否会将小江宗主惯坏。蓝湛却说,江澄前尘太苦,如今便不愿叫他被陈规旧律束缚,他只须闹,后果我来担便是。

 

于是蓝曦臣便再不过问。

 

江澄也长得安稳,却格外粘蓝湛,分明前尘之中二人举止如陌路,好似连朋友都做不得,不过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也不曾有过。二人便是遥不可及,似春秋无交际,只各自成清秀与奇秀,日月尚有同天之时,二人却不如这日月。

 

说不得谁躲谁,蓝湛自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何况是求之不得。倒是江澄……江宗主,反倒是经常有意无意地避开有蓝忘机的场合,偶然逢见,也是格外从容自得,不紧不慢便拱手见礼,语调与寻常无二。

 

蓝湛却是看进那双沉沉杏眸,似曾窥一霎狂澜颠倒,新月沉于深潭,锐利的眉峰也舒平,江澄看上去如寻常冷然,好像狂风阴雨都笼周身为架,即便如此,蓝湛抿不出一丝异样情绪,一丝丝,哪怕只有一丝江晚吟的情绪。

 

“你在躲我。”蓝湛一双眸子太浅,如今仿佛定格于江澄身上,好像太专注便能从江澄脸上看出什么来。

 

江澄似是愣了下,旋即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意从胸腔里闷出喉间,显得低沉却又偏带嘲讽,只朝蓝忘机扬起眉梢,道:“含光君说笑了,你有什么值得江某躲的?”

 

话音一落,蓝忘机便默住未言,只是有太多想说,也只是有太多……无话可说。他想,江澄在躲什么?躲他显而易见捧出的一颗为他灼灼跳动的真心,躲他未曾言明却已初显端倪的一份感情,躲他想道却又惶恐的几句剖白之言,再躲……只不过是躲开他捧出的满腔肺腑,以一袭冷水泼得煎熬如火蚀的内心。

 

江澄刻意的躲避,无声的推拒,蓝湛都明了,只是的确……无话可说。

 

只是大抵世间无人可知,江宗主这一颗心分了太多太多出去,莲花坞如是,过往如是,百姓如是,再无一丝余力留给自己,又如何去接受一颗完完全全的真心与不含一丝杂质的感情,这是他所想接受却无法接受的一份难得真心。

 

并非不喜,只是无法回应,故而一再推拒。

 

江宗主生贺从不大办,却每年都能收到来自云深的贺礼,奇珍异宝也好,玩宠灵兽都罢,管事偶尔故意唱礼,便着江宗主一支毛笔砸来,唱礼便被打断。江澄大抵才理完卷宗,十指交叠放在小腹前,躺靠在椅上,眉眼倦的倦色才舒展开来,眼下的乌青却难以祛除,他乜一眼管事,嗤道:“舌头不要了倒是可以中午给弟子们加个餐。”

 

管事将礼单合拢,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道:“宗主啊,这含光君可是十年如一日地给您送贺礼,虽然说不够嘘寒问暖吧,但这不得怨您不给这么个机会么?含光君真心可鉴呐,要是别家的人得了蓝家二公子的青眼,哪里管得男女,怕不是早就乐开了花。可含光君偏就只系着您身上,怎么着也不改了,我瞧着……您就算是那么一颗铁树,也早该开花了吧?”

 

江澄闭着眼睛,揉过眉间倦色,耳边又听管事说过这些,也不知这管事到底是哪头的人,见天地给蓝忘机说好话,他又何尝不知蓝湛对他的心思。只是他心力都放在莲花坞,好像也无甚余力去回应这段感情。只道:“贺礼送回去总归不太好,灵宠送回去吧,其他的都收入库房,再查查有什么合适的回礼,将重礼回了便是。”

 

老管事“啧”了一声,大抵平时也不拘惯了,又听江澄与寻常一样处理,好似半分都不曾心动,颇有感触地感叹道:“宗主您可真是铁石心肠啊。”

 

江澄随意往桌上拿了个茶杯砸过去,好在管事身手敏捷,将杯子接住了,道:“好好好,我这便去列单子回礼。”等管事走了,江澄才陷入难得的安静中。

 

也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想接受,只是太难去回应相同的热烈。真挚的感情与灼热的真心,他无法回应相同,又如何敢去接受,只是怕暖过肺腑,再被灼伤,只会更疼。二人本就殊途,不若便顺应世事各行渐远,如此不相干,结果才最好。

 

且推辞,且弃之,且各珍重。

 

此时天半阴,一乍天黑,窗外风雪都积,蓝湛早已在静室中围了炉火,倒是暖意更盛之寒意。他去握江澄的手,一根一根抚过,都是冰凉,又圈入掌心,替他暖热。

 

江澄此时也乖巧,二人相对坐着,垂眸低首,虽然无话,却也分外和谐。江澄也不说话,约是此时天阴雪重,哪怕屋中起庐烧炭,却难免还是迁出些惆怅。他无端会想,若他生来便注定是凡人,能活百载光阴也好,总归有蓝湛,不容他孤寂。独自白头都无妨,生时逢他,死后有他,便也是一种难得圆满。

 

只是他怕蓝湛会孤寂,他怕蓝湛无他会难过,蓝湛好像总是很在意他。所以他轻轻开口,他问:“若我百年证得圆满,你会难过吗?”

 

蓝湛蓦地收力,将江澄的手圈得更紧,又缓缓松开,一双眼瞳如琉璃清浅,只隽得江澄一人,他好像看得沉沉,对江澄这句不甚吉利的话有些生气,却也未曾表现出来,只收敛着情绪,浅淡道:“你不会死,我已寻到可助你修复灵台,蕴结金丹之物,不日便动身去取。”

 

“你会有危险吗?”江澄忽问。他不问是何物,不问路途多遥,仅此一句,蓝湛却适而沉默,良久才答,“江澄,且安心,我不会有事。”

 

江澄望他,要看进他一双眼里,好像窥出几分不寻常,于是他开口,他说:“我不要结丹了,我要你陪我过冬。”

 

“江澄,不要任性。”

 

蓝湛语气浅淡,指尖擦过江澄眉尾,道:“我会很快回来。”

 

江澄张了张口,最终也没说出来什么,只呐呐答了个“好”字。

 

蓝湛于冬时远行,一去数日,不见来信。江澄畏寒,屋中便常备炭火,即便暖意融融,可江澄始终觉得这天还是太寒,好像如何也暖不起来,空空荡荡,像有风来去。蓝景仪偶尔会来寻他说些趣事儿,见江澄总是应得勉强,大约是心不在焉,也知他所思为何,只宽慰道:“含光君灵力高强,总归不会出事。”

 

江澄颔首便作是应过,倚窗时恰逢一枝梅正含苞未放,有落雪覆上满枝清琼,一点红也太玲珑,疏疏落落便摇过几阵风,香痕与学痕便一并都融融。

 

若梅花开未,便问得归未。

 

只不等梅开,蓝湛便携满身风雪归来,仆仆风尘都落一袭白,一双手要比此冬更凉。江澄便披过风雪,出了山门去迎,披风穿得厚实,落雪却不曾销减,都落双肩与鬓边。

 

江澄望得远,直至避尘剑稳稳停在当空,江澄抬眼便瞧见蓝湛,猎猎白衣与风翻缠,直至停于身边,一时便心安。

 

蓝湛将披风解下,又在江澄肩头围过一层,要将江澄裹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寒才好,“风雪正盛,出来作甚。”

 

江澄却显得乖巧,让蓝湛围过一圈,才弯了一双明明杏眼,笑道:“来接你呀。”

 

蓝湛便再不言。

 

十一

“结灵草制成的丹药服用以后会陷入昏迷,可能忆起前尘,也可能不会,端看运数。含光君确定要用此药吗?”医师一边写下方子,一边开口问。

 

“是。”

 

无论江澄是否忆起前尘,又无论他最后抉择如何,蓝湛也不会强求,忆也好,忘也好,走也好,留也好。都是天意,缘分也不得强求。

 

尾声

天光乍醒,江澄仿佛做了一场冗长而无际的长梦,梦中似是已然行过一生,他从梦里窥见前尘,那些太沉重的过往好像都从模糊而变得清晰极。

 

不论是莲花坞覆灭亦或是沉痛化丹,再后来的重建与观音庙决裂,这些好像占据他梦境的大多数,窥得一隅碎片里才偶然寻见蓝湛的身影。

 

他看过的大多数前尘,蓝湛在其中并不占据他多少心神,却也并非不留波澜,只是比起其他来,实在太轻太轻,轻到无法留下一痕。比起莲花坞,比起百姓,比起金凌,比起其他,他自己的感情显得微不足道,甚至于不值一提。

 

可蓝湛却确确实实捧着满腔真心递到他眼前,他不曾看过一眼,从未看过一眼,甚至对此敬而远之,弃如敝履。即便如此,蓝湛也不曾退过一分一毫,他只是避开,将一颗真心捧出,由江澄扔也好,弃也罢,即便无人拾拣,也就那般。

 

好傻。

 

江澄在心里无声地说。

 

明明是蓝氏的二公子,世人赞誉有加的含光君,偏偏一颗真心堕了尘,教人弃如敝履,不肯捡拾不肯捧,给不出一丝一毫的回应,要拒绝得彻底,连朋友的位置都不曾予。

 

只是自己是否真不曾对蓝湛有过片刻动心?却是动过的,只是这点动心太过微弱,几等于无,故而从不曾给片刻回应,便都推辞,只作缘薄。

 

有人推门入,恰泼一袭白如雪,江澄偏头去看,正是蓝湛。约摸是瞧见江澄红了眼眶,蓝湛步伐都急,几步便到榻前,伸手捧过江澄一张脸,指腹擦去脸上微凉,眼底的担心都太明显,他放轻语气,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江澄眨了下眼,那点红好像擦不去,眼底沉珂过暮气,一如当初的江宗主,仿佛少年心气一瞬有变,可很快又都敛下。一点端倪却逃不过蓝湛的眼,蓝湛心中愈沉,抿紧一张唇,却发觉江澄的手覆在他手背,声音好像还带一点委屈。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噩梦。”

 

蓝湛一点点放松下来,轻声宽慰道:“只是梦,过去了。”

 

江澄定定看他一会儿,纳一双琉璃瞳底深情如许,却忽地扎入蓝湛怀中,叫蓝湛抱了个满怀,他不再提梦,也不说前尘。

 

他说:“我想吃藕花糕。”

 

蓝湛便答:“好。”

 

“还有小茄盒。”

 

“好。”

 

他说一句,蓝湛便答一句。江澄从他怀中抬头,道:“你怎么总说好。”这一句说得太像撒娇,好像还是未曾忆起前尘的少年,被他养得过娇气,闹也叫人欢喜。

 

蓝湛垂眼看他,温温答道:“你若想,便好。”

 

江澄便又道:“我还想吃你。”

 

蓝湛霎时僵住,只一时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耳尖却略红一点。江澄见蓝湛僵住,一时便想笑,分明过了这么久,如何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叫人闹一句也脸红。

 

他抬起手来,轻轻戳了下蓝湛的脸,仰头瞧他,显得好无辜,他问:“不可以吗?”

 

蓝湛似是轻轻叹息一声,垂眸时眼底温温,将要溢出来,只融融裹入一个江澄,他道:“好罢,你若想,便由你罢。”

 

江澄拥住他,下颌便抵上蓝湛的肩。恰好看向窗外,原来已然初春,有风来慢,有梅开缓,有雪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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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也落莲花色,便留一寸菡萏香。

又陪小江过生啦!小江生日快乐!!!

青君

风月关

*感谢金主爸爸 @う殷殷白兔 让我在元旦借稿混更,代所有看到这篇文的读者向您道谢【wink】感谢不嫌弃我这磨磨蹭蹭的垃圾文笔,汪!

*磨磨蹭蹭别别扭扭的非典型性暗恋,慎入


[烛 龙 墟]


1


   “曦臣。”

   草木贲华,云深不知处的风跨越山水,花枝簌簌,振开云深不知处两代掌权者的雪白袍袖。

   蓝启仁望着正走下山门的赵氏家主和那位仙子,声线平静。...


*感谢金主爸爸 @う殷殷白兔 让我在元旦借稿混更,代所有看到这篇文的读者向您道谢【wink】感谢不嫌弃我这磨磨蹭蹭的垃圾文笔,汪!

*磨磨蹭蹭别别扭扭的非典型性暗恋,慎入

 

 

 

[烛 龙 墟]

 

 

1

 

   “曦臣。”

   草木贲华,云深不知处的风跨越山水,花枝簌簌,振开云深不知处两代掌权者的雪白袍袖。

   蓝启仁望着正走下山门的赵氏家主和那位仙子,声线平静。

   “今日赵家主携爱女拜山,是专为你而来。”

   “……”

   蓝曦臣垂下眼,嘴角弧度未落。

   他依旧温雅心性,站在那里便象征着姑苏蓝氏传承百年的君子之风,款款温柔,从容沉稳。

   可一张口就让蓝启仁额筋隐隐跳了一下。

   “我另有心悦之人。”

   “所以是谁?”

   长石阶上,赵家那两人的身影已走至一半,蓝启仁看了一会儿后,不再目送,转过了身。

   “每次与你谈论此事,你总是闪烁其词,不肯与我明说。”

   “你心悦谁,说出来,我自与族中长老亲自上门提亲,便是要稀世奇珍、吉光片羽,我们姑苏蓝氏也全部为她双手奉上。”

   “叔父。”

   蓝曦臣笑叹口气,十足无奈。

   “您说得也……太过了。”

   蓝启仁扫他一眼,冷了脸,不再理他,径自甩袖离开了。

   风又颤颤掠过花枝,暖春时岁也无端的萧瑟。

   他确实早该成家立业,早该为云深不知处这清冷山水迎来一位主母。

   他唯一想要的那个人,又什么时候能踩着这方长梯阶,来往他的身边呢?

   视线从长辈远走的身影上收回来,泽芜君向已空无一人的长石阶投下一眼,最后阖了眼,抿唇寂寂叹了一声。

 

 

 

 

2

 

 

   夜幕将垂,淡淡晖色笼着山中建筑,拖出灰烬色的影子。

   蓝思追同蓝景仪一并按剑经过小筑前的石阶,一抬眼,泽芜君衣袂款款,从山阶上迈步下来。

   “宗主。”

   “泽芜君。”

   两个小辈忙敛神恭肃行礼,蓝曦臣来至他们身前,嗓音温和。

   “是要结伴下山夜猎?”

   “是,听闻安阳烛龙墟有异兽出没,我想与景仪一同去看看。”

   言罢,蓝思追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宗主。

   “泽芜君是要往哪里去?”

   浅薄夕晖下,本就芝兰玉树的长者服饰谨严,袖口的蓝白云纹上好的苏绣,暗纹隐没,沉稳气度拨云开雾,那剑眉星目都温润俊朗得逼人。

   平时就够光风霁月,如今再穿这一身,两个小辈都要看怔在原地。

   是有什么集会?宗主清谈?不不,已这般晚了,就算是金鳞台也不会失礼地在这时候邀宗主过去吧?

   他兀自在那里胡猜乱想,蓝曦臣却颔首,十足坦诚。

   “我与你们一同下山夜猎。”

   ?!

   蓝景仪惊了一下,心直口快,讶然情绪带到脸上,语调都扬了起来。

   “泽芜君,你穿这唔!”

   蓝思追一把死死捂上蓝景仪的嘴,笑得十分和煦。

   “好的,宗主。”

 

 

 

 

   静白身影行在前方,身姿挺拔,气度卓越。

   蓝景仪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好险,差点就说了傻话。

   各仙门中的亲眷子弟刚开始下山夜猎时,族内长辈随他们同行、为他们护法是常有的事,但是非生命危急绝不会出手,安阳一个小小夜猎,泽芜君与他们同行,自然没有什么需要亲身上阵的时候。

   宗主下山,当然不是为了夜猎。

   ……是要去见谁吗?

 

 

 

3

 

 

   安阳烛龙墟乃一片山地,多洞窟石穴,风声传林拂叶,再穿梭深不见底的深洞,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

   蓝景仪转过灌木中的小径,再一抬头,幢幢树影间瞥到一点金黄色。

   金家的人?

   再走近,那熟悉的身量,高束的马尾,连同背后的箭筒都一并显露出来。

   是熟人。

   “金凌!”

   少年人的情谊来得快,先前一同夜猎了几场,这几个人已处得十分不错。没成想能在这里碰上,蓝景仪兴奋起来,便喊了一声。

   听见有人喊,金氏的小公子偏脸望了一眼,他一侧身,便露出对面的紫色家服。

   他对面的江氏弟子似乎正在折身为他系什么东西,遮掩着看不真切,不过以往金凌出来夜猎,身边只要跟着江家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是江澄的亲传大弟子。

   蓝景仪跟江衡也处得不错,此时也毫不见外地上前打招呼。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你们,江衡大…!”

   未完的话霎时被掐死在喉咙里,蓝景仪僵住了动作,眼睁睁地望着弯腰的人系完清心铃,慢慢站直身来,宗主服制,笔直挺拔。

   月色黯淡,参差阴影里,江宗主那双曜石色的眼望过来,凌厉威严皆不动声色地压在眉梢眼底,过于气势凛冽,以致于一眼就将蓝家的小辈死死钉在原地。

   “……江、江宗主。”

   一向跳脱的小孩儿在他面前僵了好久才呐呐开口,僵硬地乖乖站在原地不动了。

   金凌今天却难得的好心情,他一动,腰间紫色流苏的清心铃便清淩一响,此时望见蓝景仪,也抱臂笑了一声。

   “蓝景仪?你们姑苏蓝氏的人也来这破地方凑热闹?”

   蓝景仪抽了一下嘴角,所幸此时江澄已别开了眼,拢下来的稀薄夜色里,一截冷峻精致的脸线。

   泽芜君的声音温和地响起来。

   “江宗主。”

   “江宗主。”蓝思追走上前来,朝他作揖。

   江澄喉结轻微滚了一下,指尖收拢,才转身正对上蓝曦臣的视线,朝他颔了一下首,冷淡客气。

   “蓝宗主。”

   蓝曦臣弯了弯眼,转身朝几个小孩儿低声吩咐。

   “既然遇到了,便结伴同行吧。”

   “注意安全,莫要硬撑。”

   “是!”

   蓝思追应了一声,朝蓝景仪望一眼。

   金凌把着剑,抬起头来。

   他看江澄,江澄察觉到他的视线,掩下睫看他,眉宇皱着,依旧如往常一般不苟言笑,也依旧如往常一般可靠沉稳。

   “去吧。”

   “好!”

 

 

 

4

 

 

   三个小孩儿行礼毕,结伴一同行过身侧时,蓝曦臣视线低了一下,看见金家小公子腰际随步伐起伏的清心铃,柔软的紫色流苏迭出弧度,衬在金光馥郁的家服之上,金紫相比,灼烈又柔和。

   江澄的颜色。

   “这等深山老林也劳泽芜君亲自出马?”

   四周安静下来,江澄声音带讽地轻飘飘撂下两句话,抬步踩着林间小径往深处走。

   “江宗主又如何?”蓝曦臣隔着早已习惯的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语调温和,“金小公子如此雀跃,是因为你专陪他出来夜猎的缘故?”

   阴森林木,这个人的声线却依旧如春风拂槛,携几分温柔色,盈盈一捧。

   江澄抿紧了唇线。

   两人再无交流,周身只有风拨撩枝叶的窸窣声响,近处远处的风,拖着细长的呜咽的调子,随惨白月亮一同充盈四周。

   烛龙墟大小洞口散列丘山之上,阴风带来隐晦的不详阴气,两位宗主心照不宣地往小孩儿们相反的方向走,步伐轻缓,朔月三毒各自悬在腰际,安安静静。

   走出层林,顺着路径一路折上山地。

   “传说烛龙身长千里,人面蛇身,可不食不寝,可呼风唤雨。”

   身后的人温声说典故,江澄脸线深邃,开口时,声音冷冷,平淡无波。

   “叱咤风云,比列神灵,却唯独害怕一样东西。”

   “呵。”

   泽芜君笑着呢喃着一句。

   “倒是与江宗主相仿。”

   !

   心脏被这突兀话语撞了一下,江澄脚步跟着迟滞一瞬。

   靴底踩着嶙峋乱石,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雪白袍袖延展雪色,轻轻扶了他一把。

   手腕被人箍住,连带熟悉的清浅白檀也淡淡拢过来,江澄瞠大了眼。

   “害怕太阳吗,晚吟?”

   泽芜君低下头,音线嘶哑,低低喟叹一句,恍若示弱。

   万千情绪,欲说还休。

   江澄咬了牙,用力挣开他的手,没有回头,继续踩着遍地碎石一味往前走。

   山色沉黯,风也贫瘠,江宗主的脊背剑一般利,同样的冰冷颜色,永远不会妥协,永远不可接近。

   就算有一瞬的动摇,要露出柔软神色,也永远都不会在人前展露分毫。

   怎么就能冷硬成这个样子?

   蓝曦臣静默地笑叹口气,袍袖下的手指却温度冰凉,颤颤地蜷进了手心里。

 

 

 

5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异兽狩猎,没想到这烛龙墟里却有如此强的阴气,所幸这个方向横有浊雾瘴气围截,几家来夜猎的世家子弟们全未往这边走。

   交待完同来的几个江氏弟子看好那几个孩子,江澄终于又朝一直随行在后的蓝宗主看了一眼。

   自逾矩后便未发一言的泽芜君撞上他的视线,怔了一下,随即柔和了眉眼,笑了。

   他笑得江澄横生躁烦,冷冷拧紧了眉。

   “泽芜君,难得换了一身齐整衣裳,就不必来趟这浑水了。”

   他——

   他看出来了!

   在江澄的视线里,蓝曦臣突然撇过脸,抬手掩了一下唇。

   江澄望着一向沉稳从容的年长者在沉默里兀地烧起来的耳廓,怔了一下,竟也不知道为什心跳开始急促,连带着也有温度火一般烧燎上耳垂。

   妈的!

   江宗主不再管身后着一身精致苏绣的泽芜君,咬着牙床召出紫电,对着层迭的阴瘴狠狠横劈过一鞭。

   苍雷静寂切过阴浊瘴气,撕裂风声,如同开海一般辟出一条清冽行径。

   他就带着耳廓上尚未消褪的一点绯色,靴子踩上地面,踩出铿锵姿态,逃一样往前方走了。

   待被撩拨的急促心跳稍微平复,蓝曦臣方动步跟上去,追近了,便浑身一凛,听见有震颤地面的轰隆声响。

   蚀骨阴戾从前方洞穴之中铺地涌出。

   “晚吟!”

   江澄早意识到,捏着鞭柄刚抬步上前,却未曾想洞里甩出来的一截黑影竟如树干般粗壮,带着呼啸风声朝他直直横过来。

   “砰!”

   江澄拧着眉,躲闪慢了半瞬,被那漆黑蛇尾的尾风扫了一下,后退几步,蓦地撞进一人怀里。

   身后胸膛坚实如铁,力量沉沉,令江澄撞出一声沉哑闷哼。

   蓝曦臣后撤半步,抱稳了人,一手握上了朔月,冽如水银的剑光里,手臂横过怀里人的腰,自然而然收拢了力度。

   江澄怔住。

   他在周身围拢过来的温度与气息里滞了几息,才浑身一颤,伸手按上环在他腰身之上的胳膊,用力挣扎了出去。

   ……

   手指蜷了一下,蓝曦臣望着逃走的人抬手执剑。

   一泓锋利冷光,护随左右,锋芒毕露。

   依旧凛不可亲。

 

 

 

6

 

 

   “滴答——”

 

   猩红血珠自剑尖处滴落,黑蛟獠牙锋利,腥臭鳞片自唇吻边参差错落,艳红的腔内软肉,细鞭一般的蛟信落在地上,逐渐冰冷。

   洞内仿佛遭狂风肆虐,窟石崩落,道道淋漓血迹,泼洒得触目惊心。 

   异兽硕大尸体堵塞洞穴,狰狞头颅就僵死在江澄腿边。宗主颊侧带着被碎石刮出来的血痕,漆黑凛亮的眼从一地血迹上移走,直直对上蓝曦臣的眼睛。

   寒冷照夜。

   泽芜君悚然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江澄已提剑朝他走过来。

   衣角凌厉,步伐铿锵,蓝曦臣在他的逼近下苦笑着步步后退,终于避无可避地撞上一边石壁。

   “江宗主。”

   “铮——”

   三毒一泓凛冽剑光,带着飒冷的风,擦着他的颊直钉洞壁,入石三寸,过载的力下还在颤,锋利的剑光逼近皮肤,蓝曦臣却只垂眼望向欺身上前的人,喉结滚了一下。

   “晚吟。”

   他的晚吟一把揪紧他的衣领。

   整齐月白衫早已被剑石罡风毁损得狼狈,领口横贯的一道长痕,将精致的祥云纹尽数撕裂,江澄指骨苍白,所有跌宕的怒火后怕都尽数沉成一把嘶哑嗓音。

   “泽芜君,活够了?”

   一向峻冷的人抬了下颔,声音震如雷霆。

   “想死也不用专往这里凑,要江某感念你救命之恩,为你们姑苏蓝氏收拾烂摊子吗?”

   “你想得倒好!”

   “便滚远点!再不要命地凑上来!不用别人动手!我先杀了你!你懂吗?!!”

   他愈说,情绪愈发失控,攥住他衣领的指骨绷紧,颤颤地将欲折断。

   蓝曦臣一直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直看到心里酸涩欢喜,手指握上江澄用力到发颤的手指,终是忍不住垂颈吻了吻他苍白额头。

   “是。”

   “不敢了。”

   

 

 

 

7

 

 

   “舅舅!”

   封厄乾坤袋里锁着魇灵,金凌一脸兴高采烈,行在蓝景仪与蓝思追前面,远远望见那抹熟悉颜色,便飞身疾行几步,身形起落,一路细碎铃声。

   他们此次颇有收获,除祟除得也很利落,自信大增,脸上皆带几分喜色。

   江澄撩起眼来。

   金凌走近才发现,远处看来粗壮起伏的黑影根本不是什么巨木山石,而是一条黑蛟,硕大身躯冰冷地盘在地上,就算已毫无声息,依旧威势摄人。

   他的舅舅就拄膝坐在蛟首的只角处,来时齐整的宗主服制,肩膀处被划出几道细长裂口,除却一身狼狈伤口,他依旧是冷的,威凛入骨,不动声色。

   “这烛龙墟竟然……”

   蓝思追此时也看清了那具蛟尸,被震得神色空白,庆幸同后怕一瞬间涌上心来。

   “金凌。”

   江宗主声音沉哑,极熟悉的人才能在把压低尾音里听出几分疲倦,他站起身,冲荡的一泓剑意未敛,紫色锋利。

   “猎到了什么?”

   “……”

   硕大异兽殒命在他手下,他却依旧如此轻描淡写,声线寡淡地来问他猎到什么。

   他——

   他还能怎么说?

   金凌攥紧了拳,兀地咬了牙,别过了脸。

   “我什么都没猎到!”

   江澄一怔,脸开始冷下来。

   他正要发火,身侧插进来温和嗓音,蓝曦臣笑着朝另两个小孩儿问过。

   “思追,景仪,猎到了什么?”

   蓝思追望过自家宗主脸上神色,明白他的意思,拱手回话。

   “禀宗主,此处多瘴,我们一路向西,收伏了路上遇到的几只腐尸鬼,度化了一只地缚妖,除此之外……金凌封厄乾坤袋里还有一只魇灵。”

   江澄怔了一下,低下视线去看自家的小孩儿。

   “呵。”泽芜君声线带笑,“魇灵行踪无迹,魇力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很是棘手。”

   “金小公子,实力不俗。”

   蓝氏的宗主说话时总是如此,长者之姿,最是温柔敦厚,所有的话都最是真挚诚恳。

   金凌受他这声评价,握着剑的手捏紧了。

   江澄与那双郁柔的琥珀眼睛对了一眼,随即别开脸,紧抿了唇,十分僵硬,开了口。

   “不错。”

   金凌呼吸一促。

   年少的孩子桀骜不驯,视线里只有于他而言最强的那个人,想要他的注视,想要他的认可,世上千万万人对他的赞誉,抵不过江澄简单别扭的一句,“不错”。

   “切。”金小公子红了耳廓,别扭地闷出一句,“不过是一只魇灵。”

   他时岁尚轻,还不懂得掩饰情绪,心里别别扭扭的喜欢将眼眶都将将氲红,只腰间的清心铃,声音清脆欢悦,盈盈真切。

   他这看得两个结伴的小孩儿一阵无语。

   可是他的舅舅也从来不是什么直白人,再说不出什么表扬的话,来至自家小外甥的身侧,就要告辞。

   “等、江宗主!”

   蓝景仪弱弱指了指那头黑蛟的尸首。

   “这东西……该怎么办啊?”

   “……”,自家宗主就在这儿,不去问他来问自己,这小孩儿什么意思?

   江澄挑了一下眉,但还是沉声回一句,“内丹已经取了,这东西就扔这儿,等安阳应氏的人来收拾吧。”

   “……”

   仗着无人敢犯这么任性吗,三毒圣手?

   蓝景仪抽了一下嘴角,就这林间疏漏下的几分月色抬头去看泽芜君的神色,一看不要紧,偏偏这时云层移开,泼洒的光色映亮宗主俊朗深邃的一张脸,那颧骨上一道擦痕于是格外显眼。

   像是被什么人给照着脸狠狠揍了一拳。

   “……”

   蓝景仪木愣愣地移开了视线。

   哈哈哈,不、不会吧——

 

 

 

[滴 青 瓷]

 

 

 

1

 

 

   将明里暗里兴奋了一路的金小公子送回金鳞台,再收整好一身狼狈,回到莲花坞时,月亮已亮得皎白,荷叶清气连同水声一同漫上霜白木栈,宗主步伐很轻,一路走过,凌厉身影未惊破一池藕梦。

   烛火盈盈一捧,在安静的月亮下亮着。

   江澄慢慢滞缓了脚步。

 

 

   “宗主,你回来了。”

   正硬着头皮跟人寒暄的江衡松口气,迎上来,朝他拱手,再熟稔地跟在他身后。

   “金凌小公子今晚夜猎如何?”

   江澄没有说话,只捏紧了手指,望着石桌前转回身来看他的人,眉眼逐渐冷下去。

   “含光君是何时来的?”

   他一脚跨上栈上木亭,四边湖光水色,月亮掬着无边的光,一身轻袍缓袖的人脸线清冷,深邃眉眼横带几分雪月,清湛得恍若要化进冰白霜色里。

   偏一双琉璃眼睛又轻又透,影影绰绰地烙印着他的身影。

   江澄望着,烦躁顿生,连带着本就冷硬的气势愈发刺人。

   江衡左右望了望这两人,挠了挠头,解释,“您走之后,渔西镇突来请援,说有鬼修大肆伤人,正好含光君那时登门来寻您——”

   江澄晲了他一眼,很冷很利,“鬼修伤人,你不知道同我传讯吗?!”

   “宗、宗主。”他一冷脸谁受得住,江衡连连摆手,急着解释,“我、我是想,您难得跟金凌一起出去一趟,而且……金凌他也盼了好久的夜猎,再说,有含光君在,我……我就……”

   大弟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在自家宗主越来越冷的视线下,慢慢闭了嘴。

   一片沉默里,蓝二公子站起身子。

   他一身无可撼动的缄默气势,静冷雪色靠过来,沉哑嗓音,视线也倾下来。

   “江澄。”

   “渔西镇诸事,我已处理妥当。”

   “……”

   他本意是要江澄放心,却不知道正是这让江宗主烦躁不已。

   江澄拧紧了眉。

   江衡哈哈干笑两声。

   “宗、宗主您坐,我去为两位拿茶点,哈哈。”

   大弟子落荒而逃,脚步声远走,四周就只剩了围拢的荷色,两个人对立半响,直到江澄实在受不了对面人的视线,别开了脸。

   “今晚有劳含光君,谢礼江氏来日奉上。”

   他话语疏离,且是一副送客口吻,最是识礼明仪的含光君却充耳不闻,只淡淡回了一句“无妨”。

   他依旧在看他。

   江澄不用看就知道那是怎样的视线。

   云深不知处万里山水养育出来的含光君子,最是谨言慎行,沉稳冷静,怎么,怎么!

   江澄又咬紧了牙,好歹端得住一张面具,冷冷对上了蓝湛的眼睛。

   “含光君再不动身回去,怕是要错过你们蓝氏的宵禁了吧。”

   三毒圣手的言辞向来同他那一身的骨头一样冷硬,字字句句往人心里刺,再平缓温和的情绪,都能被他三言两句尽数凿破。

   含光君慢慢收抿了唇线,下颔绷出锋锐的线条。

   “无妨。”

   雪色沸腾,晦涩情绪在淡色眼底压成深深一潭,冰色之下犹如岩浆暗涌,热度未减。

   江澄感觉要被这热度灼穿,心里一时暴躁得无处宣泄,只能沉沉抬手抹了一把脸,最后留下一句。

   “时辰已晚,我就不留客了,含光君,你自便。”

   他唇齿间吐露的话语强硬到无可转圜,跟人擦身而过时,胳膊却蓦地被一只手死死箍紧。

   !

   江澄呼吸急促,全身毛骨悚然,还未来得及拔剑,腰已被男人无法撼动的臂膀给牢牢按进怀里,浅淡檀香味道在呼吸交织间骤然升腾起灼烫热度,江澄颤着瞳孔,在蓝湛吻上来的时候死死用掌心格上他的肩膀。

   “唔!”

   “唔……”

   唇齿交缠,横在腰身后的手臂和后脑处的手力重到铁钳一般,江澄被他抱得浑身发疼,被索吻到无法呼吸,从喉咙间颤出破碎的呜咽。

   疯、疯了?!

   不是什么正常的吻法。

   江澄在贴得缝隙全无的怀抱里挣扎到脱力,直到唇被人咬出齿痕,一嘴的血腥气随着交兑的唾液被他咽进喉咙,才胸膛起伏地,一把推开男人滚烫的胸膛。

   

 

   “啪!!”

 

 

 

2

 

 

   “宗主。”

   拿茶点拿了近半个时辰的大师兄重新回湖心亭的时候,一湖荷色水光前,只剩了江澄一个人冷利如剑的身影。

   “含光君走了吗?”

   他不提还好,一谈及含光君,江衡就接住了宗主朝他撇过的一眼。

   沉黑入墨的一双杏眼,深邃峻冷,危险压抑。

   江衡被这样的宗主激出一身冷汗,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将手里的荷花酥并桂花糖搁上石桌。

   “您也累了吧,要不要坐下歇一会儿?我给您重沏壶茶。”

   江澄根本不想理他,下意识随着他的话将视线往桌上一搁,在看见那套眼熟茶具后,呼吸滞了一瞬。

   “江衡。”

   “宗主?”

   “你拿这套茶具招待他?”江澄许久都未这么情绪起伏过,指根上紫电苍雷闪过,望着那套滴青瓷,再看回江衡,字字冷煞。

   江衡颈后寒毛直竖,再开口时声音都打着飘。

   “宗主等等!我承认是因为我失手打碎了一个茶杯要换茶具时又一时找不到人才不得已去书房拿了这一套招待含光君,但我应该,罪不至死吧……?”

   你个小兔崽子罪该万死!

   江澄感觉额穴一跳一跳地疼,望着那套轻薄莹润的滴青瓷器,终于迟钝地明白了今晚蓝忘机发疯的原因。

   妈的!

   江澄狠狠在心里骂了一句,脑子里偏偏又紧跟着回想起男人临走前的那一眼。

   一向隐忍清冷的人从未在他面前露出那种样子,顶着掌箍的痕迹,紧绷的唇线抿着一抹殷红,整个人绷得发颤,所有强势全未收敛,晦涩眉眼,沉冷气势,外露出一种恶狠狠的,委屈。

   *!

   所有郁躁情绪戳着心肺,血液沸腾滚烫,江澄狠厉了神色,蓦地伸手捡了他用的那只杯子,狠狠扔了出去。

   “宗主!”

   江衡根本来不及拦,嘶哑一声喊,那只价值连城的滴青瓷杯已撞进湖水里,泼出一片碎银色。

   “……”

   望着湖里圈圈涟漪,江衡哀嚎一声,还未将心里的心疼可惜宣之于口,就听见江澄冰冷砭骨的一句命令。

   “关于含光君与泽芜君,以后若我不在坞内,直接闭门谢客,不必招待。”

   他语调冷静,不容违逆,江衡虽然不懂他心思,但还是应下一声“是”,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月色冷硬,顺着宗主利落的肩背线条流泻,江澄的靴子踏过木栈,凌厉背影不近人情,却听见夜风隐约送来的背后江衡的一声心疼的叹息。

   “您把一只杯子扔了,这茶具凑不成一套,不就废了吗?”

   “……”

   江澄收抿了薄削唇线,夜色里撇过凉薄一眼,又狠狠收紧了眉。

 

 

 

3

 

 

   “这边没有。”

   “哗——”

   “大师兄!这、这边也没找到!”

   “再多往那边游一段!”

   “哗啦!”

 

 

 

   阳光清透,莲花坞一湖荷叶之中水色喧哗,江家的一众子弟在水里泡着,偶尔冒出一两个湿漉漉的身子,对舟上的大师兄汇报情况。

   金凌过栈桥,被莲花坞里这难得一见的闹哄哄的场面给看怔了。

   正站在小船之上心神俱疲的江衡早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一转头望见金凌,便熟稔地朝他打过招呼。

   “小公子。”

   “江衡大哥。”金凌站定在湖边木栈上,十足疑惑,“这是在做什么?”

   这样乱糟糟的,舅舅竟然都没有说什么吗?

   “哈哈哈。”江衡撑着篙,朝他苦笑一声,“昨晚我惹宗主生气,让他扔了一只杯子,这下得给他找回来啊。”

   “杯子?”金凌不懂,“什么重要的杯子,还值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

   “我觉得应该是宗主很重要的东西。”江衡握紧了手里的长杆,垂下眼,有些懊恼,“啧,是宗主很重要的人送的东西也说不定。”

   说起这个,江衡突地灵光一闪,往金凌那边看了一眼。

   金凌别过脸,耳廓红了。

   “我、我确实……送过舅舅一套茶具。”

   !

   江衡如遭雷劈。

   他陪行江澄身侧数年,自家宗主从不宣之于口的那些复杂情感他全部知晓一二,他、他竟然用金凌送给宗主的茶具去招待别人?!

   怪不得惹得他发那么大的火啊啊啊啊!

   “喂!小兔崽子们!都赶紧给我认真找啊!今天找不到加练三个时辰听见了吗!”

   大师兄暴躁的话一出,湖里湖外一片哀嚎,金凌“嘁”了一声,耳廓依旧是红的,“又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他要是喜欢,我改天再送一套过来就是了,用得着这么麻烦?”

   江澄要是喜欢,他十套八套也照样送得。

   可惜江衡已被昨晚的江澄给吓得够呛,一身正气,“说什么呢,一点儿不麻烦,湖底捞个东西而已,我都已经习惯了。”

   “什么?”金凌愣了一下,“舅舅还往湖里扔什么了?”

   “呵,宗主他去年中秋的时候把那支…”话至此戛然而止,被周边混乱的水声冲得涣散的思绪猛地集中,江衡意识到有些话是不能对金凌说的,忙笑着应付了一声。

   “宗主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生起气来,连人都能拎着往这湖里扔的。”

   这当然是在胡扯,但金凌却好像是信了,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倒让江衡一阵无语。

   ——宗主在金凌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我说?

   “说来,金小公子今日来莲花坞有什么事?”

   “我、我替小叔叔来送花宴的请柬的。”

   他一说,江衡就明白了。估计是为正大光明往坞里跑一趟,抢了金鳞台正经送信人的差事。

   也是别扭。

   江衡笑一声,“宗主在书房,去找他吧。”

   “舅舅在?”

   原以为他们这么闹腾,定是仗着江澄不在坞里,没想到江澄不仅在,且就在书房里。是放任他们这么折腾的么?

   金凌点了点头,刚要抬步往书房走,那边“哗啦”的破水声连同清亮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只胳膊举着一捧青光,抬上来。

   “大师兄!这个!!”

   “对!是这个!”

   江衡喜不自禁,伸手接过来。

   江南的滴青瓷,温润轻薄的釉色仿若是裁剪青山春水最轻柔款款的那一层颜色,盈盈清透,好看得简直要化进四月最柔最暖的春风里。

   脉脉玉流光,不堪盈手赠。

   金凌看得发怔。

   “这……不是我送舅舅的那套茶具。”

   “嘎?”

   江衡笑声一顿,看向金凌。

   金凌皱了眉,低低嘟囔一句,“那是滴青瓷……我、我怎么给得起啊!”

   江衡低头望一眼窝在手心里的通透玉色,再看一眼金凌,听见金小公子闷闷的声音。

   “去年舅舅生辰,各家前来祝贺,听闻姑苏蓝氏的泽芜君同含光君为舅舅送了一套茶具,相必就是这套滴青瓷吧。”

   ……

   晴天霹雳。

   江衡木愣愣地站在船上,脑海里开始自动回放昨晚他干的那堆事。

   亏他还没话找话地在含光君面前说了一堆什么“宗主很喜欢这套茶具”,“宗主真的十足珍惜这套茶具”之类的话——

   靠!

   江衡捂了脸,尴尬到脖颈泛红。

   他说昨晚含光君那柔缓神情是怎么回事!原来,原来!

   我特么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啊!!

  

   

 

 

[鸳 鸯 锦]

 

 

1

 

 

   “……这鸳鸯锦是姑苏特有的锦织方法,细致精妙,色泽光丽,寸锦寸金,要织这一小段,再心灵手巧的绣娘少说也得学上几月。”聂怀桑坦然与他咬耳朵,看热闹看得兴起,“这赵氏姑娘对泽芜君当真是情真意切,这都能为心上人学出来。”

   “……”

   江澄指骨苍白,坦然自若地举杯抿酒。

   “就你懂得多?”

   “嘿嘿。”

   金氏的花宴不比仙门百家的清谈会,金星雪浪的拥簇下,各家席位靠得近,聂怀桑便乐于往江澄身边靠,听他用平淡声音数落两句,都已成习惯。

   立于案前的赵姑娘着白裙,一段窈窕身影,抿着唇递荷包于心上人,羞怯得耳垂烫红。

   蓝曦臣脸色苍白,怕对面他敏感胆小的心上人又缩回坚硬的外壳里,撑了笑伸手,推拒了那只精致荷包。

   “赵姑娘,我已同你说过,我已有心悦之人。”

   他拒绝得足够彻底,偏偏赵家的仙子在他温柔眉间里陡寻到莫大勇气,开口,“泽芜君的心悦之人是谁?她见我向您递荷包都未曾站出来,是、是不是也没有那么,喜欢您呢?”

   姑娘声音纤细,一瞬间竟如针锥入骨,明知道不该,可蓝曦臣依旧滞愣着神色,视线移过几分,去看对面的江澄。

   江宗主坐得从来笔直挺拔,沉默时,周身气势如同漆黑眉眼一般静冷凛冽,从来冷静,从来锋利,谁能想象他耽于情爱的模样?

   他没有看过来,他永远不会看过来,他如同这台上每一个静观其变的人一样,事不关己,漠不关心。

   无论怎么追逐,多少次剖白心意,拼尽全力去捕捉他的视线、他的表情,想要看透他疏离表象,要半点回应,全都无疾而终。

   没有办法,无能为力。

   指骨僵硬冷透,初开情窍的长者不懂要如何处理此时情绪,直到身边有声音响起。

   “兄长?”

   身边的弟弟声音沉哑,那里面愣怔的情绪宛若落雷将还在恍惚的人一瞬惊醒。

   蓝曦臣颤了一下睫,陡然回神后,才发现面前的姑娘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只鸳鸯锦的荷包,此时正被他拿在手里。

   绣面光滑,缎面细致,却仿佛有着炙手之痛,蓝曦臣瞠大了眼,被灼到一般将那只荷包脱手,下意识地抬眼去看江澄。

   这次,他切切实实对上了江澄的视线。

   金星雪浪,层迭牡丹花蕊,坐在案后的江宗主脸色苍白如雪白花色,漆黑的眉,漆黑的眼,漆黑凛冽的情绪,望着他,脸线紧绷,愈发锋利,愈发情绪不愉。

   他不高兴?

   蓝曦臣直了一下身子,仙门百家面前,近乎难以抑制满心复杂哀喜。

   可是江澄下一秒便掩了睫,静淡地移开了视线。

   “……”

   蓝曦臣怔住。

   他想要同他解释,想要开口同他说话,可是江澄端坐案后,不动声色。

   就杜绝了所有与他交流的可能。

 

 

2

 

 

   “舅舅!”

   筵席近半,金氏张扬的小公子终于趁着人群尽兴的时候摸上台来,声音听着十分雀跃。

   “跟我来!”

   “……”,江澄扫他一眼,霎时皱紧了眉,“你喝酒了?”

   “我没有!”

   小公子理直气壮,明明江澄此时周身气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冽,却还是半分不怕地,伸手抓紧了他的袖子。

   “跟我来。”

   江澄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小孩儿兴奋神情,又望一眼主位上正同人说话的敛芳尊,盘算在这里揍一顿这小崽子的可能性。

   “舅舅。”

   “……”江澄抿唇叹气,最后实在头疼,皱着眉按着案几慢慢站起了身子。

   跟着他走下了台阶。

 

 

 

 

 

   绕过热闹鼎沸的筵席,江澄随着金凌轻车熟路地穿过金鳞台的回廊拱桥,一直到小西苑,寂寂石墙下,江澄站在蓊郁花木之间,看着金凌从假山后弯腰钻出来,怀里揽着一只小狗。

   “舅舅!快看!”

   金凌笑得有些傻。

   “这是仙子!”

   “嘿嘿,小叔叔送给我的!”

   江澄:“…………”

   他低头望着那只朝金凌狂甩尾巴的灵犬。小狗还完全为长开,柔软无害,却十分敏锐,只凑在金凌的脚边,无论主人怎么驱使,都不肯朝江澄靠近一步。

   江澄别开脸。

   

 

 

3

 

   将喝醉的小崽子和那只傻狗送回他们该去的地方,回花宴的路上再经过小西苑的时候,静白身影正垂首等在花木之间,听见声音,朝他看过来。

   “江宗主。”

   安静声响里,泽芜君这一声称呼有些犹疑的急切。

   “我……”

   江澄再次心绪混乱,强撑着冷静神情,目不斜视地要路过他往前走的时候,手腕蓦地被人一把箍住了。

   !

   已经被蓝忘机突然的发疯吓过一次的江宗主浑身僵硬,回身望他,可泽芜君到底是泽芜君,望清他紧缩的瞳,便慢慢地松开了手。

   “我已将那只荷包送还了回去。”

   “也已同赵家的仙子彻底说清楚。”

   “晚吟,……”

   “泽芜君。”

   听他称呼自己的字,江澄蓦地抬眼,断了他要说的话。

   蓝曦臣沉默地垂眼看他,纤长的睫压低,一副很低的姿态。

   江澄眉心紧蹙,十足烦躁。

   “与我无关。”

   言尽便要走时,手腕便再一次被人圈紧,泽芜君声音哑透。

   “在生我的气?”

   江澄呼吸一乱,又慢慢地,咬紧了牙,逼自己将所有外露情绪尽数压回去。

   “我说了,与!”话音蓦地一顿,江澄猛地攥拳就要将自己的手从对面人的手里挣出来,却被呼吸一滞的蓝曦臣将那截手腕狠狠攥紧了掌心里。

   掌纹蜿蜒,宗主柔软的掌心里刻着几道月牙状的血痕,先前血迹尚未完全凝固,又被主人第二次撕裂,洇出鲜艳的痕迹。

   蓝曦臣胸膛起伏,心里不知道是酸涩还是欢喜,在细密的心疼里,对上那双终于显出慌乱的漆黑眼睛,声音沙哑地问他。

   “与你无关?”

   江澄心里冰冷,失措下,只觉得心跳都失衡。

   可是下一秒,蓝曦臣攥着他的手,低颈吻上了他的掌心。

   “唔!”

   江澄浑身战栗,紧绷起身子就要挣扎,泽芜君温热的舌尖舐过掌心伤口,细痒戳刺着神经,霎时让江澄颤得愈发厉害。

   “蓝涣!”

   他色厉内荏,连声音都带上细颤。

   蓝曦臣实在受不了这心里悸动,一手紧攥住他的手腕,一手横过他后腰,将他紧紧抱进怀里。

   江澄踉跄一步扑进他怀里,被臂膀牢牢锁住。

   他愣住。

   “我心悦你。”

   江澄瞠大了眼。

   心跳声清晰可闻,蓝曦臣的胸膛宽厚,包拢而来的浅淡檀香气有沉稳温柔,男人慢慢垂颈,将额头抵上他的颈窝,呢喃里有撕扯情绪,尾音颤抖。

   “心悦你,我到底该……我到底该说几次喜欢,你才可能予我回应?”

   江澄攥紧了指骨。

   “明明在意,明明不喜欢我与旁人交往过密,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开口……”手臂越收越紧,泽芜君声音含混,内敛的压抑情感与心跳,此时尽数洪水般倾泄而来,力重难抵,将所有堤坝一并溃毁,“我就是你的。”

   江澄身子僵硬,一瞬间的空白,他将自己的心跳听得清清楚楚。

   那样响亮的声音,从身体里面生发出来,震若雷霆,难以自欺。

   怀里的人身子僵硬,似乎每一方皮肉都在紧绷、都在发颤,蓝曦臣也心如擂鼓,心跳轰鸣里,似乎听见江澄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

   他在此时不想错过他的任何回应,微微松了手臂的桎梏,想去看他的表情,就这么一松力度,江澄就狠狠反抓住了他的手腕,伸手捏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往墙上一掼,死死制住了。

   后背贴着墙面,泽芜君将喉咙里那声闷哼压住,望着江澄,眸光颤抖。

   “晚……”

   “我说你,整天唠唠叨叨、唧唧歪歪的,烦死了。”额发投下细碎阴影,宗主眼底沉郁,盯着那双琥珀眼,声音压抑,“烦死了啊!蓝涣!”

   蓝曦臣表情滞住。

   死死按住他肩膀的手在收紧,危险暴戾的灵力抵在肩膀,蓄势待发,不容控制,江澄逼近着他的身子,声音嘶哑,情绪剧烈。

   “一天到晚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江宗主一把揪紧他的衣领,沉黑的眼凛亮到让人心里发颤。

   “泽芜君!蓝大宗主!你心里再没有别的事吗?!心悦我?心悦我!那又怎么了?你与我在一起吗?你能与我在一起吗?!”

   他字句重如厉喝,穿肌入骨,容不得人半点逃避。

   “一宗之主!我与你一起,我江氏怎么办!你能给我继承人吗?这仙门百家悠悠众口,你堵得住吗?!蓝曦臣!你要做这世上的第二个魏无羡吗?!离经叛道!你给得起吗?!!”

   在他冰冷失控的吼声里,蓝曦臣喉间梗塞,一身寒冷逐渐将他淹没。

   他知道江澄在干什么,于是已经开始提前绝望。

   “我给得起。”

   泽芜君声音嘶哑,尾音颤着。

   “我若给得起,你便也给我吗?”

   江澄怔住呼吸。

   蓝曦臣苦笑了一声,望他的神情,眼一眨,睫便也湿了。

   “与我说这些,全无用处,晚吟。”

   他宣告完,蓦地伸手捏住了江澄的手腕,掐着人的腰身将人揽过来。形势逆转,江澄的背狠狠撞上墙面,失控的从不是他一个,此时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被他逼红了眼眶,轻重全是,箍在他手腕上的手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我知道你不需要继承人。”

   他一句话将正待挣扎的江澄死死钉住,冷峻的宗主抬眼,一汩漆黑深潭,又冷又溺人。

   蓝曦臣心里苦涩,连话语都苦涩得舌根发麻。

   “三弟有了自己的孩子,金凌已不可能再继承金氏,你早决定要把莲花坞留给他,是不是?”

   !

   江澄瞠大了眼。

   他如何知道?

   再深挖都挖不到的隐秘想法,连江衡都无从知晓半分,可是这个人又见过金凌几次?他怎么,怎么可能知道?

   蓝曦臣声音未停,字字句句撼动江澄的神经。

   “仙门百家,离经叛道?你明明恨不得将来有一天,有人能将你从宗主位上拉下来,名正言顺地为金小公子让位。”

   江澄呼吸震颤,嘶哑地开口。

   “……闭嘴。”

   ——已意识到不能再让他说下去。

   “不要名望,不要子嗣,你早就意识到自己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伴侣,你不选择我,但是——”

   蓝曦臣喉咙发紧,细长的手指死死叩在江澄腕上,滚着喉结,慢慢低下头去。

   痛苦难堪。

   “你知道忘机可以。”

   江澄咬紧了牙床,冰冷沉默,痛彻心扉。

   所有思虑借口被这个人一把撕开,痛苦决绝,于是呼吸都带着惊痛。

   蓝曦臣再不敢看他,头越埋越低,手指终于开始脱力,根骨分明的手指从一个强势的禁锢性的动作慢慢失力落上江澄的肩膀,最后收揽着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抱回怀里。

   是了,退一万步,他如果要选,也绝对不会选择他这个一宗之主。

   他要实力相抵、情性相匹、没有家族重担负累的人。

   最适合他的、能配得上他,仙门百家里,唯独忘机一个而已。

   可是——

   蓝曦臣低低笑了一声,终于再支撑不住。

   “因为不想要我,所以,你就一个都不要。”

   “是不是?”

   安静沉沉降临。

   蓊郁的花木,凉色蔓延,攀上人的靴筒袖口,墙面攀过来的紫藤萝,流水般地垂下紫灰的穗子,阴影遮住人凉薄的眉眼。

   江澄在环绕的白檀味道里,静默地捏紧指尖。

   “是。”

   一切静寂,所有纠葛缱绻,全部尘埃落定。

   蓝涣表情未变,只抵着怀里人的肩膀,张嘴无声地喘息。

   江澄安安静静地立在他的痛苦之中,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的所有情绪,然后安安静静地,伸手捏住了他圈住自己的手,将他的怀抱从自己周身摘了下去。

   “你们两个。”

   灵力万钧、仙门中无人可匹的掌权者的手,此时却脱力到连拳都捏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江澄站出他的臂弯,推开他的胸膛,漆黑的眼睛,俊朗的脸线,冷极静极地说了最后一句。

   “我一个都不要。”

 

   

   他的冷静利落,是蓝曦臣避无可避、终于落下的悬顶剑。

   

 

 

4

 

 

   少时担宗门,时光雕琢,生死磨砺,这样一个人的决绝无一人能够撼动。

   他说“不要”,那就是彻彻底底、永永远远的不要。

 

 

 

 

 

   江澄转出花木遮掩的假山,抬头对上蓝忘机的视线。

   日光倾泄,在他的视线之外站过许久的蓝二公子脸色透白,僵硬地立在原地,怔怔地望他。

   江澄心口发麻,目不斜视地要路过他时,蓝湛喊住了他。

   “江澄。”

   他的声音亦僵冷得无一丝起伏,江澄站住脚步,站定在他的身前。

   蓝湛伸出手,冷白的指骨,捧着一只淡色的荷包,垂着漆黑的睫,慢慢朝他弯下身来。

   那是鸳鸯锦。

   比起人赵家仙子的荷包来简直拿不出手的绣工。

   色彩清冷,光滑的缎面衬着蓝二公子指骨分明的手,上面简单的莲花线条寥寥风骨毕现,江澄垂眼,望着为他腰带系荷包的那只还在不时发颤的手,冰冷指尖再一次撕裂了掌心伤口。

   那只鸳鸯锦的荷包最后系定在江宗主的腰带上,跟江氏的清心铃靠在一起,明明和谐,又迥然相别。

   “江澄。”

   蓝湛的指尖最后擦了一下那只莲花,睫毛低颤,声音干涩。

   “幸福,平安。”

 

   江澄瞳孔骤缩,在终于席卷而上的悲恸里,狠狠咬了牙,生生忍下了喉间紧缩的呜咽。

 

  

 

 

5

 

   “舅舅。”

 

   江澄陡然回过神来,室内烛火照亮满书桌的文书宗务,木窗外的夜色拖出参差的阴影,遮住宗主阴翳的眼底。

   “金凌。”

   江澄将笔放回笔洗,揉了揉额角。

   “夜猎完,不回金鳞台,又来莲花坞做什么?”

   今日这小子同江衡出外夜猎,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可是向来骄矜清贵的小孩儿此时站在他桌前,郁郁着神情,就让江澄皱紧了眉。

   “怎么了?”

   金凌没有说话,抬手,将一只木匣放上书桌,朝他推过来。

   江澄垂眼扫它一眼。

   那是只平平无奇的匣子,没有任何花纹,没有任何标识,简单,普通。

   金凌开口。

   “今晚去夜猎时,遇见了蓝景仪他们。”

   江澄一怔。

   “是蓝思追说。”金凌有些心烦意乱,“泽芜君托他将这个盒子交给我,再让我转交给你。”

   江澄不动声色。他未在自家的小侄子前露出半分端倪,坦荡地拿过那只盒子。

   却没有开。

   对他来说,这就已经是隐忍的极限了。

   “我知道了。”

   他声音寡淡地跟一句,意思是让这小子赶紧回家,可是金凌向来对他的心思解读不够,依旧站在桌前,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嗫喏了一句。

   “泽芜君与含光君三个月都未曾露面,我便随便问了一句。”

   叩在木盒上的手指骤然收紧,江澄指尖冷白,没有言语。

   于是金凌就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蓝景仪那家伙偷偷告诉我,三个月前,蓝家一众长老齐聚,蓝老先生发了好大的火。”

   江澄唇色逐渐发白。

   “祠堂闭了整整一日,泽芜君同含光君一道,领了四十八道戒鞭,险些丧命。到前些日子,才彻底…”

   “金凌。”

   “舅舅?”

   江澄打断他的话,指尖按着额角,按到指骨青白。

   “够了。”

   冷硬的人皱了眉,疲态尽显,朝他哑了声音。

 

 

   “……够了。”

 

 

 

6

 

 

   “啪嗒——”

   那简陋的木盒有灵力扣锁,旁人无从窥伺,只江澄手指一拂,便乖顺至极地在他之下发出清脆一声响。

   木盒简陋,里面的东西也简单,经书房幽幽的烛火一照,露出江澄熟悉的蓝白色。

   织法简单,色彩柔色,昳丽的缎面,一朵小小的,小小的荷花。

   时隔三个月,才终于被主人送往心上人手上的——

   鸳鸯锦。

 

 

   妈的。

   深沉夜色,江宗主望着这只荷包,心里各色情绪跌宕成沉沉一潭,最后只能按着愈发胀痛的额角,低低骂了一句。

   妈的!

 

 

 

[闯 情 关]

 

 

   蓝曦臣同蓝忘机一齐站在山门处,遥遥望见一步步拾阶而上的江宗主时,恍惚了一瞬。

   春季悄过,夏季也逐渐远走,云深不知处捕着盛夏的影子,山阶两旁绿意点染,那道郁紫身影一路踏过,颜色鲜活,时隔许多时岁,依旧一眼心悸,难以遏止。

   

 

 

   “江宗主。”

   蓝曦臣面色如常地同他打招呼,一举一动温柔如以往,宗主风范。

   “来云深不知处所为何事?”

   他将距离疏离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江澄不去深究他眼底感情,冷着神色路过他们两个,径直踩着梯阶往上走。

   “蓝老先生请我来一趟。”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一愣,未等开口询问缘由,江澄直言不讳。

   “老先生想找一个身份合适、地位相当的人做媒人,为你们的婚事操操心,呵,江某觍颜,受了这份差事。”

   “……”

   蓝湛停了脚步。

   他从来都知道江澄那张嘴有多刻薄伤人,从来都能精准地往人心里插刀,却依旧痛苦,依旧能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透。

   兄弟两人就这么滞在台阶之上,江澄毫不在意,依旧一步一步向上走。

   背对着他们,话语未停。

   “不过见老先生之前,我确实还有些话要说。”

   身后停滞的脚步声又逐渐响起来,蓝二公子声音很轻。

   “什么?”

   他问过,江澄却缄默。

   前方的身影挺拔,脊背冷硬如剑,草木声簌簌,安静风声里,江澄声音也如风落下来,极轻的音色,鼓振耳膜。

   “我确实害怕。”

   蓝曦臣一怔,心跳骤然开始急促起来。

   眼前清冷山水蔓延,天色清澈,干净明朗。

   江澄抿着唇,垂下的睫有簌簌流光,一生难有的坦诚。

   “我惧怕你们两个。”

 

 

   身后的脚步声又停了。

   江澄却依旧步伐未停,他走着,直到身后有脚步飞点过数阶,含光君家服扑卷,与他抵肩后,一把扯过了他的手腕。

   “还有呢?”

   暮夏的温柔风,那双眼睛清亮成透明的琉璃色,清清柔和。

   江澄与他对一眼,眯了眯眼,避开忽起的爽朗的山风。

   “没有了。”

   他一向冷薄的声音仿佛也被风吹软,蓝湛垂下眼,箍住他的手腕,薄削的唇,软化了一个弧度。

   “好。”

   他这声“好”回得不明不白,江澄却别过了脸,心里千钧重担都仿佛松动,听见身后沉稳的脚步声一阶阶朝他迈来,泽芜君轻袍缓袖,伸手拉过了他的另一只手腕。

   “……”

   江澄望他一眼。

   泽芜君眸光颤抖,最终掩下睫,弯了嘴角。

   “……好。”

 

 

   好什么好?

   江澄收回视线,刚要迈步,手腕处便被人牢牢制住。

   一朝得默许便逞尽占有欲的两个人倾下来视线宛如实质,江澄怔了一下,又躁烦地蹙起了眉心。

   耳廓是红的。

   “还走吗?”

   “走。”

   两声低沉回答叠在一起。

   蓝曦臣指尖叩开江宗主紧攥的手指,贴上了他的掌心。

   蓝忘机捏住了江宗主的指尖。

   江宗主别开了眼,浑身别扭。

 

   “妈的,烦死了,你们两个。”

 


   

   

   

   

   

 

巨星火火
原来小时候就能看出他俩的性格,像个小奶包,算是养成系拽王吧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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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哥,绝世好男人,不是我说,这也太好了吧!尤其是与君同和解压游戏,男友力顶级。


【简白亲情向】

救简哥 


【邵简】

泥沼 站街

王不见王 强强互宠

脱轨 这个也好看


【洛简】

洛简 我喜欢这个搭配,谁还不是清纯校花了,谁还没点茶艺,大佬亚撒西。


【俞简亲情向】

简哥与哥 这个好看,李简俞白下的俞简亲情向。有点东西!性格很贴!比很多恋爱文好看。





风月无门

【湛澄】绮艳·观音庙

这算是绮艳这个系列最后一篇了,小蓝蓝观音庙强制官宣!更完就下次见,具体什么时候不知道,想看一些小蓝帮小江说话,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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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庙中烛火幽微,扫得人面昏昏黄黄,明明暗暗,一点光晕和气氛都冷凝,金光瑶侧头问:“挖到了么?”


门生还未答话,观音庙门外传来“笃笃”的叩门之响,这已是今晚第二次,有人敲响了观音庙的门。庙里的诸位或坐或站,神色各各有异,也无甚人发出响声。


倒是苏涉按着佩剑,视线转向了门,带着警惕地问:“谁?!”静默许久,仍无应答。苏涉提着的心放下,心想,约是雨太急,又落得密,敲门声也不过是错耳。


倏地一声巨响,大门猛地四分五裂!风挟雨势入庙,落得好重......

这算是绮艳这个系列最后一篇了,小蓝蓝观音庙强制官宣!更完就下次见,具体什么时候不知道,想看一些小蓝帮小江说话,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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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庙中烛火幽微,扫得人面昏昏黄黄,明明暗暗,一点光晕和气氛都冷凝,金光瑶侧头问:“挖到了么?”


门生还未答话,观音庙门外传来“笃笃”的叩门之响,这已是今晚第二次,有人敲响了观音庙的门。庙里的诸位或坐或站,神色各各有异,也无甚人发出响声。


倒是苏涉按着佩剑,视线转向了门,带着警惕地问:“谁?!”静默许久,仍无应答。苏涉提着的心放下,心想,约是雨太急,又落得密,敲门声也不过是错耳。


倏地一声巨响,大门猛地四分五裂!风挟雨势入庙,落得好重,风雨贯耳之时,一道流光溢彩的鞭子和风挟雨,猛地抽向了苏涉,将苏涉抽得往后飞去,狠狠砸在庙中的木柱上。两旁门生被余威波及,一并掀翻在地,喷出一口血来,趴地不起。


看见紫电,蓝湛眼眸微微抬,是江澄。


蓝湛目光微动,视线移向来人,心口滚烫。


果真一席紫衣稳稳迈步,入了庙中。蓝湛的视线太贪婪,藏着欲,遮着念。随着众人的目光一同落在江澄身上。蓝湛又有些恼,合该是将江澄藏起来,严严实实的,叫他人窥视不得半分,勾也只勾得了自己,这才好。阴郁的想法在心头滋生,他只是想,这般想着,最终也只化作一声声的喟叹。


庙外风雨交加,江澄身上却并未被淋湿,唯有绛紫的袍摆沾了水迹,他撑着把黑伞,伞面稍稍倾了,泻一帘雨水。庙外天色阴阴暗暗,江澄脸色却更沉几分。


金凌一下坐起来了,望着江澄的方向,叫:“舅舅!”


江澄视线掠过蓝湛,又扫过金凌,声音泛着冷,沉沉地骂:“叫我作什么?现在知道叫我,之前跑什么跑?!”金凌心虚地低首,自知理亏,撇撇嘴,也不敢还嘴了。


而此时,金光瑶的手按在琴弦,蓝湛目光微动,知晓金光瑶意图如何,抬眼朝江澄道:“江澄,琴声。”


蓝湛的声音过耳,江澄面不改色,脚尖踢起一把佩剑,稳稳握在手里,腰间三毒出鞘,两把剑的剑刃相击,摩擦声尖锐得紧,十分刺耳,将邪曲的声音完全盖过。


十分难听的声音,对邪曲却有奇效。


金光瑶贯温和的脸上浮现无奈,到底放下了按弦的手。江澄懒得多言,提剑朝金光瑶刺去,金光瑶避开了,他还是笑,像张假面似的,问得好真诚,“江宗主,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江澄却不理,金光瑶贯能花言巧语,三言两语拨得轻轻巧巧。只提着剑朝他攻去,金光瑶虽然灵力不如江澄,可躲闪的功夫却是见长。


蓝湛视线定在江澄身上,眼底晦暗渐浓。他早知江澄厉害的,剑与鞭都擅,今夜缘何将时间浪费此,蓝湛轻轻地叹,显然是遗憾极。


江澄却是没功夫看蓝湛的,手中剑一招一式都凌厉,金光瑶险险避开,就要招架不住,脸上的温和笑面持不得了,道:“江宗主真的是追着金凌来的吗?怎么不敢往那边去瞧?那边有什么让江宗主忌惮的吗?”


江澄面容愈显不愉,手背隐隐凸显青筋,他冲着金光瑶吼,愈显得心虚,慌乱,“不然呢?还能是为了什么?!”蓝湛目光稍稍凝,视线微沉,不怀好意地掠过魏无羡,定在金光瑶身上,他出声道:“江澄,莫回他话。”


金光瑶视线掠过,飘飘忽忽地经了蓝湛,蓝湛觉察,面目仍然平而无波。金光瑶便纳了闷,平素也未曾听闻蓝湛与江澄关系多好,今日怎得要三番五次地提醒。对他怪不友好的,就作是为了他兄长,自己虽然将蓝曦臣困住,可好歹也顾着结拜情意,没真动了手,何必对自己敌意这样大。


撇去蓝湛不谈,江澄一剑险些划过他脸颊,金光瑶还能漾着笑,好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道:“那边只是你师兄而已,你真的是追着金凌来的吗?”他问得好关切,江澄心底戾气更重。蓝湛眼底明明晦晦,若非灵力还在缓慢恢复,哪里能让江澄陷入如境地。


“不然呢?!”江澄吼着,心底烦躁更显,手上动作更凌厉几分。金光瑶轻轻叹气,看向魏无羡,道:“魏公子,你看,你师弟既不是找你的,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他似乎很为这段关系惋惜,江澄唇角抽搐了下,面目阴阴。


魏无羡视线掠过江澄,笑笑,“金宗主这话就说错了,江澄这种态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闻言,江澄握着三毒的手更紧几分,他还没开口,便是开口,怕也不知说什么。金光瑶还要说话,端端坐在一旁的蓝湛却开了口,他道:“金宗主,你对魏公子太关心了罢。”

 

金光瑶脸色一阵扭曲,蓝湛视线轻轻地掠过,道:“花言巧语,扰乱视听。”蓝湛字字句句说得缓,江澄视线经他,恰与他那双浅淡的眸子对视,有些别扭地移开眼,像是受了惊样的,蓝湛见他如此,袖口下的手轻捻指尖。真是……怎样都好看。


“含光君,话不是这样说,昨日我怎么听说……江宗主在莲花坞内大闹了一场,拿着夷陵老祖以前的剑,逢人便让人拔……”金光瑶还是温声细语的,道:“可我问江宗主,与你有什么关系?含光君素来持礼,堪为世家楷模,理当知晓,截断别人说话,可不是个礼貌的行为,更何况……你和江宗主的关系,可算不得好吧?”


蓝湛眼眸微微垂,指尖轻轻捻着,他低喃,像是自语,“我与江澄的关系。”字句下得太轻,是自语的,最后轻轻地笑了,好浅的笑意,是亘古冰川可融,一夜东风酥雨,化去寒意千万重,要绽一枝浅浅的红。太清,也太惊艳。足够让众人都愣怔,没想到,第一次看见蓝忘机的笑,确实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正要答,却叫江澄截过话头。


“够了!”江澄视线阴晦得很,话音都咬得狠了,目光落在金光瑶身上,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江澄眉心拧着,蓝忘机偏这个时候,要捣什么乱!


金光瑶慢条斯理地,他继续说:“那我继续问了,我还听说除了江宗主,谁也拔不出那把剑,我可是很好奇啊,不知道江宗主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吃了什么金丹妙药啊?”


“金丹”二字,他说的清晰锐利无比。江澄的五官几乎都要错位了,紫电也绽出危险的白光,心神大乱之下,动作出现了一丝破绽。而金光瑶等得便是这刻破绽,等恨生与紫电相缠,打得不可开交,一根极细的丝弦朝魏无羡袭去。


电光火石一刹,众人还不待反应,江澄收回紫电,去截那根琴弦。金光瑶轻笑一声,从腰间挥出丝弦,刺向江澄心口。蓝湛目光一抬,袖口飞出琴弦,要去截了这阵杀招,偏灵力还未完全恢复,只堪卷开一点,仍袭中了江澄。


“江澄!”

“舅舅!”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金凌,一道来自蓝湛。好在金凌较近,扶住了江澄,接过旁人递来的蒲团,扶着江澄坐下,拿着金疮药胡乱往江澄伤口倒。


蓝湛方才出了手,叫金光瑶注意到他,此时也无甚闲暇去理会。观音庙外好一阵风雨,里头气氛冷而凝滞,魏无羡抬眼看着江澄,摸了摸鼻子,略有些不自在地问:“你都知道了?”他叹了口气,又有些烦躁,兀自低语的,道:“我都让他不要说了。”


蓝湛去看江澄,瞥见江澄脸色难看,静默不动。江澄大底是有气的,发出来要好些。蓝湛认真地想,他现在过去……江澄不会生气的吧?


至于金光瑶……待会自然要解决的。


冷不防地,江澄开口了,“不要?不要什么?”江澄话音偏冷。让魏无羡一怔,还未说些什么,便听江澄讽道:“魏无羡,你真无私,真伟大。做尽了好事,还忍辱负重不让人知道,真让人感动。我是不是该跪下来哭着感谢你啊?”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魏婴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他没指望江澄知道真相以后和他冰释前嫌,可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语气,无语片刻,道:“我没这个意思。”

 

江澄“哈”了一声,道:“那是,做好事不求回报,境界高嘛。和我当然不一样。怪不得我父亲在世时常说你才是真正懂江家家训、有江家之风的人。”

   

 魏无羡听不下去了,道:“行了。”

    

江澄厉声道:“你最懂!你什么都强过我!天资修为,灵性心性,你们都懂,我境界低——那我是什么?!?!”

 

蓝湛视线移他,稍稍起了身,金家门生防着他,他一有动作,便拦着,挡着,“我不动手,我去江澄那边。”门生稍稍犹豫,这话江澄显然没听见。

二人还在对峙着,江澄血气又止不住地往脑上涌,脸色忽白忽红,道:“凭什么?魏无羡,你他妈凭什么?”

 

“我们江家给了你多少啊?明明我才是他儿子,我才是云梦江氏的继承人,这么多年来处处被你压一头。养育之恩,甚至是命!我爹我娘我姐姐还有金子轩的命,只留下一个因为你没爹没娘的金凌!”

    

金凌周身一震,肩头耷拉下来,神情也略略萎靡。

    

魏无羡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说什么。

    

江澄大骂道:“魏无羡,究竟先违背自己誓言、背叛我们江家的人是谁?你自己说说,将来我做家主,你做我的下属,一辈子扶持我。姑苏蓝氏有双璧我们云梦江氏就有双杰,永远不背叛我不背叛江家,这话是谁说的?!我问你这话都是谁说的?!都他妈被你吃下去了?!

    

他越说越激动:“结果呢?你去护着外人,哈哈,还是温家的人。你是吃了他们多少米?!毫不犹豫地说叛逃就叛逃!你把我们家当什么?!好事都被你做尽了,做了坏事却每每总是身不由己!逼不得已!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苦衷!苦衷?!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当傻瓜一样!!!

    

“你欠我们江家多少?我不该恨你吗?我不能恨你吗?!凭什么现在我好像反而还对不起你了?!凭什么我非要觉得这么多年来我他妈就像个丑角?!我是什么东西?我就活该被你的光辉灿烂照耀得睁不开眼睛吗?!我不该恨你吗?!”


江澄说得咬牙切齿,他像是恨极了,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恨。可很快,众人都愣了,不仅是魏婴,蓝湛也愣了。


江澄,哭了。


哭得太难看,眼泪横七八竖地爬了满脸,一双手要握不住剑似的,指尖泛白,他像是要恨,却又不知该如何恨,好像因为一颗金丹,他连恨也不能名正言顺了。


魏无羡沉默片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答,最终叹道:“对不起,我食言了。”顿了顿,江澄沉默着,半晌,他嘲讽地道:“这种时候了,还要跟我说对不起,我是多金贵的一个人哪。”


江宗主一张嘴惯能讽人,可这回讽得却是自己,半晌,他忽然道:“对不起。”


魏无羡一愣,道:“你也不用说对不起,就当是我还江家的吧。”


蓝湛视线瞥过门生,目中冷然吓得门生后退两步,他施施然地近了江澄的身。可江澄还未觉察。一双眼睛哭得红了,好狼狈的样子,这在寻常,哪里能让这件事发生,可偏偏,这样的一个江宗主,背脊向来挺得直,一身矜贵傲骨,从未弯下去。如今在人前,却好像直不起来一样,哪里能这样呢?江澄分明不该如此,太不公平,哪能什么都压在江澄身上?


一声轻轻的叹息,蓝湛低了身子,去捧江澄的脸,指腹要擦过江宗主哭红的眼尾,倾身去吻净江澄眼尾的泪,太咸,太苦,“哭什么?”蓝湛问得好轻,江澄抬眼看他,眼尾还是红的,眼睛太湿,哭得蓝湛心疼得很。


江澄愣住了,来不及推蓝湛,被蓝湛强势地揽进怀里,他贴着江澄鬓边,温了声,道:“你当然要恨。”蓝湛垂着眼,轻轻地,他说:“哪里不能恨?”江澄眼睛又热,湿了蓝湛肩头,蓝湛抱着他,好小心的姿态,又强硬得很。


众人被这样的变故惊了惊,一时间还有些茫然,虽然都道江宗主与含光君水火不容,可这样……哪里是水火不容该有的样子?


魏无羡只觉得荒唐,甚至有些不可置信,视线落在蓝湛揽着江澄的手臂上,只觉得扎眼,眉间戾气丛生,他拧了眉,望向蓝湛的眼里,不愉之色太明显,道:“你和江澄是什么关系?”


蓝湛显然不愿搭理他,有些为难地看着江澄,小声地道:“怎么办?他们好像……都知道了。”他说得好为难的样子,只是眼底却无甚为难,早就该如此……早就该在人前昭示,江澄是他的。


江澄:“……”江澄咬着唇,想瞪蓝湛一眼,这场景又实在太尴尬,才哭过一回,这会儿耳根子都是热的。又给蓝湛记了一笔,蓝湛知江澄大底是羞恼了,也不急,也不缓,视线落在魏无羡身上,道:“与你无关。”


魏无羡一怔,道:“江澄的事……”


“与你无关。”蓝湛重复地道。他说完,还要继续问:“你欠江家的,可以用金丹还,可你欠江澄的,你要怎么还?”江澄稍稍挣扎,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刚刚自己那样狼狈,又何必还要重提。可他一挣扎,被蓝湛抱得更紧,低声道:“你总心软,我替你讨。”蓝湛说完,又低他耳鬓,“再挣扎,我便让你先睡一觉。”


“蓝忘机!你……”江澄开口要骂,被蓝湛按得更紧,还没骂出声来,就听蓝湛威胁道:“再说,我便亲你了。”好在这话说得小声,倒是没其他人听见,否则,含光君的威仪和所谓端方,在人前大底要掉个干净。


魏无羡道:“你先放开江澄。”他沉着脸色,蓝湛却不理他,又重新问道:“你欠江澄的,拿什么还?”魏无羡拧着眉,出声道:“我欠江澄什么?”


蓝湛听了,难得有些想笑,垂眼看着江澄,他想。江澄,你看,你从小到大都在护着的人,你护着他什么呢?他哪里会念你的好,哪里会想得到你的好,不值的,江澄。


“你觉得你不欠江澄?”蓝湛像是不可思议地问,语气难得有了起伏,他问了,也不等魏无羡答,只道:“你欠江澄的,太多了。”


“你觉得一颗金丹,便够了么?”


“还是说,你觉得,如果没有江家,你也能修得那颗金丹?”


“你与江澄自小的情义,恐怕也只有江澄当了真。”


“你大底是没把江澄放在心上过的,所以你觉得,江澄如何对你好都是理所当然,魏无羡,你凭什么?”


“凭什么能得到江澄的好?”


“你又凭什么,去糟践江澄对你的好?”蓝湛说,他说着,心里头也嫉也妒,江澄偏偏要对魏无羡好。最后呢?最后如何?一腔真心喂了白眼狼。


含光君向来不善言辞,对其他人其他事也不假辞色,平素也鲜少开口,说话向来简短,今夜大底是含光君说话说得最多的时候。一字一句,言辞太过犀利,太过直白,魏无羡叫他逼得后退,指尖掐入掌心里,堪堪刺破皮肉,凝出鲜血来。


“我和江澄之间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魏无羡声音太厉,也太虚。蓝湛看他一眼,道:“他在我怀里。”


这话说得好坦然,好像是在炫耀。一旁的泽芜君被呛了下,视线滑过自家弟弟,又默默移开眼睛,可是……忘机啊,哥以前也不知你这么能说啊……


而江宗主垂下的手狠狠掐着蓝湛的肉,掐疼了,含光君也是面不改色的,脸皮忒厚。半晌,蓝湛才让江澄抬起身来,好去端详他一张脸,拂过微红的眼尾,认真地道:“你不欠他,你该恨他,食言的是他,种其因无法承其果的也是他。合是他欠你的,你不该承他的果。”


哪里不能恨?江晚吟,你的金丹,也是因他而失。你不愿讲,我便不说,可不说,不代表不存在。但除却金丹,你待他的好,哪一件不能拿在明面上来说,缘何不能恨?


江澄怔了下,心尖微微动,垂了眼,打开蓝湛的手,想去瞪他一眼,可大庭广众之下,刚刚还被他揽着,这样就实在太像调情,江宗主何时遇见过这样的阵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了。干脆看向魏无羡,一时有些哑然,半晌,他道:“就像你说的,都过去了。”


魏无羡倏地静了,他开口,却哑了言,问道:“你和蓝忘机……”江澄很烦,那点儿火气泄了干净,被蓝湛猝不及防地在人前揭示了那层见不得人的关系,他都没想好要如何应对,这会儿见魏无羡又问起,语气也不大好起来,“不可以吗?”


魏无羡抿了抿唇,忽地有些空荡荡,他似乎确实……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过问江澄的任何事。


金凌偷偷觑了眼江澄,又偷偷觑了眼蓝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舅舅,你和含光君……?”江澄眉心一跳,想拨开蓝湛放在他腰上的手,却毫无办法,瞪一眼金凌,“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多作甚?”


金凌缩缩脖子,只敢腹诽,不敢说话。


蓝曦臣轻轻叹息,看了眼江澄,欲言又止,又看了眼蓝湛,开口问道:“忘机,你与江宗主……?”蓝湛坦然地点头,开口应答:“如兄长所见,我与江澄,早已私定终身。”


蓝曦臣:“……”好的吧,弟大不由兄。


私,定,终,身?


江澄眼皮一跳,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刚要开口反驳,一阵风挟雨入了庙内,原是无头尸身寻来,蓝湛将他一揽至身后。伸手遮了江澄眼睛,道:“冤有头债有主,何因得何果,你我无须管。”


好荒唐一场闹剧,以聂明玦与金光瑶皆皆入棺定死为终,观音庙内人走的走,散的散。到头来剩个蓝湛和江澄,江澄别过脸,也不想看他,蓝湛一副好无辜的样子,一双浅淡的眼睛要瞧江澄,道:“他们知道了。”


江澄眉心一跳,去瞪蓝湛,“还不是怨你!”蓝湛静静看他,轻轻叹气,道:“可你哭了。”江澄唇角抽了下,想起方才的狼狈,脸色愈黑,厉声喝道:“你闭嘴!”


蓝湛眨了眼,这会儿没听,倾身去低江澄耳鬓,像是亲昵私语,“我只想让你哭给我看。”江澄这会儿耳根子都红了,转身要走,不想再搭理蓝湛,省的他要说些孟浪的话来。


却叫蓝湛一手揽他腰,要将江澄横抱起来,江澄挣扎着,叫蓝湛按紧了,“你把我放下来!!”蓝湛面上十分正经,一副好为江澄着想的样,低头吻他眉心,掠得太轻,正色道:“你受了伤,多有不便。”


江澄咬牙,气得急了,又拿蓝湛毫无办法,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又不是伤了腿!”蓝湛哪里肯理,偏要抱着,还理直气壮地,要说:“左右无人,担心什么?”


罢,他总也捱不过蓝湛,今日更是来了如此荒唐一出,算了,还能如何,日后再算账吧。


至于日后算账,究竟是含光君占的上风,还是江宗主占得上风,那自然不消言说。江宗主的脸皮较含光君终是薄些,算账的话说到一半,也叫含光君闹了去,最终还要软了身体,任人施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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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系列完了,告辞,告辞(走了)


尼古拉姑娘耶

【杀破狼小📕体】中年夫妻都各玩各的吗

【大梁用户】“花斑黄毛猫”: 

我发小结婚这么多年居然分床睡,白天基本不联系,晚上各玩各的,一天讲不到三句话正常吗?三四十岁的夫妻生活都是这样的吗?快恐婚了……有夫妻感情很好的宝子来聊一聊吗?

 

 【大梁用户】momo


跟我先生的婚姻还挺有意思的。结婚好多年了,他小我7岁,算是自己养的老公。194,混血,鼻子很高,眼睛很深邃,喘气撒娇的时候,光看他眼睛我都能爽到。

 

刚在一起就是异地恋,跋山涉水,心情高度紧张又长途奔波,难得见一面,我精力不如小的,可能是太饿到他了,变本加厉缠得不行,粘的我要窒息,洗澡要抱着我,晒太阳好好的突然给我扛...

【大梁用户】“花斑黄毛猫”: 

我发小结婚这么多年居然分床睡,白天基本不联系,晚上各玩各的,一天讲不到三句话正常吗?三四十岁的夫妻生活都是这样的吗?快恐婚了……有夫妻感情很好的宝子来聊一聊吗?

 

 【大梁用户】momo


跟我先生的婚姻还挺有意思的。结婚好多年了,他小我7岁,算是自己养的老公。194,混血,鼻子很高,眼睛很深邃,喘气撒娇的时候,光看他眼睛我都能爽到。

 

刚在一起就是异地恋,跋山涉水,心情高度紧张又长途奔波,难得见一面,我精力不如小的,可能是太饿到他了,变本加厉缠得不行,粘的我要窒息,洗澡要抱着我,晒太阳好好的突然给我扛起来,出去逛街狗皮膏药一样糊我身上,醋吃得厉害,随便穿个衣服他都觉得太漂亮了,不肯让我同事看,饭要亲自喂,我眼睛不太好,他到处要扶着我,挺吓人的。但他其实乖,年纪小,追我的时候(我不知道)又吃了苦头,我都随便他弄要哄哄。

 

后来经历了蛮多事,我们很坚定确定了彼此,就结婚了。本来以为激情来得快的,去得也快,年纪大了就淡了。结果上个月退休,我们搬去江南,新房子装好,关卧室里一个礼拜都没出过门……

 

去年过年,我们去温泉度假区,半夜直接被他抱起来站私家台子上,就非要站着做菜,谁他妈站着做菜,我哪弄得过他这个体力,真晕过去了,半途醒了发现又在床上,他还在翻来覆去炒菜,四面炒翻面轮流煎,莫名其妙的。我说背痛腿痛,压根反抗不了。

 

回网友“十六纯爱战士”补充下:

年纪小就是这样的,需求大,别看我这个乖,就嚷嚷搞年下,要慎重。他也幼稚过,犯倔劲,我真的恨不得扇他两巴掌。一个劲在那妄自菲薄说丧气话气我,巴掌都起来了,还是舍不得,又放下来……哎怎么就长得这么好……发火看着他脸,算了算了,最后打几下手心算了。

 

回网友“下一个更乖”:

身材挺好的。我家这个要是被卖去会所,大概卖富婆榜榜一(?? 八块腹肌天天练,也不知道怎么这么自律,婚后不都发福吗,一大早5点雷打不动起来跑步。别人说是什么爱人给的安全感不够,很有危机感???狗屁。纯粹给老子添堵。

 

兔崽子一开始就是,气死别人,只会低头做菜,尤其害羞,不说话放不开。最多小声求我让他社里面,搞得我又热又痒。我就逗他挑些话刺激他,结果小朋友嗷呜一嗓子把我折过去了胃都给他铜川.....

 

后来大了,脸皮厚了,学坏了,拿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我,说我咬他,真受不了他。每次都说我反应挺大的,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小兔崽子彻底疯了昏天黑地,那玩意太他妈畜牲了,

 

回网友“旅游小花”:

没想到大家这么感兴趣。其实我们经常出去,主要是不想被各种工作、烦人朋友打扰,体验二人世界。外面酒店开房跟家里完全不一样。当然不只是为了做菜。

 

我喜欢旅游,只要不是那些刺激的滑翔机跳伞他都会陪我。你说他年纪小幼稚吧,做事又很稳,唠唠叨叨,管的多,跟J人旅行就是这样,每次出门行李他收拾,一个攻略表格做十多页,细化到几点几分几秒,还会留时间给我搭配衣服。因为不舍得我掉头发,他说我只要吃好、睡好、换好看衣服就可以了。这小子平时完全不在意穿什么,都是我搭的。第一次穿情侣装旅行,这小子美得不行,车差点开进湿地里我牙快笑霍了。

  

他负责开车,我坐副驾睡觉,看看他给我拍的照片。他一直对这种艺术审美类的东西不感冒,跟他出去拍我以为要大修特修,结果比我之前请的摄影师拍的美多了。他带我去哪里,我都挺开心。

 

回网友“旅游小花”:

当然有,不吵架不可能。本来吃哪住哪都是他选好一堆再给我敲定。那次国庆十月底去山顶住宿,我突发奇想试试订帐篷看星星,结果这哥不高兴了,一直在bb说地上很凉会冷。那会儿挺多游客的,好像就我一个娇气身体不行一样,我家这个太倔了,死活不肯住帐篷,说已经定好酒店不能退。

 

我不想跟他吵,爬山都很累,我说那你在酒店等我,我去帐篷里坐一会就回。他面无表情拖行李回酒店了。星空难得的漂亮,我拍了好几张照片,等回去给臭小子炫耀下,顺便哄哄他吧,他也很少看这样的景色。

 

等太阳落山,地上潮气太大,骨子里头真的都是冷的。但再很难看到了这么好的星空了,想先忍一会儿赶紧回去吧。结果没一会儿他突然回来了,往我身下不停垫厚被子,身上也裹了一团,连人带被子抱着坐帐篷里,不说话,脸很臭的。但挺奇怪,我突然就暖和了,我拿手机给他指,刚才拍到那颗西北的星星,是他的名字,感觉他又快哭了,说他一个人在房里都感觉很冷,我怎么会不冷。太会撒娇了太窝心妈的。然后就是对视,接吻,然后第一次在帐篷里做菜……


极限的时候,我摸他汗湿亮晶晶的眼睛,真的觉得手可摘星辰。

 


【大梁用户】“小红薯5216”:  


我爱人是异地恋军官,大我一点点,很包容,别看他职业冷硬,人真的温柔又苏,薄薄一层肌肉,军装西服都好看(不穿更好看,像电影明星。每次和他逛街,整条街一半女孩在瞄他,另一半都在他附近假摔.....我很烦逛街,不过他喜欢,我会适当收敛一些。

 

他身子不好,职业病,刚退下来,我不敢折腾他。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那么多女生追过他,应该技术很好。

  

其实浑身敏感,完全不耐,每次要耐心准备很久,一疼咬更紧,轻轻一碰就红印子。但他那种话真的很多,开始没经验就会钻他套子里,几下就缴械投降。他会闷闷的笑,但又不舍得真的笑我,就抱着我跟哄小孩一样拍背,让我趴在他身上,温柔得想哭。

 

后头我技术熟了也摸到他脾性了,他的点很容易找,会抓各种床单咬枕头蒙头埋被子里,我看他这个样子,叫停都是假的。

 

他几乎所有都由着我,依我的喜好抱着或站着。因为我想要正面,因为能亲他嘴,亲他红红的泪痣,看他的眼睛,看他喘不上来气帮他渡气,每次被他双手拼命缠着就好喜欢,就像夜里被一团暖和的光照着。

 

其实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们之间话好像说不完,要么搂着,开车等红绿灯也要牵手摸一摸。只要半分钟不说话,我就敏感能察觉他在生气。可能因为要追上他很难,患得患失的厉害,即使怕他嫌我烦,也要粘着他,可能年纪大了,足够信任这段感情,等结婚后这种情况就没了,反倒他有些依赖我了。

  

跟我出门钱也不带,连返程机票是哪天都懒得看。有次我们去川西玩,下雪又塌方,路上堵了三天三夜,又冷又饿高反得不行,我给他带好了厚衣服厚毯子氧气瓶,他听话乖得很,穿好羽绒服在后座趴我怀里睡。我怕他生病中途下车去借了点热水,回来时候看他车门大开急着找我,我快吓死了。然后我们一起吃了几粒药,两个人都没感冒,万幸。

 

已经跟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他单身的时候就像荒原上抓不住的风。但我们在一起之后,他出差一天能打四五个视频,每一天吃了什么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要跟我发微信,回程一路报备,我每次被他几张自拍搞失眠,半露半不露的,撩我大半夜给他打视频电话,然后就要起来再洗一次澡,讨厌死了、

  

我爱看他上蹿下跳张牙舞爪的……喜欢他笑,尤其一边亲吻我一边笑,这么多年我还是好爱他,一次次为他心动,从未停止。

 



【大梁用户】“顾子熹爸爸今晚就打死你”


怎么我碰不到博主这种发小呢???


我说说我发小有多绝,奔三的人,钓了个金龟婿,爱他爱的不行。我有天去发小那送酒,上个厕所一出来,就看我发小那个小老公抱着他在啃,手都伸进去了.....我根本不敢带我儿子闺女去发小家玩,这两人眼睛一对视就要做些伤风败俗的事情,这不教坏小孩子嘛。

 

我还发过那种接吻多了会有夫妻相的帖子给我发小,本意想内涵一下,结果我发小说,挺好,走出去谁都知道他男人是他的。牛逼,我说咱们中年了,四十多了节制一点,天天我男人我男人挂嘴边,每年这样都不腻的吗??他说,年纪小身体好冬暖夏凉我就爱抱着,你管得着吗,滚!

 

我立马滚了。别说我怂,我发小是我前上司,他男人是我现上司。一个我都惹不起。

 

【评论区】

momo: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网友的成功更让我嫉妒。

咖啡牛马:忙了一天看到这条天塌了。别人嫁的是丈夫,我嫁的是个狗。

金阳光阿姨:我觉得肯定是很温柔的老婆,所以老公这么宠爱,不然怎么拿下这种极品年下小狗。

傻x玩意滚:小红薯别给我推科幻片了!这种就是打广告卖他老公旅游攻略的。

爱是什么:我是说怎么我今天这么沮丧原来有致命一击在等我。哥哥你自己幸福就好,别发出来了🥹

相信彼岸:如果是这样的家庭,我愿意生。

我(正在输入中):现在为了骗我结婚什么帖子都推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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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参加活动,麻烦大家多点点小蓝手,小蓝手,谢谢宝们。

💓小红薯生态:做菜做菜,c不发音。



染柳烟浓

【双璧澄】于无声处

原著向但人设略黑,大量细节修改和奇奇怪怪的发展,慎入


【一】


冷泉上浮着一层寒气,江澄只着中衣,脚尖探入水面上轻轻一踩,凉意染得脚尖绯红,他像是觉得有趣,唇角勾起,笑意潋滟浮现在眉眼。


他神色不怎么清明,染着些许醉意,惯常束起的一头青丝随意披散,额边凌乱地贴着一缕,眼眸流转间拂开一方桃李春色。


待他转身,从侧颈延伸到衣襟之中的痕迹,如同翩跹的蝶翼曼妙地缀在他白皙的肌肤上。


他捞起身边的酒壶,酒液顺着壶口倾泻入他唇间,又沿着他脖颈处不曾遮掩的艳丽流淌进他薄薄的衣衫中。


“好看吗?”...


原著向但人设略黑,大量细节修改和奇奇怪怪的发展,慎入


【一】

 

冷泉上浮着一层寒气,江澄只着中衣,脚尖探入水面上轻轻一踩,凉意染得脚尖绯红,他像是觉得有趣,唇角勾起,笑意潋滟浮现在眉眼。

 

他神色不怎么清明,染着些许醉意,惯常束起的一头青丝随意披散,额边凌乱地贴着一缕,眼眸流转间拂开一方桃李春色。

 

待他转身,从侧颈延伸到衣襟之中的痕迹,如同翩跹的蝶翼曼妙地缀在他白皙的肌肤上。

 

他捞起身边的酒壶,酒液顺着壶口倾泻入他唇间,又沿着他脖颈处不曾遮掩的艳丽流淌进他薄薄的衣衫中。

 

“好看吗?”

 

江澄问。

 

他似醉非醉,眼神中含着氤氲的雾气,细眉往上一挑,勾人的笑意染了冷意成了嗤笑,仍看得人心间都灌了酒似的跟着迷醉。

 

蓝曦臣只定定地看他,良久也只温和一笑。

 

“晚吟,当心着凉。”

 

“无趣。”

 

江宗主懒散地评价,转了目光随意落到空出,酒意似乎愈发浓重了些,连江澄眼角的一点红意都漫漫晕开。

 

蓝曦臣脚下一动,前踏一步又侧身避开,锋芒直逼颈间,他只当是没看到,含笑望向执剑之人,脸上温和的笑意似乎不曾有过一丝半点的变化。

 

“忘机,怎么留晚吟一个人在这儿?着凉了可怎么好。”

 

他语带关心,冷泉边的江澄发出意味不明地一声轻笑。

 

蓝忘机收剑入鞘,剑刃的寒光掠过蓝曦臣的眼睛。

 

“不早了,兄长慢走。”

 

这样直白地逐客令也没能让蓝曦臣变色,他施施然瞧着弟弟绕过自己,走到江澄身边,展开手中的斗篷想要罩住那喝醉了的人,却被江澄拍开了手。

 

于是这一回是蓝宗主轻笑一声,看向被蓝忘机拥入怀中的江宗主,道:“晚吟既然留宿云深,那……来日方长。”

 

江澄被蓝湛半揽在怀里,看着蓝曦臣扔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离开的背影,捏着蓝湛手臂的指尖稍稍用力。

 

“不生气?”

 

江宗主饶有兴致地,抬手去勾蓝湛的下巴,像是要勾下他那张冰冷的面具,又像是个登徒子。

 

“想我生气吗?”

 

这反应可是没意思极了,江澄仰头看着蓝湛,这样冷然的一张脸,偏要用一双眸子专注地盯着他瞧,要生生把人瞧得心虚似的。

 

江澄用指尖掐了下蓝湛的下巴,在含光君琨玉秋霜般的面容上,留下个浅浅的月牙儿。

 

“你这人……”

 

拖长了的语调像是有什么未尽之语,一边说却向泉水中倒去,蓝湛皱着眉想揽住他的腰,江澄突然伸了手,拽住蓝湛的衣襟,像是要扯着他凑近自己唇边,趁蓝湛微怔的片刻拉着人坠进冷泉中。

 

透骨的凉意透过衣料,江澄还嫌不够,伸手去勾蓝湛的发冠,让他同自己一般只能披头散发,几次推开蓝湛的手仿佛不愿意被他抱着,实际上却是在等着全身衣物都被他害得湿透的含光君忍无可忍,像是恨不得揉进骨血一般,把他锁进怀中。

 

【二】

 

旁人眼中的三毒圣手江晚吟,为人狠厉,凶神恶煞,便是坐在清谈会上,也有的是人暗自腹诽。

 

哪怕他端起茶盏的手指骨节清晰如同玉器雕琢,在许多人眼里,这双手沾满鲜血,是能夺命的凶煞。

 

江澄懒得管那些或是畏惧,或是含着恨意的目光,他在清谈会上向来不怎么开口,独自品茶求个自在,若是蓝宗主不曾时不时地分神瞧他一眼就更好了。

 

金家的位置上坐着的是金光瑶,自是八面玲珑和谁都相谈甚欢,聂家家主聂明玦前几个月修行出了岔子,聂怀桑还担不起事,坐在聂家位置上的是位长老,并不怎么接话。

 

几位仙首所坐的位置与其他宗门世家的长老宗主之间隔着些距离,但修仙之人而从不明,足以听个清楚。

 

“……什么三毒圣手,还不是……之辈……”

 

“谁知道他做了什么,指不定……和那含光君……”

 

“日风日下……不堪……”

 

江澄原本百无聊赖地撇着茶末,听见有人谈及自己便多注意了几分,侧耳听着那几人对自己出言不逊。

 

他并不觉得没冒犯,反倒从困倦中升起几分兴致,张口便点了那位舌头最长的。

 

“封长老。”

 

可惜他一开口,那位封长老站起来一副点头哈腰地恭敬姿态,全然没了躲在人后大放厥词的张狂德行。

 

江澄顿时失望,指尖在杯底轻轻摩挲,也不知道若是把这杯子砸了,能不能把人吓得破口大骂?

 

可惜不等江澄找个乐子,蓝曦臣已经先开了口。

 

“许久不见,封长老修为有些停滞,可是修行上遇到了困厄?修行一事,可要记得先修心。”

 

本就忐忑的封长老顿时汗如雨下,唯唯诺诺。

 

江澄彻底没了兴致,一帮人围坐一室言不由衷的样子,只会叫人气闷。

 

议事结束后,江澄起身便走,昨夜勾着含光君勾得狠了,到这会儿他还腰酸背痛,只想去静室睡上一觉。

 

“晚吟。”

 

略微压低的语调透着几分难明的缱绻,江澄抬起手摸了摸有些痒起来的耳垂。

 

“仙督有事吩咐?莫不是也要教我修行?”

 

“怎会?”蓝曦臣站起身来到江澄身侧,“不过是想和晚吟同行罢了。”

 

江澄瞥过去一眼,并不多说。

 

二人沿着云深不知处的小径往静室走去,江澄步子走得不快,有时候刻意放慢速度落后几步,蓝曦臣便跟着放慢了步伐,就是要和江澄并肩而行。

 

“蓝宗主这是无事要忙?”

 

“要忙的事近在眼前。”

 

江澄有些不耐烦和蓝曦臣打机锋,面带嘲讽道:“我和蓝忘机夜夜笙歌的时候,蓝宗主不曾管过一次,难不成终于想起来江某的名声难听,要管了?”

 

蓝曦臣没理这夹枪带棍的话,只挑了四个字,含笑用揣摩的语气重复一遍。

 

“夜夜笙歌。”

 

他们已经快到静室外头,蓝曦臣仍是不紧不慢,那层温和有礼的君子皮下头,像是有一根狐狸尾巴懒洋洋地甩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江澄的后腰。

 

“涣倒是不曾听见静室有什么动静,看来是该劝劝忘机,莫要用隔音咒把这‘笙歌’藏得太紧了。”

 

蓝氏宗主,如今的仙督,江澄自然不会觉得蓝曦臣是个毫无城府的人,只是这么些年从来都把那身温和有礼的功夫装得面面俱到的人,突然在他面前流露出伪装之下的一面,很难不叫人惊讶。

 

江澄心中忖度,难不成是他之前那些撩拨,撩出火了?

 

“晚吟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不该在和忘机滚到一起后,再来勾引我?”

 

江宗主细眉挑起,眼角微扬,带出几分恼怒,但事实上震惊更多一些,他可没想过会从蓝曦臣口中听到这样直白的话。

 

蓝曦臣再度朝江澄靠近,近距离地直视他的眼睛,这样有压迫感的靠近方式对江澄来说十分熟悉,如果是蓝湛,那下一刻就要咬上来了。

 

“今日,便不打扰晚吟和忘机了。”

 

这人凑得这样近,却只说了这样一句话,甚至转脸对从静室中出来的弟弟打了个招呼便告辞了。

 

江澄背在身后的手捻了捻指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惹错了人。

 

熟悉的怀抱从身后拥来,江澄头也不回,扯着蓝湛的袖子,漫不经心。

 

“我这可是惹到蓝大宗主了。”

 

蓝湛慢慢收紧手臂,下巴垫在江澄的肩头,隔得江澄的肩膀隐隐作痛。

 

“兄长不是好人,莫要理他。”

 

“呵,那你是?”

 

他们在静室的小院里就这样拥抱,来往的弟子一个个视若无睹,江澄有些腻烦地闭上眼睛。

 

“累了。”

 

由着蓝湛抱他回了屋里去。

 

【三】

 

街道上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江澄坐在街边的酒楼里,从二楼的窗口往下看,瞧那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笑得满面的花,瞧那跟在后头的嫁妆排了多长的队。

 

他面前桌上摆着酒盅,装的是姑苏最好的天子笑,江澄却没什么兴致,听见酒楼里吵嚷起来的声音,开了门往外走。

 

对面的包厢里,含光君一脸愠色的几乎是砸开了门,从屋子里跟出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瞧着不知道是哪家的仙子,神色哀婉不掩芳华,只可惜蓝忘机像个瞎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这边动静不小,引得酒楼里的人上上下下地伸长了脖子,江澄也像看热闹似的,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抱着手看着对面。

 

蓝湛冷淡的脸上显出再明显不过的厌烦神色,抬眼就看到了对面的江澄,顿时变了神色,再次躲开那跟上来的女子,疾步绕过走廊朝着江澄走过来。

 

江宗主眼皮一跳,他不怎么想被人当乐子看,转身要躲。

 

蓝湛却不可能让江澄当着他的面把门一关就当没遇见,不仅跟上江澄,抓住江宗主微凉的手,江宗主沉了脸推搡几次也没甩开,跟着人进屋关门,把一堆八卦的视线都隔绝在外。

 

“为何在此?”

 

“有人告诉我有你的好戏看,怎么,他们看得,我看不得?”

 

蓝湛力道太大,冲动之下捏的江澄手疼,他也不知道喊痛,皱了眉头语气也冲起来。

 

“我跟她没什么。”

 

这一句解释的急,却没换来想要的反应,但蓝湛总算发现自己手上用过了力,松了手,改去圈住江澄的手腕。

 

江澄莫名看他一眼。

 

“我自然知道你和那位仙子不会有什么,你心里的人是谁我又不是知道。”

 

蓝湛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江澄看见了,察觉了他的不快,却不在意,甚至看蓝湛不高兴他心里才有些痛快。

 

“比起夷陵老祖,这阿猫阿狗的确算不得什么,到时候江某自然也躲得远远的,还请含光君放心……唔!”

 

那些与情意纠缠的不安放纵扭曲成难言的空虚,还没来得及在蓝湛难看的脸色里以这样鲜血淋漓的方式得到更多的满足,就被蓝湛摁在墙边堵住了嘴唇。

 

可惜江澄从来不是乖顺的性子,对着蓝湛的嘴唇狠狠一咬,咬得含光君下唇顿时见血。

 

蓝湛也是不依不饶,这是也顾不得会不会弄疼了江澄,拧着江澄的手腕摁在墙边。

 

“我说过,我不喜欢他。”

 

江澄唇上也染了血,如同口脂一般衬得五官妍丽,口中吐出的却是蓝湛不爱听的话。

 

“我,不,信。”

 

蓝湛还要再说,江澄手上紫电一闪,逼得蓝湛松手避开,江澄边退边用长鞭卷住屋内的屏风,手腕一扯便将屋内砸得满屋狼藉,他扔下一锭银子,拉门要往外走,门却恰好开了,蓝曦臣从门外一步踏入,还迎着江澄张开手臂拥了个满怀。

 

“晚吟这是终于来投怀送抱了吗?”

 

这番话顿时让江澄怒气上涌,紫电勾住房门再度关上,他攥住蓝曦臣的衣襟一把推到门边,凌厉的灵气随着怒意几乎在耳边化作鸣雷。

 

“蓝曦臣,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用的那些手段吗?”江澄语速极快,他转头看了一眼蓝忘机,冷嗤一声,“别把我当成你们兄弟手里的玩物。”

 

江澄松开手,看也不看这两兄弟,直接从窗口翻出御剑离开。

 

“忘机,你看,晚吟要跑了。”

 

蓝忘机面沉如水。

 

“若不是你,阿澄不会跑。”

 

蓝曦臣站在窗边,看向江澄离开的方向,其实已经看不见江澄的身影了,他面上却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是啊,可那不就代表,我一开始就没有机会了?”

 

【四】

 

江澄梦见了曾经在云深不知处求学的日子,是在课堂上,蓝湛坐在他右前方的位置上,阳光透过窗格映照进来,落在蓝湛听课时挺拔的腰背上,洁白的校服上像是染了浅墨的画。

 

心头微跳,江澄心里忽然升起预感,仿佛这一幕上演了千遍万遍,仿佛他就这样看着蓝湛不知多少日,等着他微微侧头看他一眼。

 

琴声不知从何而来,江澄的心里陡然落空。

 

不,不对。

 

蓝湛不是看他,是在看……他身后的魏婴。

 

江澄猛地从梦中惊醒,做了什么梦已然记不清楚,只有茫然失落的感觉遗留在心间,坠得心口发疼。

 

额头也有些胀痛,他才抬起手,身后却有一只手先他一步轻柔地为他摁压着胀痛的位置。

 

竟是连有人进屋都不曾察觉了。

 

“蓝湛?”

 

即使知道只有这人能明目张胆进他的屋子,江澄还是问道。

 

“嗯。”

 

身后传来低沉的回应,淡淡的冷香随着蓝湛的靠近贴在身后。

 

江澄终于放松下来,神思却还有些恍惚,酸涩的情绪停留在心口无法消解,滞得他心口闷痛,恨不得狠狠发泄一通才好。

 

可是蓝湛这样拥着他,哪里是能吵得起来架的样子?

 

干脆拉过蓝湛的手,江澄张口便在蓝湛的手腕上咬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多用力,蓝湛似乎根本不在乎,甚至把手往前伸了一些,方便他下口。

 

“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甚至有些莫名其妙,道什么歉呢?他们是什么关系?他江晚吟,该得蓝忘机这一句道歉吗?

 

可这气恼和酸涩愈发翻涌,怎么都压不下去,江澄松开蓝湛的手腕,推开蓝湛的怀抱,翻身跨坐到了蓝湛身上。

 

他扯下蓝湛的抹额,顺手就像掩住蓝湛的眼睛,却又停手了。

 

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贴在蓝湛颈侧。

 

“不好,会把你当成你哥哥。”

 

一声“哥哥”咬得轻缓,蓝湛的气息陡然急促起来,反手握住江澄的手,把抹额系在江澄的手腕上,熟练地仿佛不知做过了多少次。

 

“等一会儿就不会了。”

 

两情缱绻,再多纷乱的思绪也抵不过一时荒唐,江澄耐不住的时候便有些后悔,系着那条抹额的手腕连手臂内侧都点缀着斑斓的红,抵着蓝湛的胸口,推也推不开,挠也挠不上,只恨自己咬得不够用力。

 

这不知道餍足为何物的含光君像是看出了江澄的所想,又把手腕递到江澄嘴边,哄着他张开嘴,再咬一口。

 

江澄醒来的时候时间还早,胡闹了一番的他浑身酸软,撑起手臂支起身体,他看着身侧熟睡的人,抬起手,灵力凝聚在指尖,贴在蓝湛的颈间,只要他再用力些,就能要了蓝湛的命。

 

“宗主。”

 

门外有人敲门,这时候能来打扰,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事。

 

江澄本想下床穿衣,刚撑起身体就被一直闭着眼睛的蓝湛揽着腰拉回床榻,顺势把脸都贴到了江澄的颈窝里。

 

“嘶……”

 

肩颈处被蓝湛蹭得一麻,江澄吸了口气,在蓝湛腰上很掐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外应了声。

 

隔着一扇门听不清屋里两位的动静,江澄的下属听见江澄的声音便如实汇报。

 

“有人在大梵山一带发现了鬼将军的踪迹。”

 

“知道了,你先下去,我之后再来安排。”

 

昨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因着“鬼将军”三个字就又浮了上来,江澄一时之间嘴唇都有些泛白,江澄扭过头没让蓝湛看见。

 

“你放开,我要起来了。”

 

肩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蓝湛难得对他下这么重的口,江澄还没来得及发火,蓝湛便披衣起身,瞧着比他还不高兴。

 

江宗主撑起身子,在蓝湛身后瞪他一眼。

 

“……惯的你。”

 

【五】

 

江澄原本是打算带金凌去大梵山夜猎,提前派人去查看一番,没想到先探到了鬼将军的消息。

 

到了山脚下,发现这地方已经被蓝家弟子围了起来。

 

“江宗主,大梵山上有邪祟出没,宗主已经入山除祟,麻烦稍后。”

 

江澄盯着恭敬回话的蓝景仪看了一会儿,看得蓝景仪险些冒出汗来。

 

“倒是会说话了。江愿,我要入山,你跟蓝景仪一起守着。”

 

蓝景仪张了张嘴又闭上,这可不是他不想遵宗主令,他哪里拦得住江宗主啊,只好苦着一张脸被江愿拉走了。

 

江澄也算是给蓝家留点面子,独自上了山,还没走多远就听见一阵狗叫,顿时变了脸色。

 

“蓝曦臣!”

 

果然从树林间拐出一道身影,轻轻一笑,满目温润。

 

“晚吟唤我?”

 

他脚边跟着一只身形不大的小狗,看见了江澄便又叫了两声,这狗身子虽小,叫声却相当洪亮。

 

“你……”

 

江澄一时有些瞠目,他听着叫声还以为是什么凶犬,凶可能是凶的,身形比起金凌的养的仙子还要小上许多,愣是让他先前的担忧衬得像个笑话。

 

“我如何?莫不是晚吟以为,涣今日要带一群恶犬来要魏公子的命吗?”

 

若说蓝湛是冷若冰霜,蓝涣就是盛如春华,此时却带着几分不曾露于人前的锋芒朝江澄逼近。

 

“在晚吟心里,我是个多么可恶的人?”

 

江澄的食指贴着指根处的紫电,神色中也染了几分冰寒霜雪。

 

“你不可恶吗?平白喊的什么冤呢,仙督大人?”

 

不远处传来一阵混乱的狗叫声,那小狗蹿回了林子里,像是发现了什么人。

 

“狗!有狗啊!!”

 

江澄一听这叫声就面色一变,立刻准备往林子里去,蓝涣却伸手握他手腕,江澄不耐地和他拆了两招,可他身子这会儿还有些发软,被蓝涣从身后摁进怀里,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从林子里滚出来,身后还跟着头驴,场面滑稽。

 

魏无羡稀里糊涂地在莫家庄醒来,不等他搞明白事态,莫家人就自己乱了起来,他仔细一瞧发现这家人也不知道平日里做了什么孽,被人在各处都做了手脚,横梁上都断了一截,一夜之间,疯的疯,死的死,倒是用不着他亲自出手了。

 

当然,能让那一堆玩意儿一齐被引动,多半也跟他的突然到来有点关系。

 

牵了驴离了莫家庄的魏无羡还没来得及想要好去哪儿,险些被蓝家和江家人接连撞着,一路往山里走,叫他碰上了温宁。

 

若是到此为止,他大概还是会觉得自己幸运,谁知道先来了个蓝曦臣,又等来了江澄,其实他们都来了也不要紧,怎么还有人带狗呢!

 

慌不择路一路摔出去的魏无羡一抬头就看见江澄死死盯着自己,看那眼神下一秒就要用紫电抽他了,他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对着才御剑过来,看起来最为正直的蓝湛疯狂求救:“啊啊啊!!救命啊!蓝湛!!”

 

江澄浑身的力气都是一松,闭了闭眼睛,狠狠咬了咬牙。

 

“还不让那狗停下,嫌不够吵吗?”

 

小狗很快安静下来,魏无羡晕头转向地挪着屁股恨不得跑出一座山,爬也行,等视线里看不到那只小狗,他缓了口气,抬头才发现场面十足诡异。

 

江澄还被蓝涣握着手,视线落在空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蓝湛紧张地站在江澄面前,欲言又止。

 

倒是蓝涣看着魏婴,甚至友好地冲他一笑,笑得魏婴头皮发紧,像极了小时候要被虞夫人收拾时的预感。

 

“既然回来了……”

 

“绑回云深不知处。”

 

面上浮现出几分疲惫之色的江澄话都没说完,就被蓝涣打断,眼看着蓝家弟子当真围上去绑住了那叫得比狗还响的人,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点在他朱唇上的手指止了话语。

 

江澄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蓝氏双璧一前一后站在他身边,倒是谁也没去看那头的热闹,身前的蓝湛紧盯着他,薄唇紧紧抿着,像是有太多的话又难以说清,眼眸中清楚地映着江澄的倒影,透出几分复杂,越过江澄的肩头和蓝涣对视一眼,又成了坚定。

 

“你们做什么?”

 

本以为蓝湛出现,蓝涣会收敛几分,此时却越发靠近,当真是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了中间。

 

“阿澄,我们不能放你离开。”

 

【六】

 

江澄被带回了云深不知处。

 

他这些年时常和蓝湛在静室相会,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这两兄弟带进寒室。

 

这寒室像个雪洞,清净得过分,江澄却是一身的汗,抬眼看去视线恍惚得叫他分不清那两人的脸。

 

抬起手时也不知道是搭在了那一个的肩头,心头愤愤,只可惜没有力气打上一掌,哥哥也好,弟弟也罢,都该挨上一顿揍。

 

“晚吟……”

 

“阿澄……”

 

一个两个地叫魂似的没完,江澄分不清自己嘴边有过什么称呼,只听见床板摇得人心烦意乱。

 

最后软了身子被人揽在怀里,本就没恢复过来的身子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拆了遍骨头,酸软得让江宗主随便抓过一个就试了试牙口。

 

横竖这两个,没一个是好东西。

 

醒来的时候一个都不在,倒是江澄手腕上系着两条抹额,一边一条公平得很,就是手腕上红红粉粉得连成一片,比昨晚干那勾当时还要不相让的争个高下似的。

 

江澄攥着那带子愣是没能解开,咬咬牙从床边的乾坤袋里摸了恢复体力的丹药就下了床,折腾了两炷香的时间才能顺利地行走。

 

寒室外头守着的蓝氏弟子见他出来,行了一礼未作阻拦。

 

等江澄走出几步发现身后有人跟着,回头一看,那弟子恭恭敬敬递了一件披风给他。

 

江澄嘴角一抽,忍住了问他蓝曦臣是如何吩咐的冲动。

 

他怕这弟子张口喊他一句“夫人”,他可能就要当场怄死在云深不知处了。

 

“魏无羡在哪儿?”

 

【七】

 

虽说是被绑来的,但蓝家也没把重生的夷陵老祖扔到地牢里去,只是关在了客房里。

 

江澄来的时候,魏婴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恍若一只翻了肚皮的王八。

 

虽然十分想要抬腿踢上一脚,但考虑到如今的状况,江澄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朝着他久违的师兄脸上泼了过去。

 

“……嗯?怎么,怎么下雨了……江……”

 

魏无羡被泼醒了,半梦半醒间一声“江澄”还没喊出口呢,就对上了正主的脸。

 

他一个激灵爬起来,正打算再装个疯,听见江澄冷笑一声。

 

“怎么,打算在云深不知处喝一杯子苦菜汤。”

 

那是不能的。

 

魏无羡苦了脸,纠结了一会儿放弃了装疯卖傻的计划,扑通一声躺回床上,满腹辛酸地想蓝家的床板怎么这么硬。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江澄忍着才没再泼他一杯水。

 

“是要杀你了,你上辈子剐没挨够?起来,有话问你。”

 

魏无羡回过味儿来了,看江澄是真不打算要自己的命,他扯过被子抹了抹脸,对着江澄嫌弃的表情,一脸“不然你说怎么办”的无赖脸。

 

“你和蓝湛,在一起过吗?”

 

这一句话把魏无羡砸得一懵。

 

他,蓝湛,在一起,一句话几个词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几遍还是觉得匪夷所思,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师弟,他们两个人之间至少有个人疯了吧?

 

“你说什么呢?就蓝湛?我?那小古板喜欢你还差不多吧?”

 

江澄心神一动,还是忍不住抬手在魏婴脑袋上拍了下。

 

“别胡说八道。”

 

“谁胡说了,我亲眼看见的。就我们在温家掉进那王八洞里那一回,你记得吧?”

 

江澄点了点头,他知道魏无羡说的是那次,他们被收了灵剑,还被温晁侮辱,发生了争斗,他和蓝湛还有魏婴掉进了屠戮玄武的山洞里。

 

他们当时联手解决了屠戮玄武,魏婴还从玄武身上滑了下去,磕在山壁上晕了过去。

 

“你不是晕过去了吗?怎么看的?”

 

回想起那时候的事儿,魏婴也有些无语,他都重活一辈子了,想起来还觉得眼底刺痛得很,面无表情地说:“我中间醒来了一会儿,你那时候大概是睡着了,我看见蓝忘机握着你的手放在怀里捂。”

 

就在那个破地方,三个人都精疲力竭了,蓝湛还想的起来给江澄捂手呢,以至于魏婴一度觉得那是自己的幻觉。

 

江澄低头看见自己露在袖子外的指尖,突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往袖子里又缩了缩手。

 

他不记得魏婴说的事,但是这些年,蓝湛的确经常给他捂手捂脚,总是生怕他冻着冷着。

 

魏婴也想起来之前在大梵山时那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场面,眼前的江澄也不对劲,穿着蓝家的衣服不说,看起来这衣裳的尺寸也不对,他家师弟脖子上好像还有些……

 

“咳,还有件事,你在夷陵的时候,蓝家曾请过你一次,蓝曦臣当时做了什么吗?”

 

注意到魏婴打量自己的目光,江澄徒劳地扯了扯披风,心里暗骂某两只禽兽。

 

魏婴觉得这一趟回来信息量有些大,往后靠了靠试图找到些真实感。

 

“你说那一趟……哦,什么也没有,蓝曦臣想劝我回头,还承诺帮我奏曲静心,还劝我,不要和你离心。”

 

想到上一世,魏婴也只能扯扯嘴角,他那时候,哪里还有机会回头。

 

心里长久的疑问终于解开,江澄对着魏婴终于露出个笑,只是,这笑容里多少带着点要使坏的意味。

 

“既然如此,那就请夷陵老祖在云深不知处多休息一阵了。”

 

魏婴原本是不想回莲花坞的,可是被关在云深不知处天天喝苦菜汤那也太要命了,急忙向江澄讨饶。

 

“江澄,师弟,好师弟,江宗主,我不想呆在这儿,你能不能……”

 

“能是能的,不过要等……之后。”

 

“之后?什么之后?”

 

魏婴屋子里布着禁制,江澄往外走他根本追不上,江澄还没走出客房呢,蓝宗主亲自来接人了。

 

江澄并不心虚。

 

什么之后?当然是等两个醋坛子吃完醋之后。

 

【八】

 

江澄不愿意被蓝涣抱回寒室,他宁愿一步一步慢慢走,只是允了蓝涣走在他身侧,偶尔伸手来搀扶他。

 

“晚吟在生气吗?”

 

隐约觉得蓝涣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江澄瞥他一眼。

 

“生什么气?气你和蓝忘机联手,还是气你在我身上动手脚?”

 

抬起手扶住江澄的手臂,江澄没有躲开,热度从相贴的位置传来,蓝涣垂下眼,他自己做的事,竟然也有不敢去看江澄神色的一天。

 

“那时候,忘机说他喜欢上了你,来问我该怎么和你亲近,可他问错了人,我对你一见钟情,听到忘机说能和你一起上课,一起外出的时候,我对自己的胞弟生出了嫉妒。我怕你们两情相悦我再也没有机会,就哄骗忘机用魏婴当借口接近你。”

 

见江澄行走时有些颤抖,大概是一路走来耗费了太多力气,蓝涣默不作声地收回扶着江澄的手臂,改为用手圈住江澄的腰,半揽着他。

 

“那一首曲子对你产生的影响是意外,我也没有想到我也能丑恶如斯。”

 

苦笑一声,当时的蓝涣发现了能够影响人心绪的曲谱,他那时候满心嫉妒,嫉妒蓝湛可以和江澄来往,嫉妒魏无羡和江澄的亲近,弹奏时心绪混乱,被江澄偶然听见,竟然真的影响了江澄的思绪,让他不受控制地相信蓝湛喜欢的人是魏婴。

 

“对不起,此事是我不对,我亏欠你,也亏欠忘机。”

 

江澄哪里听不出来,就算有这句亏欠,蓝涣的心里也会接上一句“但是我不后悔”。

 

“能解吗?”

 

环在江澄腰上的手顿时一紧,江澄又是好笑又是气恼。

 

“怎么,你还打算让我带着这妄念过一辈子?”

 

转眼看见蓝涣脸上神色惶惶,再多几分就是失魂落魄了,像是怕一解开江澄思绪中的妄念,就再也没有他的事儿了。

 

“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勾引你?”

 

除了冷泉的那一次,在那之前就有过许多隐约暗示,宴席上偶然交错的手,相遇时不经意的肌肤相贴,江澄看见站在前方不远处的蓝湛,一边问,一边不无自嘲地想,他也一样不是什么好人。

 

在面对魏无羡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时,都能抓住机会和蓝湛商议一起留住江澄的蓝涣,在面对这么一句话的时候只能怔愣,他看向怀里拥着的人,迎上一双笑得肆意的杏眸。

 

“你们两个我都喜欢,不可以吗?”

 

【九】

 

蓝湛一直站在原地,等着江澄被蓝涣半抱着走到了面前,才试探着伸出了手。

 

江澄没什么犹豫地就靠近了蓝湛怀里,伏在他肩头小声嘀咕着累,又问他:“你怎么站在这不动,我还当你也会来接我。”

 

蓝湛没说话,是蓝涣解释了一句。

 

“忘机应该是不会踏入魏公子三十丈以内了。”

 

虽然在他们的关系里,魏无羡怎么看都是个无辜卷入的倒霉蛋,只是江澄这会儿一想起来还会觉得心口酸涩,便爽快地决定为蓝湛的避嫌感到愉快。


“蓝湛,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嗯。”

 

他会去问魏婴那两个问题,因为他真正在乎的,也只有那两件事。

 

蓝湛对他的喜欢是否是真,蓝涣是否用了什么手段导致了当初他们惨烈的结局。

 

江澄得到了答案。

 

蓝湛对他的喜欢比他预想的更早,蓝涣的手段不曾用在魏无羡身上,那乱葬岗上的结局也只不过是命运的注定。

 

至于两人被魏无羡的出现一刺激,就联手把他带回寒室这件事。

 

江澄扯了扯手腕上系着的抹额,他想他勉强能够接受。

 

自然,如果这两位能不那么禽兽就更好了。

 

END


随便写写

【长顾】朗朗

※大帅生辰快乐!

※OOC属于我,角色属于皮皮。

※前篇:《晖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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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始八年,正月才出十五,江夏府。

  两湖总督徐景之拎了一小篮桂花馅儿元宵落了衙门的钥,正要回家过节,忽听长空之中远远传来几声鹰唳。

  这是新政第八年,山海清平,蒸汽机车几近贯通大梁朝的大江南北,但玄鹰依旧少见于民用交通,又因是在和...

   

※大帅生辰快乐!

※OOC属于我,角色属于皮皮。

※前篇:《晖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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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始八年,正月才出十五,江夏府。

  两湖总督徐景之拎了一小篮桂花馅儿元宵落了衙门的钥,正要回家过节,忽听长空之中远远传来几声鹰唳。

  这是新政第八年,山海清平,蒸汽机车几近贯通大梁朝的大江南北,但玄鹰依旧少见于民用交通,又因是在和平年代,这些个大铁鸟们反倒要比山河破碎、战火不休的时候更要罕见些了。

  只不过,玄鹰到底是国之重器,甭管亮不亮真招,灵枢院的研发并不曾懈怠,因此型号照旧是年年更新换代,比起从前早不知轻、快、便了几多倍,这才眨眼之间,那几只威风凛凛的大鸟便已俯冲而下,稳稳落到了江夏府的衙门跟前,“倏”地一声,白云般的蒸汽掀飞了瓦片上好几星残雪。

  饶是徐景之一方总督,遇见这阵仗也要被惊得一踉跄,下意识稍退了几步,此时恰逢蒸汽散尽,露出来者真容,却见为首那位玄甲加身的青衣公子,赫然竟是本该在端坐丹壁之下的太始帝李旻!

  “陛下?!”徐景之一个激灵,膝盖软下去,心虚似的,连话都说得有些结巴,“您、您这就来了?”

  “徐卿免礼,”长庚闻言只一摆手,挑挑眉梢,“怎么,听观闻兄这意思,是早料到朕会来了?”

  

  纸是梨花信笺,墨是拿梅花梢头请下来的几簇冷雪研成的,封函里夹着三两瓣压薄的晚梅,故而笔笔都沁着暗香。字么,倒也还是安定侯那手簪花细楷,墨画银钩,钩的都不知是哪位的心尖尖。

  “心肝长庚,此番故地重游,见总督府后院的梅花开得不错,奈何观闻兄公务繁忙,委实不便叨扰,你来时若得空,去为义父小撷一枝芳来。”

  落款处一个“顾”字,端的是笔走龙蛇,十成十的风流写意。

  长庚:“……”

  “侯爷特意交待了下官,说是,”徐景之心头打鼓,端详着皇帝神色,“若陛下您来,便把这个转交给您……”

  长庚面上却不显:“若是朕不来呢?”

  “这个……这个侯爷没说,许是料定了您会来罢。”

  谁都知道安定侯顾昀一根顽骨通天,早年搅了东洋又打西洋,镇得下这江山锦绣万里乾坤,因此世上真能管住他的人,能数出一个皇帝陛下已属不易。

  但也谁都知道,太始帝李旻治下亲厚,贤名远扬,是八风不动气定神闲天生的帝王命相,世上若真有能叫他没辙的人……

  恐怕也就那么一个顾子熹了。

  因此徐景之左右为难,既要帮着侯爷忽悠陛下,却又不能真把陛下忽悠进去,否则这欺君罔上的罪名他决计担待不起,但侯爷要拿他使绊儿驭夫,他却也推辞不得不是。

  “也罢,他净会拿捏我,”长庚哪里不知道自家那位的德性,指不定又是怎么拉下脸皮,才磨得徐大人接了这烫手山芋,一时间只失笑,“看来今日,免不得要叨扰观闻兄一番了。”

  

  顾子熹这厮属泥鳅,滑得溜手,京中正月十一复朝,他算准长庚要被政务缠身,正月十二就收拾停当跑了路,长庚晚间回来,已只空剩了家中冷灶冷枕,满府上下的家仆们都欲言又止,同他唯唯诺诺,只说侯爷往南边去了。

  南边是哪边?

  京城以南,那都叫南边,江南,岭南,风物个顶个的好,哪处不惹人?更不消说西南那地儿,还有个平白就能叫他糟心喝醋的沈季平。

  只是堂堂一朝天子,总不能大半夜撂下朝廷就跑路,只等得断了几桩要紧事,又拽了小太子来监国,长庚才得空去灵枢院找葛晨,说是要讨一架最好的玄鹰,南下捉人去。

  “大哥,您知道侯爷去哪了?”葛胖小同他探头探脑,叫的还是旧日称呼。

  “江夏么,”长庚气得磨牙,冷笑一声,“好赖是比西南近得多了。”

  他跟顾昀斗智斗勇若干年,若连枕边人的这点心思都摸不透,那也白擒着一国权柄了。江夏府上去年闹过一场时疫,转眼年余已过,疫情虽未完全结束,也算尽在掌控之中,偶有复发者,皆能在最短时间内确诊,送入医馆隔离治疗。只不过顾昀天生一把操劳命,百姓人家同他没亲没故,他却总拿自己当亲当故,总是要回去看看的。

  “两湖一带民生恢复得不错,徐卿,这一年来辛苦你了。”

  这回陛下微服出行,统共就带了那么几个玄鹰来护驾,此时为免惊动百姓,都只换了装束远远跟着。

  因是上元佳节,城中热闹非凡,但人员密集的灯市花市之上,依旧是人人戴着口巾,更有医官和城防就地值守。

  “陛下说的哪里话,这是臣的本分。”徐景之压低了声音,“臣也同陛下交个底,这场疫病虽还断断续续闹着,但总归治得住,太医院的药改了几回,又下来了几回,城中用过药的人已是多数,到如今,臣总算是能回禀陛下一句,承蒙恩重,鞠躬尽瘁,未负所托。”

  ……的确也是未负所托。

  长庚还记得一年前,自己同顾昀并辔行过长街的那日,整座江夏内人影无踪,烟熏缭绕,弥漫着香灰和艾草的苦味,浑然似座空城。而如今,这里花灯映夜,银光接天,虽还是人人都谨慎,却再也无人惧怕那场来势汹汹的诡谲疫病。

  仿佛有只幼蚕,在心口撞破了蒙昧的茧。

  长顾英明一世,却难免灵犀迟来。直到此刻才忽的明白,顾昀为什么要引他回江夏来看一看了。

  

  总督府后边,有一方便是他们去年在江夏下榻的小院儿了,这时节的梅花开得正好,却不似侯府那几树红红白白,是更有江南情致的绿梅。

  长庚一生不究风物,但早年烽火中与顾昀折枝传信,因此总对梅花多眷恋几分,直在那树下小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攀下了一枝绿萼来。

  已过府上饭点,徐景之邀他屈尊共一顿家宴,长庚摆手推迟,只说想在院中小歇一会儿,稍后还得折了梅,去寻那不叫人省心的安定侯。

  徐景之无法,只得吩咐夫人杨氏替陛下准备些小食,总不敢怠慢了天子。杨氏因是江南人士,便特意给长庚备了一碗酒酿小元宵端来,末了,却又送上一碟鲜嫩的拌春笋。

  “这是……”长庚微微一怔。

  “都是侯爷吩咐妾身的,”杨氏朝他福了福身,“说是,春笋兆头好,趁着今日过节,务必拿给陛下尝尝。”

  “怎么,他竟连嫂夫人都……”

  “妾身与侯爷并无私交,左右不过是几面之缘,聊过几句夫君的事罢了。”杨氏笑吟吟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还有这个,是侯爷托妾身呈给您的。”

  “如此,便多谢嫂夫人。”

  长庚把那信接了,一时间有些失笑,想到这世上,上至七老八十,下至豆蔻韶光,恐怕真就没有顾昀搞不定的女儿郎。

  那笋切得极薄,拿水焯过,拌着甜醋,入口嫩生生的,舌尖洇开的全是春意。长庚目光微微一荡,思绪不知飘进了岁月那一隅,连声音也跟着旖旎起来:“子熹啊,他还真是……”

  去年,他给顾昀的寿面碗里窝了几片春笋,贺他生辰喜乐,山河归宁。因此今年顾昀借徐夫人之手,投桃报李地还了他这一口小鲜。

  只是去年他们盼的是晖晖之春的好兆头,今年又盼的是什么呢?

  最难的时候早已经过去了,战火也好,灾疫也好,这片江山从不缺磋磨,却似乎又从不曾真的被困进永冬。

  

  “心肝长庚,昨日饭后上街消食,在城东巷口偶遇一剪纸铺,老板娘手艺绝佳,堪称剪刀西施、江夏一枝花,本侯颇有相惜之意,遂寻她订了一对你我二人的小像,你若得空,记得将它取来。”

  信页里还夹着一张小小的号票儿,许是要去那剪纸铺子里兑小像用的。

  顾昀同他说故地重游,倒也真是故地重游,长庚寻着地址找到那家剪纸铺,才发觉这地方眼熟得很,细一分辨,原来街对面便是去年他们一道巡视过的那家医馆,许是馆中仍有病人就医的缘故,门上的白帘子也没扯,正隐约透出袅袅药香来。

  待进了剪纸铺,那位传说中的老板娘正坐在灯下手脚麻利地剪一张白纸小像,剪刀西施,起码也得是天命之年的年纪了。

  “公子您随意看,老身手头忙不过来,招待不周,您且体谅则个。”

  “叨扰老板娘,我手头有号票,是来领小像的。”

  “咦,”剪刀西施这才抬起头来,接过号票,但只瞧了一眼,“昨日来的那位公子不是您罢?”

  “是我义父。”长庚道。

  “那倒是看不出来,他模样年轻得很呢。”

  便又回后堂取了小像来,拿给长庚看,也不知顾昀先前怎么同她形容的,饶是今晚算是长庚头一回同老板娘打照面,但那两个小纸人倒是栩栩如生,剪得十足传神。

  “老身这儿还有封信,是先前那位公子留下的,说是谁来取小像,便把这个一并转交给他。”

  老板娘替他把小像用信纸封了,又把顾昀留下的信递到他手里,也不多招待,兀自坐回灯下去了。

  “您这儿生意好得很?”长庚问。

  “可不是,”那剪刀西施头也不抬,声音里却隐隐听得出一分得意,只笑道,“越是年节,越要忙得厉害些,不然您手里这样的小像,老身一个下午便能剪完,哪还用得着隔日来取呢。”

  “您整日坐在店里剪纸,对面医馆还日日收治着病人呢,也不怕?”

  “这个……”老板娘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才道,“开始也怕,后来,这不是看见医馆里的病人们都戴着面巾嘛,况且店里本就熏着艾,官府还时不时派人过来洒些雄黄,咱这心里踏实着呢!”

  长庚听得失笑,回身间不留神,险些碰倒店堂中一副晾架,只得急忙侧身去扶,一时间,那晾架上晾着的白色小像似雪片纷飞起来。

  “哎哟,公子,那个碰不得!”剪刀西施见他躬身要收拾,连忙唤止,“让老身来,您往边上稍一稍去。”

  打从进门起,长庚便发现这架小像的不同之处,年节本该喜庆,店中也多是红色剪纸,不知为何单单这一架人物小像是白纸剪的。

  “公子莫怪,这些本都是遗像,老身才不让您碰的,”剪刀西施叹了口气,低声道,“城里有好些人家在疫病过了亲人,今年正是新年,便想托老身剪些逝者小像,聊表哀思……原本大过年的,老身是不接死人生意的,总怕不吉利,可您也知道,去年那一遭,咱们整个江夏都是被朝廷从阎王爷手里拖出来的一座城……”

  老妇专注地剪着手中小像,喃喃自语的声音温细,一双眉目被烛火衬得明绰,倒真能看出几分往昔明艳动人的西子风情了?

  “都是见过阎王的人,同过生,共过死,又何苦不给乡亲们行这个方便呢。”

  长庚喉头仿佛被什么轻轻哽了一下,下意识望向街对面的那家医馆,仿佛闭上眼,还能看到昨年的景象。良久他才道:“这是大功德,来日,您会有福报的。”

  剪刀西施把手中刚刚剪好的白色小像挂上晾架,却听得不置可否,只展颜一笑:“什么福不福报的,承蒙公子吉言,可依老身看,来日的福报,都抵不过今日活着重要。”

  

  顾昀究竟在哪里?

  长庚不知道,可今夜的江夏城里,似乎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心肝长庚,城西有位老汉专卖饴糖,听观闻兄说,他家卖的糖是城中最甜的,叫人听着便嘴馋,你若得空,去替义父买一罐来。”

  做了这么些年皇帝,如今到底也是长庚管着顾昀的时候多一些了,可随着那几封沁香的家书穿过江夏的每条街巷时,他却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时代,成了那个在侯府里痴痴等着义父回信,替他指明来路的傻孩子。

  城西的糖铺比之城东的那家剪纸铺,店面又要更加狭促许多。长庚几乎要侧身才钻得进铺子里去:“店家,我来买糖……”

  “好嘞!公子您稍后……”那灯下搅糖的老汉抬起头,露出一张隐约叫人觉得熟悉的脸,长庚微微一怔,回忆渐次闪现,想起这竟是去年他们在医馆里偶遇过的那位老伯。只是当初老人家脸上带着倦倦病容,如今却精神矍铄。

  “呵哟,原来是公子您,”那老汉也认出他来,旋即眉开眼笑,“老朽总算等着您了!”

  “您还记得我?”长庚奇道。

  “怎么不记得,去年老朽病重,躺在医馆里的时候,您和另一位公子还扶过老朽一把呢,公子是官家人吧?来日您见着陛下,可得替老朽向陛下多磕几个头,若不是陛下贤明,真真挂念着咱们百姓,那还有老朽一条命在……对了,怎的那位公子今日没来?”

  “他,他不曾来,您这是已经见过他了?”

  “可不,就前两日,那位公子特意来寻老朽买过糖呢,他只尝了一口,便说老朽卖的糖是他尝过最甜的糖,他家孩子一定喜欢,嘿,别说,真瞧不出来,看着挺年轻的公子,连孩子都有啦?”

  “他啊……”长庚再藏不住唇边的笑意,也不知是揶揄还是真心,“普天之下,都没有比他更会当爹的人了。”

  

  顾昀。

  他的小义父,他的枕边人。长庚心想,真是皇帝做久了,管人管惯了,竟也忘记自己是被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了。

  顾昀从不教他如何去爱苍生,纵使他为他夺天下,守江山,定乾坤,纵使这朗朗河山千万里明明以“太始”为号,高竖的那张帜却是顾氏心魂。他只是领着他去看而已,去看看他的子民,看看他治下的每一寸河山。

  从始至终,长庚都明白自己爱的从不是这个天下,而只有那么一个顾昀。顾昀想必也明白他少时亦疯亦魔的执念所在。

  可是,顾昀又在哪里?

  他本身就在天下人的口中,心上,眼底,在这具山河的田间,陌上,巷口,他天生一副劳碌命,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大梁的魂。

  因此长庚纵然只爱他,亦是爱遍了苍生。

  

  这是最后一封信了——

  “心肝长庚,洞庭湖上,薄酒已备。”

  底下是一行被划去的潦草小字:“快些,义父想你想得紧。”

  门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长庚往深巷中望去,却见牵马那人,正是此番跟着他来江夏护驾的一个玄鹰兄弟。

  “你们也被他收买了?”他几乎哭笑不得。

  这皇帝究竟怎么当的,身边人竟也能一个个地被顾子熹策了反,果真将军百战,锦绣堆里也泡不忘三十六计。

  “陛下恕罪,”那玄鹰本是长庚亲卫,此时利落跪下,认罪认得干脆,倒也不是真的怕他,“侯爷虽然瞒您,但臣知道,陛下您准定也是高兴的。”

  “……”

  他何尝不高兴,又何尝不知道顾昀引他来江夏究竟图的什么。顾昀不止属泥鳅,还属狐狸,普天之下,就数他最会揣摩圣意!

  那一枝梅花,一双小像,一篮饴糖。

  都是顾昀的体贴小意。

  他赠他风雅,偿他相思,慰他儿时苦痛,因此才想让他多尝一口人间的清甜。

  他的将军,竟会解语如斯。

  

  洞庭湖碧波千顷,笼着一幻梦似的水雾。这是元月十五的夜,子时已经近了,月色依旧皎洁如霜。

  远远的,湖上荡来一叶轻舟,浩荡水岸边,谁手头的长篙撑开满湖摇漾的月影,有个声音远远传来:“陛下,您要渡湖么?”

  长庚站在岸边,听着橹声渐近,又似乎万籁俱寂。

  那一刻,雁回镇里满身伤痕的少年长庚突然走出了胡格尔罗网般的诡梦;侯府梅树下困顿不得,苦等来信的那位四殿下,被梅枝亲昵地抚了抚发顶;不知随着了然大师走到山海何处的小雁王忽的抬眸,正看到一只从西北方飞来的大雁,仿佛有人在遥遥唤他归去;军机处里挑灯伏案小憩,却仍眉头深锁的那位雁亲王,正被一阵晚来的东风轻柔吹散了梦魇深深。

  无数往日,晦暗的,阴秽的那些过去,在这一刻竟然悉数瓦解破碎,化作了今宵的月影,与他的余生迎来最温柔的和解。

  

  不远处的江夏城里,忽的穿传出一声轰鸣,旋即,无数长焰腾空,无数孔明灯幽幽升起,不知在告慰着飘零去了何方的亡魂,要照彻这河山千万里。

  ——是子时到了。

  “子熹,生辰喜乐。”长庚的声音里隐约似有哽咽之意,却依旧清澈含笑,“我不渡湖,我等你来渡我。”

  撑篙那人终于慢慢近了,再近了。

  烟火的辉光刻出一副清隽眉目,依稀还是二十余年前塞外初见,那意气朗朗,风发至极的少年面孔。

  

  “好,”是顾昀在说,“那我来渡你。”

  

  

  —全文完—

   

四分

priest考场向作文积累(二)

读priest的句子真的可以让人心神激荡


补:希望大家合理化用 也不必当名人名言去追捧 就当作为自己文章增彩的亮点吧

priest考场向作文积累(二)

读priest的句子真的可以让人心神激荡


补:希望大家合理化用 也不必当名人名言去追捧 就当作为自己文章增彩的亮点吧

王各各
除了你,我没有别人可以思念了。...

除了你,我没有别人可以思念了。大早上吃了一口刀子我要打滚了!QAQ

除了你,我没有别人可以思念了。大早上吃了一口刀子我要打滚了!QAQ

清明

可以写进作文的耽美语录(1)

《残次品》

头顶星空的人,即使趋利,也趋得有底线,而梦想和尊严是不能用钱践踏的。

穷途末路的梦想和尊严也是。


比金钱更珍贵是知识,比知识更珍贵的是无休止的好奇心,而比好奇心更珍贵的,是我们头上的星空。


每一段伟大的路上最初都布满荆棘,每一个先贤都曾被视为移山的愚公,古谚有云“只有通往地狱的路,才铺满善意的鲜花”,困境难道不是抵达梦想的必由之路吗?


坏事总会发生——墨菲定律。既然风浪总会来临,与其做听天由命的沙堡,不如亲自站在风口浪尖上。


晨光起于白塔尖顶,终将铺满阴霾之地。


人们生于信仰,毁于信仰。 人们在信仰的灰烬里重生。


任何东西都有两面性...

《残次品》

头顶星空的人,即使趋利,也趋得有底线,而梦想和尊严是不能用钱践踏的。

穷途末路的梦想和尊严也是。


比金钱更珍贵是知识,比知识更珍贵的是无休止的好奇心,而比好奇心更珍贵的,是我们头上的星空。


每一段伟大的路上最初都布满荆棘,每一个先贤都曾被视为移山的愚公,古谚有云“只有通往地狱的路,才铺满善意的鲜花”,困境难道不是抵达梦想的必由之路吗?


坏事总会发生——墨菲定律。既然风浪总会来临,与其做听天由命的沙堡,不如亲自站在风口浪尖上。


晨光起于白塔尖顶,终将铺满阴霾之地。


人们生于信仰,毁于信仰。 人们在信仰的灰烬里重生。


任何东西都有两面性,谁能让你幸福,谁就能让你迷失。


如烟如海的时空中,从光到宇宙、再到折叠的量子与人世凡尘的悲欢,无不伴随着冰冷的概率,那些骰子在命运里不住旋转,又不住奔向下一个不可知的方向。


又或许,世界上每一个命运的转折,都伴随着冥冥中这一点运气。


———————————————————————

《杀破狼》

四海清平,山河依旧。 


有人心易变,三头五年就面目全非;也有人心如止水,十万八千里走过,初心不改。 


“权势”二字,在危亡之际,从来都是一条你死我活的不归路。 


夜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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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海》

上瘾会导致软弱,使人沉溺,无端增添许多忧虑与惶恐。

但那情意也会让人平白生出无尽的勇气,无穷的决心,以及虔诚又悲壮的孤注一掷。


你看这天光终于吞海而起破云而出


如果吞噬村庄的烈焰熄灭,满目疮痍的大地还原,一切阴差阳错在未发生前便涣然冰释,不为人知的英灵于千山万水之外魂归故里——或者假如,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永不向前。


这世上的事情一旦有了虚假的开始,结局就注定不得善终,你我当不当真其实都无关紧要。


谎言重复一千次也还是谎言,所以故事永远都只是故事。


时间仿佛一曲悠长的挽歌,从呼啸的寒风中刮向茫茫山林,消失在苍茫渺远的天际。


————————————————————————

《某某》

那个夏天的蝉鸣比哪一年都聒噪,教室窗外枝桠疯长,却总也挡不住烈阳。


少年心思堪比六月天,暴雨倾盆的时候乌云罩顶,好像这一辈子都不会散了,雨一停,又立刻豁然开朗、艳阳高照起来。


少年的心动是仲夏夜的荒原,割不完烧不尽,长风一吹,野草就连了天。


其实发出去也没什么用,他们之间横亘的东西一天不消失,说了就只是平添纠葛与烦恼,藕断丝连这个词听着暧昧缱绻,不过是背道而驰又非要耗着而已,耗到足够远足够长,就能断得平平静静。


那天的学校安逸得一如既往,午休结束的铃声尚未响起,就连鸟都蜷在树荫里昏昏欲睡,从身后扑撞过来的人是这片沉静里唯一鲜活的存在。


飞扬的少年最动人心,奔跑的时候像是穿过了光阴。


这里面每一条路都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每一年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风从枝头林稍瞥扫下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你越是强迫自己往反方向走,就越会在意背后的那条路,越是想要清除什么,它的存在感就会越强。


旁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身后是明明暗暗的灯火,沿河十里,从古亮到今, 长长久久。


三号路依然长得没有尽头,梧桐荫还是枝繁叶茂,人间骄阳刚好,风过林梢,彼时他们正当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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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喜欢你的人设》

只要有一颗星星,就不是纯粹的黑暗了。星星是太阳掉落的碎屑。


在星星碎屑的指引下,张牙舞爪的小玫瑰收敛起利刺,用黑暗换取月光,纵身陷入温柔宇宙,永久落网。


留恋富士山的樱雨雪光,却又畏惧随时喷薄而出的炽热岩浆。


这朵世间最美好的玫瑰,星尘为泥,银河滋养。永远不会枯萎,永远在沉静宇宙中绽放。这是我要给你的,宇宙级别的浪漫。


浩瀚宇宙无法私有,但却可以寄存于追寻理想的眼中。


丁达尔效应出现的时候,光就有了形状。


像我这样阴险狡诈的人,上不了天堂的话……

kill my way to heaven.

(杀出一条血路去天堂见你)


无论是不是能够拥抱,只要有指尖相触的那个瞬间,一切都值得。


你说话的时候,我总是想起百花大教堂的钟声——都让我心动。


我心甘情愿受你要挟,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随便伤害自己。


你都不知道你对我有多温柔。

用泥土和爱意也无法复现的温柔。


在爆炸发生的一万亿分之一秒之后,宇宙中就有了粒子,电子,夸克,反电子反夸克。总而言之,就是正反粒子。

在尚且混沌的宇宙里,正粒子和反粒子相遇,碰撞,湮灭成光子。在宇宙的高温作用下,光子继续产生正反粒子,连锁反应一样,他们不断地相遇,不断地湮灭。

然后,宇宙的温度一再降低,低到那些电子都被原子核吸引,成为原子,无数的原子在引力的牵引之下变成恒星,恒星有的爆炸了,有的留下来,比如太阳,宇宙的某个小

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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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

生命不止,川溜不息


风从天穹深处席卷大地,穿过山川河流,平原铁轨,以及城市浩瀚飘渺的灯火,吹着尖锐的哨子,旋转飞舞直奔地平线尽头。


命运就像精巧的机关,在每一个可能改变的节点上严丝合缝,所有悲欢离合,所有幽微关窍,最终都将导向冥冥中早已谱写好了的收场


我开始知道,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那神应该是白粉状的。但化工合成出来的神无法控制我,只有你,曾经让我接触到,那种感觉。


停雨霭霭,时雨濛濛。

八表同昏,平陆成江。


纵使千疮百孔,年华老去,我还有你寻遍千山万水,踏破生死之际——再次相遇之前,谢谢你带我回到这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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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高考》

这里的一切都有始有终,却能容纳所有不期而遇和久别重逢。


世界灿烂盛大,欢迎回家。


愿我们在硝烟尽散的世界里重逢。


久违的太阳喷薄而出,给这条强行开出的海路引航,白雾奔涌,天使归乡。


只有身处暖春,才会怕冷。


这个季节的天空总是很高,清透辽远。海风潮湿,带着淡淡的秋凉,顺着一绺长云直落天边。 


硝烟散尽后不知多远之外的夜空,星星点点,有模糊的亮色直铺到天边。 那是系统里永远看不到的景色,是万家灯火,是喧嚣人间。


怪物之所以是怪物,不是因为做了什么,而是它为什么做。 

那才是它丑陋的、令人厌恶的根源。 

你即便舔了血,也永远不会是怪物。


一切经历不论好坏都有价值, 至少组成了他们完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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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酒》

你坐明堂上,不要沾风雪。


天下这盘棋只能落子无悔。


武将不怕死,因为不能。

文臣不怕死,因为不苟。


我志不在君子,也不在好人,睚眦必报既成信条,那么恩是嗯,过是过。


人与人间藏着条界线,跨过去叫死刑,那是追赶不上的另一个世界。


我们正在其中,我们死得其所。离北人枕着山河,迎着烈日,不论男女,晒出来的都是铁骨。


时候到了,他得往北去,赴场没有人来的春三月。


红梅覆雪,兰舟笼香,一笑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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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学渣》

会往前走的。

会过去的。 

即使现在深陷囹圄。 

只要使点劲,不行就再用点力,走出去,想要的生活、答案……都会有的。


被人拉起来,跟自己站起来是两码事。


迎着扑面而来的风,点点星光,以及街道两边那道无限往外延伸、延至天边的光。


入目是满天繁星。 

星星点点,闪着光,洒在这片夜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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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我访故人明月下,灯花人面相映红。

一朝凤雏啼春晓,万顷河山清平中。

总角藏酿君莫饮,经年归来与兄逢。

人生何必常相伴,遥以相思寄东风。


我拜故人半为鬼,唯今醉里可相欢。

总角藏酿桂树下,对饮面朽鬓已斑。

天光梦碎众行远,弃我老身浊泪含。

愿增余寿与周公,放君抱酒去又还。


潭间落花三四点,岸上弦鸣一两声。弱冠年华最是好,轻蹄快马,看尽天涯花。


人间太美了,有花就够了,不该染上血。


人间多苦,诸恶莫做,情非得已,惟愿少殇。


曾经有人在黑暗中失去信念,但庆幸的是,人心并非一成不变的。

或许有一天,沉默里也会爆发呐喊,深渊里亦会迸溅火花。盲目鼓掌的人会停下,畏缩不语的人会开口,当威胁降临,温和的人会强硬,在谎言面前,反驳的人也会站出来。

一切都在变更轮回,废墟上建起新城。不过,是非善恶依旧不能分的那么清楚。

但这也没什么,人或许是从来不可能真正透彻的了解任何一件事物的,甚至无法完全地了解自己。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你有一双眼睛,可你真的直接看到过自己的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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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

往前走,往前看,哪怕前途一片迷惘,哪怕只是凭着惯性继续往前走――

总有一天,会在自己漫长的脚印中找到方向。

只是大概需要一点耐心。


我心中有一簇迎着烈日而生的花,比一切美酒都要芬芳,滚烫的馨香淹没过稻草人的胸膛,草扎的精神,从此万寿无疆。


你可以教孩子防备陌生人,提高警惕,但是不能让她怕穿碎花裙子,不然要我们干什么用的?


一旦生死相隔,人间的荣与辱,便都鞭长莫及了。


那是灿烂阳光下,藏在密林里的一株有毒的藤条,它根系庞大、枝蔓悄然,像一张隐形的网,仅仅露出冰山一角,已经叫人不寒而栗。


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会留下痕迹,只要它是真实的,没有痕迹支持你的想法,你再怎么相信,那也是在臆想中钻牛角尖。


把所有悲剧罗列在一起,就像是灾难中死难者的碑文,又触目惊心、又冗长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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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野》

没有谁的生活会一直完美,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看着前方,满怀希望就会所向披靡。


人就是这样的,想来想去,犹豫来犹豫去,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勇气没攒够,其实只要迈出去了那一步,就会发现其实所有的一切早就准备好了。


书看了一定会有用,不一定非要有什么具体的改变,人往前走的时候未必会一直数着一二三,但无论多少步,都是一二三累积起来的。


日子总是往前走,人总是在变,不知道是淡忘还是适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悲或喜或无奈,不接触深了,你永远都不知道这一个个经过的人心心里装着的事,亮着灯的一扇扇窗里有没有在叹息。


有些坚持,经不起一点点希望, 

哪怕是一点光亮,也会让人陷入痛苦。


人活一辈子, 

总会有很多经历的, 

各种各样的经历, 

是你活过的证明。


人人都在渴望得到, 

却未必人人都能等到那一份付出。


有些人,会以各种你情愿或者不情愿的方式 

留在你的记忆里。


设定了结果,一切过程都是冲着这个结果去的,而先从过程开始,那也许会有无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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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

我们似乎永远在怀疑,怀疑昨天,怀疑未来。


有些东西,经不起拷问,也经不起琢磨,更不值得深陷。


我就知道,正义就像是我的客人,虽然它会迟到,但是它迟早都会来的。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朋友,不需要怎么促膝长谈,怎么牵肠挂肚,可你就是知道,在最危险的时候,他总能守住你的背后。


纵然人是社会动物,过度的社交也会让一个人疲惫。


什么是公平、平等?这世界上,但凡一个人觉得公平了,一定是建立在其他人觉得不公平的基础上。


道阻且漫长,披荆斩棘往。


极致的克制,有时候也是为了追求极致的自由。


真实,虽然残酷,却有真实的悲欢可期,有真实的亲友可待。


爱情在温和甜蜜的时候,是最不可思议的幸福与眩晕,而在失魂断魄的时候,绝对是一场无法永久痊愈的病。


新陈交替,失去的永远失去,过去的再不重来,转过一刻,就只能回望不能倒回。


人的一生,为什么要活得这样愚蠢,总是在该放弃的时候坚守,在该坚守的时候放弃。


一个人最好从一而终,要么自私到底,伤人无数也绝不后悔,要么就从一开始就好好珍惜别人的感情,哪怕看起来很傻。


唯有心通,点燃信念,归来仍是少年。


流年那样无理残忍,稍有踟蹰,它就偷梁换柱,叫人撕心裂肺,再难回头。


不拘小节和缺心眼是两回事。






言蹊自下成

踹寡妇门,挖绝户坟

*因为是寡妇文学,所以是苏瓷汤底的美瓷,南瓷友情向,说不清的俄瓷、塞瓷,所以都打了tag。关系混乱预警!!!精神状态疯癫预警!!!

*历史久远但并非不存;世界擅长遗忘但总有人记得。

*寡妇文学第二弹了,也是发疯文学,算是整活系列4.0吧

*全文接近1万字,谢谢阅读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与你签署了合作协议,并不意味着我就愿意改嫁给你,这明明白白是两回事。”瓷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而且我如今已经决心奉行独身主义,不会再与任何人结婚。

美利坚听闻她的话语,并没有当真,吹了声吊儿郎当的口哨,耸了下肩:“你不会要为那个列巴守寡吧?我看你在葬礼上也并不伤心——何况你们都离...

*因为是寡妇文学,所以是苏瓷汤底的美瓷,南瓷友情向,说不清的俄瓷、塞瓷,所以都打了tag。关系混乱预警!!!精神状态疯癫预警!!!

*历史久远但并非不存;世界擅长遗忘但总有人记得。

*寡妇文学第二弹了,也是发疯文学,算是整活系列4.0吧

*全文接近1万字,谢谢阅读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与你签署了合作协议,并不意味着我就愿意改嫁给你,这明明白白是两回事。”瓷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而且我如今已经决心奉行独身主义,不会再与任何人结婚。

美利坚听闻她的话语,并没有当真,吹了声吊儿郎当的口哨,耸了下肩:“你不会要为那个列巴守寡吧?我看你在葬礼上也并不伤心——何况你们都离婚了那么多年,尽管最后那阵你们看着关系缓和了不少,但应该还没有到复婚的地步。”

“这不关你的事。”瓷冷冷地说道,旋即将门用力地甩上,不想再同美利坚废话。

不想美早有准备,将脚提前抵住了门框,随着门被重重合上,他痛呼了一声“woops”,旋即又用肩膀将门顶开了一条缝。

“怎么,恼羞成怒了?没想到你对苏维埃那么恋恋不忘,原来你是那么长情的人吗?”美啧啧嘴,仿佛真的品味了一下,“我更喜欢了。”

瓷抱着手臂站在门口,是个防御的姿态,她瞥了一眼屋内墙角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她一天下来早已精疲力尽,再不想同美在此虚与委蛇了:“我是否奉行独身主义与苏维埃是否死亡没有关系——无论你相信与否;就是你再上门一百次我也不会同意你那荒谬的求婚。我也没有功夫同你玩欲情故纵的那套把戏,去找你的情人们吧,这里不欢迎你!”

“你觉得不安了?还是吃醋?”美利坚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担心我的情人们太多所以没了你的地方,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一点……”

他话音未落,一个巴掌疾速地扇在了他的脸上,不知瓷用了多大的力气,美的脸孔很快肿了起来。瓷冷哼了一声:“这是警告,你要是再来,就不仅是一个巴掌了。”

看着眼前被摔上的门,美国舔了舔有点出血的嘴唇,反而露出一个享受的表情来。“真够劲。”他眯着眼说道。

这一段被尾随上门纠缠的插曲瓷并没有放在心上,尽管她一开始去找美利坚谈论他们业务合作的时候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事情逐渐向超过她想象的方面发展去了。她一大清早去看过了基础农田,下午督工了武器的制造进度,晚上又同美这个难缠的家伙弯弯绕绕进行了一番谈判,她实在无暇思考太多,头刚挨上枕头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她现在的住处实在边陲的荒山野岭上,美利坚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功夫再来骚扰她了吧……希望他能将心思用在更需要他的地方。

因她睡得颇熟,连梦都没有,村庄的夜晚偶尔传来一两声不安的鸟叫,除此以外便是此起彼伏的蛙声与蝉鸣,共同谱写了一曲好的夜。只是这样的自然清爽没能持续到天明,瓷被门口一声巨大的响动惊了起来。

她披了件外衣急急往外走去,直怕闯入了什么猛兽,破坏了一应器具。

没想到在门口见到的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或者说他比洪水猛兽难对付多了,美利坚穿着一身作战服,出现在她的家门口,大门已然被一脚踹坏。

怒火夹杂着没睡醒的起床气,可瓷没有登时发作,她知道和美利坚来硬的她得不到便宜。

“从我的家里滚出去。”瓷抬着下颌,努力做着最后的克制。

美利坚没有马上近她的身,而是很开心她再次出来“接见”了他似的:“这件吊带不错,”他轻佻地评论了一句,“要是我能把它解下来就更好了。”

瓷默不作声地将衬衣的扣子一颗颗扣上,又听到了美利坚喋喋不休的点评:“这多没意思,弄得和个老古董似的,就算穿了衬衫也没必要扣到最上面一颗,天气这么热了,你大看可多解开一些透透风。”

美眼见着瓷又要举手打他,即刻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散发着金属光泽沉甸甸的柯尔特M1911,他龇着雪白的牙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的笑来:“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和你结婚——如果你真的坚持独身主义也没关系,只是和你上床其实也不错。”

瓷只是顿了一下,但手枪对她似乎没有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她嗤笑了一声:“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屈服?”

“当然不是babe,我对你还有些了解,之前被你打的脸还没有消肿,我怎么能不知道你如同烈马的性格呢?”他蓝色的眼睛露出饶有兴致的征服意味来,“只不过越是难以驯服的猎物我越是想要得到。”

“这么多其他人放在那里,你又何必来和我掰扯不清?”

“你就当我喜欢寡妇好了。”

瓷忍不住笑出声来:“也许你不知道,在我家的传统里,喜欢寡妇的,大多没有好结果。你还要一意孤行吗?”她几乎称得上鄙夷地说道,“你的这些手段威胁不了我,你又想拿什么强迫我就范呢?”

美利坚却并没有着急,他游刃有余地轻笑了声:“我早就看出你是这样的人,不把我这些举世羡慕的力量当一回事。我当然可以直率地惩罚你对我的侮辱,可是我觉得还有更有意思的方法——也是我更喜欢的。”

尽管不知道美利坚将要采用什么样的手段,但一种很不安的预感涌上瓷的心头。只见美打了个响指,就有两个装备齐全的大汉架着一个人来到了美的身边,在一片昏暗之中,瓷借着月色努力端详那人的相貌,随后她惊呼出声来:“南!”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瓷一个箭步冲出了屋子,她扑倒了南斯拉夫面前,跪在地上,用手捧起南斯拉夫被血染污的脸:“南……你醒一醒……你醒一醒!”

南斯拉夫困难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痰来,他浑浊的眼睛缓慢地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他很轻微地笑了一下,说出的话确实:“瓷,我有点想念苏了,我们虽然吵了几十年,但我现在想……他说的也不全然是错误。”

瓷扶着他的手臂:“你再支持一下,会有出路的,你别着急,你不能倒下!”她随即转头对美利坚怒目而视:“你怎么敢?!”

她的眼中有熊熊燃烧的怒火:“你背信弃义,完全违背了当初做下的一切承诺——对南也好,对苏也罢!你根本没有想过要践行它!”

“是又如何?”美利坚无所谓地说道,“你感到生气吗?这就是事与愿违的感觉,既然你不答应我的要求,那么你也得尝一尝同样的滋味。怎么,不好受吧?”他的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只见美用打火机点燃了叼在嘴上的烟,随后他并没有熄灭火机,而是向瓷的房子掷去,瓷这才发现她刚才离开门口的功夫,房子四周被浇灌了满满的桐油。

“不要——”随着她的话音未落,火星已经溅落在了周围的桐油上,她那一间不起眼的小平房几乎在瞬间陷落在一片火海之中。

瓷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发了疯一样往里冲过去,南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拉住瓷的手臂:“别去!”

瓷用力甩开他的手:“我必须去,里面有几只我刚刚饲养的小兔子!我得把它们救出来!”

可是已经太迟了,等她回到被美踹破的门口时,房子的承重墙已然塌陷,将出入口死死封住。瓷不甘心地向后转去,想找到后头的通道破窗而入,然她还没走到一半,一阵狂风吹来,直迷得她睁不开眼。再睁开眼,火势在狂风的助长下已经将房屋整个烧榻,无论里面曾经有什么都再也找不出来了……

“我的兔子……”瓷几乎是瘫坐在地上,“它们中甚至有一只怀了小兔子,就要生产了……”

她自己的眼睛红红的,就像一只兔子。

瓷将袖子撩了起来,恨道:“你凭什么?”

美仔细品鉴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她的眼泪,她的喊叫声,她的绝望,只觉得很美味,他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手滑了,我不是故意做的这些,你也看到了风太大,火星飘了过去,我也没有办法。”

瓷直气得浑身发颤:“你……”她看着南被那两个人拖远,她多么想要即刻就扑上去将美杀了,只是她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而美利坚装甲齐全。她看着远处天空中时不时闪烁的红色光点就知道,美这次有备而来,她根本没办法与之抗衡。

美利坚这会儿倒不急于逼着她:“你再好好想想,我还会来找你的,希望下次的谈话会愉快一些。”

瓷看着美扬长而去的背影很久,突然说道:“这世上不存在没有代价的东西。

“什么?”因为距离有些远了,美并没有听清瓷的话。

瓷也无意同他再说一遍,只是默默回身,看向自己已经坍塌的平房,即使已经面目全非,她还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被残存了下来。她总得把这些修缮起来的,无论代价是什么;她承担了违抗美利坚的代价,但这个代价不该由她来付。

 

“南联盟也撑不下去了吗?”瓷看着手上的报纸蓦然道,她却不想去参加他的葬礼了,就在此时,门口被轻轻地扣了扣,因为声响太过轻微,若不是她的屋内此刻十分安静她几乎就要错过。

瓷开了门,却愣在了原地,面前是一张叫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来者个子极高,却很瘦削,他有着一双让人再熟悉不过的桃花眼,只不过配上的表情不再是自信张扬,甚至可以说有几分羞涩。对方和瓷在门口呆呆立了几秒钟,终于摸了摸鼻子,有些局促地自我介绍道:“我,我的名字叫塞尔维亚,是……”

“是他的孩子。”瓷的手摸上了塞的脸颊,她喃喃道,“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

“我们曾经在贝尔格莱德见过,那时候你还小,可能忘了。”

塞尔维亚没有出声,他低着头任凭瓷将他带入了门口,他进了门,虽然坐了下来,但是显得有些局促。塞没有拿起桌上用来招待他的茶水,他的手指互相绞了一会儿,随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来:“这是那场火灾剩下的一点粉齑,虽然火是美点燃的,但毕竟因我——我的父亲而起,我想还是应当同你赔罪。我正打算去给父亲献一只花圈,我想去看看他,我想他了。我……我能邀请你一起去吗?”

瓷点了点头:“是该去看一看。我没法叫你不要太难过,让我看看你的眼睛,还好吗?”

塞尔维亚向后缩了缩,不让瓷触碰他的眼罩:“自从受了贫铀的辐射之后,这只眼睛就没办法睁开了,医生说是坏死和病变,能维持这样就不错了,我只希望不要再恶化就好。还是别看了……不好看。”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沉寂下来,只是默然地走着。瓷想到南斯拉夫的眼睛,是最漂亮的,他常常挑一挑眉毛,一双浅褐色的眼睛仿佛含了蜜一般,对谁都有一股深情在。只是这样的眼睛——却因为长时间的打击再也见不到日光了。

他们来到了南斯拉夫的墓地,瓷却呆了一下,眼前的场景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震惊:南斯拉夫的坟墓被刨开了,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下葬时随同入藏的几件值钱物件都已经全无踪影。瓷猛然回头去看塞的神情,他仿佛并不惊讶似的,只是他紧攥的拳头泄露了他愤怒的内心。

塞尔维亚抿着唇在旁边站了很长一段时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去,将凌乱的墓边一点点进行整理。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任何言语都显得格外苍白,于是她俯身帮着塞尔维亚一道整理着一片狼藉的土地。

不知过了多久,塞尔维亚突然开口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瓷震惊地抬起头。

塞尔维亚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第一次我的父亲被他们活埋的时候,还剩下一口气,于是他们刨开坟墓从他的身上把最后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掏走了。后来,他真的死了,可是他们仍然不放心,让人来把他的尸骨搅碎,以免他死而复生了。”塞尔维亚缓慢地说道:“所以其实是我的私心让您来这里看看,其实这不是我父亲的坟墓。”他说道,随即在瓷的注视下,他缓缓地躺了进去,甚至于微笑了一下:“这是我自己的。

“我还活着,他们便以为我家绝户了,所以我躺在坟墓里生活又有什么不同呢?至少他们下次来的时候,我还能直接在这里锤烂他们的手。在坟墓里死亡,也不算是再死一次了吧。”

塞尔维亚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同他方才一直以来的青涩全然不同:“其实我也不是唯一一个。”

什么意思?瓷想到。

“被美利坚当作绝户的对象又不只有我。”塞尔维亚接着说,“甚至于把坟墓当作床板也并非我的原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是和表哥学的。”

瓷错愕的目光落在塞尔维亚的身上,随后是墓园更远的远方。她几乎是浑身颤抖着去拉起躺在坟墓里的塞尔维亚:“你给我起来!也许在未来我们终究难逃一死,但现在坟墓并非你的归宿!难道你甘心于由于别人的不公而埋葬自己和祖祖辈辈的基业吗?你别忘了,即使美利坚现在把你当成了绝户,你仍然不是!只有当你果真听信了他的鬼话而把自己送入地下的时候,他的诅咒才果真应验。不知道他那时候会有多开心。”

塞尔维亚愣愣地听着瓷的训斥,他的身高接近两米,坟墓的棺材定制的长度显然比他的身量还要再短一些。他局促得像一个做错事但又对前方绝望的孩子,终于他默默地低下头,流淌出带着血色的泪水来:“瓷,我亲爱的瓷,我也并不想要这样,可是我、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现在我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入海口,所有的航运都要仰他人鼻息,我的民众和我一样在生病、在痛苦,我们的伤口是美利坚造成的——并且他还在不断撕裂它;可是我们精神的羸弱,经济的贫困又该向谁讨要呢?梦幻而富裕的南斯拉夫——我的父亲,已经死了,而我除了贝尔格莱德这颗心脏外,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没有一点像他的地方。我曾经以为父亲是坚不可摧的——可是他都已经无法抵抗汹汹而来的洪流,何况是我呢?”

瓷轻轻松开了拉着塞尔维亚的手:“这些经历,你不必再做过多的描述,我与他有着相同的体验,唯一不同的是,我姑且还活着罢了。我亲眼目睹着有关南斯拉夫被重伤与死亡的一切;这些我都经历过并正在经历。我很抱歉我没有能力在那个时候帮到他——或者你,但这不是我的过错,更不是你的。塞,在我们家有一句民间的俗语,叫‘冤有头,债有主’,又有一句老话叫‘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还没有把美利坚与NATO送上军事法庭,你甘心就这样引颈就戮吗?”

瓷顿了顿:“也许你对我并不了解,一百年前,我也曾经遭遇过一样的凌辱,当时也是这样一支联军来到我的家门前,拿刀子刺进我的心脏,用桐油点燃我的衣服,他们想要打断我的脊梁然后将我当作提线木偶,但是我不愿意;到了今天,也许他们虎视眈眈的心仍然没有变化,他们仍然想尽一切办法重蹈覆辙,但我能够将他们赶出我家门了,请你再等一等我,我正在努力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和所有我想保护的人。在此之前,我对你只有一个希望,我希望你能选择活下去,无论多么艰难都要活下去。历史的结局走向何方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创造或者知晓。我想你看到那一天;你应该看到那一天。

瓷说完这些话并没有停留,她把时间留给这个错愕、纠结又绝望的斯拉夫人,如果他真的愿意反抗命运,那么他们也将很快再遇见。

 

她默默来到了苏维埃的墓前,她其实很少来这块墓地,NATO的成员总是在报刊媒体上称她为“红色遗孀”,仿佛她就应该三天两头来这里哭坟似的。苏维埃的坟头很荒芜,每次不是她到来都没有人会打理野草——连俄罗斯都不会。瓷静默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发现今天的坟包很平整,周围也没有杂木纵生的痕迹。她于是很自然地从旁边拿起一把倒在地上的铁锹,开始挖苏维埃的坟,没挖几铲子,她就听见一声闷哼,随后有个人从泥土中坐了起来,他灰头土脸,连头发丝都被沾染了厚厚的沙石。

就听闻瓷冷哼了一记:“少在这里半死不活的,和我吵的时候不是很有能耐吗?你愤恨你的父亲和一切与你父亲有关的人,于是转向了西方的怀抱,怎么惹了一鼻子灰就把自己也送进他的坟墓了?”

俄罗斯注视着瓷没有说话,眼见着一铁锹又要下来,他才迫不得已地答道:“少管闲事,我死或者活、活成什么样与你无关。”

瓷并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反而微微一笑:“你说的对,这确实不关我的事。”瓷对俄的赞同仿佛反而激怒了他似的,他的鼻子狠狠皱了一下,听闻瓷继续说道,“不过就算你打算寻死,也请你从苏维埃的坟墓里滚出去,你还不配躺在这个地方。

“你说什么?”

我在骂你,你听不出来吗?”瓷冷冷地说道,“无论苏最后干了什么,死于何因,他在活着的时候没有一刻停止拼搏,他切实地相信着gczy的存在,努力向全世界的无产阶级革命提供援助。尽管后来他的傲慢越过了他的理智,私欲盖过了人类共同的福祉,但他起码不会像你这样,在遇到困难的最开始就以寻死作为第一条路。所以我说你不配躺在他的坟墓里,有问题吗?”

“你根本就不懂我正在经历什么?”俄罗斯红着眼嘶吼道,“你凭什么审判我?”

“哦,当然,”瓷不为所动道,“不过这话你不应该同我说,该被你指摘的另有其人。”

“你难道又好到哪里去了吗?”俄罗斯讥讽道,“你还不是走上了修正的道路,背离你和他之间的诺言,如今却以遗孀的身份自诩,假惺惺地来为他悲戚。”

瓷的神色很古怪地看着俄罗斯,直看得后者发毛:“连你也这么说?我从来没向任何人声称过我是什么红色遗孀。从我认识苏联开始的最初到最后,我都很明确地说过,无论我向他渴求了什么样的帮助,无论我们有多志同道合走在一起,我都不会因此放弃我的独立性;我们争吵与僵持的数十年正是由于这一点,苏将之成为我‘可笑的自尊’,而我只是想要一份尊重而已。可是现在呢?无论是是美、其他人,或者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我是谁的附属品似的。美跑到我的门口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不要改嫁’,你对我的诘责又充满着指责我对你父亲的不忠。”她叹了一口气,丧失了所有谈话的兴致。

瓷松开手,铁锹很自然地掉落在地上,刚才被挖掘出来的尘土被重重地扬起来,身后是俄罗斯骂骂咧咧的声音。她顿住脚步的时候,背后的声音也一下子停了下来,只听到她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是喜欢救风尘没错,可是我也不会当任何人的救世主。假如你对苏的恨还没让你忘记了他的语言、他的音乐和他信仰里最微末的东西,那么希望你好好再唱一遍《国际歌》。他们对你们的评价,诚如你们对我的评价是一样的,假如你总是活在别人的批评里,活着想要讨好什么人来牟取自己的生存,那么恐怕下一次见你的时候,真要给你收尸了。”

 

美利坚没有想到瓷会直接找上门来,他用手撑着门框吹了一声轻佻的口哨:“你想通了?”美利坚转身回屋,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阵,“怎么不早说,不然我会给你准备好戒指的。”

“你还是别费那个劲了,”瓷冷眼旁观这,“不然你只会知道戴着戒指打人比徒手更疼。”

“宝贝儿,我只是觉得你会很重视名分,你放心,我给你面上光彩不会比苏曾经给你的少。”美利坚把瓷拉进房内,笑眯眯地请她坐下。他轻轻舔舐了一下瓷的耳廓,后者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是并没有避让。

这似乎鼓舞了美,他欺身上前就打算去咬瓷的唇,不想瓷却偏头躲过了。瓷向后拉开了一段距离:“那些虚的我并不在乎,我也不想要。说点实际的吧,不然我凭什么选择你。”

“你不必选择我,我们也能交易;当然,我知道,你早就已经选择了我。尽管苏维埃不愿意承认,可是无论南斯拉夫还是你,都早已离开了红营的路线,来到我们蓝色俱乐部的一侧了,不是吗?”

“我对此持保留态度。”瓷却转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怎么挖绝户坟吗?”

美利坚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她突然说起这个话题:“看来你是来非难我的。”美耸耸肩,“不过我不在乎,怎么?我的行为又让你难以忍受了?”

“这倒不是,”瓷的眼珠转了转,难得面上带了一点好奇,“主要在我家,并没有这个传统;或者说——这么做是要被人人喊打的。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些坟被挖空到不能再空的地方,比如古希腊,比如古波斯。罗马人在指责别人蛮族入侵的时候,好像就已经忘却了自己怎么样褫夺了希腊神格的一切所作所为,当然你从你的养父英那里所继承的东西中,确实还没有这部分——毕竟连日耳曼人都把昂撒作为异己。”

美利坚不知瓷突然提起这些意有何指,他皱了皱眉:“我还以为你是来向我低头的,原来是来羞辱我的血统。但你非这么说,那些斯拉夫人还不是最低贱的奴隶,你既然愿意委身于他,今天又何必说这种话?嘁,无聊。”

“哈哈哈,”瓷忍不住嗤笑出声来,“血统论?!你也知道这种无聊的东西,一直是你和老欧洲那帮家伙在乎的,我家从来不以出生论贵贱,甚至不以成败论英雄。”

“那你是单纯地来到这里羞辱我?”美利坚有点不耐烦地皱了下鼻子。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不是你曾经霸凌与侮辱的对象中的任何一个,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假如你把傀儡化的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那么也只有你死我活的结果。你别忘了,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打断过你的腿,咬下过你的耳朵。你当然可以说你的身体机能强,恢复能力很不错;不过你大可以试试。”

美利坚终于后退了一步,站直了身子,他很不解似的想了一会儿,随后皱了皱眉:“瓷,你究竟想要什么?”

“没错,”瓷流露出了一个笑意来,“你终于记起了我的名字。并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我们的互通能够促进什么。虽然你自觉年轻力壮,坐拥百亿财富,可是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流血、伤痛,最后还要向我借钱呢。”

美利坚流露出看疯子一般的目光,在这错愕的眼神中,瓷慢慢举起了手:“你可以吻我的手背了。

 

 

 

注释:

[1]关于美利坚有嗜痛的怪癖这一点详见《美瓷三十问》,里面有较为详细的描述。

[2]“故人之子,故人之姿”一句是引用的,但我没搜到出自哪里,如果有知道的朋友谢谢您告诉我。

 

 

 

后记发不出来,之后看看放彩蛋还是去老地方或者别的。

至于寡妇算不算寡妇,谁挖了谁的坟,这一点见仁见智吧。然而笔力有限,可能有许多东西到最后都没有完全表达出来,请大家原谅我文字的苍白。

谢谢你读到这里,如果能留下一点评论,我会很开心的!

斑斓黑

明星录节目上李玉简隋英家里蹭饭

OOC预警!!!不喜勿喷

  简隋英一向要风度不要温度,哪怕是大冬天也要以时尚为主,不过时尚的代价就是被冻的瑟瑟发抖喜提重感冒,简隋英躺了几天才痊愈李玉就倒下了,这几天李玉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两人同处一空间,时而腻歪接吻更是家常便饭。

  这不他一好李玉就感冒了李玄都调侃道:“这冬天刚来你们俩手拉手一起感冒,你们俩还整的挺浪漫的。”

  因为李玉感冒原本要定好回家吃饭的事也只能推迟了,李玉昨晚半夜烧的慌简隋英连夜叫医生来家里给李玉看病,凌晨的时候李玉才逐渐有退烧,简隋英早上打电话让人送了早餐过来,看着李玉喝完粥吃完药才让他接着睡。

  学校那边已经请好假了,他要去公司拿份文件然后去拿李母...

OOC预警!!!不喜勿喷

  简隋英一向要风度不要温度,哪怕是大冬天也要以时尚为主,不过时尚的代价就是被冻的瑟瑟发抖喜提重感冒,简隋英躺了几天才痊愈李玉就倒下了,这几天李玉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两人同处一空间,时而腻歪接吻更是家常便饭。

  这不他一好李玉就感冒了李玄都调侃道:“这冬天刚来你们俩手拉手一起感冒,你们俩还整的挺浪漫的。”

  因为李玉感冒原本要定好回家吃饭的事也只能推迟了,李玉昨晚半夜烧的慌简隋英连夜叫医生来家里给李玉看病,凌晨的时候李玉才逐渐有退烧,简隋英早上打电话让人送了早餐过来,看着李玉喝完粥吃完药才让他接着睡。

  学校那边已经请好假了,他要去公司拿份文件然后去拿李母给李玉熬的汤,本来李母是想亲自拿过来顺便来看望李玉 ,李玉不同意怕母亲被自己传染了,要是一个接着一个躺下那就可有意思了。

  李玉吃了药之后犯困醒来时已经十二点了,他从床上到沙发上盖着毛毯换个地方继续躺,他刚看了眼手机简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估计还有一会就到家了。

  李玉刚闭上眼睛想在眯会外边的门铃声响起,李玉掀开毛毯起身前去开门,简哥这也太快了刚发完消息就到了,李玉那句简哥还没来的急说出口就看见门外站着的不是忘带钥匙的简隋英,而是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

  李玉在门外看了看没有看到想看的人,可能是感冒的原因他此刻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喉咙更是跟吞了刀片一般疼的慌,“你们有什么事吗?”

  站在前面的男生瘦瘦高高,男生见李玉开口礼貌的询问道:“我们能到你家蹭口饭吃吗?”见李玉一脸茫然男生解释道:“是这样我们在录制节目,任务是到陌生人家里蹭饭吃,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都还没喝过,你能收留我们吗?”

  李玉看了眼几人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娱乐圈的人除了宋居寒和他嫂子家的那两位其余一个也不认识,他本身就不关注他们那个圈子不认识也不稀奇,“抱歉,我身体不舒服留不了各位。”他现在别说做饭站着都累。”

  男生不死心道:“我们什么都能吃剩饭也没事实在不行泡面也行。”主要是已经被拒绝太多次他们也心累,站在男生后面穿牛仔外套的女生也开口道:“泡面也行,你拿给我们我们自己动手就行,不用管我们。”

  看男生的气色也不是很好,况且他们这样已经明显强人所难了,他们都这么说了李玉也不好在拒绝,“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我对象做饭就是他做饭一般。”言下之意介意的话就另找别人去吧。

  最前面的男生道:“不介意,不介意。”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他可没脸在挑三拣四,李玉让几人进来了以及跟在他们身后的摄像师,李玉给简隋英打电话让他回来多买点菜回来煮饭,家里来客人了。

  站在门外边穿黑外套的当红小生问道:“你不认识我们吗?”

  李玉一脸莫名其妙,他拿了件厚的外套披上家里有客人他也不好在躺着,“不认识,你认识我?”不是他厚脸皮主要是平常这样搭讪他的人不少,真认识他的人但他不熟的人也不少,毕竟光是李家二少这个身份就不少人前仆后继的接近他。

  当代小生明显没有想到李玉的回答,不免有些尴尬,最开始跟李玉说话的也是歌手,有作品有人气的歌手,歌手听闻两人的对话没忍住笑出了声,“自我介绍一下,陈晏。”

  李玉也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几人都一一介绍了自己,李玉家很大装修简单不过这一面墙的球鞋和屋子价值不菲的家具足以看出来这位是真的豪。

  他们五人得李玉的征求之后四处参观,除了陈晏和当代小生跟李玉说吃泡面也行的女生在演艺圈人送外号拼命小女娘也是新晋影后,另外两名女生是女团出道靠着CP粉出圈。

  小生家里也有钱不过望着这面墙的球鞋惊呆了,这都能付一套房的首付了,小生盯着那双大多数被人拿来收藏的球鞋有些酸,这双鞋他都没抢到这里居然有两双,小生道:“着双鞋你居然有?这双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看你还这么小,你应该还在上大学吧。”

  小生说话间似乎意有所指,李玉听的浑身不适,不过他还是保持该有的礼貌,“大二。”他没衣服包包手表都不感兴趣唯有对球鞋情有独钟,这些要么是他给送的要么是简隋英买的,还有几双是过生日时朋友送的,李玉看着小生一直盯着那球鞋不甚在意的开口道:“这鞋一双是对象送的还有一双是朋友送的,很贵吗?”

  知名歌手闻声走了过来,“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我当初也是费了不少劲才从朋友那里买到的,看来你对象很爱你你这朋友也很不错。”能送这么贵的鞋也只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了,不然一般人自己都舍不得买或者买不到更别说送人。

  早知进门以前导演组开了直播间这会直播间已经炸了,弹幕刷的都看不见屏幕了。

  【这男的别不是找了个富婆吧,不过这脸我要有钱我也要包他】

  【花女朋友的钱还让女朋友回来做饭什么人啊,我看他就没病,一看就是装的】

  【他居然不认识我们家哥哥,我们家哥哥最近那么火他居然不认识?别是装的吧】

  【这人有没有礼貌啊,一直不温不热的一点都不热情,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

  

 【就是就是,还让我晏哥自我介绍,这不白干了呗】

  【摆一面鞋的墙放在那里一看就是炫富,我们家哥哥家里有钱都没他那么高调】

  【有些人是不是有啥毛病,人鞋放在家里招你惹你了?仇富是吧,你们家哥哥站人小哥哥旁边都没有人家高,说不定人家就比你们家哥哥有钱钱】

  【有些粉丝真的别太离谱,这小哥哥明显就不舒服,人嗓子哑成什么样了你们是聋吗?这小哥哥善良要是我才不管他们死活了自己都难受死了哪里还有心情管别人,看他们可怜才收留他们,结果还被有些人粉丝抨击,这小哥哥一看就高冷你们家哥哥是什么吉祥物吗?非得人人都他热情,人又不是你们这种脑残粉,看你们哥哥那酸言酸语的,天天吹他那名车名鞋,打脸了吧,这球鞋我男朋友也有一双我送的,人这球鞋可算的上是收藏品了,你们家哥哥不是有钱有势吗?怎么一双鞋都买不到,有些粉还天天搁那里吹,我就喜欢看你们破防的样子】

  【他的又不是自己买的,女朋友送的得意什么?还不是个软饭男,不像我们家哥哥靠自己靠实力】

  【靠实力靠自己?你们家哥哥花钱出道谁不知道?再说他有什么实力?唱歌破音还是稀烂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