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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很正经的武侯祠/地府文学

（一）

老刘最近比较烦，因为他遇到了1800年来最严重的一次感情危机，不同于以前扯头花式轮流表演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不同于以往明着吵架暗撒狗粮的打情骂俏，这次是真的触及原则问题了。他在诸葛亮——他的解带写诚厚相结纳委质定分失身于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丞相——身上发现了一枚东吴大将军印。

虽然鼎足三分早成过眼云烟，虽然江山社稷已是身外之物，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亦不能再死一次就算去投胎也和前生种种毫无关系，但是我们昭烈皇帝心神无二的绝对信任必须有义无二心的绝对忠诚作为回应，这事儿不问清楚这日子没法过了。

然而不管刘备怎么追问，葛亮就是一不肯上交二不肯解释，逼急了干脆拂袖而去：山人不伺候了，谁还没个自己的坟头呢！

气得老刘一天没吃饭。

↑

当然这是刘备事后找简雍倾诉委屈求安慰时的一面之词。谁知道他隐瞒了多少自己无理取闹的细节呢——宪和想。

“你就认个错，请他回来呗。”宪和见怪不怪，“我当多大个事儿呢，那玩意放现在不就一摆件吗，你出钱我一天给你做十个，还能开发一下武侯祠文创，你看人家北京故宫周边卖得多热闹……”

“做梦！”老刘斩钉截铁地宣告他是个有原则的人。

（二）

“着司隶校尉彻查！”陛下觉得不解气，又补充了一句：“让司隶校尉持节带兵去汉中，一条麻绳给我捆回来！”

不行还是不解气，“最好去他后院放把火！活捉诸葛亮！抓回来再问！”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侍卫来报：车骑将军、司隶校尉张飞闻讯已去关将军处探亲，连夜扛着丈八蛇矛跑的，跑得比偷玉米那次还快。还有，临走前把家里的麻绳都烧了。

“给我把丫找回来！”

可是，“司隶校尉没说他去哪里找关将军。”

全球有三万座关帝庙，人海茫茫不知所踪。

“等这事儿过去他自然就回来了，”简宪和不忘补刀。

Byebye就byebye，下一个更乖！老刘不信邪，“宣下一任司隶校尉领旨！”

“可是陛下，下一任司隶校尉好像是……丞相……”

刘备有点后悔自记当初怎么反手就把这职务给了诸葛亮。真是遇人不淑……不对……交友不慎……也不是……所托非人，对，所托非人！

一个也指望不上！

朕只好自己走一趟了。

（三）

这次诸葛亮没有按惯例让刘备来第二次、第三次，老刘第一次来就赶上丞相在家。

在家的丞相没在弹琴写字，也没在种地或者鼓捣各种发明创造，而是……在舞剑。

在老刘这样剑术专业人士眼中，葛亮这两下子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可他还是不声不响地躲在一边看了半个时辰，问就是评委老师。虽然技术不够专业，可谁让人好看呢。

人好看，老刘想。

子安叹气，难怪武戏稀烂的古偶玄幻剧也有人看，架不住脑残粉捧场啊。

老刘默默念叨，好看，就是不太讲理。

上次看葛亮舞剑的时候葛亮还跟他说后人有诗云：“昔有佳人诸葛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老刘说我读书少你别骗我，明明是“昔有佳人公孙氏”，葛亮说我粉丝写的我让他改他一定能改不信咱去找作者问问，当然杜工部扛着草堂连夜逃出成都那是后话。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老杜跑不了老刘。

“‘昔有佳人公孙氏’——还惦记你那公孙学长呢？”

备备无语，备备委屈，每天防火防盗防阿瞒也就算了，现在还要防公孙瓒。

然后就是葛亮缠着老刘问公孙瓒到底长什么样，老刘被他纠缠不过只好说就长子龙那样，就是子龙最帅的年纪那样子你想象一下——第一句就已经不太明智，后一句纯属多余了——虽然他说的是实话。

“果然是佳人，难怪陛下这么多年念念不忘”，葛亮开始阴阳怪气。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再往后，就是三天两头林姑娘附体的“你为什么给云儿使眼色”以及从辛老师“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和坊间不靠谱传闻“曹袁生瑜”推理出来的子龙是不是你和公孙伯圭的私生子……

（四）

沉迷于自己武功盖世错觉的诸葛亮终于发现刘备在看他，连忙收了招式两三步跳到刘备跟前，“陛下，您来了？”

笑容之灿烂态度之诚恳就好像前天把老头子气得一天没吃饭的人不是他似的。

刘备本想“哼”一声表示自己余怒未消，但不知为何话一出口就成了“啊——啊，我来了。”

“南阳野人，疏懒成性……”

“算了算了别演了还不快让我进去！”

葛亮把刘备让进屋里，百年不遇地倒了杯水双手奉上，“陛下请”。

陛下突然有点感动。

刘备接过水杯，琢磨着该如何开口，他的丞相却先说话了。

“就知道陛下会来找我，陛下一路辛苦了，”葛亮的笑容明亮且温婉。

刘备顿时觉得可能是自己错了。他的丞相从来都不会无理取闹的。

“丞相，跟我回去吧。”

“好啊，可是陛下不想在这里住几天吗？”

刘备觉得一定是自己错了。

他不但同意跟我回去，他还邀请我在他家住几天。你们谁家老婆这么好哄？

孔明是多好的人啊，怎么可以怀疑丞相的忠诚呢？

怎么能和如此知书达理的丞相吵架呢？

怎么自己脾气一上来就这么不可理喻呢？

……

老刘陷入了深刻反思。

（五）

“你的东吴大将军印到底哪来的？”

“我大哥的，我让元逊帮我‘拿’出来玩儿几天。”

“还回去吧。”

“就不！”葛亮像一个护着玩具的小朋友，“我还没玩够呢”。

“真的是‘拿’出来的？”

“这您就别管了。”

刘备看葛亮的表情就知道这个“拿”字背后定有玄机。

那是上个月，隔壁至尊不知道是吃饱了撑的还是好久没跟埋在他旁边的朱八八撕x了闲的，突然想起当年让诸葛丞相给他大侄子的战马还没到位——至尊的记账原则是国家层面的礼尚往来不算，除非单独标注赠诸葛元逊——于是撺掇葛恪来讨债。

季汉的这群人里，姜维和葛恪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毕竟是相约北伐的交情。但也有人和葛恪有过节，比如费祎。筹备宴会时葛亮就看出了费祎的纠结，遂轻声说了句“不用给我面子”。

……

“有请诸葛太傅！”

（六）

宴会后半醉的刘备借着酒劲就要拉着诸葛恪去后堂叙旧，一边拉人一边手舞足蹈云山雾罩。

“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以后有事跟朕说就行，不用找你二叔，思远……你堂弟思远，知道吧，得叫我爷爷……哎哟！”话没说完就被思远他爸爸狠狠踩了一脚，刘老偷偷吐槽葛亮最近真是跟着留侯学坏了，早知今日上次天枢上相团建就不该让他去。

正在思考应该叫老刘二婶还是姑夫的葛恪强忍着没笑出声来，贵圈真乱。

然而一谈到正题葛恪就知道他姑夫根本没喝高——不等葛恪开口刘备就大谈“大有大的难处，虽然一年卖出去870万张门票但是开销也大啊……”

葛恪突然有点心疼自己亲爹，生前被这个嫁出去的弟弟两口子忽悠了多少回啊？但我可不是家父那样的老实人，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老刘话锋一转，从“蜀者陛下之外厩”、“臣父知所事，叔父不知”翻旧账一直翻到“仕于污君，甘于伪主，暗于天命”，拉着诸葛恪非要让他说明白他二叔跟着自己哪里受委屈了。

他二叔则半真半假地劝老刘过去的事不要介意、孩子面前不要瞎说，但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诸葛恪觉得眼前的场景莫名熟悉，似乎也是这样屋子也是三个人，除了站在门口的他，堂上坐着一个名叫刘bèi的和的一个姓葛的，一个比一个阴阳怪气。

三人车轱辘话来来回回一晚上，最后诸葛亮说元逊你别介意，你姑父……不是……我们陛下喝大了就爱回忆往事，我这就让人送他回卧室休息，有事咱俩谈。

（七）

刘备走后葛亮跟大侄子说别听他的武侯祠的财政我做主，不就几匹马吗，没问题。

葛恪刚想感叹毕竟血浓于水却听见二叔又加了一句“但是，我有个条件”。

简而言之，就是他二叔想借他爹的大将军印玩儿“几”天，1≤几≤∞。

至于葛恪怎么“拿”出来，那不在二叔考虑范围内。

“您怎么不自己找家父去借？”

“那不是还得求他吗，再说被你爹知道我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务正业挺不好意思的”。

您还知道不好意思。“您怎么不让思远去‘拿’？”

“我们思远是亲生的。”

葛恪无语。“您让仲慎去吧。”

“他现在叫伯松。”亲叔侄明算账，葛亮宣誓主权。

“那您让伯松去吧。”

“我们伯松是好孩子，他不能做这种事。”

“凭什么我就应该做这种事？”

“因为你有求于我。”

“……”

这才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以诸葛恪一贯的脾气和行事作风，此时应该摔门就走的。

但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毕竟费大将军也不是吃素的。

早在宴会开始前刘葛带人组团出迎时费文伟就拉着他的捧哏董休昭同学在葛恪身后念叨了一路。

↓

（八）

（费董相声小剧场）

费：东吴至尊一千七百多年前替诸葛太傅向诸葛丞相要的战马，今儿要来提货了。

董：吴国人这记性真好，不过你说，咱丞相那么鸡贼，出门不捡钱算丢，这战马他大侄子带得走吗？

（诸葛丞相在意念里朝台上扔了个茶碗并决定录像取证准备向董和告状）

费：带不带得走是一回事，不过你说，人家诸葛太傅差这几匹马吗？

董：那当然是不差了。

费：但是如果带不走，太傅这面子往哪搁啊！

董：对，这就好比你说你会钓鱼，你到河边坐了一天一条没钓到最后买了二斤鱼回家说是自己钓的，那多丢人。

费：你让吴郡四大家族怎么看？

董：可说是呢！

费：你让东吴上大将军、大将军怎么看？

董：就是！

费：你让他发小孙登、他外甥女婿孙和怎么看？

董：可不是嘛！

费：你让益州的熊猫和东吴的鸡鸭鹅狗驴……都怎么看？

董：别挨骂了！

费：你让……

董：去你的吧！

——鞠躬下台——

说是窃窃私语，其实费祎拽着董允跟在诸葛恪身后寸步不离就差举着音箱怼人耳朵放了。

葛恪暗自生气，心说你大爷的今天不完成任务你们丞相是我二叔，不是，我叫你们丞相二叔，不是……好吧他确实是我二叔。劳资都被费祎气糊涂了。

葛恪当然知道费祎是故意起哄架秧子给他添堵，不过不带着战利品回去确实有损颜面。不就偷个印吗，二叔拿了大将军印一不能调兵二不能偷袭，最多当个摆件，多大个事儿。

再说他们说相声的定场诗有云：儿子偷爹不算贼。嗯，这么一想顿时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九）

看着诸葛亮把玩着大将军印不舍得还回去的样子，刘备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武侯祠都叫“武”侯祠呢。

刘备生前不是没考虑过诸葛亮的谥号，他本是意属“文”字的，但是还没说完自己的想法就被葛亮以“您要是嫌我命硬就直说”给怼了回去。刘备也觉得给活人研究谥号确实不太吉利，这事也就作罢了。

其实也没什么，他就是觉得经天纬地、化成天下、万邦为宪之类的听起来更高大上更配得上他的丞相。

后来刘备也曾问过刘禅，为什么你相父的谥号是忠武，刘禅答因为一个字不够用。

刘备忍着随手抄起鸡毛掸子笤帚疙瘩的冲动耐着性子说我没问两个字的事我问为什么是这两个字，刘禅说因为俩字也不太够用，谥法里没有“斌”字。

刘备突然觉得这娃还是很可爱的，至少在维护他相父这一点上随亲爹。又问为什么是“武”而不是“文”，刘禅说因为相父喜欢。

“你问过？”

“没有，当时也来不及问……”斗斗低头，斗斗想起难过的往事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喜欢？”老刘揉揉儿子的头毛，以示安慰。

“就是知道。”

……

刘备今天才意识到可能斗斗说的是对的，丞相自己喜欢“武”字。

但是他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大概类似于有一万只柠檬滚过，斗斗怎么可以比自己更了解丞相呢。

（十）

“孔明，你喜欢这个‘武’字？”

“嗯……嗯，是吧，”葛亮不抬头，继续摆弄他的玩具。

“想是喜欢了，你要是不喜欢，现在的武侯祠应该叫‘文侯祠’，武侯区该叫‘文侯区’了。”

“陛下觉得我可以掀开棺材板跟嗣君说‘换一个’？”

刘备被逗笑了，“连司马家的子孙都知道你喜欢‘武’字”，想起司马懿说的那个什么武兴王、武成王的，老刘又有点泛酸。

“那不是他家宣王被我堵在家门口不敢出来得出的经验之谈吗，不过能拖也是本事，但凡我多活几年……”其实没有什么火熄上方谷的功亏一篑，只有日复一日的改进与坚持，和步步为营的决心。但是命运，不想再给他时间了。

“对，你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活着。”

葛亮有些尴尬，每次提起这个话题刘备都会念叨好半天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但是今天老刘不想说这些。“你喜欢大将军印，怎么不找公琰、文伟、伯约他们借？”

“那我多没面子，”葛亮终于抬起头，45°角望天。

“或者当初我们都活着的时候你就应该跟我说，我给你。”

“不行，那是留给云长的。”

（十一）

在武侯的盛情邀请下，陛下还是在勉县武侯祠多住了几天。白天去找威侯胡吃海塞喝酒叙旧回忆汉中之战，顺便以长辈身份吹一下“我和你爹当年……”，虽然除了隔空找人背锅，他当年认识不认识人家爹都不一定；晚上和孔明坐在武侯墓旁边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聊到兴起还手把手传授剑法，简称坟头蹦迪。

俩人折腾累了又坐下来聊一个武庙十哲钉子户的武将梦。

说着说着就开始表演相见恨晚的戏码：

一个说早十几年遇到主公就好了，另一个说这不是怕你跟我学坏不爱读书吗；

一个说那我没准十几岁就可以冲锋陷阵纵横天下了，另一个说让你穿盔甲跟要你命似的只要我在你就别想到处乱跑了；

一个说你当初为什么不来找我，另一个说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你让我怎么找；

一个说你来徐州时我就在人群里我有喊你刘将军你都不理我，另一个说行吧好吧算我不对如果有下回多少个人里我都会认出你来。

二人腻歪够了又开始扰民，不，扰鬼。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回，大声说出你的理想——”

“制霸蜀书六！”

制霸蜀书六！！！

蜀书六！！！

六！！！

！！！

这桓侯附体的一嗓子人间是听不见的，但是地府有人能听见，比如不远处正要入睡的威侯。

这是蜀书五的单间都放不下他了，丞相要是喜欢好几个人挤在一起我可以跟他换换——孟起一边吐槽一边打着呵欠翻箱倒柜找耳塞。

（尾声）

刘备和诸葛亮在回成都的路上想起“探亲”的益德还下落不明，遂决定就近去川陕晋一带的几座关帝庙看看。虽说关帝庙遍布全球，可他总不至于真的跑到澳洲去吧。

然而不知为什么葛亮无论刷脸刷卡刷证件就是过不了关帝庙的门禁，就在二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系统声音传来——

“您因为言论不当已被加入本景区黑名单。”

注：“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出自葛优、刘蓓、何冰的电影《甲方乙方》

*好无聊，发个文。就要打这么多tag

*行，不删文了。开放评论区点梗，看我能把刘皇叔的后宫扩充到多大。奶包儿子人皆啃之篇在这 

刘备睡觉特别老实，不打呼不磨牙不踹被子，手脚不乱摆占面积不大，和人夜谈畅聊完倒头三五分钟入眠，呼吸悠长香甜，睡眠质量极好，很少做梦，同床人睡着了踹他也不会醒，真被踹醒了就起来给人家盖被子，睡睡醒醒也不难受。而且他经常拉人一块睡觉，只要抵足而眠之后，第二天对方就能完全被攻略，死心塌地追着刘备跑，这可能是某种魅力技能，和刘备睡觉能提升睡眠质量，大家都喜欢和刘皇叔睡觉。毕竟要是刘备睡相不好，人家也不愿意陪他睡觉。

张飞睡相极差，他熬不了夜，沾了枕头就困了，不磨牙，睡觉摆大字，双人床给他一个人睡都不够的，而且打呼声震天动地，奈何此人睡眠质量比他大哥还好，一般情况是叫不醒他，只能被他踹到墙角或者床底。唯有刘备能忍受他，张飞可能睡梦里有意识到是和哥哥一块睡，就不怎么踹人，但是睡大字，反正刘备也不占床，也不在意。

关羽睡觉喜欢翻身，不打呼，偶尔磨牙。因为身材高大，一般床榻装不下他，他很难抻直身体，腿一伸长脚就挂在床外面，所以会蜷着腿睡，半夜脚冷就翻身。刘备这时倒是能很敏感的醒来，给二弟掖被子，把外衣给他搭脚。关羽第二天醒来总是被大哥暖哭，他很喜欢和刘备睡觉。

赵云是个乖宝宝，睡相很乖，不磨牙会打呼，但是声音不大，根据白天使用赵子龙的频率成正比，他太累了就会打呼。不知道为什么他睡觉不着被子，翻几个身被子就滑走了不在他身上，但是刘备也不抢被子，睡着睡着被子又回到赵云身上，反正这两人睡觉姿势很奇妙。赵云经常做梦，脑子活跃度比较高，中途被吵醒会头痛。但是和刘备睡觉他会很舒心放松，一夜无梦香甜至极，所以他当年一晚就被刘备睡服了。

简雍就是那个踹被子踹人的，刘备每晚都要起来给他盖被子，他还特别喜欢和刘备夜谈讲黄段子，时不时抱着枕头找主公要同榻而眠，刘备也不好意思拒绝。直到有一天被暴怒的刘皇叔一脚踹下床。

诸葛亮是刘备睡过这么多人中最舒服的，他睡相比刘备还好，平躺着姿势板正板正的，被子盖在下巴颔，手脚乖乖藏在下面。但是年轻人晚睡，经常是刘备聊着聊着先困了眼皮一落睡着了，诸葛还精神奕奕意犹未尽，翻着眼睛看看天花板看看刘备，脑子里全是天下大事奇门遁甲天文地理兵书军法，完全睡不着。最后听着刘备安静温和绵长的呼吸声，才安心睡去。

徐庶睡觉不老实。他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把腿架在别人身上，一个人睡就把腿架在床栏上。刘备第一次和徐元直同榻而眠觉得闷得慌，翻身不得仿佛鬼压床，睁眼一看是徐庶大咧咧的把腿叠在他腿上，一阵无语，好脾气地把人家腿摘开，自己刚躺下眼睛还没闭上，徐庶的腿又来了。众所周知刘皇叔睡眠质量好，于是他找了一个被压也不会难受的姿势，就这么囫囵睡了。第二天徐庶醒来感激涕零，说主公是唯一和他同榻而眠之后没打他的人。

糜竺，睡觉怕冷，喜欢怀里抱东西，被子枕头或者刘皇叔。刘备体温偏高，像个暖炉一样，冬天的时候简直叫人爱不释手。糜竺一开始不好意思贴那么近，但是没办法，睡着睡着就扒自家妹夫身上了。刘备闷出一身汗，迷糊往墙角躲，糜竺继续贴，一张床空出的位置还能睡下三个季汉人。后来刘备和糜竺约好了，他俩只能在立冬到立春之间一块睡，没下雪绝对不要抱着被子进他屋。

法正是一款季汉妖妃。他睡眠作息很诡异，刚上床的时候很困，但是和刘备夜谈又很兴奋，一边打呵欠抹泪花一边听刘备讲他早年游侠事迹或者讲自己如何嫉恶如仇快意恩仇。两个人对对方的做派都很敬佩和欣赏，能畅笑到半夜都不停。刘备有生物钟，差不多到点了就困了，但是法正精神状态开始诡异地指数型清醒了，于是变成了刘备呵欠连天满眼泪光听法正慷慨激昂地说书，还特有意思舍不得睡。导致第二天起床时刘备精神萎靡眼底青黑，法正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庞统睡觉一款可爱小鸟扑棱。小凤凰睡熟了会各种蹬腿打滚凌乱扑腾，他有隐约意识到自己睡着了不大安分，因为他和徐庶睡一次仿佛打了一晚上架，和诸葛睡一次第二天总发现自己在床底。所以当刘备邀请他睡觉的时候心里是有点抗拒的——他怕把主公老胳膊老腿儿踹出问题了。刘备以为他害羞，直接揪起小鸟拎到自己床上。前半夜庞统双目紧闭头脑清醒浑身僵硬，石头般纹丝不动，刘备就有点愧疚，可能庞军师确实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吧。结果后半夜惊醒看到累得放飞自我、直接睡到自己身上的庞统，沉默凝望天花板：还成，比简宪和好点。

魏延是季汉难得几个睡相好的，或者说他只和主公睡时特别乖巧（如果能和诸葛丞相睡也不错）。沐浴更衣就差来个斋戒三日，把自己整得香喷喷白净净送到主公床上，颇有点黄花大闺女新婚洞房夜的羞涩和跃跃欲试。刘备是个莽人，有点哭笑不得，心想你一猛男还整这出，拍着床铺说来我俩聊天。几句话之内把魏延说得忘掉了骄矜，眉飞色舞得就快和主公勾肩搭背了。刘备生物钟到了说我困了，心理素质极好，一翻身就睡着了。魏延，一夜没闭眼。他精神抖擞地睁眼到天亮，精神抖擞地伺候主公起床，精神抖擞地去军营操练士兵处理公事，精神抖擞地等到了本日深夜，又沐浴更衣洗白白要找主公睡觉。刘备因考虑他的身体健康安全果断拒绝。

总而言之，还是和老婆睡最舒服。刘备睡过这么多人之后发自内心地感慨。除了几个睡相好的（诸葛亮赵子龙），那些硬邦邦的男人们当然没有温香软玉的美人老婆们搂着舒服。甘夫人白玉美人肤若凝脂，糜夫人俏丽可人清纯甜美，夫妻生活和谐美满乐趣无穷。没有巫山云雨的时候，甘夫人心情好还会给刘备按摩，会趴在枕边小声说阿斗今日又学会了一个新词；糜夫人偶尔会把学来的小曲哼给刘备听，刘备听睡着了，她因此娇嗔发脾气时需要用甜点哄才能哄开心。两个夫人关系也情同姐妹感情甚笃。后来刘备宏业半成、坐拥成都天府，乃至位及帝王。在数个露重霜寒的夜晚里，巴山夜雨，再也没有西窗之烛。

造谣专区

其实还真和曹操睡过。建安二年刘备投奔曹操，被曹操好吃好喝脑袋悬在（曹操的）裤腰带上软禁在相府旁的宅院里，刘皇叔有幸被一时兴起的曹丞相拉着睡过一晚。那是刘备此生睡得最难受的一次。那时候曹操还不会梦中杀人，但是他梦中抢备子被子，一片布料都不给人留啊，半夜把刘备冻醒了。曹老板睡觉轻微打呼轻微磨牙还会梦吟，刘备一句都不敢听，生怕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隔天就被曹操杀人灭口了。这样混混沌沌意识模糊地扛了整整一晚，翌日曹操起床时就看到从不打呼的刘玄德鼾声震天，不知道是不是演的。

1

记得小时候看《世说新语》，和看《三国演义》同样，只摄取和记住了一点片言只字，但就凭借着片言只字的印象，我也觉得这两本书里写的是完全两个世界。我不知道其他人的童年印象里是否也有同样的认识。总而言之，当我意识到钟会这个人能自然地同时出现在这两个世界里的时候，确有一种轻微的震撼。每次一想到钟会既能被写进《三国演义》，又能被写进《世说新语》，就忍不住觉得，就这个人的同人，我再怎么胡比搞，恐怕也难免多少会有一点合理性。

2

我现在不是很能拿捏魏晋当时的人是怎么看“名士”这个词的，总而言之蒙上一大堆后世投射之后，看到晋人夸诸葛亮、姜维是“名士”，多少感觉其中有些误会。如果说诸葛亮凭借其独特的着装风格和出行座驾还有点名士那味，姜维除了会弹琴以外真的不知道哪儿像名士。甚至在学术品味上他都是读经人而不是谈玄人。

可能会有人怀疑钟会在拿姜维代餐他早年没能满足的名士癖。

3

我还记得以前刚开始搞他俩的时候试图分析过他们的性格。当时找了正史里所有跟他们相关的材料，搞来搞去还是觉得很难。抛去后世的浪漫化的扩展和想象之后，他们确实的行为和表现记录还是远远太少，不足以从中得出一个确定的人物模型。

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既然这两个人和他们所处的时代都是这样复杂，那也说明我无论怎么分析，固然不可能全对，但或许也都会有一点合理的地方。

钟会最让我不好理解的地方是他的战术水平能毫无迹象地在超神和超鬼之间切换。姜维夸他说“算无遗策”，固然是在捧，但也不能说是在乱讲。钟会虽然四十就做司徒多少靠的是跟司马家深度绑定的关系，但是司马家也不可能见人就用——何况他确实立过功，至少不会在重大的判断上犯错。

如果非要想的话——我觉得他这个人的能力特点是政治能力远强于军事。这里说的军事不单是武力，主要是对于基层军事单元的直接控制能力。在这一块上他很可能长期一直是依靠对中层军官的控制来完成的。这也是为什么成都之乱中他自己的部下一旦反叛，他就没有反制的办法，如果说每个人都多少有点能力短板，这就是他的短板。

钟会这个“算无遗策”的“算”，主要是对人心的揣摩和把握。所以他在淮南挑动诸葛诞部下反叛诸葛诞，说动司马昭处罚邓艾，甚至是最后没有听姜维的话杀尽军官（我认为这个建议很可能是姜维说的），都是在算人。而且他对大局的把握力还是相当依赖于他人，在魏是司马师司马昭兄弟，在蜀就是姜维；但他又没法完全信任姜维。

假如不是这一点，他和姜维的技能板块还挺互补的。

4

我之前写过我想该怎么理解钟会“如武库森然”的眼睛。当时写，感觉他总在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证明或者征服一些什么东西。虽然出身顶级名门而且那么年轻就官居极品，身上却有一种现代眼光看来在底层奋斗者身上更常见的“饥饿”。我再大胆延展一下——我觉得让他始终有这个饥饿感的一种欲望，也是建立在人际关系的基础上的。他对人心敏感，靠着算人得到司马氏兄弟的认可，也被这种认可刺激着越走越远，把谋算心机的本事当成了唯一和全部。

但是很明显，司马师司马昭的器重，也没办法满足他对于认可的欲望。其实不难明白，一个人一旦把生活的目的寄托在了别人的看法上，这份对认可的渴望就会成为一个无底洞，其实是永远也填不上的了。

5

但是姜维跟他正好相反。陈寿写姜维，说他“志立功名”。这是抛弃了道德立场的一个描述，有点残忍，也真实，反而显得立体。“功名”两个字，是他的欲望所在；虽然也带一个“名”，说的是别人对他的看法，但这个名，是寄托在“功”上的。他想的生活，是自己把事情做成，之后为这个得到认可；他和“名”的关系是单向的，他只会接受别人给他的“名”，但是绝对不会为了别人的看法改变自己要做的事情。在我看来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因为别人而调整自己的行为就是不敢回成都、留在沓中屯田那次——那是在刚刚直接对刘禅说“你把黄皓杀了吧”之后干出来的，前后反差如此之大，让我怀疑去沓中这事绝对是有人劝他的。

6

所谓名士，在后世的评价里，也有个很鲜明的属性：“越名教而任自然”，不在乎“封建礼法”。也就是说，从一定程度上，他们是在当时人看来，比较不在乎其他人对他们看法的一群人。当然，现在我们再看，多少还是觉得大部分“名士”的行为都有一定表演性。但从这个角度说，可能姜维在小钟眼里还真有点名士的劲儿。

如果小钟真是那种对于他人的看法有极强不安感的人，他很可能确实会容易被完全相反的类型吸引——那种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看法的人。进一步说，或许他也想成为这样的人；退一步说，即便做不到，他也会格外希望得到这类人的认可，被这样的人认可，能让他的不安感稍微平息一点。

按照这个逻辑来说——姜维的不在乎，从某些角度看，的确比他在魏晋遇到的名士们都更强硬，更本质，更真实。与其说小钟在用姜维吃名士代餐，不如说，在他人生的前四十年，他一直在试图用中土名士们吃姜维的代餐。

只不过在那些时候，他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在代什么。

（央三背景为主的演义玄亮。本篇涉及略多的史料作为旁引，算是一种演义和正史杂糅的经典反面教材，请各位轻点揍我（惶恐）

携民渡江这一回目算得上是昭烈阴谋论的重灾区之一。在我看来这一节没有什么可争议的，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看到什么样的刘备。当然这篇重点不在于此，这篇我们的重点是携民渡江之于玄亮的意义何在。先说结论：

虽然玄亮的确鱼水相得，但两个人的关系并非是从一开始就完美契合的。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拥有一个递进磨合的过程。这个磨合的过程就集中表现在携民渡江一节。经历过此节以后，玄亮才可以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心意相通。

何出此言？我个人对于玄亮关系的递进关系可以简单划分为以下三个阶段：

这两个人的确很有意思，你可以在他们身上找到很多种情感模式。既有"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的一见钟情，也有老夫老妻式的相濡以沫细水长流。同时，还有一种很强的"先婚后爱"感。

[草庐初遇，互相惊为天人，一见倾心]

[隆中一对，一见如故，引为知己]

玄亮二人的情感发展模式其实是有很大问题的，别人确立关系是先发展感情，再心意相通，最后结成良缘。这俩人反过来，先确认关系，然后再慢慢培养感情。所以我对玄亮的情感模式的描述还用到了另一个非常晋江的说法："先婚后爱"

玄德昔遣孔明至吴，孤尝与子瑜曰：「卿与孔明同产，且弟随兄，于义为顺，何以不留孔明？孔明若留从卿者，孤当以书解玄德，意自随人耳。」子瑜答孤言：「弟亮以失身于人，委质定分，义无二心。弟之不留，犹瑾之不往也。」其言足贯神明。

[失身于人？你是哪来的同人女在这胡说八道？]

[子瑜：我不是同人女，我是诸葛亮的同胞哥哥诸葛瑾]

时左将军刘备以亮有殊量，乃三顾亮于草庐之中；亮深谓备雄姿杰出，遂解带写诚，厚相结纳。

[言尽于此，自行想象]

先主曰：“善！”于是与亮情好日密。关羽、张飞等不恱，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愿诸君勿复言。”羽、飞乃止

[典中典之如鱼得水情好日密]

这个地方关羽张飞吃醋其实是很值得玩味的事情。毕竟关张二人即使是从史实角度去看也是和刘备亲厚无比的。

先主与二人寝则同寐，恩若兄弟。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先主周旋，不避艰险。

[难以想象刘备在得到诸葛亮以后究竟怎样和他相处才能让这两位吃醋到这种程度。]

鱼水相知，风云际会。鱼到南阳方得水，龙飞天汉便为霖。用一个量化的形容就是，区别于寻常君臣，刘葛君臣跳过了从零开始培养感情的过程，他们相遇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默契从0提升至80，而后在此基础上再进行进一步的默契培养。

奔波流离半生的刘备太懂诸葛亮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了，因此，从一开始他就对诸葛亮剖出了自己的全部真心。刘备这个人怼起人来是非常犀利的，但是对上了卧龙，就多少有些局促的不知所措，变成了一条只会吐泡泡的傻鱼。

备曰：“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主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於地，何但上下床之间邪？”

[怒怼许汜求田问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明明支棱的挺好的。]

诸葛亮的辛劳与忠诚刘备都看在眼里。刘备是至情至性之人，他无法不被诸葛亮的投桃报李所打动。

［颦儿，跪下，我要审你.jpg］

［正片删减片段，完整版请见精编版。］

［请孔明先生细说日夜操劳，让我好好批判一下刘使君是怎么不知好歹地压榨卧龙先生的。］

但是他在诸葛亮面前不怎么会说漂亮话，所以他的做法就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真心，有什么好的给什么。哪怕诸葛亮只是略有不悦他都非常介怀。用我的话说就是颇有几分青春无害版周幽王和褒姒即视感。

[央三文学剧本：卧龙吊孝]

[央三文学剧本：火烧博望坡]

曹公遣刺客见刘备，方得交接，开论伐魏形势，甚合备计。稍欲亲近，刺者尚未得便会，既而亮入，魏客神色失措。亮因而察之，亦知非常人。须臾，客如厕，备谓亮曰：“向得奇士，足以助君补益。”亮问所在，备曰：“起者其人也。”亮徐叹曰：“观客色动而神惧，视低而忤数，奸形外漏，邪心内藏，必曹氏刺客也。”追之，已越墙而走。

[很明显刘备对于来人也是有所警觉的。即使欣赏眼前人的才干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但他此刻的重点在于如果自己能得到眼前人，就可以替葛亮分忧。颇有点当局者迷的感觉。]

有趣的是，刘备的这份心意诸葛亮最初是不能完全领悟的。在这个时候，刘备之于他，更多的只是一个符合自己政治诉求让自己能够一展宏图的明主。他对于刘备的为人准则和处事原则还没有一个完全的认识，这是在后续的辞让荆州，携民渡江两节二人产生龃龉的原因。他还不完全懂刘备是什么样的人。

亮乃北行见备，备与亮非旧，又以其年少，以诸生意待之。坐集旣毕，衆賔皆去，而亮独留，备亦不问其所欲言。备性好结毦，时适有人以髦牛尾与备者，备因手自结之。亮乃进曰：“明将军当复有远志，但结毦而已邪！”备知亮非常人也，乃投毦而荅曰：“是何言与！我聊以忘忧尔。”

［非常不给老板面子，直接怼，老刘还拿他没辙。］

 
所以这个时期的诸葛亮，对于刘备对他的真挚却有些笨拙的示好行为是比较无语的。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人是挺不错，但怎么一天天的不干正事没个正型。

[题外话：只是不知道多年以后平定南中时，他会不会回想起这份曾经被他有些嫌弃的小心翼翼的拙心。]

而玄亮二人关系的第一次递进，就在火烧博望这一环节。你可以很清楚的发现这个时期的亮对于刘备还是有几分试探和玩味的心态。他在考验刘备，看看眼前人究竟值得自己尽几分力。

[稍加试探，语气暧昧。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可以给我提供多大的发挥空间]

 [你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此时的孔明一改往常的严肃正经，他此时的态度是有几分轻佻的。他非常玩味的把解决问题的关键抛给了刘备，随后开始悠闲地看着刘备内心天人交战，作壁上观。此战能否取胜关键不在我，而在于身为主公的你。你若是能对我付诸以足够的信任，那么胜利信手拈来。只不过，你要不要相信我呢？]

如果说隆中对与三顾茅庐是孔明对刘备的面试，那么现在就是他这个HR在用实际的问题去考验刚刚被聘用的刘备，看看这个主公是否合格。我很想知道你是否真的名副其实的求贤若渴。

当然，孔明的余裕也到此为止了，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他意料之外的。

刘备稍加思索，果断地将最高指挥权全部交给了这个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年轻人。而原因无他，只是出于全部的信任和托付，他相信自己没有错看人，相信眼前的被他一见如故的卧龙先生是名副其实的大贤。仅此而已。

[当刘备说出取剑印时，孔明的神态一改方才的悠然自得，很明显他被惊到了。]

[这份信任实在是太过沉重了，以至于令孔明有些不知所措。他受宠若惊。]

[仔细看，他的眼中是含了泪的。就如他下定决心跟随刘备出山，许诺为他尽效犬马之劳时一样。那是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慨然与真诚，他早已心知这注定是一条荆棘丛生的坎途。但是有了刘备这样的知己作伴，他只会选择抽刀上前迎难而上，他无所畏惧。]

[他被眼前人深深地触动了。刘备给他的东西远超诸葛亮的预期所想。刘备真的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明主，他的理想成了真，甚至这现实比他想象中的样子还要优秀美好。但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刘备能给他带来的远不止于此。]

从此刻起，诸葛亮才开始真正认识刘备其人。以此为契机，诸葛亮开始发现眼前这人绝不仅止是一位可以让自己大展宏图的明主那么简单。而这个认知的获取，是饱含了一段血泪辛酸的。但也正是如此，方显弥足珍贵。

博望一战，锋芒初显。诸葛亮为自己的首秀交上了完美的满分答卷。众人无不为其谋划策略之能心悦诚服。但此时的玄亮二人依然没有达成完美的心意相通。

火烧博望坡一役是刘备全权委派诸葛亮便宜行事，因此，诸葛亮还未见识过刘备作为主心骨谋划决策大事的处事风格。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夏侯惇兵败，不久曹操便发重兵南下攻取荆州，而荆州内部此时也依然乱做一团。刘表病重难以理事，继承人迟迟未定。眼见一场长幼争端就要爆发。这种局势下，诸葛亮顺理成章地给出了刘备最直接有效的方案，那就是接任刘表成为新的荆州之主。

但诸葛亮此时还不知道，这个决策最大的阻碍将会来自于他的主公刘备。

［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刘备是不是经常性的在诸葛亮身边走神挂机，不管军师说了什么我先直接答应下来再说。行不行的那是后话，先叫好。］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个时期的诸葛亮其实在谋划策略方面与入川时的庞统别无二致。他们都会直接为自己的主公做出最切实有效的解决方案，而不太会考虑其他外部影响因素，尤其是颇为刘备介怀的道义仁德，但求高效。

（倒是的确师出同门，但孔明要先于庞统成长起来，庞统入伙时他早已和刘备实现了完全的精神上的统一了）

［老刘：你能不能先看看我什么表情再考虑说什么话］

［好主意。不过我还想更进一步.jpg］

［血压当场升高的葛亮，疯狂用眼神示意刘备，才让刘备想起刚刚和诸葛亮在天井互通过的对答之语。不管怎么样勉强先对付过去了。瞧瞧，相当惧内。］

［别看葛亮才刚出山没多久，但是已经有太后垂帘听政的感觉了。这种莫名的君臣倒错感真的很有意思。］

［此时的诸葛亮完全不理解刘备为何要放过良机，他不懂刘备为什么要这么傻。这事儿倒是也不难解，只不过因为他还对刘备的处事原则一无所知。］

［高情商典范代表卧龙先生，先捧，然后再“骂”。其言辞之恳切语气之诚恳可以称得上谆谆教诲诲人不倦了。］

当然，让诸葛亮血压高的还在后边。这一番劝解并未起效，刘备仍然在多番推辞这唾手可得（诸葛亮认为）的荆州之主。诸葛亮对他的耐心也在不断降低，甚至一度表情失控，他对刘备的嫌弃和不满溢于言表。

［刘表病危，不顾劝谏二次推让荆州。诸葛亮语气逐渐恨铁不成钢。］

［老刘：好方略，不过我想稍做修改.jpg ］

［刘表病逝，伊籍为刘备提供了最后的取荆州的方法，但是依然被刘备拒绝了。诸葛亮气上心头，表情失控，此刻他强压怒意没有对刘备发作可以说的上是他道德修养的最高体现了。］

［此时的诸葛亮搞不懂刘备，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眼睁睁错失良机坚守他的道德。眼见性命难保，为什么还要带上百姓一起逃亡，徒增累赘。乱世行事，难道还要顾及这许多羁绊吗？］

［但是这种困惑不解很快就会有了下文。刘备会用他的亲身实践告诉诸葛亮，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

[元直借劝降之名送来情报，曹操已经发兵直奔樊城而来。樊城已不可久居，宜走为上。刘备依然要求带上百姓同走。一番奔波以后，此时的孔明态度相比之前弃新野走樊城时便已经有了很大的松动。]

[行至襄阳，蔡瑁从中作梗拒绝开城，百姓多有伤亡。魏延开城，刘备心中感愧，拒不入城。］

值得注意的一点，诸葛亮是刘备阵营里第一个率先站在刘备角度去思考问题的，就在其他人还在苦口婆心劝刘备抛下百姓直接带兵逃走时，此时的诸葛亮就已经不会再为刘备做出的选择而大加劝阻了。他现在已经完全站在了刘备的角度为他审时度势思考问题了。

诸葛亮已经不会再那样做了。

为什么？因为一路上诸葛亮亲眼得见了刘备是怎样践行自己的誓言的。同时，诸葛亮也很难不被刘备的行为所触动而一点一点改变。原因无他，因为诸葛亮也曾在童年经历过战争离乱的戕害。

诸葛亮字孔明，琅邪阳都人也。

亮早孤，从父玄为袁术所署豫章太守，玄将亮及亮弟均之官。会汉朝更选朱皓代玄。玄素与荆州牧刘表有旧

诸葛亮传中并没有详细说明诸葛亮是因何具体原因跟着叔父诸葛玄离开故土的。但这件事可以在诸葛瑾传中略窥一二：

瑾避席曰：“瑾与殷模等遭本州倾覆，生类殄尽。弃坟墓，携老弱，披草莱，归圣化，在流隶之中，蒙生成之福，不能躬相督厉，陈答万一，至令模孤负恩惠，自陷罪戾。臣谢过不暇，诚不敢有言。”权闻之怆然，乃曰：“特为君赦之。”

可以确信无疑的是，诸葛氏兄弟是经历过战乱迫害才不得不背井离乡的。那么徐州可曾有过什么战事发生吗？答案显而易见：

兴平元年春，太祖自徐州还，初，太祖父嵩，去官后还谯，董卓之乱，避难琅邪，为陶谦所害，故太祖志在复雠东伐。夏，使荀彧、程昱守鄄城，复征陶谦，拔五城，遂略地至东海。还过郯，谦将曹豹与刘备屯郯东，要太祖。太祖击破之，遂攻拔襄贲，所过多所残戮。

无论诸葛亮一家是否是因为曹操屠徐州才不得已离乡避难，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对于任何一个有故土情怀的人而言，这种暴行都是不可原谅的。而在这种旁人都避之不及的情况下，刘备站了出来。

曹公征徐州，徐州牧陶谦遣使告急于田楷，楷与先主俱救之。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或许在诸葛亮的童年时期，他的确听说过这样一位英雄，不避万难奋不顾身地前来救援徐州，只为反抗曹操的暴行。时移势易，他站在了这个英雄身边。只不过这一次，他亲眼得见这个英雄是怎样不避艰险地扶老携幼与百姓共存亡。我相信对于经历过战乱的诸葛亮而言，他很难不被眼前人的义举所触动。同时，刘备也以自己的亲身行动向诸葛亮证明，其人言必行行必果，他没有愧对自己的誓言。没有辜负诸葛亮对他的期望，甚至他为诸葛亮的考验交出了一份超额完成的满分答卷。

或谓先主曰：“宜速行保江陵，今虽拥大衆，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先主曰：“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诸葛亮也这样被自己的主公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尽管童年遭遇离乱，但或许在多年的隐居躬耕生活的缘故，他远离了世俗的尘嚣。他也许已经有些淡忘那些灰暗的旧事了。但经此一遭，在他随军颠沛流离的过程中，他又一次亲眼见到了血淋淋的真相，所见所闻皆为百姓疾苦。我想这些悲惨情景一定会唤起些孔明的记忆的。但这一次诸葛亮目之所及不再徒有绝望。因为他身边的那个人向他证明了，在此乱世之中依然有人抱守着良知和道德。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尽管他一路狼狈奔逃早已失了该有的体统，但他那颗金子一般的心却在熠熠生辉。

于是他站了出来，无比坚定地站在了他的主公身后。

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经此一别，很难说两个人是否还有机会再次相见。形势危急，没有人敢保证这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短暂分离。刘备看出了自家先生的愁思，他强作轻松地宽慰自己的先生教他安心离去，甚至额外分拨了500军士与他护卫他的安全。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些军士对于眼下的刘备有多重要。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早已下定决心发誓与百姓共存亡。但是他的先生不是，他要尽自己最后一丝绵力护他周全。

刘备就是这样无声地向他的先生表达着自己的爱。

[孔明沉默了，玄德为他做的一切他都默默看在眼里。他逐渐读懂了刘备那些隐藏在言语之下的爱护和珍惜。无论这一番劫难之后的结果如何，对于诸葛亮而言，他的主公只有刘备，只能是刘备。]

[无人能知这是否是永别，但没有人敢去想，没有人敢去说。他们就这样把彼此的真心隐藏在那最平常不过的拜别之语里。]

但是无论如何，眼神总是不能骗人的。

他把自己的真心写进眼睛里，依依不舍地回望过去。然后在自己的心动摇以前狠下心来，跃马扬鞭，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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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他们是幸运的。他们二人的命运并没有止步于此。他们从命运手中抢下了那支笔，毫不犹豫地画了下去。

携民渡江不仅是对刘备阵营的一次考验，更是对于玄亮二人情感基础的一次考验。我随你颠沛流离走过了最狼狈的一段人生，读懂了你那些隐藏在话语之下的略带笨拙却无比真挚的爱，读懂了你一直为我所不解的你所坚守的原则和底线。这些情绪使两人的感情得到了进一步的成长和蜕变。它们成为了诸葛亮亲往江东游说众人的底气和信心。他用自己亲身所见所闻有力地回击了未曾交锋便先要叩首乞降的江东众人。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若想坐稳一州之主，仅有州府的大印是不够的。州内地方势力世家大族权力交叠同气连枝，而荆州蔡氏一族因为刘备进言刘表不可立幼擅立刘琮为世子而深以为恨。这样一种局势下，刘备又怎么能做的稳荆州之主的位子。或许多年以后，理政多年的诸葛亮能够逐渐理解到自己的主公究竟为何坚持拒不肯受荆州牧之位。除去他的本心和原则，更兼有刚初出茅庐的诸葛亮尚且不能懂的政治考量。即使是强大如卧龙先生，也有属于自己的人物弧光。

［这样的道理，即使是向来以霸道行事的曹操也深以为然。又何况是深谙得民心者的天下的刘玄德。］

卧龙先生就这样慢慢地成长起来了。

曾经那些不被他所理解的做法如今都化为了他们二人私下闲聊时的谈资，是可以被他们从记忆的封档里取出来调笑打趣的。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经此之后，玄亮才成为了真正的灵魂伴侣。这段苦难的经历成为了他们关系的催化剂。所以我认为他们是有些“先婚后爱”感的。这两个人见面第一眼便情定终身把自己完全的交付给了对方，但却在此之后才慢慢的开始了解彼此，懂得彼此。他们之间的爱是包容的，忍让的，互相磨合的。这份爱一定是包容的。玄亮不仅能汲取对方的优点，也能包容对方的缺点。两个人都在不断寻找着对方的节奏。他们不会打压消磨彼此，他们会找到最合适的方法尽可能完整地接纳对方。我曾很多次提起，玄亮二人实际上都是对方的水，鱼到南阳方得水，龙飞天汉便为霖。他们互为鱼水，诸葛亮像水一样给了落魄颓唐的刘豫州一脉新生，而刘备也如同一湾水一样温和地包裹住了这个小自己20岁的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一步一步引领着他从锋芒毕露的绝世英才变成稳重成熟爱民如子的大汉丞相。在这段关系里，他们是互相成就共同成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