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甜梨 甜梨 的推荐 tianli072.lofter.com
花槿木有枝

【方花】一念莲花

正文+番外  共1.5w+

小花失忆梗,小宝一次又一次被遗忘

本文又名《师父总想跑怎么破?》《徒弟总想把我绑起来怎么破?》

多愁公子名震江湖的第二年,方多病找到了李莲花。

——————— 

  

1.

“少爷回来啦!!!”

  

这个消息在喧哗声中迅速传遍天机山庄。

  

何晓慧大着步子,怒气冲冲赶到正堂,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提溜起方多病的耳朵。

  

“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老娘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

  

“哎呦,疼疼疼疼疼——”方多病被迫将头垂向何晓慧,笑着低声求饶:“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您先撒手,这还有人看着呢。”

 ...

正文+番外  共1.5w+

小花失忆梗,小宝一次又一次被遗忘

本文又名《师父总想跑怎么破?》《徒弟总想把我绑起来怎么破?》

多愁公子名震江湖的第二年,方多病找到了李莲花。

——————— 

  

1.

“少爷回来啦!!!”

  

这个消息在喧哗声中迅速传遍天机山庄。

  

何晓慧大着步子,怒气冲冲赶到正堂,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提溜起方多病的耳朵。

  

“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老娘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

  

“哎呦,疼疼疼疼疼——”方多病被迫将头垂向何晓慧,笑着低声求饶:“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您先撒手,这还有人看着呢。”

  

何晓慧抬眼,神色一顿,手下不由泄了力,“李公子……”

  

“何堂主。”李莲花面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方多病搓了两下被揪红的耳朵,走到李莲花身边,双手环于胸前,笑嘻嘻地朝何晓慧挑了下眉,“娘,您看,我就说我定能找到他的吧。”

  

何晓慧看方多病笑得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禁忆起他来向她道别的那日。

  

失魂落魄地一个人走进门,丝毫不见往日意气风发,浑身上下死气沉沉。

  

一贯乐观开朗的少年,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地跪在她跟前,沙哑着嗓子跟她说:“娘,我一定要找到他,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您和爹……多保重。”

  

自那日一别,再相见便是今日。黑了瘦了,但眼神不再满是灰败死寂。

  

找了三年才找到,其中艰辛,恐怕只有这小子一人知晓了。

  

何晓慧将目光移向李莲花。

  

病恹恹的,唇色也是苍白得很。

  

她心里一沉,没敢多问,只对方多病道:“舟车劳顿,暂且放你一马,安顿好李公子,回头老娘再跟你小子算账!”

  

“得嘞!”方多病朝何晓慧抱拳垂首,深深作了个揖,“儿子遵命!”

  

随即抓了李莲花的手腕往外走。

  

何晓慧跨门而出,拿手帕擦了下颈间因天气炎热冒出的汗,望着两人渐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只因如今正值三伏天,房里放上冰鉴她都嫌热,李莲花却穿着隆冬腊月才有人穿的狐皮大氅。

  

卧房里。

  

方多病为李莲花解开狐裘,把狐裘收进衣柜,背对着李莲花,嘴里振振有词:“你就在这里住着,晚上我跟你睡一起。”

  

他回过身,盯着李莲花,嘴角一勾,从鼻腔里冷冷哼了一声,慢悠悠地道:“老狐狸,我劝你啊别再打什么鬼主意逃跑,这里可是本少爷的地盘儿。”

  

闻言,李莲花立马反驳他:“嗐,你想多了!这儿有吃有喝的,我走干嘛呀!”

  

“哦?”方多病眼睛微眯,步步逼近,将李莲花一路上的‘恶行’尽数说出:“那是谁在我茶里下的迷魂散,把我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又是谁诓我进糖果铺子,趁我付钱时藏在人桌子底下不肯走,还嚷嚷说我是倒卖人口的人牙子?”

  

李莲花被怼得哑口无言,心虚地别过眼,垂眸摸了两下鼻子。他的确溜过那么两回,可这不是没溜走吗。

  

“少爷,老爷回来了,唤您去书房。”

  

门外响起下人的声音,叫李莲花心里直谢天谢地,松了口气。

  

他统共溜了两回,方多病这一路上跟和尚念经似的,啰哩巴嗦念叨了七八遍,没完没了的,听得他耳朵都快要起茧了。

  

“好,我知道了。”方多病头也没转地应了一声,把李莲花摁在凳子上,佯怒着威胁道:“我去去就回,你呢,给我在房间里面好好待着,再跑就把你绑起来!”

  

李莲花眼瞳一惊,忙笑着摆手,“不至于,不至于的啊,你看你家这全是护卫,我想跑也跑不了啊。”

  

方多病唇角微扬,“你知道就好。”

  

话虽如此,他走之前还是不放心地找了两个护卫守在门口。

  

是以李莲花走到门边,伸出门的脚还没落地,就被方多病派来的护卫给举剑拦在了门内。

  

他悻悻收回脚,点了点头,看着杵在门边俩站得挺直的护卫,笑着夸赞道:“两位小兄弟这反应可真够快的呀,训练有素,来日可期啊。”

  

两个护卫一声不吭。

  

李莲花自觉没趣地打了个哈欠,关上门往床上一躺,无聊得睡起了大觉。

  

方多病甫一踏进书房,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望着端坐案几后的方则仕和何晓慧,掷地有声道:“爹,娘,孩儿不孝,让您二老担心了!”

  

紧接着朝阔别三年的父母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露出个天真傻气的笑。

  

他这一通流程操作下来,将方则仕准备好要斥责的话,硬生生堵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最后只眉毛一抽,捋着胡子道了句:“回来就好,省得你娘老惦记。”

  

何晓慧听完这话,嘿了一声,道:“我说老方啊,你就嘴硬吧,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

  

“夫人!”方则仕轻拽了拽自家夫人的衣角。

  

何晓慧笑了笑,轻咳一声,看着底下的方多病,岔开话题,“行了行了,这还没到过年发红包的时候呢,别跪着了,起来吧。”

  

方多病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只木盒和一柄短刃,放到案几上,十分狗腿地道:“这可是儿子我好不容易弄来的,您二位看看可还喜欢啊?”

  

何晓慧拔刀出鞘,仔细端详,刀柄制式精美,刀身散着寒光,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实乃最上乘的兵器。

  

她利落地收刀入鞘,“还算你小子有良心。”

  

方则仕打开木盒,看到里面装的是有市无价的端溪砚,更是两只眼睛都放了光,当即就要铺纸磨墨试写。

  

方多病哄好爹娘,回到自个儿的小院找李莲花,见房门紧闭,遣退护卫,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他站定在距床榻三丈远的位置,专注地凝着榻上安睡的人。他和李莲花之间隔了一整扇窗的光,那光看得见摸不着,李莲花掩在光后,像是虚无缥缈的幻象。

  

他缓着步子穿过光幕,伫立在榻边,将微蜷的手指伸到李莲花鼻下,感受到一点热和暖,才总算是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他找了眼前这人三年,三载寒来暑往,一千多回月升日落。

  

这三年,他将与李莲花一同走过的地方找了个遍,找不到,便一座山一座山地翻,一条河一条河地寻。

  

现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就算是绑也要将李莲花绑在身边,看着他,守着他,再也不要分开。

  

可世事若能皆如人愿,恐怕就不会存在什么人生八苦了。

  

李莲花从日薄西山睡到第二日午时,整整九个时辰。刺目灼人的阳光提醒着方多病,李莲花清醒的时间又短了。

    

2.

三日后。

  

关河梦见到李莲花也是一惊,当年他断言李莲花只剩下一个月的寿命,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

  

他给处在昏睡中的李莲花把完脉,心中已不忍对方多病道出真相。

  

碧茶之毒早就深入骨髓,他虽不知李莲花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但延缓三年寿命想必极为艰难,李莲花现在武功内力全失,说不准哪一日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看到方多病眼中的希冀,思忖片刻,终是道:“关某医术不精,救不了李公子,不过在下此番游历时,结交了位老先生,他的医术在我之上,或许有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方多病看关河梦面露难色,迫切询问道。

  

“那老先生是个不愿掺和俗世的性子,我会写封信向他说明事情缘由,可能不能让他出手相助,就要看你二人的本事了。”

  

“如此便多谢关兄了。”方多病拱手道谢。

  

次日清晨,方多病将一应所需全部安置妥当,驾着铺了厚厚软褥的马车,带李莲花前往麓山求医。

  

李莲花大多时候在昏睡,醒来的时间不长,但总能变着法儿地惹毛方多病。

  

譬如,不知在哪棵树下捡了只聒噪的知了,取名李小宝,说以后就和他是异姓同名的兄弟了,整日‘小宝,小宝’的在他跟前唤那断了半截儿翅膀的知了,生怕他听不见似的;后来知了歪歪斜斜地飞走了,又从菜花蛇口中救下来一只松鼠,差一点就让蛇给咬了。

  

他气极,凶他:“李莲花!你给我老实点儿!嫌命长是不是?!我拉着你是去给你保命,不是让你来当活菩萨!”

  

李莲花听了,顶着那张近乎惨白的脸,嬉皮笑脸地回他:“这不是有方少侠在吗?有多愁公子护着,我还怕那区区一条小蛇?”

  

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好像有方多病在他身边,就算是妖魔鬼怪来了都不带怕的。

  

马车轻便,比莲花楼要快一些,可一路上走走停停,抵达麓山关河梦所说的药庐也用了五日。

  

余神医看完关河梦所书信件,为李莲花诊了脉,直言不讳道:“油尽灯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还是早早准备后事吧!”

  

夏日炎炎,方多病心底却陡然升起一阵凉意,直达四肢百骸。

  

他望着老者的背影,冷嗤一声,道:“治都没治,便说治不了,这算哪门子的神医?”

  

他偏过头继续对李莲花煞有其事地说:“我看呐,咱们是找错人了,关兄说那余神医医术高明,定能救你,这老头儿一定不是余神医!”

  

这些话都传进走了还没几步的余老耳朵里,老者快步折回方多病跟前,企图掩饰气愤,嘴硬道:“臭小子,激将法对老夫没用!”

  

“老人家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我们还得去寻余神医,就先告辞了。”

  

方多病唇角带笑,恭敬道别,揽了李莲花转身就要走,看样子是真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迈出两步,身后老者突然重重咳了一声,道:“要老夫救他也不是不行。”

  

方多病心间一喜,忙回过头来道谢:“多谢余神医!”

  

“等等,老夫话还没说完呢。”

  

“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方某决不食言!”

  

余老打量着华衣环佩,明显出身不凡的清贵少年,眼珠一转,问道:“老夫最近在研究新药方,药性猛烈,缺一位试药之人,你可愿意?”

  

李莲花听到试药,心里一紧,拧着眉对方多病摇了摇头。

  

“我愿意试药,只要您肯救他。”方多病捏了下李莲花的手心。

  

他眼神坚定望着血色淡淡的人,温声道:“我说过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也不会有事,你要信我。”

  

余老瞥了方多病一眼,又看向目露忧色的李莲花,道:“老夫看这小子身体好得很,试一试药死不了,还是先担心下你自己吧。”

  

说罢,他背着手转身走进药庐。

  

  

3.

转眼间,李莲花已在余老的药庐中住了大半个月,经过调理,气色比刚来时好了不少。

  

一日,他趁方多病熬药的功夫,拖来梯子,爬上了院子里那棵足有井口粗的银杏树。

  

方多病把熬好的药火急火燎放在树下的石桌上,仰头怒视树上的白色身影,又气又急地大喊:“李莲花,你给我下来!”

  

谁承想李莲花站在梯子上,居高临下地望向他,手里捏着一只知了,笑容满面地说:“方小宝,你瞧,你好兄弟来看你来了。”

  

方多病才不管劳什子好兄弟,腾空跃上银杏树,将李莲花拎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把药喝得一滴不剩后,扛起梯子就跑。

  

余老见方多病回来时两手空空,气得吹胡子瞪眼,“方家小子,我梯子呢?!”

  

方多病陪笑道:“晚辈看您那梯子有些坏了,去山下找了刘木匠,让他给您做把新的,梯子送来前这段时间,您老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甭跟我客气!”

  

当天下午,方多病便被叫去试药了,这次的药比前几次苦得多。

  

他皱着眉呲牙咧嘴地喝完,心道余老头儿这是下血本儿了,给他放那么多黄连,这辈子没喝过这么苦的药。

  

要不是知道这是那老头儿用来唬他的强身健体药,他都要怀疑这是碗苦死人的毒药了。

  

——

  

银杏树上救下的知了叫声微弱,翅膀被虫子咬得所剩无几。李莲花用竹条编了个小竹篓,把它养在里面,每日喂两根鲜草,真当宠物养了起来。

  

又逾十日,天上阴云密布,无星的夜下起了雨,知了颤颤巍巍爬出竹篓,顺着桌子从窗户缝里钻了出去,溺死在滂沱大雨中。

  

方多病见李莲花养那知了养得认真,怕他难过,一大早把僵死的知了用一抔黄土埋在了银杏树下。

  

李莲花醒来问起时,他便说:“今早它翅膀长好,自己飞走了。”

  

“嚯!那它这翅膀长得倒还挺快。”李莲花故作惊讶。

  

他自是不信方多病这糊弄三岁小孩儿的说辞,盯着方多病躲闪的眼神,轻快道:“飞走就飞走吧。”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发生过什么都写脸上了,翅膀烂成那样儿,哪里会那么容易就长出新的来。这是怕他伤心呢。

  

那他就权当不知道好了。

  

山间蝉鸣不绝于耳,银杏叶簇满枝头,微风拂来沙沙作响。

  

白日里,李莲花坐在银杏树下和余老下棋,方多病便躺在银杏树干上,嘴里叼根银杏叶,百无聊赖地观树下棋局。

  

十盘棋准有八盘都是李莲花赢,剩的两盘儿还是为了哄人故意输的。

  

“再来一局,老夫定能赢你!”

  

方多病摇头叹息,“唉,输得真惨。”

  

余老腾地从石凳上起身,指着树上的人道:“方多病,你个臭小子有本事给老夫下来,我看你是该喝药了!”

  

想起那碗苦得脑仁儿疼的药,方多病登时舌根发苦汗毛直竖。

  

“我……我什么也没说,您老八成儿是听错啦!”他讪讪笑着,坐在树上将目光投向李莲花,“不信,你问李莲花,我是不是压根儿没出过声?”

  

“真的?”余老见他如此笃定,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方才明明听到方多病在树上说风凉话。

  

李莲花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作哭泣状的方多病,对上余老的视线,一本正经道:“嗯,他呢,的确是什么都没说。”

  

“我担保!”方多病笑容灿烂,高声道:“李莲花从不骗人!”

  

余老垂眸沉思着坐下:难道真是他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使了?


殊不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方多病‘卖惨’得逞,朝李莲花扬眉笑得恣意。

  

“你们继续,我在这树上睡会儿啊。”

差点儿就要有人遭殃的小插曲以这么句话结束。


方多病头枕双臂,在绿荫下惬意地望着广阔无垠的碧蓝天空。

  

大团大团的白云随轻风飘动,成群结队的大雁掠过云层。他侧目看了眼树下执棋的李莲花,眉梢眼角均带上笑意。

  

一子落盘,他收回视线,闭着眼睛聆听风吹银杏,似是有感而发,轻声道了句:“真好。”

  

他以为老天怜悯,让他苦尽甘来。

  

直到某日李莲花的碧茶之毒再一次发作,方多病顿觉大梦初醒。

  

李莲花冷汗涔涔躺在榻上,连药都咽不下去,他好不容易渡进半碗药,又随着血吐了出来。扬州慢用了一次又一次,就是起不到丝毫作用。

  

“求您……救救他……”

  

少年别无他法地跪在老者脚边,抓着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哀求他救一救榻上的人。

  

余老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亦是束手无措。李莲花身体根基已坏,用不了猛药,只能温养,可那碧茶之毒毒性又极强,药量少了难以压制。

  

为了不让李莲花这破败的身子雪上加霜,他一早便采用温养的法子,见李莲花气色日益好转,原以为碧茶之毒已得到控制,没想到毒性强悍至此。

  

“少则一月,多则不过两月,你……”他看着眼神木然的方多病,道:“想哭就哭吧。”

  

这一次他可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方多病心口窒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越收越紧。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李莲花,不明白昨日还因为不愿吃他炖的雪蛤,跟他顶嘴的人,怎么一下子就躺在这里吐起了血。

  

余老拍了拍方多病的肩,道:“你去山下买些补气血的药来,他醒来喝了会好受些。”

  

“好……我去买药。”方多病眼睛干涩神情恍惚,起身时踉跄了下,口中喃喃道:“我这就去买药!”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地飞身去城中,等他买了一麻袋珍奇药材,再回到药庐时已近黄昏。

  

药庐院门大敞着,却一个人都没有。

  

方多病脑子里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李莲花不见了。


  

4.

方多病走了没多远,遇到了同样在找李莲花的余老。

  

“我看他迟迟不醒,原是想给他煮碗粥吃,可等我把粥煮好,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竟走了!”余老内心歉疚,保证道:“你放心,老夫把人看丢了,一定给你找回来!”

  

方多病拦住余老,嘴角扯起个苦笑,涩声道:“我去找他,你这一把老骨头,还是不要乱跑了,不然等我找到李莲花,说不定还得再去找你。”

  

余老看着表情濒临崩溃的方多病,长叹一声,“那老夫便在药庐等你们回来。”

  

方多病是在一个山洞里找到的李莲花。

  

李莲花烧了一堆火,正坐在石头上烤鱼,见他走到跟前,举着烤得焦黑的鱼递向他:“来尝尝这鱼怎么样,就是火有点大,味道还是不错的。”

  

方多病用狐裘拢住李莲花,眼色阴沉地问:“连味觉都没有,你能尝出来什么味道?”

  

“你替我尝完,告诉不是一样的嘛。”

  

方多病抬手抓住李莲花举起的小臂,对上笑盈盈的目光,有些恼火道:“李莲花,你是真当自己有九条命吗?你有没有想过我?你这样一走了之,我找不到你了怎么办?你一个人……想去哪儿?”

  

李莲花怔愣一瞬,虽然他这次毒发后眼神儿比先前更差了,但方多病近在咫尺,他还是看到了少年眼中闪烁的泪光。

  

哭得跟个被丢弃的哈巴狗儿似的,这是误会他要跑路了啊。

  

他解释道:“这个……我醒来看见院子里有只兔子,想着晚上加个餐,就追出来了。”

  

“那兔子呢?”方多病显然不信,声音颤着质问他,两行清泪随之滑了下来。

  

“哎,你别哭啊。”李莲花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子给方多病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不是跟丢了嘛,不然一定给你烤只兔子吃!”

  

方多病似是还不太信他的说辞,又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回去?”

  

“唉,你也知道,我这人记性不怎么好,”李莲花笑着道:“追着追着便到了这山洞,哪里还能记得回去的路啊。”

  

方多病眼眶含着泪,松开李莲花的手,旋即将人拥入怀中。

  

李莲花猝不及防贴上火热的胸膛,手上的鱼一个没拿稳,‘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方多病埋首在李莲花肩窝,像是一只跌跌撞撞寻回巢穴的幼鸟,只有和巢穴紧密依偎,才能令他心安。

  

李莲花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无从分辨,可他实在是怕了,如果李莲花再一次失去踪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抬起头,将李莲花拥得更紧,声音哽咽:“你再敢跑……”

  

灼热的气息喷在颈侧,李莲花听到方多病说:“我就去死。”

  

他瞳孔一震,拍了两下方多病的背,“喂,方小宝,你……你先松开,让我喘口气。”

  

方多病依言撤下两只手的瞬间,一个爆栗便敲在额上。

  

李莲花盯着方多病,呵斥道:“你小孩子家家,胡言乱语什么?死啊死的挂在嘴边,多不吉利!”

  

方多病怔了怔,定定地看着李莲花。燃烧的干柴在空旷山洞里噼啪作响,火光摇晃地映着李莲花微怒的眉眼,鲜活,生动,好看极了。

  

他倏然一笑,“那我不说了。”

  

方多病看了眼脚边摔成两半的烤鱼,背过身,不容拒绝地背起李莲花,道:“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月上中天,繁星相照,光华洒落林间。

  

盛夏晚风吹动背上熟睡之人的发丝,带着苦涩药香擦过他的脖颈。

  

他想,倘若时间能停滞在此刻就好了,他和李莲花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走到他们白发苍苍,走到天与地的尽头。

  

第二日,李莲花醒来便看到方多病守在他床边。

  

“你醒啦!”方多病疲惫的双眸骤然明亮,“一定饿了吧,我去把饭菜热一下。”

  

热好饭菜,他搀扶着李莲花下了床,拿起筷子,‘唰唰唰’将李莲花面前的碗堆成小山。

  

李莲花哂笑道:“我说方小宝,你这是养猪呢?”

  

“多吃点儿,身体才好得快。”方多病绝口不提碧茶之毒发作的事,把盛好的汤双手放在李莲花跟前,语重心长道:“瘦得跟片儿纸似的,当心出个门一阵风给你吹跑喽。”

  

李莲花问他:“那我要是真被吹跑了,你待如何?”

  

方多病回道:“以本少爷如今的武功,自然是把你捞回来,用绳子栓在身边,让你哪儿都去不了。”

  

李莲花啧了声,眉头一皱,“粗鲁。”

  

他三年前只身离去,便是不想让方多病看着他一点一点走向死亡,那对方多病来说太过残忍。

  

笛飞声的悲风白杨和他的扬州慢在体内同碧茶之毒抗衡,让他多活了三年。原本他觉得够了,三年时间也不算太短,但老天偏偏又把方多病带到他身边。

  

他忽然就舍不得死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想死,也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明日我们就回天机山庄吧。”李莲花兀地道。

  

方多病有家人的陪伴,他走时也能放心些。

  

只见方多病从容道:“好端端的回去做什么,等你好了,我们再……”

  

“我好不了了,”李莲花神色平静,好像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道:“你们昨日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会好的!”方多病的眼睛霎时盈满泪水,望着李莲花,“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从眼眶中滚落,他用手背擦掉颊边的眼泪,红着眼圈又一次重复道:“会有办法的。”

  

见方多病为了他难过成这样子,李莲花心脏闷闷地疼,眼睛涌上酸涩,可到底还是忍住了,若是方多病看到他掉泪,指定哭得更凶。

  

他不再说要走的话,捏着汤匙喝了口乌鸡汤。

  

方多病给他夹了那么多菜,他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清醒了没两个时辰,就坐桌边疲惫得睁不开眼。

  

昏昏欲睡间,方多病端着药从门外走了进来,李莲花听到他说:“益气补血,喝了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他迷迷糊糊由方多病将温热的药喂完,脑袋一沉睡了过去。

  

如此又过了五日,李莲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一日比一日差。

  

晚上刚喝过药,就一股脑儿地全部呕了出来,呕完药面色痛苦地直直倒了下去。

  

余老给李莲花把完脉,没好气地数落方多病:“有什么事情你顺着他点儿,也不至于让他心气郁结得晕倒!”

  

昨日李莲花找到他,说怕自己死了,方多病一时想不开随他而去。托他配合演一出戏,好让方多病回家。

  

生死有命,他延不了李莲花的命,但他和这二人相处了月余,知道方多病有多在意李莲花,毫不怀疑方多病会学梁祝殉情,便答应了这桩事。

  

“好,我……我知道了。”少年怔怔地道。

  

方多病蹲坐在李莲花床边,眼神呆滞充血,像只可怜的孤魂野鬼。

  

余老不忍再待下去,叹了句:“痴儿!”摇着头离开了。

  

李莲花次日醒来,便听见方多病哑着嗓子说:“我听你的,我们明日就出发回天机山庄。”

  

他又一次骗了方多病。

  

李莲花笑着道:“好。”

  

也罢,再骗这最后一回。

  

  

5.

方多病连夜做了把新梯子,山下本就没有什么刘木匠,之前的那把他是给了过路的樵夫。

  

晨光熹微,他们同余老道别,启程返回天机山庄。

  

下马车时,李莲花要自己走,方多病却坚持要抱他回房,他拗不过,身上又提不起劲儿,只好由着方多病。

  

方多病把他放在榻上,握住他的手,突然道:“李莲花,有件事我想了许久,三年前便想和你说的。”

  

少年眼中如坠星辰,睫羽微颤着和他四目相对,道:“我们成亲吧。”

  

李莲花失神错愕。

  

他不是个没有心的人,方多病对他是什么心思他三年前便已知晓。

  

可知道是一回事,听方多病亲口说出又是另外一回事。房间静得针落可闻,他好像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犹如擂鼓的心跳声。

  

少年人的爱意炙热坦然,怎能让他这个孤寂之人不心动呢。

  

他人之将死,唯一放不下的人便是方多病了,怕只怕这个死脑筋的臭小子在他死后想不开。

  

沉默半晌,他道:“好,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莫说一个,十个我都答应你!”方多病激动地拥住李莲花。

  

“我死以后,你需得好好活着。”

  

方多病抱着李莲花的手臂一僵,用脸颊贪恋地蹭了蹭李莲花的肩头,“……好,我答应你。”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最重要的是李莲花答应要和他成亲了。

  

他曾看过一本话本,话本上说成过亲的有情人,名字都会被刻在三生石上,来世再见也能一眼认出彼此。

  

下一次,他要早点遇到李莲花,最好能和李莲花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游历山水惩奸除恶,老了就归隐山林,钓钓鱼养养花,无须常富贵,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便好。

  

待李莲花睡下,方多病为之掖了掖被角,轻声出了房间。

  

正堂之上。

  

“娘,我要和李莲花成亲。”

  

何晓慧对于方多病要和一个男人成亲这件事并无多惊讶,她犹豫地问:“李公子的毒……”

  

方多病脸上挤出个僵硬的笑,答非所问,“后日是个黄道吉日,就定在后日吧。”

  

何晓慧对方多病这样的状态再熟悉不过,一如三年前与她道别那日。一样的绝望,一样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呢。

  

方多病是她一手养大,小时候就能为了李相夷的一句话苦练剑术,后来又孤身找了李莲花三年,最是执着重情。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要再一次失去,成个亲算什么,没发疯就不错了。

  

何晓慧不再追问李莲花的事,道:“好,就后日成婚。”

  

婚礼如期而至。

  

李莲花不想让旁人知道他还活着,因而婚礼事项一切从简,两个人是关起门来办的喜事。

  

红绸牵系,三拜告苍天。

  

方多病拦腰抱起李莲花,缓步行过蜿蜒的长廊,走过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喜娘推门,新人步入婚房。

  

青丝相挽,意为结发。岁暮共白首,生死永不离。

  

龙凤花烛燃着长长的芯火,合卺酒里散着醉人的陈香,交杯对饮间,喜娘退了场。

  

二人坐在榻上,红烛摇曳中,方多病专注地看着对面红衣作配的李莲花。

  

眉峰微挑,眼眸含笑,英挺的鼻梁下,丹红色的唇轻轻抿在一起,柔和又不失英气。

  

如清风朗月,见之心欢喜。

  

“发什么呆啊?”李莲花率先开了口。

  

方多病回过神儿,脸上绽出个笑,道:“我就是太开心了。”

  

他犹豫地问:“莲花,我可以……吻你吗?”

  

李莲花掩唇轻咳一声,垂眸道:“可以。”

  

方多病喜上心头,倾身上前和李莲花面贴着面,快速地在李莲花嘴角啄了下,时间太短,他还没尝出来什么味儿,望着李莲花,又道:“再来一次!”

  

来了一次又一次,方多病捧着李莲花的脸,活像只黏人的小狗儿,怎么也亲不够似的。

  

红晕从脖颈爬到耳根,他忽然放开李莲花,支支吾吾道:“我……我出去一趟,你先睡,不必等我!”

  

说完便要起身。

  

这回换李莲花去捧方多病的脸,他印上少年的唇,而后笑着道:“傻小子,你轻点儿,不会伤到我的。”

  

方多病血气方刚,心爱之人就在眼前,脑子里腾然一热,覆身将李莲花压在软似云团的锦被上。急切又克制地抖着手剥落红衫,小心翼翼,如待珍宝。

  

夜色正浓。

  

一对鸳侣于红帐中坦诚相见,十指紧扣,呼吸交缠。

  

细啄慢吻后,共赴巫山。

  

  

6.

方多病院子里也有棵银杏树,只是比药庐的那棵要小一些。

  

李莲花站在窗前,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远远望着绿叶繁盛的银杏树,一口气提不上来,咳出猩红的血。

  

他心叹,想必是等不到看这银杏叶遍地金黄了。

  

李莲花将沾了血的帕子藏在袖中,视线转向趴在树下乘凉的狐狸精。方多病端着药自远处走来,狐狸精耳朵一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沾杂草,紧随方多病其后。

  

他眼皮沉重,眼前变得忽明忽暗,接着听到药碗咣当滚地,方多病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莲花!”

  

他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方多病的眼泪滴在他脸上,滚烫湿润,然而他却连抬手为他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是无边的的寂静,他置身黑暗,意识逐渐远离。

  

这是他们成婚的第八天。

  

他这一睡,睡了一个日夜,醒来后双目失明,只记得自己叫李莲花,是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人。把一切或高兴或难过的事都给忘了,也把方多病给忘了。

  

“你是谁?”李莲花听到脚步声,问向来人。

  

“我是……”方多病顿了下,道:“我叫方多病,是你的亲传弟子。”

  

李莲花思索片刻,目露疑惑,“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徒弟?”

  

“那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试探地问。

  

“自然。”

  

李莲花眼中闪过狡黠,清了清嗓子,道:“先给为师磕个头。”

  

只听‘噗通’一声,接着是额头叩地的声音。

  

“还真是我徒弟啊,”李莲花吩咐道:“乖徒儿,给为师倒杯茶。”

  

他喝了一口茶,活动了下肩颈,又道:“肩膀怎么那么酸,徒儿过来给为师捏捏肩。”

  

方多病依言照做。

  

李莲花对方多病这个便宜徒弟很是满意,只是谁能告诉他,他这徒弟怎么有点儿不大正经?大晚上钻他被窝干什么?

  

李莲花往床榻里侧躲了躲,“你…你你你…你这是干嘛呀?”

  

“我要——以下犯上。”方多病用胳膊把人捞进怀里,吻了下李莲花的额心,轻声道:“睡吧。”

  

李莲花这下可算是搞明白了他和方多病的关系,原来他这便宜徒弟喜欢他这个师父。

  

困意来袭,他窝在方多病怀里。少年胸膛暖烘烘的像个巨大的汤婆子,他手脚畏冷,舍不得推开。便无所谓地想着,罢了罢了,念在方多病对他言听计从的份儿上,就不跟他计较这‘大逆不道’之事了。

  

若是他能看得到,定能发现方多病眼睛里满布的血丝,还有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儿。

  

方多病眼睛干涩,灰蒙得犹如一潭死水。

  

他曾对李莲花说,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可是他没能做到。

  

他眼睁睁看着李莲花吐血,看着李莲花的身体日渐衰弱,看着李莲花离死亡越来越近,什么都做不了。

  

泪水顺着下颌隐入李莲花发间,带着少年深深的无力和道不尽的不舍。

  

十日后,李莲花在方多病怀中醒来,感受到身后不属于他的心跳,拍了下方多病环着他的手臂,“喂,醒醒。”

  

方多病猛然惊醒,听到李莲花问:“你是何人?为什么在我床上?!”

  

李莲花这家伙怎么又把他忘了,方多病心中懊恼,真是让人难过。不过没关系,他会让他重新认识他。

  

他看着一脸戒备的李莲花,道:“我叫方小宝,你叫李小花,我们是朋友。”

  

方多病又加了句,“最好的朋友。”

  

既是好朋友,那睡在一起就说得过去了。

  

李莲花也觉得自己对方多病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想来是因他二人好友的这层关系。

  

他的这位好朋友对他还是很够意思的,知道他身体不好就给他熬补药,天天变着花样儿给他做好吃的。

  

虽然他看不见,也尝不出来什么味儿,但这份儿心,他李小花收下了!

  

俗话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他也不是那不懂得感恩的人。

  

于是在喝茶时问方多病:“方小宝,你对我这么好,说吧,想让我怎么报答你啊?”

  

“真要报答的话……”方多病怔了下,道:“那就亲我一下吧。”

  

李莲花还未咽下的茶,一口喷了出来。

  

他放下茶杯,快速思索着该怎么应对,可要报答的话都说出去了,他这也不好赖账啊。

  

“我看不见,你过来点儿。”李莲花道。

  

他鬼使神差地想着:好朋友,亲一口也没什么的吧?

  

方多病蹲到李莲花跟前,牵起李莲花的手,抚上他的脸。

  

李莲花捧着少年的脸,垂首恰好吻上少年的眼睛。极轻的一个吻,已足够让少年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放松。

  

但到了余老口中的一月之期,方多病是眼睛也不敢合上了。三天三夜没睡觉,身体实在撑不住,才晕死过去。

  

醒来连鞋都没穿,就神色慌张地去寻李莲花。看李莲花坐在银杏树下逗狐狸精玩儿,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狐狸精朝他摇着尾巴叫了一声,然后石凳上的白色身影抬首望向他。

  

一张失了血色的小脸儿陷在毛茸茸的大氅里,薄唇轻启,“方小宝?”

  

听到熟悉的呼唤,方多病才觉得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一具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走到李莲花跟前,半卧半跪地伏在李莲花膝上,鼻头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从右眼流进左眼,又流入鬓发消失不见。

  

李莲花感受到膝上的重量,对这稚如孩童的行为打趣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在外边儿受欺负了?”

  

“没有,我就是……想你了。”方多病滚了下喉结,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嘶哑,他说:“很想,很想。”

  

李莲花咦了一声,嘴角一撇,“真肉麻。”

  

不过他还是带着似是无奈的温柔笑意,抬手轻抚少年的头顶,安慰他这位最好的朋友。

  

狐狸精有样学样,乖顺地把脑袋卧在李莲花脚上。

  

银杏树下的两人一狗合称为家,一个承载着少年心魂的家。

  

  

7.

尽管天材地宝不断地喂着,李莲花还是不时呕血,勉力撑了五日,连床都下不了了。

  

“小花,你不要怕……”方多病揽着李莲花喂药,声颤手抖,“喝了药就……就没事了。”

  

一碗药见了底,他将李莲花放平,为之擦拭嘴边药渍。热血顷刻间从李莲花口中喷洒而出,刺目的红染上他的手背。

  

他瞳孔骤缩,眼泪不受控制地沿着脸颊坠落,打湿锦被。

  

方多病衣不解带守了两日,李莲花还是醒来了,只是依旧不记得他。

  

“你……是谁?”李莲花有气无力地问握着他手的人。筋脉犹如正被虫蚁啃噬,密密麻麻的疼痛感遍布全身。

  

手上的力道紧了紧,一个粗如沙砾的声音响起:“我叫方多病,你也可以唤我方小宝,我……是你夫君。”

  

“骗子,”李莲花呼吸缓慢,说话断断续续:“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个男人。”

  

两个男人怎么能结为夫妻呢?

  

名唤方多病的人并没有继续解释和他的关系,只将额头抵在他腕上,道:“醒了就好。”

  

李莲花从方多病口中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他躺在床榻上行动困难,方多病便每日仔细地为他梳洗。每一回昏睡过去再睁开眼,他的手必定被方多病抓在手里,只要他想抽出,方多病立即便会醒来。

  

他清醒时,方多病会把他抱出房间透气,和他讲从前的事,讲他们是怎么在江湖上惩奸除恶匡扶正义。

  

“昨日说到我们一起坐在屋顶饮酒,”方多病眼神柔情似水地凝望着藤椅上形容枯槁的人,眼前仿若浮现月下同他把酒言欢的青影,他娓娓道:“那夜的月亮很圆,很亮,我记得还有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他忽然停顿。

  

“然后呢?”李莲花问。

  

方多病笑了笑,道:“然后我说我喜欢你,你说你也喜欢我,我们就成亲了。”

  

他昨夜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三年前便和李莲花表明心意,把人带回天机山庄成了亲。

  

院子里那棵银杏树,叶子绿了又黄,年复一年长出新的枝桠。没有南胤谋反,没有碧茶毒发,他们春日纵马踏青,夏日泛舟湖上,秋日在高台饮酒赏月,到了冬日便围炉观雪。

  

“方小宝,我记起来了,你是我徒弟,”李莲花双目无神,眼睛半睁着,胸膛是微弱的起伏,又否认道:“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们,确实好像,成过亲。”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方多病还是一字不差地听清了。

  

“你总算是记起我了。”方多病有些委屈地道。

  

他心中是欢喜的,欢喜李莲花忘记一切,仍记得他,但同时又沁出无法消解的酸涩。于是嘴角弯着,眼底是空洞的哀伤。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日,已逾余老所说的两月之限。李莲花缠绵病榻,本是奄奄一息得像随时都要断气,却忽然在某日清晨起了个大早,胃口甚好地用了一碗方多病亲自熬煮的白粥。

  

之后便坐在银杏树下用胳膊支着下巴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多病静静地靠在门边,眼中倒映着就算披了狐裘仍显消瘦的身影。过了许久,李莲花笑吟吟地望了过来,好像那双眼睛复了明,一眼就能准确找到他的位置。

  

“方小宝,今日我们骑马出去玩儿吧。”

  

明媚天晴,方多病牵来他的千里驹,在山庄门口将李莲花抱上了马。

  

两人同乘一骑,高头大马在山林间徐缓地行进着,被跛脚的拄拐老翁和放牛的黄毛小儿反超,在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停下。

  

方多病将马儿拴在树上,小鸟伴着蝉鸣啼叫,不远处是流水潺潺。

  

李莲花摸索着仰躺在晒得暖暖的草地上,道:“天空一定很蓝。”

  

方多病走到他身侧,和他肩抵着肩躺在一起,回道:“的确很蓝,草很青,树也很绿,就像是……”他们十三年前初次相见那日。

  

究竟像什么,他没有往下说,只道:“今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李莲花:“什么?”

  

方多病望着云卷云舒,道:“很久很久以前呢,有个自幼体弱多病的小孩儿,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整日闷在房里自怨自艾,觉得自己是个连剑都握不住的废物。”

  

他唇角浅笑,“可是后来啊,他遇到一个人,那人是天下第一剑客,天下第一对小孩儿说,‘倘若你能握紧手中那把剑,我就收你为徒’,自那日起,小孩儿再也没有偷偷倒掉过药,勤学苦练,身体也逐日康健。”

  

“小孩儿略大些想去找师父,但所有人都和他说他师父在一场大战中丧了命,不过他一个字也不信,他师父可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怎么会死呢?”

  

他问:“小花,你说他后来找到他师父了吗?”

  

“无论找到与否,那人如果知道这世上有人如此惦念他,一定会很欣慰的。”李莲花顿了顿,继续道:“只要有人记得,就不算是真的死去。”

  

他又道:“所以啊,方小宝,你要长命百岁,连带着我的那份儿,一起活下去。”

  

方多病眼中愕然,偏过头看向李莲花,“你……你全都想起来了?”

  

李莲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记得我有一座小楼,床下养了一条狗,院子里种了一片萝卜和青菜。”他眼皮变得沉重,呼吸愈发轻缓,“后来,我遇到一个人,傻乎乎的,我说什么他都信。”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在方多病把他抱进怀中时,他说:“方小宝……我有点儿冷。”

  

方多病紧紧抱着李莲花,下巴抵在李莲花头顶上,将狐裘拢得密不透风,“这样就不冷了……不冷了……”

  

他打横抱起怀中人,焦急地往天机山庄跑,忘了自己有匹快马,语无伦次地道:“狐狸精还等着你回家呢。李莲花,你听我的,我们回去……回去再睡好不好?”

  

怀中人阖着双眸,心脏已然停止跳动。

  

方多病被排山倒海的心痛坠弯了脊背,他双膝跪地肩膀战栗,眼泪夺眶而出,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哭嚎。

  

落在草地上的人影随光线变化又倾斜了几分,一缕微风吹过树梢,怀中人眼睫微微颤了一下,方多病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一日,痛苦的哀嚎声响彻云天,惊落了枝头没站稳的麻雀。

  

  

  

番外1——多愁公子

  

茶馆里,随着拍案声响,故事便在说书人的一字一句中开场了。

  

“今日,老夫便为诸位讲一讲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多愁公子。”

  

老者站在高台之上,两手撑着齐腰高的案台,道:“多愁公子,本名方多病,原本是个被大夫断定活不长的病秧子,谁料他八岁时,病症奇迹般地好了。十八岁那年闯荡江湖,遇到隐姓埋名的李相夷,便拜之为师。”

  

“二十岁那年,他已是江湖翘楚,无人不知多愁公子的名号。到二十二岁时,他失踪了一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再次步入江湖,他一路打上万人册,成为了天下第一。”

  

“哎?那他师父去哪儿了?”台下一人仰着头问。

  

老者知道的事其实全凭道听途说,拼凑来的,但他有多年讲书经验,眼中一点慌乱也不见,镇定地饮了口茶,看向提问的那人,胡诌道:“那自然是功成身退,隐居山林了。”

  

“咱们接着讲回这多愁公子。”老者捋着胡子,目光扫过台下众人,道:“自他重出江湖,哪里有江湖中人作恶,哪里便能看得到多愁公子的身影。上个月,他在恶人谷大战十大恶人,那十大恶人自戎狄而来,号称世间无敌手,可联合起来也不是多愁公子的对手,到最后尽皆伏诛。”

  

“正所谓,多愁公子现,恶人抱头窜呐!”

  

台下的听众纷纷拍手叫好,唯有一人静坐不动。他穿着粗布麻衣,喝着茶馆里最廉价的清茶,长凳上斜立着一把剑,此剑名为‘尔雅剑’,正是多愁公子的佩剑。

  

方多病抬步走出茶馆,飞身前往城外玉黄山。

  

上个月他在恶人谷并未尽除十大恶人,跑了一个,他追踪了一个月,这两日才在附近找到那人的踪迹。

  

那人名叫雷烈,位列十大恶人第二,靠吸人内力练功,样貌丑陋不堪,现在十有八九躲在哪个山洞里盘算怎么将他的内力据为己有。

  

他在山上发现一滩血迹,沿着血迹来到一个漆黑山洞,果然在里面找到了雷烈。

  

雷烈正抱着一条鲜血淋漓的人手啃食,肿胀黑紫的脸配上那张血盆大口,让人作呕。

  

“真恶心。”

  

雷烈循声望去,眼中惊恐,“方多病!?”下一瞬便往山洞更深处跑去。

  

方多病不再是当年的莽撞少年,警惕地跟在雷烈身后,来到山顶。

  

山风猎猎作响,方多病不想知道雷烈搞的什么鬼,只想早点结束战局。他拔剑刺向雷烈,雷烈提刀相搏。

  

三个来回后,雷烈砰然倒地,口吐鲜血。

  

方多病迈着步子走到他身边,举起的剑还没落下,只见从雷烈口中射出一根针,他侧身及时避开,脖子上还是被那根针划破了一个极浅的伤口。

  

中原人知雷烈阴险,却不知其擅长制毒,满身黑紫毒疮便是糟了反噬所致。

  

他旋即感到头晕目眩,耳中轰鸣不止,眼前一阵阵发黑,抬起头看到雷烈站起身向他冲了过来。

  

紧接着腹部一片冰凉,他被雷烈一刀捅了个对穿。

  

“方多病,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话音落,雷烈拔出刀,一脚将他踢下悬崖。

  

方多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掷出尔雅剑,一剑刺中了雷烈的脖子。

  

他不断地下坠,下坠,落入江水之中。周遭一片漆黑,耳畔归于寂静。

  

突然眼前闪现一道白光,他看到一棵满枝金黄的银杏树,李莲花站在树下笑盈盈地望着他,说:“方小宝,愣着干吗呀?回家了。”

  

方多病握紧脖子上装着二人发丝的荷包,眼里漾着缱绻笑意,声音轻柔:“好。”

  

  

  

番外2——新科状元

  

新科状元柳文墨儿时的梦想并不是做官,而是做一代万人景仰的大侠。只是他家中父母年迈,又无银钱,实是不能前去拜山习武。

  

因此,他儿时最喜欢听住在村东头的老爷爷讲李相夷的故事。长大后,他靠卖字画赚了些银子,便去茶馆听说书人讲多愁公子方多病。

  

他以为那些江湖人士离他很远,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见到大名鼎鼎的多愁公子。

  

他那日刚好准备了些字画,打算拿到城中卖,谁知还没等他进城,一个形如怪物的人把他给抓了。

  

到了山洞才知道,被抓的不止他一人。

  

兴许是嫌他太瘦弱,那怪物没有先吃他。

  

他亲眼看那怪物一刀把一个大块儿头抹了脖子,又生生扯下来一条手臂,吓得直接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听到那怪物大喊了一声‘方多病’,登时便清醒了,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腰间挂剑的背影。

  

他自是十分想见一见这位多愁公子,但又实在害怕那怪物,所以远远地躲在山洞外的灌木丛里,若多愁公子走出山洞,他就瞧上一眼。

  

不过他等到夕阳西下,也没见多愁公子和那怪物一面,于是大着胆子,钻进了山洞。

  

等顺着山洞到了山顶,看到崖边倒下的怪物,还有怪物喉中插着的剑,他便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可叹多愁公子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啊!

  

自那日后,江湖上再没人见过多愁公子。

  

五年后他高中状元,因不愿受拉拢,被调任到地处偏僻的江陵城做官,虽无大富贵,但全家尚不缺衣少食,他已很是满足。

  

一日,他随母亲上山礼佛,母亲去偏殿听大师讲经,他在殿外等候。

  

东殿门前有一棵据说历经三朝的银杏树,时值深秋,蝉鸣已歇,银杏叶落了遍地金黄,堪称一幅金秋盛景。

  

树后有个身穿靛蓝僧衣的扫地僧,正清扫着簌簌落叶。

  

柳文墨越看越觉得那扫地僧熟悉。

  

是在哪里见过呢……

  

读书多年,他自认记性比一般人要好些,越是想不起来,就越要逼着自己想起来才肯作罢。

  

他想了好一阵儿,终于记起五年前山洞里匆匆一瞥的背影。

  

心头既惊又喜,快步走到银杏树下。

  

距离不断拉近,他看到了那扫地僧的样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带了点儿柔和,不像个江湖侠士,倒更像个白面书生。

  

离扫地僧三两步时,他激动难掩,说:“我就知道,多愁公子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怎么会死呢?公子果然还活着!”

  

扫地僧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他,一手持笤帚,一手立于身前,缓缓开了口。

  

对他说:“施主想是认错人了,贫僧法号‘一念’。”

  

  

  

  

  

  

  

  

  

——————

-End.


小沙弥问:“一念师兄,你每日跪在佛前许的什么愿啊?”

僧人但笑不语,心中默念: 愿所念长安宁,往生极乐界,脱离八苦海,得永恒喜乐。


  

  

  

  

  

  

   

一只芒狗

失去李莲花三年后的某一天,睁开眼看到了絮絮叨叨的李莲花的方多病

“李莲花!”

这已是方多病做的数不清的第多少次噩梦了,梦里的李莲花呕血呕个不止,鲜红染透了半边身子。这是他失去李莲花的第三年,这三年里,日日都做着相同的梦,方多病在梦里一次又一次感受着李莲花生命的逝去。

三年了,还是习惯不了,每逢此时,都逃不过被惊醒。

方多病睁眼,果然枕边湿漉漉的,可身下的异样让方多病不得不仔细的观察起了这件房屋,这并非天机山庄的陈设,但却莫名的熟悉。

自己莫不是被绑了?南胤余孽?

方多病侧身一摸,还好佩剑还在,又转而调试内力,内力未曾被封,他捉摸不透来人的目的,但想应该不会置他于死地。此时屋中没人,方多病下榻仔仔细细观察了起来,这栋两层楼高的建筑与李莲花的莲花楼倒...

“李莲花!”

这已是方多病做的数不清的第多少次噩梦了,梦里的李莲花呕血呕个不止,鲜红染透了半边身子。这是他失去李莲花的第三年,这三年里,日日都做着相同的梦,方多病在梦里一次又一次感受着李莲花生命的逝去。

三年了,还是习惯不了,每逢此时,都逃不过被惊醒。

方多病睁眼,果然枕边湿漉漉的,可身下的异样让方多病不得不仔细的观察起了这件房屋,这并非天机山庄的陈设,但却莫名的熟悉。

自己莫不是被绑了?南胤余孽?

方多病侧身一摸,还好佩剑还在,又转而调试内力,内力未曾被封,他捉摸不透来人的目的,但想应该不会置他于死地。此时屋中没人,方多病下榻仔仔细细观察了起来,这栋两层楼高的建筑与李莲花的莲花楼倒是有几分相似,可屋中陈设却精致了不少,多的是精妙的机关之术,竟是与天机山庄的大抵相仿。

方多病疑惑更甚,还不待他细细琢磨,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貌似还跟了只狗?

 

方多病侧身多躲在门后,待人走近之时用剑鞘抵在那人的颈肩,厉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本少爷为何会在此处?你究竟有何目的?若是从实招来本少爷免你受那皮肉之苦!”

 

可在方大少爷看清来人面容之后,手中一时不稳,佩剑掉落在地上,他就这么怔怔的看着来人,梦里多少次偷偷描绘的容颜,此刻竟是这么鲜活的站在他的身前。他想,自己莫不是中了什么迷药,竟会在此处看见李莲花。

“干什么啊,方小宝?”李莲花揉了揉被抵红的肩膀,又看着地上自己刚从镇上买回来的猪肋排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的午饭没有着落咯,“刚买的排骨,你知道多少文吗?这下好了,午饭吃什么啊方小宝?”

方多病看着眼前一顿噼里啪啦、一刻也闲不下来的嘴。

是熟悉的声音,是熟悉的脸孔,是日思夜想、每日闭眼皆见的那个人,方多病觉得自己在做梦,但终于不是以往那般的噩梦,这是头一回,方多病在梦里见到了身康体健还小嘴叭叭讲个不停的李莲花。

“喂?你没事儿吧方小宝?”李莲花见方多病从自己进门就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疑惑的出声问道。

莫不是昨夜自己新研制的糖醋茄子牛肉将这小子毒傻了?啊?他没想到会有这个功能啊,怪不得昨日方多病吃了晚饭后就说自己头晕想睡觉,感情是被自己给毒了啊?

罪过罪过啊!

李莲花见状也不管躺在地上被狐狸精啃的面目全非的、自己在肉摊上和李大娘争了半个时辰才买来的上好的肋排,忙要上前将方多病扶到床上。

“李莲花?”

方多病愣愣的出声道。

他方才在李莲花可惜地上的排骨时狠狠掐了自己大腿好几下,清晰的痛感传来,十分明确的告诉他——这不是梦,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活生生的李莲花。

“啊?”

这是……演话本?

“方小宝?”

李莲花不确定但十分配合的出声。

下一秒方多病就将李莲花搂紧怀里,用的是仿佛要把人揉碎、揉进身体里的力道。怀里的身体是那么的真实,不再是自己以往怀里那般冰凉,这具身体是温热的,充满生机的。方多病就这么抱着,小狗似的将头埋进李莲花的脖颈,不一会儿,泪水就浸湿了李莲花的衣襟。

哭了?

李莲花推开方多病,果真是哭了,这不,鼻涕也出来了……

李莲花更心虚了,生怕真是自己下的毒,忙让人坐下,然后就想去把脉,却被方多病攥住手腕,猛地一拉就再次拥进了怀里。

啊?

完了?莫不是傻了?

李莲花欲哭无泪,哭就哭,怎么还流鼻涕啊,这身衣服看来是留不得了。

“李莲花,让我抱会儿。”

闷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带着哭腔和浓厚的鼻音,是少年人的祈求。

好吧,谁让你是方小宝呢,抱就抱吧。

 

 

 

“哎,我说方小宝,这也该抱够了吧,”李莲花这个姿势很不舒服,他是坐在椅子上被榻上的方多病搂过去的,腰疼啊,“再说了,这午饭吃什么啊?”

很不争气但却十分准时的,李莲花的肚子叫出声了。

方多病这才如梦初醒,撒开手将李莲花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再次确认这就是他的李莲花时才又站了起来,抱着李莲花就是一口亲在脸上,然后又抱起在地上专心致志吃肋排的狐狸精也是一口亲在脑门儿上。

“狐狸精?狐狸精?真的是你啊?怎么长这么胖了啊?”

李莲花扶额,看着抱着狐狸精转圈圈的方多病,看来此毒甚是棘手,甚是棘手啊。

“啊?李莲花,你说什么?”

李莲花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说完又心虚的看着还在发疯的方多病。

“你……身体有何不适?”

方多病放下狐狸精在原地来了一个大跳,“本少爷身子好着呢,倒是你啊,李莲花,身上的碧茶之毒解了吗?”

“早解了,方小宝你今日是怎么了?”

李莲花放下手中淘米的水碗,转而伸手摸上了方多病的额头。

“本少爷没事儿,来,我来做饭!”

方多病抢过李莲花手中的碗,撸起袖子就开干。

李莲花在身后摸摸鼻子,幽幽的来了一句,“本来就该你做。”

“好好好,本少爷做。”

方多病就这么背对着李莲花,他忍不住,忍不住的掉泪,洗个米手抖的不成样子,他想,若这是梦,便不愿再醒来。

 

 

 

 

 

 

“李莲花,这是你种的萝卜啊?”

方多病跟个半大孩子似的,满院子跑,一会儿逗逗李莲花,炸毛了就跑出去逗逗狐狸精,直到被狐狸精咬住手了才又跑去萝卜地里蹲着数萝卜,一个两个三个……满满一地里全是萝卜。

“方小宝!”

“踩到了踩到了,哎哎哎……”

李莲花揪着方多病的耳朵就往另一片菜地走。

“本少爷又不是故意的,疼疼疼……李莲花……”

 

 

 

 

“今晚吃鱼。”

方多病看着眼前的池塘,似是不解的回头看着李莲花。

“?”

 

“愣着干什么?捉鱼去啊。”

李莲花从身后踹了方多病一脚,力度不大,刚好助力方大少爷入水。

 

“李莲花!”

可怜我们放方公子,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就开始咕噜咕噜了。

 

“太小了。”

……

好,换一条。

“太肥了”

……

好,换一条。

“太丑了”

……

好,换一条。

嗯?

你说什么?

一个猛子再次扎进水里的方多病抬起头来,看着岸上端坐着,正悠闲的吃着西瓜逗着狐狸精的李莲花。

“太丑了。”

李莲花头都不曾抬一下,只这么说道。

“我不管!本少爷就要吃这条!”

方多病气呼呼的上岸,将手中的鱼摔在李莲花的怀里。

“哎哎哎,方小宝你干嘛呢。”

瓜掉了,狐狸精趁机叼起来就跑。

……

 

“怎么?本少爷这么辛苦的抓鱼,你拿一下都不行吗?”

 

“想吃什么鱼?”

李莲花抓起鱼就往回走。

“本少爷要吃红烧鱼!”

“太油腻。”

“那就清蒸。”

“太清淡。”

“李莲花!”

 

最后还是吃了红烧鱼,要问为什么?谁下厨谁就有发言权。

 

 

 

 

 

 

“哎呦,你要吓死谁啊,方小宝。”

李莲花半夜醒了睁眼就看见盯着自己的方多病,这可吓的不轻,今日的方多病过于奇怪。

“方小宝?”

怎么又哭了?

李莲花着急忙慌的就要去擦眼泪,却被方多病再一次握住手腕,少年人泪眼婆娑道。

“这是梦吗?”

 

“这不是梦,方小宝,你今日是怎么了?”

 

“李莲花,你可知这三年来我有多想你,我是日日想你,夜夜梦你,可看见了却又是毒发呕血的你……”

 

李莲花只当是少年人做了噩梦,便将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抚道。

“这不是梦,方小宝,你可好好看看,李莲花就在这儿,”

 

 

 

 

 

 

 

“李莲花!”

方多病再次睁眼,入眼的是熟悉的陈设,可屋内却不见人影,李莲花人呢?

方多病匆忙下榻,鞋袜都不曾穿上就到处去寻李莲花的踪迹,二楼没有,萝卜地里没有,池塘边没有。

“李莲花!”

方多病处处寻,处处不见人。

嗓子都喊哑了,可连狐狸精的狗叫声都没有,方多病颓坐在地上,是啊,李莲花已经死了三年了,自己在想什么呢,当真是可笑可悲啊。

 

 

“方小宝!我的萝卜啊!!!!!!!!”

方多病朝着声音的源处看去,一人一狗,还有落在地上的——排骨。

 

 

 

爱睡觉的猫

八斋上线,新角色解锁

好喜欢文无期!!!!

八斋上线,新角色解锁

好喜欢文无期!!!!

小娇花

【孟宴臣✖️叶子】蛾子 01

 前言:直接按照剧集最后一集续写的,可能部分细节会和原剧不一样因为剧我看的不是太认真。喜欢叶子,是按照我对他们的互动理解而展开的,比较贴作者主观

 ====================

    叶子心里大概知道,孟宴臣的车还会绕回来,即便几个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

    但她真的看见那辆熟悉的林肯跟在市政的维修车后面缓缓涉水而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尖锐的痛了。

     这痛跟以前信息永远得不到回复的时候的酸涩不一样,这痛是悔恨,是无地自容,是怨毒,是愤怒...

 前言:直接按照剧集最后一集续写的,可能部分细节会和原剧不一样因为剧我看的不是太认真。喜欢叶子,是按照我对他们的互动理解而展开的,比较贴作者主观

 ====================

    叶子心里大概知道,孟宴臣的车还会绕回来,即便几个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

    但她真的看见那辆熟悉的林肯跟在市政的维修车后面缓缓涉水而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尖锐的痛了。

     这痛跟以前信息永远得不到回复的时候的酸涩不一样,这痛是悔恨,是无地自容,是怨毒,是愤怒。

     

      车窗摇下来,他的声线在雨幕里也这样清晰:“上车。”

      但凡她有点自尊心,她就该拒绝。

      可是雨鞋里的脚趾头已经没有知觉了,她在这暴雨里站了太久,整个人都被淋的发痛——共享单车骑回家这个选项和走回家一样不现实。

      “谢谢。”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雨衣上的水顷刻把副驾驶湿透,她只好又立刻说:“不好意思啊都弄湿了。”

        孟宴臣发动车子:“没关系。”

       



        孟宴臣的车都往前开了百来米,叶子才后知后觉的说:“我不住之前那里了。”她报了一个新地址。

        孟彦臣嗯了一声,输入导航,发现有点远,于是问:“怎么搬到这么偏的地方。”

        话音落下,无人回应,孟彦臣余光瞟了一眼,发现叶子看着窗外,她上车到现在雨帽都没摘下,所以他只能看见一个黄色的后脑勺。


       

      林肯在静谧中驶在暴雨的街头,平时四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开了两个小时。

       叶子心想,这真是他们一起呆过的,最沉默的一段路。

       但这就够荒谬了,经历了那样的事情的两个人,还得坐在一辆车里,甚至他嘴里还要问出关心的话。

        他刚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甚至打了个激灵,一种ptsd吧,她脑海里立刻被他摇着酒杯说“你有什么值得我耍”的画面充满了,整个人都像被冻住。

       飞蛾住哪里,重要吗?

        她自嘲的笑了笑,眼睛继续去捕捉车窗下划下的雨点。



         车子停在了导航位置,准确的说,导航位置的一百米开外,孟宴臣望着眼前这条车开不进去的蜿蜒巷子,第二次开口:“你住这里面?”

        叶子的手已经解开安全带:“对。”

        她的视线第一次转过来,脸还是笑着的:“谢谢您孟总,回去注意安全。”

        几乎是话尾落下的同时,她人已经钻进雨幕里,车门合上的时候,打出“啪”的一声。

        孟宴臣看着她跑进巷子里,又看了一眼这片楼,把车开走了。





         叶子穿过油腻的楼道,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这是个小单间,是一间3室1厅隔出来的。之前被退学,合租的同学知道那事儿,躲瘟疫似的要跟她划清界限,她一个人负担不了房租,只能从那间屋子里搬出来。保证金也打了水漂。

        和翟淼的那个账号也废了,这么大的污点后续风险太高,两人心照不宣的把钱分了散伙。

        没得怨,她发了那么大的疯,这些是她活该。

       但散伙饭还是有收获,她大体知道了孟彦臣和他的那只蝴蝶的故事,总而言之,因着她的诬告,某种程度成全了他们的大团圆。

        翟淼很会说故事,绘声绘色,事无巨细。

        还有点阴阳怪气。

        是了,她也看不上自己。但分账这事儿,不碰面不行。

        那之后也没了联系。

        但叶子不大难受,她说过了,是她活该。

         她可以承受。


      

          其实这房子也是过渡,她自己开账号了,做了个海外视频搬运的账号。

          拿不到毕业证,她只是个高中学历,现在也不做别的念想,专心研究自媒体。

          其实她做这个挺游刃有余的,她眼光毒脑子活,嘴巴也厉害,现在海外视频搬运的这个账号已经走上轨道,接着打算做个影视剧吐槽的账号,这个更好变现。

            她一直就是强精力人,打好几份工,做好几个账号,这些都难不倒她。

            什么能难倒她呢?

            大概是分辨一个男人对你是不是真的有兴趣这件事。

君卿

前世日常

“陛下正在跟皇后娘娘用早膳。”

“陛下陪皇后娘娘去池边散步了。”

“陛下正在跟皇后娘娘用午膳。”

“皇后娘娘正在给陛下念话本子听。”

门口侍女轮流走动,消息一个接一个,也不管里面的人爱不爱听。

直到刘公亲自来了门外禀报,“陛下说今晚要宿在皇后娘娘宫里。”

终于,屋里有了动静,楚晚宁清清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让他爱滚哪去滚哪去,别来烦我就成。”

明显还在气头上,刘公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回到巫山殿,哪有什么皇后娘娘,只有一个目光炯炯盯着他进门的踏仙君:“怎么说怎么说?他让本座去见他了吗?”

“呃……”刘公深感为难,毕竟中间人是真的难做,踏仙君一见他犹豫,便知没戏,恹恹地垂下头,“...

“陛下正在跟皇后娘娘用早膳。”

“陛下陪皇后娘娘去池边散步了。”

“陛下正在跟皇后娘娘用午膳。”

“皇后娘娘正在给陛下念话本子听。”

门口侍女轮流走动,消息一个接一个,也不管里面的人爱不爱听。

直到刘公亲自来了门外禀报,“陛下说今晚要宿在皇后娘娘宫里。”

终于,屋里有了动静,楚晚宁清清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让他爱滚哪去滚哪去,别来烦我就成。”

明显还在气头上,刘公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回到巫山殿,哪有什么皇后娘娘,只有一个目光炯炯盯着他进门的踏仙君:“怎么说怎么说?他让本座去见他了吗?”

“呃……”刘公深感为难,毕竟中间人是真的难做,踏仙君一见他犹豫,便知没戏,恹恹地垂下头,“不就是随手赠了宋秋桐一箱珠宝吗?有必要气本座气到现在吗?”

踏仙君越想越难受,差点就要哭出来,“昨天晚上还不让本座进房,连窗户都锁上了!害得本座在他门口坐了一晚上!”

也没人逼着您非要在楚宗师门口坐着是不?

巫山殿的床那么大那么软,躺着不舒服吗?

刘公腹诽,面上不动声色。

“楚宗师性子向来冷一些,又久居高位难免拉不下脸来求和,陛下难免要主动些。”

“本座平日里还不够惯着他?!他要星星不给月亮本座恨不能把他捧在手里含在嘴里还不够?”

“那陛下今晚是宿在这边?”

踏仙君不答,默默在椅子上坐下。

“要不走一趟红莲水榭?”

踏仙君冷哼,“肯定又把房门锁得死死的,防本座跟防贼一样。”

“那倒也未必,方才老奴回来时楚宗师的窗户可没……”

话未完,面前旋过一阵微风,再抬头看,哪还有踏仙君的影子。

踏仙君觉得,自己为了不孤独终老那可真是煞费苦心,堂堂一个踏仙君,半夜三更还要来翻自家楚妃的窗户。

虽然他的楚妃并不领情,甚至一看见他从窗户边探出来个脑袋还作势要过来关窗。

踏仙君手掌一撑,轻轻松松越进屋里,“在等本座吗?”

楚晚宁眼瞧着他翻进来,收回视线又慢慢坐下了,懒得搭理,哼都不哼一声。

踏仙君扯走他手里的书,“不就是一箱珠宝吗?多大点事儿?本座藏宝阁的钥匙都主动交给你了!”

“嗯,藏宝阁的钥匙都交了,居然还能随手送出一箱珠宝,果然是阔气得很。”

踏仙君:“……”

楚晚宁手上没了东西,起身往床铺走。

踏仙君又不依不饶地追上去,“本座已经让人又把那箱珠宝拿回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咱们自己留着行不行?”

“你送完她的东西又转头来送我?”

踏仙君:“……要不本座还是去门口睡吧?你再消消气?”

楚晚宁走到床边脱外衣,踏仙君扒着屏风,想上前帮忙又怕楚晚宁动手。

“睡门口干嘛?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滚回你的巫山殿。”

“你是在心疼本座吗?门口真的好冷啊!本座昨天晚上被冻了一晚上呢!”

信了踏仙君的邪。

楚晚宁可半夜偷偷看过了,某位帝君开着结界抱着门框睡得可安稳了。

“看在本座昨天晚上冻了一晚上,要不今天晚上本座就在你房里打个地铺好不好?”

昨天睡屋外,今天睡屋里,明天就能睡床上。

踏仙君喜滋滋,拖了楚晚宁的枕头和被子就要往地上铺。

“你把被子都拿走了我睡哪里?!”

“那……要不本座分你一半?”

这怎么分一半,还能剪开不成?

“铺回去!”

“哦。也没事,没铺东西本座也能睡。”

楚晚宁瞪他一眼,“谁让你睡地板了……”

ㅤㅤㅤㅤㅤ

“问灵十三载,等一不归人”

“问灵十三载,等一不归人”

并非明珠

以前的女主可以随手拔一根发钗送人,现在的女主只有拔头发了


片源:

上错花轿嫁对郎

黄奕 饰 李玉湖

小李琳 饰 杜冰雁

涓子 饰 昌平公主

妆造:杨树云


武则天

刘晓庆 饰 武则天

郑爽 饰 王皇后

李建群 饰 徐惠

梁丽 饰 太平公主

茹萍 饰 上官婉儿

苗乙乙 饰 贺兰氏

主角化妆师:毛戈平

妆造:杨树云

服饰:李建群


唐明皇

林芳兵 饰 ...

以前的女主可以随手拔一根发钗送人,现在的女主只有拔头发了




片源:

上错花轿嫁对郎

黄奕 饰 李玉湖

小李琳 饰 杜冰雁

涓子 饰 昌平公主

妆造:杨树云


武则天

刘晓庆 饰 武则天

郑爽 饰 王皇后

李建群 饰 徐惠

梁丽 饰 太平公主

茹萍 饰 上官婉儿

苗乙乙 饰 贺兰氏

主角化妆师:毛戈平

妆造:杨树云

服饰:李建群


唐明皇

林芳兵 饰 杨玉环

李建群 饰 武惠妃

周洁 饰 赵丽妃

严敏求 饰 太平公主

服饰:李建群 

妆造:杨树云



电影杨贵妃

周洁饰杨贵妃

李建群 饰 武惠妃

服饰:李建群 

妆造:杨树云


bgm:故人叹  吴琼原唱版

明驿墙

【给师姐换个剧本,谁当仙督还不一定呢】


脑洞激情混剪。

新剧本大概是嫂嫂带着小叔子搞事业,中途嫌弃小叔子谈恋爱决定自己亲自下场搞的故事。

师姐和阿瑶不是CP哦。CP轩离曦瑶,感谢聂导客串。 

【给师姐换个剧本,谁当仙督还不一定呢】


脑洞激情混剪。

新剧本大概是嫂嫂带着小叔子搞事业,中途嫌弃小叔子谈恋爱决定自己亲自下场搞的故事。

师姐和阿瑶不是CP哦。CP轩离曦瑶,感谢聂导客串。 

叆叇是鲸鱼啊

我的天啊!!!

这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我的天啊!!!

这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掉渣小面包

【忘羡】宝贝

婚后


魏无羡被蓝忘机洗干净之后塞到了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那人mi离的眼睛半睁着,嘴巴微张hu出zhuo热的气。


“二哥哥...真是愈发的优秀了,平日里背着我看了不少书吧....”魏无羡蹭入蓝忘机的怀里,贴着他温暖的胸膛邪笑着。


蓝忘机神色温柔,宠溺的眼神一眼便能将人溺死了去“嗯,都是你买的。”


魏无羡笑的更欢了,他吻了吻蓝忘机的颈侧,有一小会没了动作。


正当蓝忘机以为他熟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见魏无羡问道“蓝湛,你喜欢小朋友吗?”


蓝忘机低头看他,乌黑的头发铺满了枕头...

婚后

 

魏无羡被蓝忘机洗干净之后塞到了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那人mi离的眼睛半睁着,嘴巴微张hu出zhuo热的气。

 

“二哥哥...真是愈发的优秀了,平日里背着我看了不少书吧....”魏无羡蹭入蓝忘机的怀里,贴着他温暖的胸膛邪笑着。

 

蓝忘机神色温柔,宠溺的眼神一眼便能将人溺死了去“嗯,都是你买的。”

 

魏无羡笑的更欢了,他吻了吻蓝忘机的颈侧,有一小会没了动作。

 

正当蓝忘机以为他熟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见魏无羡问道“蓝湛,你喜欢小朋友吗?”

 

蓝忘机低头看他,乌黑的头发铺满了枕头,头顶上一根俏皮的呆毛顽强地立着,他轻轻揉了揉道“你喜我便喜。”

 

魏无羡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那便是喜欢,难怪今天逛集市的时候,我逗小朋友玩,那小孩一笑你便愣住了。”

 

“怎么办啊二哥哥,我又不会生...”

 

蓝忘机心里突然便酸酸的,他吻了吻魏无羡的脸颊,带着些哄人的意味,柔声道“不必,有你便好。”

 

魏无羡瘪瘪嘴“那不行,小朋友就像宝贝似的,多可爱啊,你喜欢我就要给你造,我要造个小蓝湛。”

 

蓝忘机生怕他乱来,于是道“你便是。”

 

魏无羡:“是什么?”

 

蓝忘机:“...”

 

魏无羡:“说嘛说嘛说嘛我的好哥哥...”

 

蓝忘机耳根微微发红,轻声道“宝贝。”

 

魏无羡顿时便像条鱼似的在蓝忘机怀里翻滚起来“二哥哥你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还想听你再叫一遍!”

 

蓝忘机笑了笑道“你就是我的小朋友。”

 

魏无羡捧起蓝忘机的脸就要亲,蓝忘机也不躲,被魏无羡啵了一脸的kou水,正当蓝忘机浑身起火的时候,忽然发觉魏无羡chuan息声加重了。

 

他瞬时便紧张起来,刚想发问,魏无羡便贴着他的耳根道“二哥哥...好哥哥...蓝湛哥哥...我好像还没吃饱...再喂我一点好不好...”

 

于是第二天,静室里只能看见魏无羡露在被子外的小半颗脑袋和为了照顾起不了chuang的人麻烦兄长代早课的蓝忘机。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熟睡的脸,思绪飘到昨天的彩衣镇,他之所以愣神,是因为那个小孩笑起来有魏无羡的影子。

 

他的眼里只有他。

 

 

————————————————

 

醉酒后的叽叽对着脸蛋粉粉的可爱到爆炸的羡唱:你永远是我的宝贝~宝贝宝贝~宝贝宝贝~

 

羡扑上去:我的宝儿!!!!

 

工具人蓝曦臣:那我走???

 

 

掉渣小面包

【忘羡】双向

婚后


蓝忘机受伤了,夜猎的时候不慎被妖兽的利爪刺穿了肩膀,流了不少血。


但这伤势对他来说,只需要运转灵力,好好休息一晚便没了大碍,但因为失血脸色与平时相比略显苍白,稍微昏睡了一会。


魏无羡一晚上没说话了,蓝忘机睡着的时候他便坐在小桌子旁边魔怔了似的画符篆,右手的五根手指都没逃过被他咬破的命运。


不到一炷香蓝忘机便醒了,刚睁眼还迷糊,看到魏无羡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的,隐隐还有些吸鼻子的声音。


他吓得连痛觉都消失了,掀开被子走到魏无羡背后,轻轻扶住他的肩膀。


魏无羡因为太专注...

婚后

 

 

蓝忘机受伤了,夜猎的时候不慎被妖兽的利爪刺穿了肩膀,流了不少血。

 

但这伤势对他来说,只需要运转灵力,好好休息一晚便没了大碍,但因为失血脸色与平时相比略显苍白,稍微昏睡了一会。

 

魏无羡一晚上没说话了,蓝忘机睡着的时候他便坐在小桌子旁边魔怔了似的画符篆,右手的五根手指都没逃过被他咬破的命运。

 

不到一炷香蓝忘机便醒了,刚睁眼还迷糊,看到魏无羡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的,隐隐还有些吸鼻子的声音。

 

他吓得连痛觉都消失了,掀开被子走到魏无羡背后,轻轻扶住他的肩膀。

 

魏无羡因为太专注了,吓得一惊,懵懵地转头,一双爬着血丝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蓝忘机“蓝湛,你醒啦...”

 

蓝忘机先前以为他在哭,现在看上去像是吓到了,他往小桌子上一看,呼吸都漏了一拍。

 

那一张小小的桌子上铺满了符篆,鲜红的笔迹刺痛了他的双眼,也不知道这个小傻子画了多久,流了多少血。

 

蓝忘机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右手,放在唇边轻吻“魏婴...”

 

“嗯?怎么了?哦,我给你画符呢,防身用,还差一些,我画完了再给你介绍介绍用途哈,你再歇会去,小心伤口!”魏无羡把手抽回来,又开始画符,动作幅度小,补符的细节。

 

蓝忘机心里抽痛,看着一桌子的符篆,急的把魏无羡抱起就走。

 

魏无羡在他怀里直扑腾,却因为怕碰到伤口幅度很小,直到蓝忘机把他放到床上,他就从蓝忘机的臂弯下准备溜走。

 

蓝忘机眼疾手快地扯住魏无羡的衣角,蓝家臂力不容小觑,魏无羡近乎是摔回了蓝忘机怀里。

 

“魏婴,听话,休息。”

 

魏无羡在他怀里低着头,呼吸越来越重,浑身都有些颤抖,蓝忘机轻轻捧起他的脸,便看见魏无羡通红的眼睛,躲闪的眼神。

 

蓝忘机心都碎了,喉头哽住“不怕了,我在...”

 

魏无羡赌气般地把头扭开,不争气的眼泪跟豆豆似的往下掉“蓝湛,求你了...让我画完好不好?求你了...”

 

“魏婴..你...”

 

魏无羡趁着蓝忘机动摇,逃跑似的回到桌前,狠狠将自己左手手指都咬破,画的更起劲了。

 

为什么每次他遇到危险时,蓝忘机在身边他都能毫发无损,可这次真到了蓝忘机力不从心时,自己却没能保护好他。

 

这次魏无羡没法原谅自己。

 

“呼~画完了!蓝湛你看,这个是防御的,这张是攻击,这张是躲避,这个是召唤我的....”魏无羡叽叽喳喳说了好久。

 

说完后,小心翼翼地把叠好放进一个小锦囊里,紧紧系在蓝忘机的外袍上。

 

蓝忘机的眼睛从来没离开过他,等魏无羡固执地干完他的事,便把人打横抱起,毫不留情地塞进被子里,紧紧握住他因为失血冰凉苍白的双手。

 

“魏婴,别这样。”蓝忘机顿了顿又道“我不会有事,不必自责。”

 

魏无羡惨白着一张小脸,若是不清楚状况的还以为受伤的是他。

 

他仔细地盯着蓝忘机的伤口看了一会,心疼的要命,只有十根手指伤口火辣辣的痛感才能让他稍感安慰。

 

“别伤害自己,我会生气。”

 

“我也会生气!”魏无羡气呼呼道。

 

蓝忘机叹了一口气,将所有的话都藏进细吻里,密密麻麻的吻抚平了炸了毛的爱人,喝了口茶后水润的唇贴上魏无羡干的发白的唇瓣,温柔地润着。

 

“是不是很怕?”

 

“嗯..很怕很怕很怕很怕很怕。”

 

“所以,以后不要生病,不要受伤,多爱惜身体,我和你一样,也会怕。”

 

魏无羡咬着下嘴唇,支支吾吾道“知...知道了...知道了...”

 

“好了,快睡,身体都捂不热了,再乱想我会生气。”蓝忘机道。

 

魏无羡的确没什么精神,被蓝忘机拍着拍着就迷糊过去了,蓝忘机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心里酸涩,心疼地叹了口气。

 

世人都说魏无羡成为蓝忘机的道侣是他三生有幸。

 

可他们没人真正知道

 

忘羡的爱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翻山越岭

 

而是珍贵至极的双向奔赴。



————————————————

最近找不到状态了,写的好辣鸡,好烦。


今天动漫出了哦,大家都看了吗。

 


 

王哪跑

【温周】关于日子

01 关于俗人

温客行喜欢桃花,就像他喜欢粉色一样。

按说像他这样从鬼谷的万丈深渊里爬上来的疯子,仿佛对这些脆弱的东西没有好感才对。

但可能因为长久的看不见光亮,反而更对这些美好情有独钟。

现在回了四季山庄,温客行就不知道从哪里做了一堆粉色的衣衫,每天换着穿。

重建的时候后山的那一大片桃林他又花了不少功夫,能救则救,等到救不了的就移过来树苗重新栽上。

等到春天,漫山遍野的花瓣飘飘洒洒,好不惬意。

温客行穿着桃粉的衣衫,手拿折扇,端着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

“阿絮!”

周子舒把手上的箩筐放到一边,看着站在对面的温客行。

满山的桃花都不如他一个人风华绝代。

温客行对他笑的温...


01 关于俗人

温客行喜欢桃花,就像他喜欢粉色一样。

按说像他这样从鬼谷的万丈深渊里爬上来的疯子,仿佛对这些脆弱的东西没有好感才对。

但可能因为长久的看不见光亮,反而更对这些美好情有独钟。

现在回了四季山庄,温客行就不知道从哪里做了一堆粉色的衣衫,每天换着穿。

重建的时候后山的那一大片桃林他又花了不少功夫,能救则救,等到救不了的就移过来树苗重新栽上。

等到春天,漫山遍野的花瓣飘飘洒洒,好不惬意。

温客行穿着桃粉的衣衫,手拿折扇,端着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

“阿絮!”

周子舒把手上的箩筐放到一边,看着站在对面的温客行。

满山的桃花都不如他一个人风华绝代。

温客行对他笑的温软,那双之前常常含着恨意的眸子此刻满眼都是温柔的爱。

周子舒冲着温客行招招手,从怀里掏出来块帕子,给温客行拍打拍打衣摆上沾上的桃花。

“又弄了一身的花,等你回去看阿湘说不说你,敢情不是你打理衣裳。”

“阿湘今天就跟着姓曹的那小子回来了,她最喜欢吃我做的桃花姬了,我给她备点。”

对于顾湘,周子舒知道小丫头在温客行心中是什么地位。

如果说周子舒是温客行晦暗人生中的一束光亮,让他有了重返人间的勇气的话,那顾湘更像是在地狱中幸得的一朵娇花,需要用心呵护,让他紧紧抓住,不至于沦为疯魔。

回到山庄,温客行把周子舒安顿好,给他放好果子茶水,又叫张成岭过来伺候着觉得没问题了才拿起一边的竹篓。

“阿絮,你就在这儿歇着,要是困了就回房睡觉,我去给阿湘做桃花姬,很快的。”

“去吧,我等你。”

周子舒看他这忙前忙后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什么时候这冷心冷情的鬼谷谷主也成为了这洗手作汤羹的世间俗人了?

 





02 关于温柔

周子舒自认自己不是个温柔的人,无论是前十几年在天窗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还是之后卷入琉璃甲遇上张成岭,都是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子。

而温客行更不用说了,一个鬼谷谷主,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伙,指望他温柔,可能性也不大。

但周子舒最近越来越觉得不对。

他堂堂天窗之首,怎么心软了不少。

具体从哪里开始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阿絮!”

温客行远远举着盘马蹄糕跑过来,周子舒就看着他往自己这边跑。

周子舒一直盯着温客行那张算得上是祸国殃民的脸出神,直到温客行的手碰到自己脸的时候,周子舒终于想明白了。

全是因为这玩意儿!

只要和温客行有关,我就下不去手了!

周子舒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当了这么多年的天窗首领,怎么一看见温客行那张脸就心软了呢?

“阿絮,你看,我新做的马蹄糕!你试试!”

温客行像献宝一样把那碟子马蹄糕端到周子舒面前。

周子舒还没缓过神来,就让温客行得了空隙,直接把糕点塞到自己嘴里了。

等到琢磨出来嘴里一股子甜味这才缓过神来。

好像从自己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的时候自己就不对劲了。

一次又一次的因为温客行改变自己的选择,学着努力活着,学着再爱这个世界一次,学着陪在他的身边。

“很好吃。”

 





03 关于活着

温客行九岁入鬼谷,鬼主八年,一心只为复仇,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活下去,所有的计划里面全都是同归于尽的狠辣。

后来,他在二十九岁那年的岳阳城,遇见了他命中注定的人,周子舒。

周子舒就像是照进他晦暗人生的一道光,让他一次次的打破自己的坚持,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条回人间的路,干干净净的和他的阿絮回四季山庄过一辈子。

然后,他开始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因为周子舒的出现,他开始想起来自己被自己埋在脑海深处的本能。

爱一个人的本能。

温客行不知道怎么算的上是喜欢,于是他去问喜丧鬼。

“喜欢啊...你一见到他,就有说不完的话,你迫不及待的把你所有的东西都跟他展示一番,你想着只要他好,你做什么都行。”

听完喜丧鬼的话,温客行确定自己喜欢周子舒了。

所以,他连夜改变了自己的计划,以鬼主的身份假死,又以四季山庄二弟子的身份出现。

他想好好的和他的阿絮一起活下去。

可是,他更想让周子舒活下去。

所以他在武库拿着他的索命符笑的那么开心,因为终于可以救他的阿絮了。

经脉寸断昏迷的前一秒,温客行有些遗憾,不能和周子舒一起慢慢变老了。

等到半年后在雪山醒来的时候温客行只觉得上天还是没有抛弃他的。

也不枉他上武库前去供了一百零八盏长明灯。

“阿絮,我们慢慢的活着啊。”

“嗯,我们都好好活着。”





 

04 关于日子

张成岭早就下山历练,如今在江湖上也算是赫赫有名,前段时间还带回来一个姑娘说要让师傅师叔掌掌眼,自家宝贝徒弟成了家,周子舒就甩手掌柜一样,赶紧把庄主之位给了他,自己和温客行过上了养老的生活。

曹蔚宁陪着顾湘跑了不少地方,后来就在四季山庄山脚下开了家胭脂铺子,生意倒也红火,年前顾湘刚生下个姑娘,温客行抱着刚出生的小丫头,又哭又笑,自己养大的孩子现在都当娘亲了。

前几年叶白衣逢年过节必来蹭饭,温客行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还是给他做了一大桌子好菜,还包了好多猪肉白菜馅的饺子,紧着叶白衣吃。只是见他一次头发比一次花白的厉害,最近两年都没怎么见过他了,还是成岭有时候听到哪个酒楼说又遇见个绝世饭桶,这才知道,叶白衣还活着。

而温客行和周子舒自从六合神功大成之后,生死也只不过是云烟,他们还真活成了两个老怪物,前半辈子两个人都过得太累太苦,现在什么也不用他们操心,终于能慢悠悠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05 关于他们

温客行寻见周子舒是在后山一棵开的特别大的桃树底下。

他穿着身浅绿色的长袍,躺在树下,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

“阿絮?”

周子舒没睁眼,拍拍身边的空地。

温客行就也懒洋洋的躺下,顺便把周子舒扯到自己怀里让他靠的舒服一点,又抄起放在一边的酒壶抿了口。

是山下酒娘酿的青梅酒。

“阿絮怎么喝起这个来了?”

“换换口味也不错。”

“倒也是。”

温客行看周子舒半天没回应,低头看了一眼,周子舒抓着他袖子,又睡了过去。

他摸摸周子舒的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拢了拢怀里的周子舒,也闭上眼睛。

“醒了?”

“还是有点困。”

温客行悠悠转醒,拢了拢周子舒的衣襟,就对上一双眼睛。

周子舒收起来酒壶,扯扯身边温客行的袖子。

“走啦。”

“干什么去啊?”

“喝酒晒太阳,干什么不行。”









上官绾绾

【玉露同人】和离(5)

自润玉简政放权之后,邝露多了很多空闲的时间,不需要一副心思全扑在朝事上。


如今她一般上午不会来七政殿,应他的要求,中午再带着午膳过来。


今天做了新的点心,就来早了。


上次润玉的告白邝露并没有接受,她坚持认为,那千年的时间差让他出现了错觉,若此时僭越,等他清醒的那一天,他们便连君臣也做不成了。


她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跟他冷静、理智、客观地分析他为什么会“误会”自己喜欢她。


期间他一直笑得温润,偶尔点点头附和,偶尔顺着她的话趁机赞美几句。


说到最后,他的结论是。


“听完仙子此番分析,我似乎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


“明白了,如何才能获取仙子芳心...

自润玉简政放权之后,邝露多了很多空闲的时间,不需要一副心思全扑在朝事上。


如今她一般上午不会来七政殿,应他的要求,中午再带着午膳过来。


今天做了新的点心,就来早了。


上次润玉的告白邝露并没有接受,她坚持认为,那千年的时间差让他出现了错觉,若此时僭越,等他清醒的那一天,他们便连君臣也做不成了。


她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跟他冷静、理智、客观地分析他为什么会“误会”自己喜欢她。


期间他一直笑得温润,偶尔点点头附和,偶尔顺着她的话趁机赞美几句。


说到最后,他的结论是。


“听完仙子此番分析,我似乎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


“明白了,如何才能获取仙子芳心。”


“殿下!”


润玉摸摸她的头,轻言道


“我似乎,理解了你,看清了‘他'”


被拒绝后,润玉一点儿也不恼,继续做他想要做的事。


拉着她去凡间游船、送她红色的衣裙和首饰、亲自跟太巳仙人学酿酒,在璇玑宫种她喜欢的茉莉花,甚至把那盆昙花送回了花界。


“它在天界不开花,自有它的开花处”送走的时候,润玉说。


————


邝露摇摇头,分神了。


她继续往里走,听到七政殿里有动静。


她并非故意偷听,就是刚好走到门口了。


啪!


一本奏折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天帝陛下望着跪在下首的臣子,冷冷地开口。


“本座看你,是想去陪你姐姐了,这种纰漏再出一次,你也到忘川去吧,天后心善,本座不会。”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邝露在门外,目睹了这一切。


里面跪着的仙君她认识,他的姐姐当年是因为意图勾引天帝,被发配到忘川的。


邝露知道润玉这个月来把这一千年的历史都补了个遍,但这一段不太光彩且微不足道,明明是没有记入编年鉴的。


千年前的润玉,不该知道跪着的这个小朝臣的姐姐,在忘川。


此时邝露再抬眼,直直对上了润玉。


“邝露”


对方也看到了她。


第一次


天后不作任何行礼回应,扭头就走。


————


“邝露”


“邝露”


“天后!”


七政殿内被下了禁忌,不能瞬移,邝露一路往外跑,跑不过追出来的润玉。


路上的仙君纷纷侧目,他们的印象里,天帝天后相敬如宾,从未出现过这种陛下追着天后跑的情况。


看着一眼周遭的人,邝露不得已停了下来。


“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等她说完这句,润玉已经追出来抓到了她的手。


“邝露,我……”


“陛下,请容臣妾告退”邝露的态度强硬得很,也是,她最讨厌的,就是他有事瞒着她。




润玉看了看周围的人,在这里说话不合适。


“我们回璇玑宫”


“不劳陛下操心,臣妾有自己的寝宫”


她能在他面前发泄情绪,他很开心,在他印象里,邝露永远在身后默默付出,无论是当上元仙子,还是当天后。


或许是他念及此处。严肃的表情松动了些,他的天后看起来更加生气了。


无奈,润玉施法带她瞬移到了布星台上。


白天的布星台没有人,没有星宿,唯有烈日。


邝露闭着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轻轻地脱开被他抓着手腕的手。


她自嘲地意识到,最近这个月真的是过的太舒服,舒服到忘了规矩、忘了本分、忘了君臣。


喜欢包容她的,是千年前的润玉,而不是眼前的天帝。


虚幻的梦境,该醒了。


“恭迎陛下,臣刚刚以下范上,请陛下责罚”邝露跪了下去,她能肯定,他已经都记起来了。


“邝露,你不必如此,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陛下既然已经想起来了,那也便不需要臣的辅助,臣告退”邝露倔强地且无礼打断了他。


在润玉面前,邝露从来都是克制的、冷静的,就算自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天后,这千年来也落落大方地做了一个优秀的天后。


但她今天忍不了,她不知道他是何时想起的,忍不了他将她的感情看作一个笑话,还继续违心地做那些迎合她的事情。


是可怜她吗?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邝露,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了,陛下,够了。”跪在地上的邝露努力憋回不该有的眼泪,那是她最后的自尊。


她抬起头,坚定地说


“陛下,我们和离”


————


喜欢的亲可以点个【关注】鼓励一下吗?


吸个粉


另我还有几个完结长篇《庆余年》言冰云沈婉儿同人。


发糖轻松文


喜欢的也可以关注一下


谢谢来看文的亲


笔芯

上官绾绾

【玉露同人】和离(1)

《流年》卡文中,插发一个新短篇,预计一周更完。


————


头很痛,这里是璇玑宫吗?


这里分明是璇玑宫,可是为什么床榻和窗幔都不一样了。


再眨眨眼,自己的床头,怎会倚坐着一个华服仙子,只见她浅睡着,看起来很累很累,看这侧脸,还有点脸熟。


头好疼,浑身都疼。


“水……”


床头的仙子马上清醒过来


“陛下,您醒了”


陛下?


谁是陛下?


————


一刻钟后


“岐黄仙官,如何?”


“回天后的话,陛下身体并无异样,臣也查不出为何会突然晕厥,更查不出……或许待臣回去再详阅典籍,看有无所指”


“罢了,仙官,此事……”...


《流年》卡文中,插发一个新短篇,预计一周更完。


————


头很痛,这里是璇玑宫吗?


这里分明是璇玑宫,可是为什么床榻和窗幔都不一样了。


再眨眨眼,自己的床头,怎会倚坐着一个华服仙子,只见她浅睡着,看起来很累很累,看这侧脸,还有点脸熟。


头好疼,浑身都疼。


“水……”


床头的仙子马上清醒过来


“陛下,您醒了”


陛下?


谁是陛下?


————


一刻钟后


“岐黄仙官,如何?”


“回天后的话,陛下身体并无异样,臣也查不出为何会突然晕厥,更查不出……或许待臣回去再详阅典籍,看有无所指”


“罢了,仙官,此事……”


“臣明白,臣告退”


润玉躺在床上,根据床头仙子惊讶的表情、房间的装饰、医官的话,他对当下的处境已经猜出了七八成。


他现在的记忆还停留在夜神的时候,看来,他失去了不少时间的记忆。


这个仙子称他为陛下,岐黄仙官称她为天后。


所以他们,应该是夫妻。


所以太微和荼姚,已经退位了。


所以旭凤,不是继任天帝。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躺在床上的润玉又看了看皱着眉头的仙子,他记得他好像见过她,是在叔父的寿宴上?


她好像是……哪个仙家的女儿?


好像是太巳仙人的掌珠,叫邝……?


“陛下,邝露斗胆,敢问陛下记忆中,今夕是何年何月?”


润玉自顾自思考之际,邝露已经开始解决实际问题。


哦对,叫邝露,是个世家小姐。


这个邝露绝不是梨花带雨的文弱角色,从她刚刚的待人处事就可以看出,他的这个天后,当得不比荼姚差,应该也是涉政的。


所以自己跟她是政治婚姻吗?


若是,她与他是同道的吗?还是互相算计的?


现在的润玉,记忆停留在锦觅出现之前,也就是旭凤涅槃的那一天,他不是天帝,可不代表这时候的夜神大殿就傻。


无论是谁,都要防备。


即使是自己的所谓天后。


“你是太巳仙人的掌珠?”润玉没有回答邝露的问题,反而抛出新问题。


“是,臣是太巳仙人独女”


她为何自称臣,不是臣妾?


眼前这个女人,有太多的谜团。


————


邝露不傻,知道他大概还是防备自己,也是,一个陌生人突然告诉你成了天帝,还有了个天后,都会防备。


从他的反应与对答,邝露大概能猜到润玉的记忆到哪个年月。


无论如何,绝不可以让别人发现陛下失忆之事。


她走到润玉跟前直直跪下,真诚道


“殿下,我知道您现在有很多疑问,我希望您可以信任我,不是因为我是天后,而是,我是邝露”

————


夜神润玉第一样需要学的,是做天帝。


现在这个阶段,他没有丧母和被逃婚的记忆,整个人十分温润,谦谦有礼。


润玉的帝王谋略不是后期学的,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可以看透天下,谋而后动。


所以做天帝这件事,不用太担心。


第二样要学的,是认人,千年过去,朝臣早就换过了一波,好在润玉过目不忘,邝露的丹青派上了用场。


第三样要学的,是补记忆,虽说口说容易有误,但总比不说强。


邝露花了一天时间与他讲明他忘记的所有事,包括锦觅、旭凤,以及先天帝天后的事,她不想隐瞒,也没必要。


不过对于他生母一事,邝露还是瞒住了。


她还没有勇气,跟他说。


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听完自己的经历,润玉感慨万千,从小父帝天后就偏心,不成想连旭凤和自己所谓的未婚妻也如此对自己。


不过像故事一样听罢,总不如亲身经历一般感慨深。


————


七政殿


邝露与润玉共同批示公文,润玉怕邝露不放心,自己批示的也会让她过目,看看符不符合天帝的指示。


在不知不觉中,他又一次毫无防备地将她推心置腹。


邝露则每次都很欣慰,陛下不愧是陛下。


这天,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说我昏迷的时候我们正在去上清天的路上,我们本来是要去做什么的?”


上清天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去的地方,他们那天要去,想来是有重大的事,可邝露后来未再提及,到底是何事。


邝露的笔锋顿住,墨水顺着毛笔在奏折上晕染开了去,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慌乱,不愿面对。


最后她开口,实话实说。


“回陛下,那天我们,是要去和离”


————


和离?


说得好听是和离,说得难听,就是废后。


既然一开始是政治婚姻,又相处得还算不错,如今为何要和离?


“我们,为什么要和离?”


————


谢谢来看文的亲


笔芯

耳百

俊哲|张老师能看到自己的红线(1)

rps,现背,张老师的自我攻略法则


张哲瀚怎么也想不通,他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青年,不听命不信命,充其量就有点青春伤痛的文艺范,怎么会遇上这档事。


他看着镜子里身边的人,正拿着套着发财壳的手机不知道刷些什么,乐呵呵的,整一副爱迷信的地主家傻儿子,老了以后铁定会被骗着买保健品的模样,顿时觉得给他这能力的月老,或是其他什么没用神仙,是不是一个近视不小心搞错了施法对象。


他又垂目看着两个人之间不长不短的红线,还各自在彼此的小拇指上俏皮的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跟个小公主似得,他一脸无语附加嫌弃的扶额,只觉得头皮发麻。


1.

张哲瀚第一次发现他俩之间的红线就在俩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rps,现背,张老师的自我攻略法则


张哲瀚怎么也想不通,他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青年,不听命不信命,充其量就有点青春伤痛的文艺范,怎么会遇上这档事。


他看着镜子里身边的人,正拿着套着发财壳的手机不知道刷些什么,乐呵呵的,整一副爱迷信的地主家傻儿子,老了以后铁定会被骗着买保健品的模样,顿时觉得给他这能力的月老,或是其他什么没用神仙,是不是一个近视不小心搞错了施法对象。


他又垂目看着两个人之间不长不短的红线,还各自在彼此的小拇指上俏皮的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跟个小公主似得,他一脸无语附加嫌弃的扶额,只觉得头皮发麻。


1.

张哲瀚第一次发现他俩之间的红线就在俩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会他们听从剧组安排各自在横店踩点,随后一个为了适应吊威亚一个为了舞剑花都去了武术馆,张哲瀚这才头次瞅到和自己演对手戏的家伙,好像是叫什么龚俊,他打量了下,浓眉大眼,长得确实挺俊俏的。


对方似乎是听到武指老师说了什么,指了指他这头,便反应迅速的朝他走了过来,同手同脚,快给张哲瀚笑死,他正想着咱这剧组打戏这么多这小子有没有问题的时候,就又瞅到对方手上拖着一根长长的红线,好家伙,这是什么路数?本命年保平安吗?


他当真想吐槽,要不是因为他俩完全不认识。


“张老师你好,我是饰演温客行的龚俊。”龚俊把手往裤腿上蹭了蹭,这才对他伸出来,自我介绍的时候微微俯了点身子,有些怯生生的,看样子不大擅长这种交际,但估摸着基于自己是后辈,这些该有的礼数再怎么社恐也还是得有。


张哲瀚没不领情,就算这家伙“抢”了自己想演的角色也不至于,除了脑子里那些他快笑掉大牙的吐槽,他对长得好看的家伙都很是宽容,于是他拿出自己那副过来人的模样笑眯眯地握过对方的手,对仗地说道,“龚老师好,我是饰演周子舒的张哲瀚。”


他的仪态摆得可是恰当好处,要是没看到那刚刚还在对方手里,不知怎么的就在自己小拇指绕了一圈打了个结的红线,他的前辈面具一定不会龟裂。


“卧槽这是啥?”张哲瀚立马甩开了两人交握的手,但那细小的红线已经牢牢的挂在了两人之间。


龚俊被对方吓了老大一跳,心颤得以为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个前辈,“怎,怎么了?”


“这线是怎么回事?!”变魔术吗?龚俊还兼职了这种副业?


“什、什么线?”


“就绑在我俩手上这…”张哲瀚看着对方一脸莫名的样子气急,觉得再怎么想缓和气氛恶作剧也得有个限度,至少他不觉得这样的耍宝有趣,于是想扯过红线干脆点质问,却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完完全全捞了个空。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张合着的手掌,又试图伸手去抓,但仍旧没有任何触感。


他转而揉了揉眼睛,该在的红线还是在,不是他眼花。


龚俊不解地看着前辈这奇怪到诡异的举动,当即只想落跑,他往后退了几步,指着不远处的武指老师说,“那个,张老师,我先回去练习了。”


张哲瀚看着对方仍旧同手同脚的落荒而逃,已经笑不出声,他觉得自个铁定被当作什么脑袋有问题的怪人。


他盯着那条没有阻碍对方步子、自然而然变长延伸的红线,见它正逐步变得透明,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他松了口气,琢磨着自己该不是被这天气热傻了吧,刚抬手想擦擦冷汗,就又看见手指上绑着的那个晃晃悠悠的绳结,只是尾部从一根长线变成小小的线头,除了不怎么显眼外,其他该是啥样就是啥样。


张哲瀚终于没忍住在武术馆爆了声粗口:“靠!”


2.

哲瀚:[ 余小雨,你什么时候来横店!]


哲瀚:[ 急事!]


小雨:[ 前几天还跟我说有小王跟着让我可以别那么急着去,怎么刚到地就反悔了?]


哲瀚:[ 都说了急事 ]


小雨:[ 啥急事?演对手戏那小子得罪你了?]


哲瀚:[ 不算是 ]


哲瀚:[ 唉我说不清,你来了就知道 ]


哲瀚:[ 顺便帮我带点什么驱邪的东西 ]


小雨:[ ????]


张哲瀚在昨晚回到酒店后就试过百八种方法让指头上的东西消失,但抓不到的东西就是抓不到。


他本来也想直接跟自己的发小抱怨,但在用相机拍摄的时候他发现照片里根本就看不见所谓的线头,也就登时打消了场外求助的念想,讲道理他自己都不大信的东西这会跟对方说,也铁定说服不了别人,但如果要他从“自己脑子有问题”、“自己眼睛有问题”和“横店闹鬼”三种答案中选一个的话,他宁愿选闹鬼。


他也试过在网上寻求答案,他这种百年不上网冲浪的家伙可不懂得什么论坛,习惯性的用了百度知道,慢吞吞的打上问题:


提问:和新同事第一次见面,手上就莫名其妙多出了根红绳是怎么回事?还摸不着,是闹鬼吗?


没多久就有了答案,三个字:是姻缘。


张哲瀚眼见无语凝噎,说真的,他不是不知道红线的含义。


他这种文艺范,从第一眼看到红线出现的瞬间脑子里就已经把前后因果、乃至什么三生三世情缘脑补得满满当当,但他不愿意承认,如果要他从“自己脑子有问题”、“自己眼睛有问题”、“横店闹鬼”和“龚俊是自己命运注定的缘分”四种答案中选一个的话,他还是宁愿选闹鬼!


救命!他不是gay啊!



3.

“张老师,你还好吗?”龚俊在一旁很是关心道。


从武术指导、剧本围读到现在拍定妆照,不知道为何他这个剧里的恋人总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让他下海有这么难以接受吗?龚俊偷偷在脑子里思忖,自己给自己定了答案,也是,第一次拍这种类型难免会让人放不开。


虽然对方在各种方面都是自己的大前辈,但在下海的次数上龚俊还算是有点经验的,虽然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但为了之后开机不那么尴尬,龚俊还是打算主动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对方瞎聊。


张哲瀚嗯嗯啊啊回应的很是敷衍,其实心思根本不在对方的问题上。


这几天见面,他倒是琢磨出了点门道。


这红线算是彻底跟定他了,不管他怎么养生般的早睡早起,勤于锻炼,日日做眼保健操都无济于事。


除了听天由命之外,这红线还忽长忽短,基本可以认定如果龚俊在自己比较近的地方,红线便会直接显现,碍眼的让人忽视都难,而长度也会自行调整得相对适度,不紧不松;而如果两人距离较远,红线就会逐渐变得透明,到一定程度后便会变得只剩下线头。


张哲瀚莫名清楚,这短短的线头那边不是彼此间的红线消失了,只是单纯的看不见,他和龚俊不管远近早晚,俩人就是一直被这破玩意绑着。



张哲瀚越想越愤慨,不自禁又伸手去捞,就算明知没用,他还是想这么做。


龚俊不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干了,之前在武术馆觉得对方这举动着实有点诡异,但经历了二、三、四次之后,他竟然渐渐察觉出一股子可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叠上了剧本滤镜,他看对方轻皱眉峰,嘴似是生气不满般微微鼓着,对着空气瞎扑棱的模样就像只无能狂怒的小猫,莫名有点想让人逗逗他。


龚俊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拿过桌上自己的道具酒壶,拽着流苏在张哲瀚手边轻轻晃了晃,像是拿着一根逗猫棒,就差嘴上再叫唤几声猫的小名了。


张哲瀚停下手上的动作,怔怔的看了眼红线旁的流苏,又抬眸盯着龚俊,纳闷道,“你这是在干嘛?”


龚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耳廓猛地一红,他收回酒壶干巴巴的塞进自己怀里,“没,没啥,我就是觉得这酒壶蛮好看的,想给你看看。”


张哲瀚闻言轻哼一声,一把把自己的酒壶也摆上了桌,炫耀似得仰了仰下颚:“我也有!”


龚俊眼见微愣,不过半秒便笑出声,觉得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但也没拆穿,顺着他道,“好好好。”


4.

剧组的人渐渐意识到一件很神奇的事,他们的男主好像有专属于彼此的特异功能。


戏里温客行靠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追踪术,总是阿絮在哪他便能跟到哪。

戏外剧组找不到龚俊人时,只要问张哲瀚,他随便一指就能准确说出对方的方位。


化妆师小姐姐在见证了好几次现场后,憋不住问道,“瀚哥你到底怎么知道俊哥在哪的?你在他身上装了gps?”


同在一旁上妆的龚俊也凑过来好奇的想知道答案,他早些时日便听说了这事,只是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


张哲瀚闻言有些骄傲,摇摇头却不说,臭屁的跟个小孩一样,“怎么?就只让老温知道我在哪,还不能轮到我知道他在哪了?”


龚俊笑笑,“阿絮说得是,当然可以,没什么不可以的。”


张哲瀚侧头伸手在他大腿上拍了一下,后头疼得嗷呜出了本体,“要你别在剧组乱跑,你的小助理都快把我当成你的导航了。”


“冤枉啊张老师,我哪乱跑了。”龚俊吃痛地揉了揉大腿,“我这不基本都跟你粘在一块嘛。”


“昨天第一段拍完你不就跑回房车了,话都不说一句。”


“那不是给你熬的鸡汤还在保温,我急着回去看看有没有炖烂了,下戏完你不是来吃了么。”


“真的?”


“真的。”


“哼,这还差不多。”张哲瀚心情很好的转回头去,摇头晃脑地又道,“老温,放点歌,我要听周杰伦的。”



估摸着是剧组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他们也迅速进入拍戏状态,张哲瀚对于红线的关注度已经不是那么高了,毕竟它除了碍眼也不会影响到其他方面。


龚俊是个优秀的搭档,哪怕他演得戏不够多,但对于自己的建议总是吸纳的很快,并且能在自我理解下迅速给予反馈。


拍戏嘛,对手彼此间的共鸣和碰撞最是有趣,张哲瀚很享受,还借着红线全权掌握了龚俊的动态,他对这种现状还挺满意。



小雨大包小包基本快拖家带口来到剧组,看到的就是这一副俩主角好得快穿一条裤子的场面,气得他想翻翻前阵子那聊天记录是不是自己幻视,顺便再把他特意去寺庙里开过光的道具、求爷爷告姥姥拿到的“祖传辟邪法宝”和张哲瀚这家伙一道打包丢到横店的湖里。


当然,在这么做之前,小雨还是决定先把张哲瀚从对方房车捞回自家房车内。


“你俩啥意思?变得这么好?不急事了?不驱邪了?”


“驱不驱邪和俊俊有什么关系。”张哲瀚一脸莫名,随后又意识到什么点点头,“哦,也不是彻底没关系。”


小雨选择性的把俊俊这两字丢出自己脑袋,“那你叫我带驱邪的东西到底为了啥?”


张哲瀚闻言这才正襟危坐,把小雨往自己跟前拉了拉,伸出一只手给他看,问,“你看出什么了吗?”


小雨沉默了半晌,“看出最近很热,你手晒黑了不少,暗示要我给你买防晒?”


“啧。”张哲瀚咋舌一声,有点激动的甩了甩,“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有没有看到我手上绑着什么东西?”


小雨把他的手翻过来又翻过去,认真道,“没有。”


张哲瀚本来也不指望他能看出个啥,只道,“但是我能看到我手上绑了个东西。”


小雨微怔,“绑了啥?”


张哲瀚咳嗽了下,耳垂有些微微泛红,他嘟囔道,“红线。”


“啥?”


“红!线!我手上绑着跟龚俊一块的红线!”


小雨震了大惊,傻愣得看着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面色发红的发小,顿悟道,“原来你叫我带驱邪的是为了驱驱你脑子里的废料。”


“我!不!是!”


“原来你爱他爱到脑子发懵。”


“我特么没有!余翔你找死!”


tbc.

抽空写,目测不是很长,5-6章吧大概

菩提老祖

老婆穿着短袖短裤坐外面看老龚的表演!哈哈

老婆穿着短袖短裤坐外面看老龚的表演!哈哈

菩提老祖

老婆的选择!

长发!高尔夫!冷酷硬汉!嘴硬心软!

老婆的选择!

长发!高尔夫!冷酷硬汉!嘴硬心软!

雾

【俊哲/HE】要命,和送外卖的搞上了(贫穷文学/一发完/2.5W+)

爱是瞬息万变的东西,我却期待它永恒。


* 外卖小哥龚俊 X 白富美张哲瀚 / 2.5w+

* 贫穷文学,poor dog 可怜的小狗

* 是之前发过的,但是之前懒得排格式,这次汇总一下

(强迫症犯了,对不起看过的姐妹!


优质长文(不是)

《经常等我吃饭的漂亮哥哥》在合集里!



  龚俊今天接到一个大单,喜茶的跑腿,要买近300块的奶茶,送到北海影视城那里的剧组。


  他骑电动车近三十分钟才找到喜茶的门店,正午一点多,虽然是四五月份,但...


爱是瞬息万变的东西,我却期待它永恒。


* 外卖小哥龚俊 X 白富美张哲瀚 / 2.5w+

* 贫穷文学,poor dog 可怜的小狗

* 是之前发过的,但是之前懒得排格式,这次汇总一下

(强迫症犯了,对不起看过的姐妹!


优质长文(不是)

《经常等我吃饭的漂亮哥哥》在合集里!



  龚俊今天接到一个大单,喜茶的跑腿,要买近300块的奶茶,送到北海影视城那里的剧组。

 

  他骑电动车近三十分钟才找到喜茶的门店,正午一点多,虽然是四五月份,但太阳毒辣地好像要把他剥下来一层皮。

 

  但即使是这样的天气,喜茶门口也是人满为患。他再次打开美团的跑腿界面,看了眼用户名,和被加密的电话号码。

 

  “张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明星啊。”龚俊被热得汗流浃背,只能不断转移注意力,张先生在他脑海里已经变成一个180+、八块腹肌、寸头的霸道总裁。

 

  毕竟现在很多剧都少不了总裁的角色。

 

  没一会,他手机就响了。

 

  “你好,@骑士,天气太热了,路上注意安全,不必着急。”

 

  龚俊受宠若惊,心里又有点被关心的熨帖,连忙回复道:“@顾客,好的!”

 

  在手机相册里翻了半天,才在众多“饿了么抢红包”图里找到一张可可爱爱的表情包。

 

  “狗勾歪头.jpg”

 

  彼时,张哲瀚一只脚刚踩上房车,被这一张图可爱的停下脚步,动手保存,嘴角微微上翘,忍不住又发了一句:“辛苦了。”

 

  随后在订单的界面又加了100块的感谢费,附文:“辛苦了,请你喝。”

 

  龚俊收到一百块,顿时觉得全身都轻松了,热得冒火的烦躁也被如沐春风般的聊天,舒缓了大半。等他拿到所有的喜茶,已经是快半小时以后了,他火速把喜茶都装箱,然后骑着小电驴朝影视城飚。

 

  他两只手提着满满八杯奶茶,快步朝那人定位的地方走。那是一片临时停车场,白色的房车搭起遮阳棚,底下放着一张折叠桌,和好几把折叠椅。

 

  龚俊远远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坐着,手里拿着什么正在翻。穿着短裤的双腿白而直,有属于男性的健朗,凸起的膝盖骨抵在桌腿上,脚还一晃一晃的。

 

  龚俊顿时有种外卖小哥的自豪感,“他,是在等我。”

 

  他兴冲冲地跑过去,还没近身就被眼疾手快地助理一把拦住。

 

  “外卖是吧?放哪儿就行!”

 

  龚俊有点尴尬,他只顾着看那个背影,都忘记如果是演员的话,理应对所有陌生人多一些戒备。

 

  他脸热得发红,低着头讷讷地说:“噢,喜茶,喜茶到了。”

 

  椅子上坐着的人仿佛听到了几米外的声音,如有所感地回过头。

 

  龚俊觉得自己想错了。

 

  也许是电视剧大环境不同了,霸道总裁不流行了,反而流行起……这样……这样漂亮标致的人物来。

 

  张哲瀚听到什么声音,扭头看时,垂在肩上的短发滑过一个漂亮的弧形,眼睛从看着剧本的专注涣散成一股带着疑惑的楚楚可怜。

 

  他连忙站起来,“哇,辛苦辛苦,今天天气太热了!”

 

  龚俊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含着水的眼睛从自己鼻尖滑过,再侧头看着他裸露出来的脖颈。

 

  “确实很热,看你出的汗啊。”

 

  张哲瀚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他,龚俊还挂着满手的奶茶,看着他说:“是、是有点热,不过……不过还好。”

 

  像是为了弥补自己盯着别人看,大饱眼福的过失,他抬起手,“快点喝,不然等会冰都融了。”

 

  张哲瀚把纸巾塞在龚俊上衣口袋,接过奶茶递给助理,“不是说请你喝吗?怎么没给自己买?”

 

  龚俊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暴露财迷属性。

 

  “我可是给的奶茶专项基金。”

 

  龚俊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嗫嚅了半天,才说:“啊,是,好的。我等会去,去买一个柠檬水。”

 

  张哲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外卖小哥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站在那里憨得要死,自己总是忍不住逗两句。

 

  “柠檬水?好喝吗?”

 

  龚俊其实没买过几次,他生活过得比较拮据,如果不是话赶话,他宁可用这四块给自己下午加一包泡面。

 

  龚俊像小飞象似的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应该是好喝的。”

 

  张哲瀚一脸狐疑,但又带着几分兴味,他久不逛街,自然也不晓得现在都流行些什么,今天的喜茶也是工作室的同事们选的。

 

  “那我的这杯给你,跟你换柠檬水,好吗?”

 

  龚俊睁大了眼睛,惊讶地太真情实感,连嘴也张成个o形,“啊?”

 

  一杯柠檬水四块,这一杯喜茶估计三十左右吧,能买八杯!

 

  张哲瀚看见龚俊的傻样,笑得开怀,“快去!我在这里等你,可以再给你加钱。”

 

  “不用不用加了,足够了!”龚俊训练有素,得令之后撒腿就朝蜜雪冰城狂奔,幸好他进来时有看到影视城外面就有一家,非常近。

 

  等他买好,又朝着房车一路狂奔,像是生怕什么消失了似的。心里满涨着一股想被夸奖的喜悦和期待。

 

  但是那里的椅子空空如也,桌子上的七杯喜茶也被分干净了,只留下了几个外包装袋。

 

  龚俊顿时缓下脚步,气血上涌,因为跑得太着急,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把柠檬水放在桌上,站在那里等了好一会。也许是轮到他拍戏了,那人始终没回来。

 

  龚俊有点遗憾,自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他又等了一会儿,像是不想让这微妙的缘分就此消失一样。

 

  直到手机提示音,像老年机那么大声地响起。

 

  “您有一个新的美团订单。”

 

  龚俊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毕竟天上星有机会见一次已经很好了,他从不贪多。

 

2

 

  那天傍晚下班时,他骑着小电驴到了门店附近。领头的说有事要通知,龚俊到的早,只有寥寥几只黄耳朵的兔子外卖小哥聚在一起,说着今天遇到的事。

 

  龚俊突然福至心灵,点开手机搜索。输入了关键词“北海剧组”。里面出来一串相关新闻,最近的就有北海剧组被拍到恋情,他顺着文章挨个把里面的人搜过去。

 

  直到点击张哲瀚,破旧的手机卡顿了好一会才跳出来一个人的照片。

 

  “张哲瀚……”

 

  龚俊看着那张百科的公式照,标准化的照片也无法掩盖那人身上闪亮亮的光,但是真人的他看上去会更温柔、更张扬一些。

 

  龚俊把他所有的社交账号都关注了一遍,像个不知廉耻的偷窥狂似的,所有动态翻个底朝天。看他发自己的狗,发自己打高尔夫的照片,发自己看过的书……

 

  他看到微博的最新一条。

 

  那人桌边放着蜜雪冰城的柠檬水,对着镜子自拍,配文道:“总有些惊奇的奇遇……”

 

  龚俊开心地点了个赞,顶着随机生成的用户名评论道:“好喝吗?”

 

  虽然被淹没在几十万条评论中,找不到踪影,但还是有种满涨的喜悦,好像真跟他说上话了似的。

 

  龚俊痴迷于这样循序渐次了解这个人的过程,即使再也不会见面。

 

  “哎,今天召集大家过来主要是开个会啊。这个为了调动大家工作积极性,我们搞了一个月度奖金,订单前三名的奖励一百块,大家都积极参与啊!”

 

  小头儿站在一个低矮的水泥台上向所有外卖小哥喊话,龚俊听到一百块,连忙把手机收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

 

  “就从明天开始算起!”

 

  龚俊顿时来了精神,谁都知道新来的那个帅小伙干活拼命得很,这样的奖金非他莫属。小头儿刚通知散会,本来都准备下班的龚俊又打开了骑手软件。

 

  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玩手机。

 

  第二天一大早,龚俊骑着电动车在北海转悠,想着能不能再碰碰运气接到剧组的单。一般情况下,剧组为了不泄密,管理严格,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入,他也只能期待通过这种方式再次接触到那个人。

 

  可惜天不遂人愿,快一个星期了都没有跟剧组有关的订单。反倒是他在剧组这一片附近瞎转悠的时候,碰到了同行。那人戴着蓝色头盔停在他旁边,跟他瞎聊。

 

  “你老盯着这儿没用!剧组一天管三餐,大明星又有助理,基本用不到咱们送外卖的。”

 

  这哥们儿从烟盒里嗑出一根烟,递给他,“来一根?”

 

  龚俊连连摆手,“不用了哥,我不抽烟。”然后又像没听到人家说话似的,拄着头看向剧组的方向。

 

  那人活像村口晒太阳的大妈一样八卦,一脸促狭地问:“哎,我说你,是不是追星呢啊?”

 

  龚俊一愣,检视了一遍自己的行为,不像追星的,倒像是个地缚灵。

 

  “我跟你说,你可别学那一套啊。那这个明星戴着帽子来来往往的,谁记得你是谁啊?”说着,那人把头盔一扣,“别忘了,这个月还有月度小奖金呢!苍蝇再小也是肉啊——”最后一口烟吸进肚子里,骑着电动车走了。

 

  龚俊叹了口气,又拿出手机翻来翻去。这一个星期,他也学了不少东西,比如超级星饭团……比如他演过的电视剧、他看过的书、他去过的地方、他喜欢的运动……不一而足。

 

  他确实像是一个傻兮兮的追星男孩。

 

  正看着,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您关注的小宝贝@张哲瀚疯子发微博啦!”

 

  龚俊脸一热,嘀咕道:“什么小宝贝……”

 

  手指却还是麻利地切到微博。张哲瀚最新的微博发了一张照片。

 

  【给我一片自由自在……同龄人广场……图片】

 

  照片上是今天的天色,或者说更像是此刻的天色。傍晚的落日余晖将蓝色染上一点点红,龚俊也抬头看了眼落日,感觉怪满足的。

 

  只是这张照片中间还有一个黑色的东西漂浮在空中,龚俊放大放大再放大才看出来好像是一个无人机。

 

  底下的评论以每秒百条的速度增长,但无外乎都是一个中心:“私生饭给爷死!”

 

  “哥哥又去哪里打球啦,私生拜托别跟了!”

 

  龚俊彻悟,原来是被骚扰了。他记得曾经看过一个视频,代拍的人踩到了他的拖鞋,那个眼神好像是要就地把人家送去往生,但晚上还是在ins上开玩笑说:“我只有这一双拖鞋啦!”

 

  这人真的好温柔。

 

  龚俊知道这剧组附近有高尔夫球场,他骑着电动车在那附近转悠了几圈,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身形肖似张哲瀚的人从高尔夫球场的大门口冲出来,随后蹲在不远处的私生饭瞬间像一团苍蝇一样朝他冲了过去。

 

  也许是没料到这种情况,张哲瀚身边竟然是一个熟人都没带,瞬间被吓出了猫猫原型,撒开丫子狂奔,场面一度好笑。可是龚俊却只在担心,他的腿,扛得住这样跑吗……?

 

  龚俊连忙骑着小电驴藏在张哲瀚必经的拐角,在他经过时,一把拽住他的后脖领按在怀里,然后高大的身形挡住张哲瀚。

 

  私生饭已经全无理智,经过这个小巷子时只看到了穿着美团工作服的小哥,然后又像万马狂奔一样跑走了。



  张哲瀚出门时真没想到会这样。

 

  他今天收工早,高尔夫球场离剧组也不远,他就放其他人去吃饭,让他们过会儿来接就行,自己一个人去。

 

  等到发现无人机的时候,他已经兴致全无了。但天真的他还没料想到接下来的这一幕,他被一把拽走的那一瞬间,那只手真的是像一把钳子一样卡住他的后脖子,然后他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这人比他还高,身上有淡淡的尘土味儿。

 

  我竟然有男变态粉丝了……?

 

  张哲瀚常年锻炼,正要动手,只听那人说:“别动,等她们走了,乖一点。”

 

  已经握成拳的手瞬间凝滞,他的眼前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到,但却能听到这人隔着衣服有些快的心跳声。

 

  “你声音好耳熟。”张哲瀚说。

 

  龚俊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能记得住,正要说话时,张哲瀚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险些给他打吐血。

 

  好家伙,怪有劲儿的。龚俊在心里嘿嘿傻乐。

 

  张哲瀚:“我记起来了!你是蜜雪冰城!”

 

  龚俊听见那些人似乎走了,这才松开他。如果他早知道,一松开他,就要对上这双亮得仿佛盛夏阳光照在水镜子上的眼睛时,他会再多抱一会儿。

 

  张哲瀚笑着看着他,手臂还揽在龚俊的腰上,亲昵地不像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

 

  龚俊骤然间想起,粉丝打趣张哲瀚的话:“方圆两米内的所有人都会竭诚为他服务。”

 

  他也愿意,即使此刻要他去五公里外的喜茶排队5小时,只买一杯,他也乐意。

 

  张哲瀚拍拍他:“谢谢你啊,又见面了。”

 

  龚俊不好意思地捏捏耳朵,又像海豹似的拍拍手,大概是觉得没人抱的手有些寂寞。

 

  “没事没事,我正好看到你……被她们追。”

 

  张哲瀚侧着头看了眼外面,正巧又有几个私生饭折了回来。他一把抓住龚俊的衣领,后撤几步,后背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整个脸都埋在龚俊的脖颈边,险险地再次逃过一劫。

 

  张哲瀚偷偷抬眼看着龚俊,像只可爱到不行的小仓鼠似的,“走了吗?”

 

  龚俊被他的气息挠得耳朵痒痒,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小声说:“走了。”

 

  张哲瀚向来嘴比脑子快,“你渴了吗?”

 

  龚俊又羞又赧地遮住喉结,慌张地找补:“不不不,我就是有点紧张。”

 

  “你这下怎么出去?我感觉她们还会在这里待很久。”

 

  张哲瀚蹙着眉,低声骂了句脏话,“我的助理他们去吃饭了,估计要很久。”

 

  龚俊看了眼停在一边的电动车,又看了眼张哲瀚看起来够自己几个月工资的衣服,没把话说出口。

 

  张哲瀚指着电动车说:“你载我吧!”

 

  龚俊惊讶地伸头,看起来傻到家了,“啊?”

 

  “载我走吧,你下班了吗?会不会耽误你上班。”

 

  “不会不会,我已经下班了。”龚俊连忙说。

 

  张哲瀚一拍后座说:“诶,那不回去行不行,你带我随便逛逛呗?”

 

  “去哪里逛?”

 

  张哲瀚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不容易一个人出来,这样回去了太没劲。

 

  龚俊看出他身上皮猴儿似的,写满了“不想回去”四个大字。脱下自己的美团外套披在他身上。原本就大的龚俊的外套,穿在张哲瀚身上更是宽了一些,怪可爱的,龚俊偷偷瞄了好几眼。

 

  “给你伪装一下,走,带你去看看北海的海。”

 

  龚俊臭屁地跨上小电动,朝他扬扬头。

 

  张哲瀚带着一点雀跃,戴上兔子头盔。整个人现在是亲妈走在街上都认不出的钮祜禄·张·外卖·哲瀚。

 

  龚俊身子前倾,傻了吧唧地模仿摩托车发动的声音。

 

  “嗡——嗡嗡——嗡——”

 

  “坐稳啊!我蓄力中!”

 

  张哲瀚被他傻得手脚蜷缩,笑个不停,只有龚俊觉得受到了鼓励,犯傻得更加起劲儿。

 

  “起飞——!”

 

  说着,小电驴像脱缰的……小猫一样跑了出去。

 

  北海春天的风带着海的咸腥,傍晚的落日顺着街道一点一点爬动,落在龚俊飞扬的发间时带着温暖的热意。他们俩一路向南,在拥挤的下班时间左右穿梭,张哲瀚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放松地看过世界。

 

  这样的愉悦向来只能存在于异国异乡的街道上,却在此刻,因为这个人而变成现实。

 

  直到人流车流被远远甩在身后,落日脱离街道远远坠在海平线上。龚俊加快速度,朝着海浪冲过去。张哲瀚觉得自己像是一杯倾斜的水,被龚俊的加速轻轻泼在他的背上。

 

  原先还矜持的距离,此刻早已经变成这腹背相贴。

 

  “你傻不傻啊!”张哲瀚借着风声大喊。

 

  龚俊听得不太真切,又吼着问道:“你说什么!”

 

  张哲瀚笑着说:“没说什么——”

 

  “我听见了!你说我傻!”龚俊此刻却聪明起来,眼睛透过后视镜看着他,咧着嘴傻乐的时候,又傻得冒泡。

 

  偏偏张哲瀚太吃这一套。

 

  “你听到了还问!”

 

  小电驴停在一边,他们俩坐在海岸边的大石头上。张哲瀚想点外卖,点的时候总是笑个不停。

 

  龚俊明明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却还是勾着嘴角开心。

 

  “你笑什么?”

 

  张哲瀚点开软件说:“明明这里就有一个外卖小哥,我还要点外卖。”说完又笑起来。

 

  海风柔柔的,但太阳落下时还是有些冷。

 

  他们俩伴着风、伴着潮湿空气,吃便利店的速食,张哲瀚因为饿了么小哥看见龚俊时,傻眼的表情又笑了好一阵子,这会儿终于停下来。

 

  一切都好安静,他们没有说话但是却一点也不尴尬,好像一切本来就该这样。

 

  “下次不能一个人出来了。”龚俊咬了一口三明治,大人一样叮嘱他。

 

  张哲瀚看着他本来还想反驳,看着龚俊写着担心的眼睛,顿时说不出除了“好”以外的话。

 

  “要带保镖,186壮如牛那种!” 龚俊做出个大猩猩求偶的姿势。

 

  张哲瀚眼睛里有一点落寞。龚俊又说:“但是想要一个人出来的话,记得做好保密工作。”

 

  张哲瀚沉默了一会,才说了一句:“挺烦的。”

 

  “之前都想着要不不拍戏了,但是……确实心里还是爱这份事业的。”

 

  “但是随之而来的……好多困扰,好像也无能为力。”

 

  龚俊自知不太会安慰人,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做你喜欢的事、让你开心的事就好了。如果不开心就不要做了。”

 

  张哲瀚把“开心”两个字在唇舌间滚了好几遍,忍不住笑了,“这就是傻白甜的世界吗?”

 

  龚俊气急败坏,“我谢谢你啊!”

 

  龚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摸出手机,那条通知还在锁屏页面,他指着给张哲瀚看:“你看!大家都把你认证成小宝贝!”

 

  张哲瀚看着那行“小宝贝@张哲瀚疯子”被肉麻得打了个冷战,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原来有关注自己啊!

 

  张哲瀚故意揶揄他,“你还关注了我啊?”

 

  龚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手机装死。

 

  张哲瀚追问,“看我我演的电视剧吗?”

 

  龚俊只看过张哲瀚的cut,于是还不说话。

 

  “假粉丝。”

 

  龚俊顿时老大不乐意了,小学生吵嘴似的反驳道:“谁说的!我还老给你留言呢!”

 

  “你那条有蜜雪冰城的微博,我评论问你好喝不好喝呢。”男人抿着嘴,像是有点委屈又有点可怜。

 

  张哲瀚顿时心软,说:“哇——真的吗?”

 

  “真的,1640楼。”龚俊认真地点点头。

 

  张哲瀚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龚俊,他认真过头也有点傻,不过是可爱的那种傻。等到日线完全西沉,海浪声徐徐打在岸边,夜幕拉开,万千星斗抖落在他们头顶,忙了一天的张哲瀚终于被饱食和疲惫带来的困意打败,靠在龚俊的肩上睡着了。

 

  海风有点冷,龚俊把手掌轻轻覆在听说打了钉子的膝盖上,希望给他一点热度。

 

  龚俊此刻什么都没有,幕天席地、餐风露宿,但沉甸甸的肩上又好像……在此刻,什么都拥有。

 

  张哲瀚被龚俊推醒,“哲瀚,你手机响了。”

 

  张哲瀚迷迷瞪瞪地接起来,是小雨在那头。

 

  “喂?你跑哪里去了啊!”

 

  张哲瀚被他叫清醒了,说:“我在海边。”

 

  “海边?!你一个人跑去海边?”

 

  张哲瀚看了眼龚俊,说:“啊,我不是一个人,我和……”

 

  龚俊这才小声报了名字:“龚俊。”

 

  “我和龚俊在一起呢。”

 

  小雨一头问号:“龚俊?龚俊是谁?”

 

  张哲瀚觉得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说道:“你来接我一下好吗,我在……”

 

  龚俊适时递出手机地图。

 

  等待小雨来的时间,他们俩吹着海风又在聊天。张哲瀚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膝盖,往常这样冷的风吹着,总会有点痛,但今天不仅没痛,甚至还有点暖融融的。

 

  小雨到时,张哲瀚穿着美团外卖的外套站在路边,旁边站了个比他高出不少的帅哥。小雨打了个招呼,就催促张哲瀚上车。

 

  张哲瀚就要穿着衣服上车,坐上去才发现龚俊没有跟上来。他探出头问:“不回去吗?送你回去。”

 

  龚俊指了指电动车说:“我还要把它骑回去呢。”

 

  张哲瀚有些懊恼,不想分开的情绪竟然如此强烈。他又下车,脱掉外套还给龚俊:“龚俊,今天谢谢你了。”

 

  龚俊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似的。

 

  “没事,快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临上车时,张哲瀚又拿出手机,“加微信吗?”

 

  小雨还没来得及阻拦,龚俊反应更快,火速扫了码,脸上方才的一点不舍顿时消散了,像送主人上班的萨摩耶似的摆摆手,“路上小心!”

 

  张哲瀚看他开心,自己也忍不住笑,“拜拜。”

 

  龚俊一刻都等不及似的,先把张哲瀚的朋友圈点开,三天可见,一条都没有。

 

  他又点开自己的朋友圈……

 

  一天两条的节奏……半年可见都要看一晚上的程度……顿时有些赧然。



  那天过后,张哲瀚的朋友圈发的很频繁了。

 

  时常都有内容,有时候是在打高尔夫,有时候是拍片场的人,有时候是自拍……有时候一天发好几条。

 

  小雨看到就这刚开始候场的几分钟里,张哲瀚就拍了张自己被晒得黑黢黢的手,配文一个哭哭脸表情。

 

  小雨直接评论:?

 

  又评论了一条:说好的为了角色牺牲我不怕苦,不怕难呢?

 

  张哲瀚回复得很快:/微笑

 

  他在候场,穿着警察的衣服,脸上也被涂黑了,窝在椅子里不停地刷新朋友圈。

 

  “哇,真的好黑。”

 

  龚俊评论道。

 

  张哲瀚顿时被气笑了,没想到自己等了好几分钟,等来一句“真的好黑”,噼里啪啦地回复了一长串/咒骂。

 

  龚俊:“/呲牙/呲牙喝饮料吗,我在片场这里送外卖呢。”

 

  张哲瀚马上私聊他,“喝!”

 

  小雨从房车里出来,举着一听无糖可乐,问张哲瀚:“小哲喝吗?”

 

  张哲瀚头也不回地说:“不喝。”

 

  然后没过多久,龚俊就来了。提着蜜雪冰城的柠檬水。跑起来的姿势有点傻,头上的头盔还有一对黄色的兔耳朵,一晃一晃的。

 

  “给你!”

 

  龚俊笑得格外灿烂,张哲瀚递给他一张纸,问:“热不热?”

 

  “还行,今天不太热。”

 

  两个人就站在片场旁边聊了会天,大多是说些毫无营养的废话。

 

  “我的手真的很黑吗?”

 

  龚俊摇摇头,“我故意逗你的,不黑。”

 

  “我的脸呢?”

 

  龚俊的游离了半天的目光,这时才敢落在张哲瀚脸上,被无法抵挡的脸热烫得几乎要冒烟。

 

  “这不是涂黑的吗?不黑。”

 

  张哲瀚知道自己什么模样,笑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等到张哲瀚要开拍了,龚俊才走。

 

  那天晚上,快下班时,龚俊的手机突然接收到一条提醒。

 

  “你关注的小宝贝@张哲瀚疯子回复你啦!”

 

  龚俊被吓了一跳,连忙打开微博,张哲瀚上线十分钟,竟然就是回复了1640楼的自己——一个正式名字都没有的号。

 

  “好喝吗?”

 

  “还行,冰冰凉凉还有点甜。/呲牙”

 

  龚俊感觉自己飘起来了,如果不是他嗑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一定是地心引力此刻突然失效。他那条0赞1回复的评论,顿时被各种问号和“蹭蹭”填满,卡的手机都动不了。

 

  “回复你了!快去看!”

 

  “你怎么都没有发过微博?”

 

  微信的消息也挤了进来,在龚俊已然飘起来的心上添了一把柴火,他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回复道:“我之前没有微博,关注你才申请的!”

 

  张哲瀚整个人像被火燎了的塑料袋似的,整个蜷在沙发椅上,笑得格外刺眼,小雨这么觉得。

 

  “那是不是意味着……只用来focus我?”

 

  小雨观察了一会,实在控制不住了,问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张哲瀚怔忡了一下,问:“啊?什么笑什么?”

 

  “……”小雨扭扭捏捏地学张哲瀚,然后一秒铁血硬汉,“就这样,你到底干嘛呢?”

 

  不等张哲瀚回答,连珠炮似的说:“我觉得你有问题,你最近的朋友圈发的太勤了,三天可见都要翻一下午才能看完。我一看有人更新,天,打开一瞅,早晨五点,张哲瀚去打高尔夫了。早晨八点,开始化妆了。中午十二点,今天吃的这个。下午两点,没睡好。下午五点,下午吃这个。晚上八点,今晚看这个,再附上一百字小作文。晚上十一点,睡了,晚安。”

 

  “简直是……实时滚动播放‘张哲瀚的一天文字repo’,你到底……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恋爱了?”

 

  小雨一脸凝重。

 

  张哲瀚面对小雨时,那股黏糊糊的劲儿没了,只剩下一个战狼,破口大笑:“怎么可能啊?!”

 

  “我就是最近发现了发朋友圈的乐趣不行吗!”

 

  “一天天的,在想些什么登西。”说完,翻了个白眼,继续和龚俊聊天了。

 

  一边嘿嘿傻乐,一边说:“龚俊真的好搞笑。”

 

  小雨:?

 

  龚俊连刷牙时间都在和张哲瀚聊天,他觉得张哲瀚就像个小太阳似的,总是那么活力、有趣,虽然有时候太爱逗自己玩,不过龚俊也乐得每次配合,甚至明知道这人调侃自己唱歌大白嗓,像念经,还是勤勤恳恳对照着歌词,唱了一小段《残酷月光》给他听。

 

  换了张哲瀚一长串哈哈哈,再加上一个“小狗勾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jpg”

 

5

 

  张哲瀚的生日快到了。

 

  龚俊已经有了心仪的礼物,他几乎一天三次去那家店,每次进去都要问:“没有卖掉吧?姐姐?”

 

  那家店长看着他哭笑不得,“没有,你放心!”

 

  龚俊凑到玻璃柜台跟前,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彩色的蝴蝶项链。偏光的蝴蝶翅膀在灯光下颜色各异,他戴着一定好看,龚俊想。

 

  姐姐跟他一样趴在柜台上:“送给你对象的?”

 

  龚俊一愣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不是……对象。”

 

  姐姐笑着追问:“噢——那就是你正在追人家?”

 

  龚俊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他一想到自己买的项链,也许比不上他一双袜子就觉得心塞得不行。

 

  龚俊有点郁闷:“也不能说追吧……我多少有点不配。”

 

  “感情的事从来不讲配不配,全凭乐意不乐意,懂不懂啊傻小子。”

 

  龚俊心大,道了声谢,咧着嘴傻乐。他没把这些看得太重。就像他之前说的——

 

  天上星见过就应该知足,他从不贪多。

 

  那天出了首饰店,龚俊拍了一张模糊的夜幕的照片。城市的夜空向来只能看到最亮的那颗,他的照片要放大很多倍才能看到那颗星星,他用这张照片发了条微博。

 

  从此,看这颗星星,都像在仰望张哲瀚。

 

  龚俊浏览微博的时候发现,这张哲瀚超话,还有这种话题下已经开始了他生日应援的预热,粉丝们带着蓝色的话题,配无数张美图庆祝这人的30岁。

 

  龚俊才想起来,张哲瀚生日那天应该是很忙很忙,需要接受很多祝福的,而自己不晓得能不能排上号,他顿时心慌起来,手忙脚乱地给张哲瀚打语音。

 

  那边响了一会儿,接起来就是张哲瀚有些气喘着急的声音:“怎么了?”

 

  龚俊一愣,这才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不合适,演员又不像自己上下班有准确时间。

 

  “那个,我就是想找你问个事儿。”

 

  张哲瀚拍拍胸口,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龚俊第一次跟张哲瀚打电话,虽然之前也有发过语音,但即时的互动还是让他紧张得不得了。

 

  “嘿嘿,没什么事。你忙吗?”

 

  张哲瀚刚结束今天的拍摄,正在卸妆,从兜里掏出耳机戴上,说道:“不忙,你下班了?”

 

  “对,刚下班。”

 

  “你刚说你要问我什么事情?”

 

  龚俊:“噢,对。你的生日快到了是吗?”

 

  张哲瀚正“咔哧咔哧”地啃苹果,笑着问:“是,你怎么知道?”

 

  “我有关注你嘛,你知道的。”

 

  张哲瀚逗他:“你要给我送礼物吗?”

 

  他本意是想逗逗龚俊,没想到龚俊说:“对呀,你怎么知道啦。”

 

  张哲瀚愣了一下,龚俊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像在撒娇埋怨他戳破自己的小惊喜似的,像许多颗小豆子滴滴答答落在自己心上。

 

  被人珍重,总是好的,张哲瀚感觉自己心跳有点快。

 

  “我猜的,你真的要送呀?那我太期待了!”

 

  龚俊有点不好意思,心想那天张哲瀚一定会收到非常非常多礼物,各种各样的真心实意,自己却像藏不住事一样,连礼物也想提前预告。

 

  “那……那天……”

 

  龚俊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他意识到自己是在“贪多”,可完全无法控制。

 

  “那、那天,我能见到你吗?”

 

  苹果早就已经吃完了,张哲瀚有点紧张地攥紧了苹果核,低头看着化妆师摆在面前的一堆刷子,好像被龚俊的结巴传染了似的。

 

  “可、可以啊,当然可以。”

 

  “嗯!那天见!”



  临睡前,龚俊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家当,一一清点。

 

  “现金还有一千一百块,电费三百块,水费三十,一天吃饭算五十吧,”他看了眼左边所剩不多的钱,改口道:“算三十吧。”

 

  “然后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花销……”这样零零总总算下来,他几乎不可能活着送出那条蝴蝶项链。裤腰带勒紧勒紧再勒紧,再算上开头这一周的周度小奖金,他勉强可以将项链拿到手。

 

  龚俊叹了口气,翻身看着出租屋的天花板。上一个租客喜欢做饭,油烟熏黑的屋顶使得心头的阴郁挥之不去,他实在无法想象张哲瀚那样的人跟自己住在这里的样子。

 

  仿佛天上星,瞬间融化成墙上一片斑驳的绿霉。

 

  龚俊眨眨眼,强撑着勾起嘴角。

 

  “杞人忧天可不像你啊,龚俊。”他自言自语道。

 

  入睡的最后一分钟,龚俊给张哲瀚发了消息。

 

  “晚安啦,明天继续加油,但是不要太辛苦啦。”

 

  我会很心疼。龚俊默默补上后半句,但却没有发给自己最心疼的人看。

 

  张哲瀚彼时还在看书,看见消息,像一尾鱼一样滑进被子里,甜丝丝地回复道:“晚安俊俊。”

 

  目光重新回到书上,正巧落在那句话上。

 

  “人间万物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和你有关系。我生活中的一切,只有和你相连才有意义。你使我整个生活变了个样。”*(摘自《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龚俊这一星期拼了老命地送外卖。哪怕是看起来实在离谱的单子,他也照接不误,原先骑车谨慎的他,如今也学会像一条游鱼一样穿梭在车流中。

 

  偶然间又在北海剧组那一片儿碰见了那个抽烟的大哥,他忙着跑单,没空闲聊,大哥却不在乎,骑着空车跟他并排走。

 

  “你怎么这么拼命呢?一百块虽然是钱,那也是苍蝇腿啊,我抽几包烟都不够。”

 

  头盔闷着头发和耳朵,他感觉大哥的话嗡嗡地在自己脑子里回响,却怎么也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天气太热了。

 

  “小年轻,拼命也要有个度啊——”大哥潇洒极了,一拧油门离开了。

 

  一阵风吹过,龚俊被热傻了的脑袋才获得片刻清明,他擦擦流到鼻尖的汗,小声嘀咕道:“赚钱为什么不开心?”

 

  傍晚时分,许多外卖小哥又聚在一起等着头儿开例会。龚俊到得晚,他一来众人都扭过头看他,甚至还有人喊道:“龚俊来了!”

 

  头儿笑眯眯地看着他,“小伙子很卖力,继续努力!”

 

  龚俊还想说什么,他抬起手想向大家挥一挥,只是抬起胳膊,整个大臂连带着手腕都像要断了似的,只靠着外面一层皮连接着。

 

  等到会议结束,他看到小电视上订单统计量的排名,第一名的自己竟然是第二名的两倍之多。

 

  他顿时开心极了,脸上露出笑容,站在小电视跟前久久不愿离开。打开手机拍了张照片想发给张哲瀚讨一个夸奖或者一句心疼、一点安慰,但又忍住了。

 

  如果这时候发了,张哲瀚那样温柔的人看到项链时一定会觉得愧疚的。

 

  龚俊此刻觉得,他不需要张哲瀚表露什么安慰,光是自己此刻想到他,龚俊已经足够安慰了。

 

  头儿从里间出来,看见龚俊还没走,说道:“太拼命了,小龚,还是要注意身体啊,”头儿看见龚俊明明累得不行还一脸笑容,好奇地问,“你这小孩儿,怎么工作这么开心啊?”

 

  龚俊捏捏耳朵,反问道:“工作啊,赚钱啊,为什么不开心?”

 

  “哎哟,我多久没看到像你这样拼命的了,有家要养?”

 

  龚俊厚脸皮地点点头,满足此刻一点点虚荣。

 

  “老婆快过生日了,想给她送礼物。”

 

  龚俊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补充道:“所以,头儿你说错了。”

 

  “不是工作快乐,也不是赚钱快乐,是能给他花钱,看他快乐,我才最快乐。”

 

  那天晚上两个人像往常一样打了视频——如今视频已经成了每天的必备节目。

 

  龚俊找到一片比较好的区域,镜头里的背景看起来不那么寒酸,规避了黑乎乎的墙壁,后面贴着一张张哲瀚的海报,还是张哲瀚亲笔签名——龚俊特别福利款。

 

  一接通,张哲瀚就对上自己的脸,顿时被吓了一跳。眼睛圆圆地看着屏幕,面带惊讶,“你人呢!我不要看我自己——”

 

  龚俊傻兮兮地笑着从镜头外挪进来,“吓到你了吧~”他指着海报说,“看,我有好好贴起来。”

 

  说着还凑近了让张哲瀚看,“我害怕海报掉色,还用胶带全部贴起来了!”

 

  张哲瀚仔细看才发现海报上一层层的反光竟然是贴的满满当当的胶带。

 

  小小一张海报贴的整整齐齐,没有一点折痕。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是不好意思和怜爱混杂的情绪,最终都变成了欲盖弥彰的逗弄。

 

  “傻子,那你以后搬家怎么办?这么严实,可揭不下来了。”

 

  张哲瀚本来是逗逗他,谁成想隔着屏幕都感受到龚俊顿时被五雷轰顶一样的情绪,表情整个垮掉,咧着嘴要笑不笑,倒像是要哭了一样。

 

  张哲瀚捂住嘴连声安慰:“没关系没关系,再给你签就好了!再给你签十张!每一张都写不一样的!”

 

  龚俊这才回过神来。

 

  竟然为一张带不走的海报伤心,张哲瀚心里像是盛着满满一碗水,龚俊一皱眉头,那碗水就轻轻漾出来。

 

  五月十一日很快到了。

 

  龚俊早早就跟张哲瀚通过电话,知道他那天会有一个生日会,不过应该八点半结束,然后他会在酒店附近的公园那里等他。

 

  在这之前,筹措生日会的助理被张哲瀚气得眼冒金星。

 

  “八点半就要结束?”

 

  张哲瀚点点头,又补充道:“最好八点结束。”

 

  助理说:“你这是三十岁生日,虽说你妈妈明天才来,赶不上生日会,但也不能这么糊弄吧。”

 

  张哲瀚立场坚定,说自己八点后有事,一定要离场。小雨站在一旁一边鼓着腮帮子帮忙吹气球,一边毫无办法地摇头叹气。

 

  龚俊,八成又是那个龚俊。

 

  那天龚俊请了一整天的假,在家好好休息了一天,然后细心收拾了一下自己。浅绿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微微梳起来一些的头发把看起来疲惫的神色一扫而空。

 

  下午六点左右出门,他不准备骑小电动,打算坐公交车去。

 

  他把所有的钱都装在钱包里,想着如果张哲瀚还想去哪里玩或者去哪里吃饭,自己也不会囊中羞涩。

 

  摇晃的公交车是催生困意的温床,车上人挺多,晃来晃去得龚俊慢慢靠着车窗睡着了。

 

  最后是报站声把他吵醒,龚俊揉揉眼睛看了眼站牌,下一站就是外卖小哥每次集合的地方,不过此时已经七点,小会应该早已经开完了。

 

  他挤到下车的门口站稳,后面的人撞了他一下,低声跟他说了句“对不住”。龚俊回了一句“没事”,然后往旁边站了点,给那人留出一点空挡,从兜里掏出手机想给张哲瀚发消息。

 

  公交车缓缓停住,报站声响起,下车门“砰”地一声拉开。

 

  站在自己身后侧的男人骤然发力,一把夺过龚俊的手机,小刀划开他的上衣口袋,摸出钱包,迅速破开人群跳下车,狂奔而逃。

 

  龚俊迅速反应过来自己是遭贼了,大喊一声: “站住!”

 

  “抓住他!他是小偷!!!”

 

  龚俊占据身高优势,跑起来速度极快,他拼了命地追那人,眼睛死死盯住那人手中攥着的钱包。

 

  但天不遂人愿,经过咖啡店门口时,从里面出来几个姑娘手里拿着咖啡,龚俊跑得太急已经停不住了,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冰凉的咖啡顿时整杯泼在他的浅色衬衣上。

 

  女孩叠声说着“抱歉抱歉”,龚俊连连摆手示意没事,可是再往前跑了几米出去,哪里还有小偷的影子。

 

  跑得太急的喘气声像是一把小锤子一样砸在他的脑袋里,冷风吸得过多,带起一阵阵头痛欲裂。

 

  人来人往的街上吵闹声骤然响起来,他像是掉进海里的孤魂被不知所措包围着。

 

  那几个姑娘又跑了上来,递给他一包纸巾:“你好帅哥,你真没事吧?”

 

  龚俊摇摇头,喉咙干哑疼痛,纸巾也没要就走了。

 

  冰咖啡的棕色痕迹被风一吹,干成一圈一圈的水痕。上衣的口袋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里面的白短袖。

 

  龚俊觉得今天真的太倒霉了。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无力感深深地从四肢百骸涌出来。

 

  “你怎么总是这么开心呀。”张哲瀚曾经这样问过自己。

 

  龚俊那时想说:也不是总有开心的事,只是有盼头的日子过着会开心许多。

 

  他抬眼看,商场外面巨大的led屏幕,正在播放张哲瀚给某个品牌拍摄的宣传片,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Hi,小哲。”

 

  龚俊笑得有些无奈。

 

  他先去了头儿那里,领了这个星期的小奖金,一百块。

 

  远远不够。

 

  他厚着脸皮问道:“头儿,能不能预支下个月的工资?”

 

  头儿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点不忍,但还是说道:“你才干了多久啊,没这个先例。”

 

  龚俊软磨硬泡了好半天,头儿还是那句话:干得时间短,不能预支。

 

  龚俊深吸一口气,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好吧。”

 

  头儿看着186的大个子顿时像缩水了似的垂头丧气,不耐烦地说:“行行行,不能预支工资给你,但我个人借给你一百块行了吧!”

 

  龚俊笑了笑,虽说还是不够,但总归还是离目标更近了点。

 

  他借头儿的手机报了警,去警局做笔录又耗费了许多时间。终于结束时,警察同志看他实在难过,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兄弟,钱没了可以再赚嘛,放宽心。”

 

  龚俊僵硬地笑了笑。

 

  其实他很难说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感到难过。他真的觉得心碎了,那种隐隐的痛楚真的顺着喉咙爬上来,让他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也许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把这个项链看作——

 

  能让张哲瀚幸福的象征。

 

  他在向不存在的人证明,即使是天上星,如果他愿意属于我,我一定穷尽一切给他最好的,给他最珍贵的,并且全世界我最爱他。

 

  可是此刻,他好像向所有人展示了,自己真的没有资格拥有,天上星应该挂在别人的夜空里。

 

  龚俊仅有的二百块还要用来买那只蝴蝶,只好拜托警察同志把自己送到那家店门口。

 

  店门还开着,店长姐姐不在,只有一个柜员。

 

  龚俊走进去问:“那条蝴蝶项链还在吗?”

 

  柜员指着说:“是这个吗?”

 

  龚俊这一次没有像以前那样趴在柜台上,专注而迷恋地看着它。他甚至不敢再去看那条项链,咽了口唾沫才拯救干哑的嗓子。

 

  “对,多少钱。”

 

  “256。”

 

  龚俊鼻子一酸,强忍住颤抖说:“200块行吗?”

 

  柜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哪有你这么砍价的……不行。”

 

  龚俊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在他忙着难过、忙着奔波筹措钱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暗了。



  他又看到天际遥遥一颗星。

 

  真的好远。

 

  从前的他,怎么会觉得触手可及呢?

 

  他扭头看了眼店里的时钟,这时才惊觉已经夜里十点钟了。他朝着约定好的公园狂奔,心里一直默默重复着“对不起”。

 

  这样凉的夜,他会不会一直在等自己?

 

  店面到那个公园的距离并不近。他的心一边随着风滑过的声音跳动,一边害怕。他两手空空,身无分文,怎么敢去爱人?

 

  等到了公园时,他们约定的那个地方,被几盏路灯照亮,垂坠的秋千随着风摆动。运动器械也沉默地立着,里面空无一人。

 

  龚俊有点难过,同时又松了口气。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捂着胸口弯下腰平复呼吸,苦笑着安慰自己,也许这才是属于彼此的好结局。

 

  “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很久,天都黑了。”

 

  安静的夜里,龚俊的身后忽然传来张哲瀚的声音。

 

  龚俊猛然间回头。

 

  男人的生日会已经结束了好几个小时,身上的妆发已经全部卸掉了,中长的发垂在肩头。站在路灯的亮处看着龚俊,眼睛里有一点水色,带着一点嗔怪,却没有生气。

 

  “你迟到了,知道吗?”

 

  龚俊向他快走几步,离得近了又怂了起来。他摸了摸脖颈,说:“知道。”

 

  “知道还犯错?”张哲瀚仰着头看他,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犯了小错误的小朋友。

 

  明明这个小朋友害他在黑乎乎的公园里等了三个小时,他却只想让小朋友抱抱他就行。

 

  龚俊没有话可辩解,“对……”

 

  “对不起”才进行到三分之一。他从六点被小偷偷走钱包、被泼一身咖啡、被老板拒绝预支薪水、最后没有买到项链,一直忍到现在的委屈顿时如同决堤的洪水压垮了眼眶。

 

  龚俊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张哲瀚一脸惊慌,他这才看到龚俊身上深棕色的水渍,还有明显是被利器割开的衣服,顿时慌了神,正要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龚俊突然长臂一伸将他抱进怀里。

 

  “呜呜呜……对不起……”

 

  张哲瀚没了法子,只好拍拍他哄哄他。

 

  “别哭啦,你先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腰上这里受伤了吗?”

 

  龚俊摇摇头,张哲瀚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黏糊糊地抱了好一会儿,龚俊红着眼睛跟他说自己被小偷偷了钱包和手机,礼物也没买到……

 

  张哲瀚这才听明白,原来就是因为没买到礼物啊,又感动又甜蜜又酸楚的情绪顿时充盈了整个心。

 

  他看龚俊委屈地又要哭,一拍背说道:“不许哭!忍住!”

 

  龚俊被吓了一跳,连忙忍住,蹙着眉眼睛含着泪看向他。

 

  张哲瀚笑着问他:“到底要送什么啊?我好想要。”

 

  龚俊跟他说那只蝴蝶有多好看,“彩色的!光照进来会有不同的颜色,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说句实话,虽然张哲瀚审美也不咋样,但他听了这个“五彩斑斓的蝴蝶”实在是想象不出有多好看,但只要是龚俊送的他都开心。

 

  “那去买吧,现在。”张哲瀚说道。

 

  龚俊:“啊?”

 

  “有多少差多少,我给你补。”

 

  龚俊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生日礼物还要你出钱怎么可以……”

 

  张哲瀚使劲拍了下龚俊的脑门,骂道:“那到底是我没有生日礼物拿比较可怜,还是我自己买比较可怜!”

 

  龚俊偷摸摸看了他一眼,小声说:“当然是自己买……”

 

  张哲瀚睁大眼睛看着他:“嗯?——”

 

  龚俊连忙改口:“没有礼物比较可怜!”

 

  “这就对了。”

 

  龚俊又问:“你怎么可能没有礼物!”

 

  张哲瀚又一次嘴比脑子快,“你送的怎么能一样。”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张哲瀚一个铁血硬汉,顿时变成了血色,耳朵尖都泛着红。

 

  龚俊被这一句话的信息量炸的半天没回过神,直到张哲瀚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带路才回过神来。

 

  他们俩坐在出租车上,张哲瀚掏出个帽子和口罩戴上,做足了伪装,因为那句话,沉默蔓延在两个人之间,谁都没有胆量打破。

 

  “到了!”

 

  龚俊拉住张哲瀚的手,假装自己是要带着他走,心里害羞得不行。他攥住了才察觉到,张哲瀚的手好小,和他的比起来,简直小得过分。

 

  他一只手或许可以一下子包住张哲瀚两只手,他偷偷地用手掌和指尖才感受那人的温度,心里乐开了花。

 

  他们俩进去时,店长已经回来了,好像正准备关门。龚俊连忙拉着张哲瀚跑上去:“姐姐!”

 

  店长姐姐回过头:“哎!是你啊,啧,我听柜员说了,”店长一脸懊恼,“听说你钱不够,柜员就没卖给你,你早说呀,我要在就直接卖给你了。”

 

  龚俊眨眨眼,脸上浮现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嘚瑟:“没关系姐姐,我现在傍大款了。”

 

  张哲瀚站在一旁笑出了声。

 

  店长姐姐的目光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

 

  “幸好来得早,再晚一点我就要关门了。”

 

  店长从柜台里拿出那条项链。

 

  彩色偏光的蝴蝶有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在店里璀璨的光下,确实有好多颜色。张哲瀚私认为这蝴蝶也许绝对算不上好看,也算不上贵重,可他只要想到——

 

  有个人用了多少力气,让这只蝴蝶飞到自己面前,他就觉得,这蝴蝶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那一个。

 

  龚俊眼睛亮晶晶地问他:“好看吗?”

 

  张哲瀚感觉自己有点不妙,鼻子有点酸,自己一定是被龚俊刚才开闸泄洪一样的哭法感染了。

 

  他偷偷抹掉泪意,点点头,由衷地说:“好看。”

 

  龚俊笑得傻傻的,配着那落魄的打扮,更显得又傻又乖。

 

  “你戴肯定更好看。”

 

  龚俊掏出两百块,张哲瀚补齐了剩下的钱。他们站在店门口,龚俊拍那颗星星的地方。

 

  张哲瀚微微低着头,让那人给自己戴上。姿势的问题,他们俩面对面站着像交颈的天鹅,彼此嵌套成一个完整的圆。

 

  他们俩慢悠悠地走回了公园。

 

  张哲瀚一只手攥住那只蝴蝶,好像怕这玩意一下子飞走似的。两个人肩靠着肩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公园很安静,灌木丛里有小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们隐匿在一片树木后面,低声说着小话。

 

  龚俊郑重其事地说:“小哲,三十岁生日快乐。”

 

  “希望你永远摆脱掉不开心的事,人生的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样,有这么多人爱你。”

 

  张哲瀚低着头,“谢谢你。”

 

  龚俊皱皱鼻子,突然觉得今天一天的倒霉都值得了,见过面、说过话、牵过手,即使是此刻让他死去,也好像没什么遗憾。

 

  张哲瀚突然用手肘碰了碰他,龚俊扭头看着他,问道:“怎么啦。”

 

  张哲瀚摘掉口罩,一双眼睛看着龚俊,万千世界在两人眼睛之间流动*,龚俊突然变得很紧张。

 

  张哲瀚又说了一遍,“谢谢你,俊俊。”

 

  龚俊不知道自己名字会有这么好听——

 

  也没想到和天上星接吻,会是这样的感觉。

 

  张哲瀚阖上眼睛,嘴角微微翘起来。龚俊的手指突然收紧,握住他的手臂,倾身覆了上去。

 

  柔软的唇像是一个关于北海春天的梦,风乍起,两人的衣角被风吹动,连那只彩色斑斓的蝴蝶也跳动了一下。

 

  龚俊轻吮了他的嘴唇,像傻了似的,说了一句:“好软哦。”

 

  张哲瀚顿时笑出声,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龚俊臊红了脸,追问道:“你笑什么啊?我亲得不好吗?”

 

  张哲瀚心想龚俊实在太傻了,随口附和道:“挺好的挺好的。”

 

  龚俊不依不饶地跟他耍赖,“那让我再试一次,我会表现得更好的。”

 

  说完,还补充一句,“亲久一点。十分钟行吗?”龚俊眨着眼睛看张哲瀚。

 

  张哲瀚:“走开。”

 

  龚俊:“求你了。”

 

  “离我远点。”

 

  “拜托拜托,拜托拜托。”

 

  两个人竟然就因为这个你追我赶地绕着秋千架追逐,恋爱使人降智,张哲瀚想,此话果然不假。

 

  他们一直在公园待到夜里十二点过,公交车早已经停运,龚俊全部家当戴在了张哲瀚的脖子上,但张哲瀚跟他说再见的时候,他还是只字未提地说“再见”。

 

  张哲瀚看这个傻子一点也不开窍,骂道:“你一分钱都没有,怎么回去啊?!”

 

  龚俊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总有办法的嘛。”  

 

  张哲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了指他说:“傻子,跟我来。”

 

  龚俊迟疑了一下,犹豫道:“不太好吧,你是名人,会出大事的。”

 

  张哲瀚一把揪住龚俊耳朵说:“让你跟我走你就跟我走,还在这里讨价还价!”

 

  龚俊“哎哟”了半天,张哲瀚才松手,小狗勾一脸委屈地站着。

 

  张哲瀚又动了恻隐之心,捏捏他的耳朵说:“真疼啊?”

 

  龚俊立刻笑逐颜开,傻呵呵地乐,“不疼,嘿嘿。”

 

  当晚,龚俊就在张哲瀚房间睡了一夜。其实很正常,偶尔小雨跟他玩得晚了也会将就一晚,只是龚俊又紧张又兴奋,折腾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哲瀚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去开门,门外竟然是小雨、经纪人、还有助理,一大堆人面带焦急地站在门外。

 

  张哲瀚顿时清醒了,看了眼还睡着的龚俊,说:“等等,我去叫醒他,你们进来声音小点。”

 

  经纪人顿时脸色一变,说:“那是真的?!”

 

  音量不小,龚俊爬起来,问道:“小哲,出什么事了?”

 

  张哲瀚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先把经纪人他们让了进来。

 

  “怎么回事?”

 

  龚俊局促地坐在张哲瀚身边,张哲瀚劈着腿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拍拍他的手背说:“没事,别紧张。”

 

  经纪人顿时火大地骂道:“没事?你这叫没事?”

 

  “北海剧组,一男演员被拍到夜会男子。”

 

  “演员张哲瀚竟然是gay?”

 

  “张哲瀚是男同性恋,对象竟是圈外人士!”

 

  “你把这个叫没事?”

 

  张哲瀚接过手机,他本来以为是接吻照那种实锤的东西,但很可惜昨天亲吻的地方太隐蔽,狗仔只拍到他们在公园坐着亲昵地说话,龚俊给自己戴项链的照片,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可能过于亲密,但却如果非说是朋友,也能解释得通。

 

  龚俊也凑过去看,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都用来形容张哲瀚,难过极了,问他:“怎么办……”

 

  “他们怎么能这样说你?”

 

  经纪人看着龚俊嫩生生的,不像是娱乐圈的人,问道:“你叫什么。”

 

  龚俊愣了一下,报上了名字。话音刚落,张哲瀚倾了倾身子挡住他,说:“姐,别难为他。”

 

  张哲瀚大致了解是什么事了,明白让龚俊坐在这里,也只是多一个人操心,他这样纯真的人不必牵扯进来,于是站起身,说:“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先把他送回去。”

 

  小雨:“楼下记者特别多,我跟你一块去。”

 

  张哲瀚点点头,穿了件外套。龚俊进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张哲瀚站在外间小声跟小雨叮嘱,“等会如果记者围上来,别护着我,护着点他。”

 

  小雨不解:“为什么……”

 

  张哲瀚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说:“没有为什么,听我的就对了。”

 

  小雨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龚俊真的很想问问,自己是不是闯祸了,有什么补救的办法,但是气氛凝重,他自觉不该多话。

 

  他们直接下到了地下停车场。电梯门刚一打开,就听见一声大喊。

 

  “是张哲瀚!张哲瀚出来了!”

 

  张哲瀚脱掉外套,眼疾手快地蒙住龚俊的脸,低声嘱咐道:“别说话,我送你回去。”

 

  龚俊想说不要他这样,但是张哲瀚一只手揽着他,一只手摁住衣服,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顿时闪光灯噼里啪啦地一顿拍,无数话筒怼在眼前,人太多了,拥挤得几乎寸步难行。小雨艰难地拨开人群,朝车走过去。

 

  人挤人难免碰撞,不知道是谁的摄影机磕到了张哲瀚的额角,膝盖顶上他的左腿,顿时一阵闷痛,张哲瀚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黑脸。

 

  “小哲——”龚俊听到了,听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疼得要死了。如果早知道这样,他昨天就不来了。

 

  这几十米的距离像有了几个世纪那么久。龚俊上车之后和张哲瀚缩在后排,狗仔的摄像机就怼在玻璃车窗上还不想走开。

 

  “别拿下来,等会走了再拿下来。”张哲瀚揉揉膝盖,说道。

 

  龚俊乖巧极了,端端正正地顶着他的衣服坐着,张哲瀚知道龚俊的难过不会比他少,他握住龚俊的手,说:“没事,不是你的错。”

 

  龚俊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张哲瀚,一言不发。张哲瀚怕他闷着了,想让他把衣服拿下来,这下却换成龚俊不肯了。

 

  张哲瀚笑了一声,说:“该不会跟我恋爱没脸见人了吧。”

 

  龚俊头上盖着衣服猛摇头。

 

  “那还不快摘下来。”

 

  龚俊又摇摇头。

 

  张哲瀚没再强求,只是牵着手一直没松开。

 

  龚俊顶着衣服回了家,一掀开衣服底下一双眼睛红着,那种无力感顿时又击中他。

 

  自己好像总是在给他添麻烦。他颓丧地想。

 

  张哲瀚回去时,经纪人和公关方面的人已经商量好对策。狗仔手里的照片估计也就这样,不然会提前联系他们卖照片。冷处理是最好的办法,不听不看不回应。

 

  两个男的能写出什么花儿来。

 

  张哲瀚对此并无异议,他只是有一个要求。

 

  “我不想别人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经纪人立刻否定了,“这不可能,现在全网都在问这男的是谁,只要你俩还要继续交往,那龚俊被扒出来只是迟早的事。”

 

  张哲瀚又重复了一遍:“那就删帖,我不想他也像我一样,做什么都不能随自己心意。”

 

  张哲瀚突然想起那天在海边,龚俊说:“做自己喜欢的事,让自己开心的事就好了。”

 

  那时他说龚俊是“傻白甜”,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是只用“开心”就好了。

 

  但龚俊可以,龚俊曾经说小哲是晚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但龚俊其实才是,他永远热烈、冲动地释放爱意——

 

  从不计较得失。

 

  他希望龚俊可以一直这样。

 

  也许是张哲瀚沉默的对抗起了作用,其他人终于同意了这个要求。

 

  经纪人补充道:“你越删帖,说不定越起反作用。”

 

  张哲瀚有些累地仰靠在沙发上说:“不重要,能留一刻是一刻吧。”

 

  他突然觉得,那些拥挤的人流、疯狂的狗仔,反倒将他们推得更近。顿时笑了起来。

 

  距离事情发酵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龚俊再也没收到张哲瀚的消息。

 

  他也不敢轻易打过去问。

 

  那天在车上,张哲瀚说:“是不是跟我恋爱,觉得没脸见人啊。”

 

  龚俊直到回家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已经在恋爱。

 

  他真的很想打给张哲瀚,问问他,“你那天说的恋爱,还算数吗?”

 

  可他不敢,贪多的过程,好像带给张哲瀚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白天去跑单,到点下班,再也没有像五月刚开始那个星期一样拼命。

 

  头儿问他:“怎么突然像没油了。”

 

  龚俊苦着脸,笑笑说:“挣的钱,给谁花啊。”

 

  直到那天,他摸黑回家。狭窄的楼梯回荡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声控灯骤然亮起,映出蜷缩着坐在自己家门口的一个小小人影。

 

  “哲、哲瀚——?”龚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哲瀚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此时被亮光刺得睁不开眼,看见是龚俊,顿时笑起来。

 

  “回来得好晚,你又迟到了。”

 

  龚俊想说,你没跟我约定过时间,但此时看着那双眼睛,说不出口,有点难过。

 

  “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事,我大人有大量,今天先放你一马。”

 

  龚俊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睛又红了,沉默了好一会,才哽咽着问:“你上次说的,和你恋爱,还、还算不算数?”

 

  张哲瀚张嘴还没说话,龚俊抢白道:“骗小狗是要被月亮割耳朵的!”

 

  张哲瀚哭笑不得,抻了抻发麻的腿说:“谁骗你了,当然算数。”

 

  龚俊顿时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像只刚玩回来的小狗似的蹭他的脖颈。

 

  “我好想你……呜呜呜……你都不跟我打电话……”

 

  张哲瀚拍拍他:“太忙啦,所以就没联系你,这下我不是来了吗?”

 

  龚俊松开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说:“我想亲亲你。”

 

  张哲瀚一巴掌推开他的脸,小声说:“出息。”

 

  声控灯骤然熄灭,龚俊侧着头吻上张哲瀚,唇舌交缠,热度随着水液的流动爬上脸颊,思念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沉沉地压在两人肩头。

 

  “我好爱你,好爱你。”龚俊靠近他的耳朵,低声说。

 

  “我扪心自问,我确实不配。可除了我,我不相信会有人比我更爱你,所以其他人,我看也没配到哪里去。”

 

  张哲瀚本来有点想哭,顿时破涕为笑,紧紧抱住他。

 

  “爱是瞬息万变的东西,我却期待它永恒。”

 

  “永远爱你。没有什么比这四个字更能代表我此刻的心意了。”

 

  “张哲瀚,我永远爱你。”

 

  张哲瀚没听过这么嚣张的话,谁能永远爱着谁呢?

 

  可是这话到了龚俊嘴里骤然间就非常可信,认真得有些冒傻气。

 

  他突然就觉得,这世间六合八荒,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没有人比龚俊更爱自己了。他身上有两百块,就全部用来交换自己开心,他身上有四块,就会给自己买蜜雪冰城的柠檬水。

 

  他只有一个橘子,就会把橘子都给自己。他电动车只有一格电,也会用来送自己回家,然后说:“没关系,我等会儿推着回去。”

 

  张哲瀚没喝过那么便宜的奶茶,没戴过那么丑的项链,但还好,三十岁生日那天,吻到了那么爱自己的人。


  


番外·


  早晨张哲瀚上工时,看到窗外银装素裹,天空透着一种冷冽的灰白,A市昨夜竟然是下了一整晚的雪。

 

  他拄着头看向窗外,脸上带着笑。

 

  自小在南方长大的他,确实很少见过这样飘飘扬扬、漫天遍地的银白。北方的冬天带着冷冽的风,裹着厚外套的他皮儿是冷的,芯儿只需要一条来自恋人的消息就暖烘烘了。

 

  龚俊的信息比早八点的报时还要准确,每次都在他去剧组化妆的路上响起。

 

  “下雪啦,哲瀚!”

 

  他发过来一张傻兮兮的自拍。男人手里捏着一个看不出形状的东西,举在脸颊旁,头上裹着针织帽,鼻尖被冻得通红。

 

  张哲瀚回复道:“检查!”

 

  龚俊立刻回复:“收到!”

 

  龚俊站在保姆车旁,向长官拍照汇报。

 

  “帽子,有!护膝,有!围巾,有!手套,有!”

 

  张哲瀚靠在座椅上笑个不停,发语音问道:“还有呢?”

 

  小雨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模仿龚俊道:“喜欢你~”

 

  这种好像小孩子一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要上演,小雨都会背了。

 

  果不其然,龚俊发过来一条语音。

 

  男人凑近了收声的地方,声音轻得像是怕被谁堪破了这个秘密,语气里带着点假装的埋怨,“哎呀,你怎么这么黏人。”

 

  张哲瀚一不小心外放,小雨惊讶地说:“好家伙,龚俊长本事了。”

 

  张哲瀚通红个脸,手忙脚乱地戴上耳机,听龚俊的下一条。

 

  “喜欢你,行了吧~真是一刻也离不开我!”

 

  张哲瀚:……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龚俊没等张哲瀚回复,又问道:“你呢?我也要检查。”

 

  张哲瀚拍了下手里拿着的苹果,回复道:“正在吃啦。”

 

  “好,表现不错,多吃水果,补充维生素。穿厚一点啊,今天好冷。”

 

  两个人一句一句说了很久的话,直到龚俊开始工作,张哲瀚也化完妆,这才恋恋不舍地说了再见。

 

  小雨陪他往片场走过去,忍不住说:“你俩都谈了快三年了吧?怎么还这么闹腾啊。”

 

  张哲瀚也觉得离谱,他好像跟龚俊有说不完的话,成天成天有什么新鲜事就想跟龚俊汇报,朋友圈不发了,因为想表达的人可以私聊了。

 

  “你不懂。”张哲瀚伸出一根手指傲娇地晃了晃。

 

  “我确实不懂小学鸡的世界。”小雨翻了个白眼。

 

  张哲瀚的新戏恰好这段时间在北京拍摄,所以两人终于可以过上上班、下班、回家的日子。

 

  晚上快十点,张哲瀚终于收工了。他坐车到小区门口,司机的远光灯滑过大门口,照亮了站在那里等着的人。

 

  张哲瀚一刻也等不了似的,按下车窗,喊道:“怎么在这里等!多冷啊!”

 

  随后慌里慌张地收拾东西准备下车,小雨瑟缩着脖子忿忿不平:“能不能先把车窗关住,龚俊冷,车里的我们也很冷。”

 

  张哲瀚都没空跟他斗个你死我活,扔了句“拜拜”就跑向龚俊。

 

  “哎哟,”龚俊张开双臂把跑过来的张哲瀚抱了个满怀,亲热地贴着侧脸,“回来啦。”

 

  张哲瀚本来一点也不累,顿时感觉疲惫几乎蔓延到指尖,困顿地低声说:“困死我了。”

 

  “回家回家,吃完饭睡觉。”龚俊握住他的手,两个人一起朝家里走。

 

  路上积雪很厚,雪还在下,只是比起早晨小了许多,小小的雪片砸在羽绒服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张哲瀚看龚俊帽兜里积攒的雪,一边帮他拍拍头上的雪花,不满地问道:“下着雪呢,还在外面等,我又不是不回来。”

 

  龚俊攥了攥他的手,指着前面的一个路灯,“那个灯坏了,天黑了,怕你摔倒。”

 

  张哲瀚顿时无语,“我是三岁吗,还会摔倒!”

 

  正说着话,被踩硬了的雪像冰似的,脚下一滑就是一个趔趄。

 

  “小心点——!”龚俊吓得喊他。

 

  然后像母鸡护着小鸡崽似的半搂住他,小声说道:“因为你是笨蛋。”

 

  张哲瀚看他气鼓鼓地小声骂自己,忍不住笑出声,坏心顿起,拽着龚俊的手腕子,看准一片没被踩踏过的雪重重地往下一倒——

 

  龚俊一声惊呼,下意识地把张哲瀚护在怀里,“咚”地摔在地上。

 

  正准备责怪他怎么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腿,一抬眼,张哲瀚笑得眼睛弯弯地眯起来,趴在他怀里抖个不停。

 

  “你好傻哈哈哈哈……”

 

  龚俊顿时恨铁不成钢似的“哎”了一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安安稳稳地接受了这个结局,躺在地上不动了。

 

  “小心点你的腿嘛,总让我吓个半死。”

 

  两个傻子半埋在雪里小声争论。

 

  “龚俊!我跟你说过了,这腿已经好啦,不要总是……”张哲瀚强调道。

 

  “是吗?”龚俊一脸我不信的表情,“那……”

 

  说着,他突然收声,凑近了点说,“那上次,跪着,你说不要,说会痛——”还没说完,就被张哲瀚武力打断。

 

  张哲瀚气急败坏,“那是腿痛吗!那明明是因为——你、你太……”

 

  龚俊促狭地笑,“我太怎么了?你说呀。”

 

  张哲瀚骤然抓起一把雪糊了龚俊满脸,骂道:“不要脸。”

 

  说完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龚俊回家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地表现了好一阵才让张大小姐消气。张哲瀚收了衣服,站在床边叠了半天也没叠明白,乱七八糟地堆在床尾。龚俊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故意说道,“呀,该不会叠不明白,在哭吧?”

 

  话音刚落,张哲瀚扭头就是一掌,“再说,再说今天就睡地上。”

 

  龚俊又傻乐,“我来叠!”

 

  两个人一边叠衣服,一边说着话。张哲瀚回想起跟叠衣服有关的那件事来。

 

  那是刚到A市的第一个冬天,龚俊还是做着他的老本行。

 

  那天也下着雪,张哲瀚从出门时就觉得心悸,像往常一样跟龚俊打过电话,叮嘱他路上小心。

 

  张哲瀚开始拍摄的时候,手机就由小雨保管了。之前时不时还有龚俊发进来的消息,倒也不等着张哲瀚回复,只是念叨两句。

 

  那天竟然一整个早晨都安静得过分。快到中午吃饭时间,手机还是震动起来,小雨叹了口气,果不其然还是龚俊。

 

  他刚接起来,准备告诉龚俊,张哲瀚还没结束,那头却不是龚俊,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喂,哎,您好。您认识机主吗?”

 

  小雨心里一跳,说:“认识,怎么了?”

 

  那头的人说道:“您好,是这样啊。机主出车祸了……”

 

  小雨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问道:“他现在在哪?严重吗?”

 

  “这个……严不严重的,不太好说哈,地址……”

 

  小雨看了眼正收拾东西往自己这边走的张哲瀚,脸上焦急的神色还没收住。

 

  张哲瀚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小雨简短地跟他说明了一下,张哲瀚手里拿着的苹果“咚”得砸在地上,腿一软就要摔倒,小雨连忙扶住他。

 

  张哲瀚头一次这么六神无主,面色惶惶地跟导演告了假,换衣服的时候手都在抖。

 

  等到医院的时候,龚俊已经躺在病房了,正巧医生从里面出来。

 

  张哲瀚都顾不上自己该不该伪装一下,连忙上去问道:“他怎么样?”

 

  医生安抚道:“腿骨折了,断了根肋骨,现在还没醒过来,应该一会儿就醒了。今晚最好有人陪护,这样有什么事也能及时知会一声。”

 

  张哲瀚这才放下心来,扭头看见撞了龚俊的司机坐在一旁惶惶不安。警察看张哲瀚捏紧拳头盯着人家瞪,适时地出来打圆场,“人也没大事,你不要冲动。”

 

  那司机许是有警察撑腰,顿时小声嘀咕道:“你也别太着急,医生不是都说了——”

 

  张哲瀚挥拳就要冲过去,被小雨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

 

  张哲瀚声量骤然拔高,“不着急?!你把人撞成这样,让我别着急?躺在里面的怎么不是你啊!”

 

  一旁经过的护士劝道:“医院不让喧哗。”

 

  张哲瀚气得呼哧呼哧喘气,眼睛都憋红了,半晌颓丧地坐在一旁,捂着脸说:“你竟然让我别着急……”

 

  “那么大个人,我连冷风都不想让他吹一点,天天盯着他穿戴好。”

 

  “他妈的……”

 

  一时间走廊里静悄悄的。

 

  张哲瀚跟司机说道:“该联系保险公司就联系保险公司,该找律师就找律师,责任划分认定书出了再说吧。”

 

  张哲瀚仿佛累极了一样,扭头进了病房。

 

  龚俊换了病号服,衣服和帽子、围巾一堆东西乱糟糟地堆在病房的小沙发上。张哲瀚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坐在沙发上慢腾腾地叠衣服,明明里里外外不过五六件,张哲瀚收拾了快有一个小时。叠一会儿,发一会儿呆,像是突然被打乱了程序的机器人,漫无目的地做着事,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龚俊醒来的时候,微微偏过头就看到张哲瀚怀里抱着他的衣服,腿上也是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叠着。光那件保暖内衣,他叠了三遍,还是一团乱麻。

 

  然后就听到吸鼻涕的声音,张哲瀚肩膀耸动,手指揩过脸颊,眼泪无声地坠在沾了泥的外套上。

 

  龚俊顿时慌了神,忍着痛问道:“哲瀚?哲瀚?叠衣服怎么还哭了。”

 

  张哲瀚被吓了一跳,眼眶红的,鼻尖也红的,扭头看着他眼泪滚得更凶了。

 

  龚俊只好招招手让他过来,艰难地抬起胳膊给他擦眼泪。

 

  “别哭了,等会一吹风脸会疼的。”

 

  龚俊从没见过张哲瀚哭成这样,像是体内藏了一大把火把五脏六腑都烧成干柴一样的哭法。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这时张哲瀚才说话,“这叫没事?龚俊别逼我把你打进ICU。”

 

  龚俊顿时笑了,嘴咧着,脸上还有淤青,打趣道:“天哪,家有悍妻。”

 

  “但是呢,我不害怕!”病床的傻大个神气地扬扬眉毛,“让我亲一下,进ICU也值了。”

 

  “……你有病吧。”张哲瀚又在哭了。

 

  俯下身,湿漉漉的脸蹭到龚俊的额头,然后轻吻他的脸颊。

 

  张哲瀚那部戏没几天就杀青了,给自己预留的假期几乎都耗在了医院里。龚俊满心愧疚,平日里极少操心这些事的张哲瀚开始操心龚俊的衣食住行,样样都精心照顾。

 

  等龚俊痊愈之后,张哲瀚的新戏也快开机了。两个人黏糊了几天,张哲瀚又离家去工作了。

 

  张哲瀚没去剧组几天,龚俊突然发来了一段视频。

 

  男人穿得西装笔挺,站在新发售的车辆旁边,周围闪光灯四起,赞叹声此起彼伏。

 

  张哲瀚震惊地苹果都忘记咀嚼,问道:“你什么时候——?”

 

  龚俊回复道:“快出院的时候~”

 

  原来早就有公司联系过他,他恰好去经纪公司送外卖,被人发掘,留了电话,就是那天他被撞进了医院。

 

  龚俊不确定自己好了之后,人家还要不要自己,害怕空欢喜一场,于是也没跟张哲瀚提起。

 

  “好啊你,瞒着我干大事。”张哲瀚虽然生气他没跟自己讲,但更多的还是替他开心。

 

  “老公赚大钱来包养你!”龚俊大言不惭地说着,张哲瀚都能想象出这人说着这样嚣张的话,脸上估计还是单纯地笑着的傻样。

 

  “行,你喜欢我叫daddy,还是叫主人?”

 

  龚俊被这话吓了一跳,连忙捂住手机,平复了一下呼吸,又偷偷看一眼。

 

  “你……你怎么说这种话!”龚俊闹了个红脸,不跟他聊了。

 

  张哲瀚笑得不行,吐槽道:“纯情小孩真不经逗。”

 

  龚俊的模特事业蒸蒸日上,有名到张哲瀚也会在无意间听到龚俊的名字,什么“广告小王子”之类的名头。龚俊攒够了钱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房,两个人一起去看的,等把销售支开,他们俩面对着毛坯房规划着未来。

 

  “厨房要大一些,开放式的,我可以天天给你做饭吃,你就坐在这里,等着我做好。”

 

  龚俊指了指厨房门口空无一物的地面,“我的唯一观众席。”

 

  张哲瀚笑着点点头,心里涨涨地,说道:“好。”

 

  “给你布置一个练歌房?都用最好的设备,你就可以在家里琢磨你的音乐……”

 

  “阳台就种很多花花草草,然后可以放路飞的小窝,还有猫猫的窝——”

 

  龚俊几乎把每个细节都说了一遍,甚至连家里要什么样的灯,什么样的灯张哲瀚看书才不会累都想到了。

 

  张哲瀚骤然出声打断他,“那你呢,你要什么?”

 

  龚俊沉默了一会,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说:“要你啊。”

 

  张哲瀚愣住了。

 

  龚俊又说:“你在这里坐着看书,我就去给你准备晚餐。你去练歌,如果你愿意,我就进去听。我们可以一起抓住路飞的后腿,逗它玩。”

 

  “这个家里,除了你,没有什么重要的了。”

 

  龚俊自认为说了贴心的话,凑上去讨了个吻,问道:“你呢,你也跟我一样这样想吗?”

 

  张哲瀚眼睛看向旁边,抿着嘴歪着头说:“除了你,路飞也很重要。”

 

  龚俊哭丧个脸,正准备说他,张哲瀚一拍脑门,又说道:“啊,我的音乐也很重要。”

 

  “还有舒服的床,温柔的灯……”

 

  龚俊猛地吻住他,把人亲得气喘吁吁才不满地松开,“喜欢我的时候叫我宝贝,不喜欢我问我哪位。”

 

  逗得张哲瀚笑个不停,“你在哪里学的!”

 

  张哲瀚停了一会才说,“可是,有你才有舒服的床,温柔的灯啊……”

 

  “你最重要,行了吧?”

 

  像被人逼得狠了才这样说一样,分明心里也快乐得要飞起来了。

 

  未来里有他,张哲瀚没有那一瞬间比此刻更期待未来的到来。

 

  后来的他们工作都越来越忙,时常好几个月才有一个长的假期可以在这里共度。

 

  龚俊也做到了当时的承诺,只要他们都在,每次都会下厨,变着花样儿地做饭。家里慢慢地多了许多共同生活的痕迹,龚俊即使一个人在家,也不会觉得寂寞。

 

  张哲瀚看到一半的书扔得到处都是,还有他拆开吃了一半,又被路飞吃了一半的零食。成双的拖鞋、牙刷、毛巾、睡衣……细密琐碎的日常编织成了一个完整的家。

 

  那之后不久,张哲瀚和龚俊小小地闹过一次不愉快。明明行程已经见缝插针不能再满,龚俊却执意要到张哲瀚剧组来探班,即使只能停留一个小时不到。

 

  张哲瀚有点生气他这么不爱惜自己,又一意孤行,坐在剧组附近的咖啡厅等他。

 

  百无聊赖时,听见隔壁桌的女生正在跟同伴炫耀自己的新包。

 

  “他买的~几万块呢,我说不要,他非要买给我!”

 

  张哲瀚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确实是个牌子货。

 

  没过几分钟又听到另一桌的姑娘在发表恋爱感悟。

 

  “这男人啊,你要看他有没有为你付出他珍惜的东西,不要人家随便漏两个给你,你就感恩戴德了!”

 

  “他肯为你付出珍贵的东西,这才是真的疼你~”

 

  张哲瀚听完轻声笑了,那点不满顿时被对恋人任性的无奈吹散。

 

  他控制不住地看着店门发呆,思绪却飘远。

 

  龚俊最穷苦时,倾家荡产也要给自己买一条项链,一个大男人,给自己每天留三十块吃饭。

 

  几十块的保险不舍得买,却带自己去吃人均几千的法餐。

 

  如今的龚俊,工作应接不暇,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入账的钱随随便便包下一整间餐厅,所有有空的时间都恨不得用来补眠。

 

  但是却愿意跋涉千里……

 

  门口的小铃铛响了一声,龚俊头上的造型还没洗掉,戴着口罩的男人眉眼清晰俊朗,没看到他时的眼睛冷得像冰,流转的目光一对他顿时万物复苏、流水潺潺,如同碧绿的草坪上快乐的边牧朝自己跑来。

 

  都等不及坐下,借着卡座之间的遮挡,拉下口罩温柔地吻住他。

 

  张哲瀚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在心里把那半句话补完整。

 

  但是却愿意跋涉千里、跨越山河,只为了讨一个吻。

 

  仿佛只有吻了这一下,我们彼此才有足够的力气去面对成年人的世界。

 

  张哲瀚发呆的时候,龚俊已经全部收拾好了,随后揽着他坐在能看到窗外的沙发上。路飞跳到张哲瀚腿上,任凭龚俊怎么诱哄都不肯下来,反而屁股冲着他,趴下来睡了。

 

  张哲瀚笑着摸了摸大狗勾的头,权当安慰。龚俊委屈地靠着他,低声埋怨着,外面雪还在下,天空是暗沉的红色。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灯。

 

  这是他们平静且安稳的几十年中,最普通不过的一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