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岐骨】已是枝头停不得
“岁月的叶子是褐色的,而你的头发不是褐色的”
西岐兄弟,伯邑考x姬发
没什么人产这对是吧,我产!我不睡觉也要产!
预警:文风很怪!很久没写文已经快不会写了……
又及:结合一点点历史,有年龄操作,但大部分都是我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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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比西边更西边的人说,人死后,魂灵将被称重……”伯邑考说。烛光将他跽坐的影子映在照壁上。因为门没有关严,风过,影子轻轻晃动。但等风住,姬发定睛一看,兄长的身姿依旧挺拔端正。
这是岁除的夜晚。虽贵为一方诸侯,西伯侯姬昌素不喜筵席,于是夜还未深,宾客却都散去,王宫已经是冷冷清清了。三子姬鲜和四子姬旦年幼贪睡,早早回自己的宫室去...
“岁月的叶子是褐色的,而你的头发不是褐色的”
西岐兄弟,伯邑考x姬发
没什么人产这对是吧,我产!我不睡觉也要产!
预警:文风很怪!很久没写文已经快不会写了……
又及:结合一点点历史,有年龄操作,但大部分都是我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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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比西边更西边的人说,人死后,魂灵将被称重……”伯邑考说。烛光将他跽坐的影子映在照壁上。因为门没有关严,风过,影子轻轻晃动。但等风住,姬发定睛一看,兄长的身姿依旧挺拔端正。
这是岁除的夜晚。虽贵为一方诸侯,西伯侯姬昌素不喜筵席,于是夜还未深,宾客却都散去,王宫已经是冷冷清清了。三子姬鲜和四子姬旦年幼贪睡,早早回自己的宫室去。而二子姬发正是年少贪玩的时候,不甘心一年就这样过去,缠着伯邑考——西岐素有贤名的嫡长子——要他讲故事。
“……用羽毛作砝码么?”姬发歪过头,有些疑惑。“发记得父亲有一件翎羽大氅,可重了……”
伯邑考解释道。“不是孔爵的翎羽。是鸽的那种羽毛。之前南伯侯送来的礼物中不是有鸽子吗?你还记得吗,它那么小,用一只手就可以拢住……”
“那它的羽毛一定很轻了?”
“很轻。”
“比一根头发丝还轻?”
“比一根头发丝还轻。”
“那,是哥哥这样的头发呢,还是旦弟那样的头发呢?”姬发又问。
姬旦年幼,头发还不到肩。
伯邑考却不说话了。一旦姬发开始胡搅蛮缠,伯邑考就不说话。但姬发不会轻易放过伯邑考。他眨眨眼,扑上去,一把扯下伯邑考头上的玉簪。伯邑考墨色的,柔顺的长发瞬间如瀑般垂下,铺满一小块床铺。
伯邑考微微责备地看向姬发。姬发不管,盘腿坐下——这是一种会被王室礼仪官狠狠批评的坐姿——双手捞起兄长的一部分发丝,觉得很像丝绸。他的嘴巴是不会停的,所以他又问:“为什么一定是羽毛呢?为什么不能是丝绸呢?不能是头发呢?因为鸽子的羽毛难得吗?好像是的,只有南伯侯那里有鸽子……”
伯邑考的回答是一把摁倒聒噪不堪的二弟,另一只手抽开被褥,把姬发裹了个严严实实。姬发还想动动胳膊蹬蹬腿,奈何伯邑考打包动作已经很娴熟了,教他一时间挣脱不开。他又想发出不满的声音,伯邑考笑了。“嘴巴也想堵住?”于是姬发撇撇嘴,不说话了。
伯邑考在床铺上找到了自己的簪子,慢条斯理地盘头发。
因为是深夜,不用见外客,头发只需要挽一半就可以了。然后他穿好丝履,站直,理理衣袖,再回头看一眼姬发——发现幼弟乖巧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于是吹灭蜡烛,从容出门了。
贰
初秋一场雨浇病了西伯侯,于是由嫡长子代父巡狩。姬发素来喜欢热闹,当即缠着伯邑考带他一同去。
田地里,伯邑考递给姬发一丛黍麦。姬发刚被礼仪官狠训过一阵子,下意识躬身,用双手接过兄长递来的东西。
伯邑考忍不住微笑,一时不知道该欣慰还是慨叹。周人尚早婚,姬昌生伯邑考时很年轻,父子俩几乎算一同长大,礼法上是父子,形状上更像兄弟。伯邑考又是嫡长子,从小就背负着各种责任,性格上偏早熟。因此,伯邑考看后面的弟弟,很多时候像看小辈。尤其姬发是他一手带大的,说当儿子照顾也不为过。
倒是姬发抬起眉毛偷偷往上瞧,发现伯邑考在笑,顿时觉得自己乖乖听话是落面子了,立刻直起腰不算,还把手和手中的黍麦一起背到身后,不服气地看着伯邑考。
伯邑考又笑。“礼仪官不在,你便不愿拜我了。”
姬发背后的手绞了绞,纠结了一会儿,干脆地躬身行礼,嘴上依旧是不饶人的。“长兄如母,发拜便是了。”
“怎么就如母了……”伯邑考无奈。“口无遮拦的臭小子,明天校场上见罢。”
姬发直起身,口中哼哼唧唧,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不服输。然后才去关注刚刚在手里揉来揉去七零八乱的麦子。“……呀,黍麦被我弄坏了。”
他摊开手,手中是碎秸秆。
“不要紧,本来也是死的植物,才这么容易碎……你没扎着手吧?”
“没,但这不是本来要带给父亲看的吗?”
“死的都一样,不用细致保存完整。带回去主要是告诉父亲,今年有旱,恐怕收成不好。”伯邑考招手召来侍人,让人把黍麦的残骸收进匣子带走。然后掏出手帕,帮姬发擦手。
一向活蹦乱跳的姬发在听完伯邑考的话后,呆在原地不动了,摊开手,任由伯邑考仔细帮他擦拭。
“满地的麦,都会死吗?”他仰起头问伯邑考,眉宇间染上忧愁。“没有结实就死去,就好像提早到了冬天……”
伯邑考收起手帕,轻轻叹息。他弯腰抚过身边的麦丛,再摊开手掌,手中有细长的红痕。
“发儿,你摸摸地里的黍麦,比去年坚硬许多。对于草木这类东西,柔软是生的征兆,坚硬是死的征兆,今年百姓怕是要艰难了……”
但伯邑考看到幼弟忧愁的神色,微笑安慰道。“发儿,不必担忧。天命有天命的启示,地上的人有人的办法。西岐有存粮,父亲和我会做好的——或有饥馁,但少饿毙。”
他性格从不夸大,也不隐瞒,姬发一向信任他的话。于是姬发表情放松下来,肩膀也不绷着了。
但伯邑考牵着他穿过麦田时,他还是一言不发。
“哥哥,你刚刚说——柔弱是生的征兆,坚硬是死的征兆……”登上车驾前,姬发忽然说。“人是不是也这样?尸/体是坚硬的……”
伯邑考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西岐大公子本是再沉稳不过的人,也许是关心则乱,人生仅有的失态都给了这个调皮出格的二弟。
“是我和父亲有哪里待你不好么?还是我没看着的时候,有人欺负你了?”伯邑考想了想,俯身抚了抚他的肩膀。“你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已经考虑生死?”
视线对上姬发清澈的眼睛时,伯邑考心中蓦地蒙上阴影。小子口无遮拦,不知避讳。他这样想。但他又不禁想到,族中老人说,小儿常一语成谶。
他忽然很想说什么。他想说,发儿你无需忧虑太多,你上有父兄,而我们幸运,没有托生成奴隶,要在日夜忧惧中等待一个不确定的结局。我只希望你如永不降落的鸽子,飞在温暖的天空上。大地有我们为你种出的麦实……
但伯邑考看着姬发的眼睛,什么都没说。这已经不完全是一双孩童的眼睛了,因为姬发真实地为那些从没见到过的生灵痛苦。他不肯再待在轻盈洁净天上了。
有一瞬间,伯邑考仿佛一眼照进了命运。
也许我该找父亲算一卦。他想。但不知为何,他犹豫了许久,最终没有和姬昌提起。
叁
姬发在朝歌内城城墙高台上巡逻时,偶然抬头向远方望去,恰巧望向日落的方向。那边是西岐,凤凰鸣矣,于彼高岗。可现在还是清晨,扶桑初升,光亮在东方。
“小子,休息去吧。”换岗的军士声音把他从西望的愣怔中唤醒。姬发转身,脸上漾出少年人特有的那种对明天有所期盼的、生机勃勃的笑容。他把巡视令牌从腰间取下,递给军士。
“那就辛苦大哥啦。”姬发说。军士接过,也对他点头致意。在东西南北四方诸侯方伯送来朝歌的质子中,姬发的谦逊懂礼是有名的。同时,他的英武也没有堕了伯候之子的名声。是以,朝歌军士对他也都颇有好感。
姬发笑着走下内城楼,与路过熟悉的巡逻军士打招呼。待走下最后一级阶梯,四周再不见熟人,他的脸色却蓦地沉了下来。
姬发飞快卸了盔甲,堆在墙根的树后,然后跌足狂奔,往城门跑。
城门下,城门官正在核查入城人的身份。出入口到处都是形形色色,打扮各异,热热闹闹,显得只穿着单衣,气喘吁吁的姬发并不显眼。
入城队伍中,某个牵着白马,独身而来的人也显得很不起眼。
那人看了一眼姬发的方向,然后移开视线,只顾弯腰回答城门官的问题。从城门官手里拿到入城凭据后,他又看了姬发一眼,不急不缓地牵着马往城内走去。
姬发面色复杂,抱着手臂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四周无人注意,这才跟上。
马经过小街狭巷,最后停在了一处偏僻的驿馆。伯邑考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姬发紧随其后,甫一进院子,立即转身探头,向外左右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别人跟着后,仔细关上院门。
等他往院子里走时,伯邑考已经把雪龙驹牵到屋侧的马厩下,侧身而立,正从行囊中取出一把燕麦放在右手手心,左手轻轻抚摸马儿脖颈,催促马儿进食。
听到姬发的脚步声,他转过头。
“发儿,很久不见,你长高了。”
“哥哥!”姬发脚步一顿,又快速向前迈步,堪堪在伯邑考面前台阶上停下。“你怎么来了!”
伯邑考垂下手,笑道。“我有兄弟在此,六年未见,为何不能来?”
“现在不是朝贡的季节,先王有制,四方诸侯五年相一朝,你是世子,西岐之外位等诸侯,你……”见伯邑考神情不变,姬发急的一甩袖,什么都说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东南的夷方反了,主帅即刻要去征讨,夷方的质子已经下狱,今日戌时就要把他作为人牲……”
姬发的声音渐弱。他撇开头,已经说不下去了。
伯邑考温柔地注视着他。“我知道。征讨的命令已经下达到四方诸侯了。”
“那你还来!”
“发弟,我不是世子。三年前,我就请父王暂缓册立世子。”伯邑考走下台阶,伸手帮姬发把奔跑中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轻轻抚摸弟弟的头发。“我亦无任何官职在身,除了血统,位等庶人。即使商王要治我的罪,也不会累及父亲和你。你不用忧心。”
“我难道不会为你忧心吗?”姬发用力把脸往旁边撇,赌气似地不去看伯邑考的脸。但当兄长的指尖触碰到他耳后的皮肤时,他却忍不住落泪。不知为何,在朝歌六年,他从未收到来自家乡父兄的只言片语。质子营军令严苛,朝夕不得闲。纵然第二年姬昌依制朝觐,姬发也只能在城门楼上远远一望。在朝歌的质子中,他性情算刚毅,身份也尊崇,比起别人实在算不上委屈,但见到兄长……
伯邑考一定见到了砸在地上的泪珠。他什么也没说,把姬发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哥哥,我想你了……”姬发抬手抱住伯邑考的脖子,抽抽噎噎地说,把眼泪鼻涕尽数蹭到了伯邑考的肩膀上。这个时候的他,又不像殷寿常常夸赞,其他质子常常钦羡的西伯侯之子姬发了。藏在风霜熬打过的皮肤下,十四岁的少年骨骼依旧稚嫩纤细。伯邑考抱住他,感受他呼吸的起伏,这让他想起了曾经他用手拢住一只鸽子。
他不知道说什么。他从有记忆起就带着姬发,教他说话,给他讲故事。他对姬发讲过的话如果一字一字记录下来,也许比史官精简字句记录下来的周的历史还长。但他面对姬发,仍常常不知道该说什么。如同七年前在麦田上,姬发和他提到死亡,如同六年前姬发在他的弓箭上动手脚,兴高采烈地说要去朝歌学本领,如同这些年他常听朝歌传来的消息,那些暗流涌动,他害怕这只小鸽子冒冒失失撞进去,然后尸骨无存,但他要怎么去和他说?
伯邑考只能回答最简单的那句话。他说:“我知道你想念我,所以我来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姬发问。他声音闷在布料里,反而听不出有没有在哭。
他的问题,伯邑考觉得奇特,又觉得揪心。姬发就是这样的人。他想。是在生的时候会想到死的人,是相见时会询问别离的人,是睁着眼凝视太阳和伤口的人。
而伯邑考只能一次次叹息。
“……你五日后要随军出征,我会留到你离开。”伯邑考说。
然后他掏出一张干净手帕,仔细替姬发擦干眼泪。就像从小到大那样。
那天上午,姬发没有在伯邑考身边停留太久。他是西伯侯的儿子,是质子营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的消失会引起人们的狐疑。
离开前,姬发笑嘻嘻地说,晚上他会溜出来的,还要去城西买朝歌最好吃的炙鹿肉和鲜李子带给伯邑考,叫伯邑考一定空着肚子等他回来。
伯邑考目送他出门,说,好。
肆
姬发离开不久,朝歌就下起雨。
伯邑考没有出门。打扫好屋子,铺好被褥后,他从院子后抱来柴火,在屋里支起炉子,在火上考起麦饼。他时间算的很好,等姬发回来,应该能吃到刚刚放温的麦饼。麦饼是伯邑考从西岐带来的,用几层布包裹住,小心放在有注水夹层来保鲜的食盒里,才能在长途跋涉之后中保留原来的风味。伯邑考等的很耐心,就像在西岐时,年幼的姬发在空荡的宫室里等处理完政务的伯邑考回家一样。
不过他想,姬发小的时候其实没那么耐心。等不了一会儿,他就会偷偷溜出去玩,只是在伯邑考回来之前赶回去,假装自己读了一整天的书。
然后他又想,啊,其实姬发的“小时候”很短暂。他在朝歌的时间已经快和西岐一样长了。
于是伯邑考庆幸,还好自己来了,没有错过这个年纪的姬发。
就在这些思绪中,伯邑考听到院门被敲响,一下一下。雨还没停,他立刻撑伞去开门。
门外的姬发没有带回炙鹿肉和鲜李子。他依旧穿着白天时候的单衣,浑身湿透了,呆滞地看着门内举着伞的伯邑考。
“哥哥……”他嘴唇动了一下,就被伯邑考拉进怀中。
“来吧,我们进屋子。”
伯邑考支撑着弟弟身体的重量,他们一同进屋。屋子里,炉火上水在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泡,案上的麦饼安静散发着香气,充盈了这一小间屋子。
伯邑考用热水打湿手帕,又拧干,帮姬发擦拭脸颊,脖颈和头发。他从行囊中拿出新衣,要解开姬发的上衣。他的手一向是很稳的,拉弓射箭的时候,在竹编上刻字的时候,或是抱起年幼的姬发的时候。但解开姬发领口的衣裳时,伯邑考战栗了一下,为了那些或新或旧的瘢痕。
姬发也许察觉到了,捉住了他的手。
“哥哥,发自己来吧。”
他们一同静默了片刻。然后伯邑考说,好。退后了一步。
姬发背过身,慢慢解开自己的衣裳,又换上伯邑考从西岐带来的衣服,一一整理好。他再次转身时,终于不像一只湿漉漉的被欺负过的小狗了。
姬发如梦初醒般地吸了一口气,视线与伯邑考对上。
他苦笑说:“好像回西岐了一样。”
他们坐在火堆旁烤火。伯邑考递给姬发一块烤好的麦饼,然后拆散姬发的发髻,用干布给他擦头发。姬发魂魄只回来了一半,双手捧住麦饼,慢慢地,心不在焉地啃着。忽然,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啃了一半的饼叼在嘴里,手向后摸索身后的伯邑考。“干什么?”伯邑考疑惑,但没躲开,任由那手从下巴向上,到颧骨,耳后。姬发不说话,等摸到发髻,他一用力,把伯邑考的簪子抽了出来。
这完全是几年前某个岁除夜晚的重演。伯邑考看着自己垂下的黑发,哭笑不得。“这可是在火边,你不怕我头发着了?”他责怪地轻轻敲了一下姬发的脑袋,姬发笑了笑,三口两口吃完剩下的饼,回身抱住伯邑考,像小狗似的蹭了蹭他的脸。
伯邑考把他抱在怀里,两人的头发交缠在一起。
他终于问姬发:“发生什么了?”
姬发沉默了一会儿,说。“夷方的质子死了,在黄昏的时候……”
只说了这一句,他就不肯说了。他把脑袋埋在伯邑考的怀里,伯邑考看不见他的眼睛。
伯邑考想,里面也许有一个血色的黄昏。
他没有再问。姬发失魂落魄的是一段他没有参与的岁月。
他忍不住想。六年。他现在明白什么是六年了。
伍
鸡鸣还没响起的时候,姬发忽然被风声惊醒。身边伯邑考沉睡如同昏迷,连呼吸都是轻的。姬发心上忽然一阵震悚,一种孤苦无依的感觉倏忽将他包裹住,让他喘不过气来。就好像伯邑考的灵魂忽然远去,整间屋子只剩下他一人。横亘在他与残酷真相之间的屏障忽然消散了,他将直面所有灾祸和隐患。
伯邑考醒来,坐起身,抬手抚摸他的脸。“发儿,你怎么了?”
他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和心疼。
姬发猛地抱住他,两人重重摔在床铺上,身影交叠。姬发捧住伯邑考的后脑勺,嘴唇贴着他的鬓角。这并不是他们之间曾发生过的最亲密的举动,伯邑考脑海中却忽然迸出“逾矩”二字。
他心说,不对,不对。但他没有推开姬发,而是揽住姬发身体,陷入更紧密的拥抱。他感觉到姬发捉住他放在腰侧的手,放在自己怀里。
“我怕你死去……哥哥……”姬发说。
一瞬间,所有情欲都淡褪。伯邑考闭上眼睛而姬发睁开眼睛;伯邑考闭着眼睛却能用思绪描摹出姬发的面容和身躯,姬发睁着眼睛却埋在伯邑考的发丝中,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
就在这样的时刻,他说,爱。另一个说,我亦如此。
天未旦,姬发绕过守夜的军士,悄无声息回到营中自己帐里,然后和一个睁大了眼睛的殷郊面面相觑。殷郊盘腿坐在自己的铺盖上,显然等了他很久。见姬发回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你找情人去了?”
姬发愣在原地:“啊?”
不怪殷郊这样问。质子营虽然规矩森严,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儿,朝歌六年,有情人的也不少。殷寿本就想留住这些质子,巴不得他们在朝歌结婚生子,对这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事在质子营不新鲜。
但对姬发而言确是新鲜的。姬发下意识为自己辩解:“不是情人。我只是偷溜出去吃点东西……”
殷郊明显不信。“新衣服是你自己买的?你平时系带也不是这种系法,你干什么了,酒肆老板还会帮你穿衣服?”
姬发哑然。他虽然没探问过别的同龄人家庭生活,但也知道一般的兄弟是不会睡在一起,又互相帮忙穿衣服的。
“那就……算……是?”他犹豫着隐去致命的部分,向朝歌最好的朋友透露出部分真相。
“不过,他要离开朝歌了。”姬发说。
殷郊无言地拍拍姬发的肩膀,给好兄弟、好朋友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她不是朝歌人,是哪里人?”
“嗯……西岐人……”
“难怪……你们还能聊聊家乡。她长的美否?身量多高?”
“相貌堂……世间少有。身量……比,比我高?”
“那她怎么看上你的?”殷郊半狐疑半打趣道。但他紧接着开始为姬发操心了。“下次操练我可得盯你紧点,你吃的也不够……要知道,没有女子会喜欢比自己矮的情郎的!”
这话,姬发不知怎么接,只好默默瞪他。
殷郊笑得前仰后合。
陆
征夷方前,殷郊带姬发前往宫中,拜别姜王妃。
姜王妃是殷寿的妻子,殷郊的母亲,东伯侯的亲妹。正如西边的人都有着成熟麦子一样褐色的眼睛,来自东方的姜王妃的有一双像海面一样灰色的眼睛。姬发随殷郊换上常服,在黄昏中踏入她的宫殿时,她正坐在中堂,伏在踞织机上,为她的儿子制作出征的寒衣。
姬发后殷郊一步,口称祝词,向姜王妃叩首。
“不必多礼。”姜王妃说。她的声音沙哑而克制。同许多出身高贵,修养良好的女子一样,她向来是极其冷静而克己的,一举一动如同竹编上的字,规范在横平竖直的线条中。即使这种日常时刻,她的姿态依然端正而优美,只有望向殷郊时,她深邃平静的眼里才会泛起温柔的波澜。
姬发隐约感觉到,姜王妃的平静与端庄并不被殷寿所喜爱。这让她坐在华贵的宫殿,却像守着一座坟墓。
姜王妃略抬手,绣着繁重花纹的衣袖向下滑落,露出纤细苍白的手腕。然后她轻轻招手,唤他们上前坐。
殷郊起身,快步走上前,带动的风驱散了殿内冷清的气息——何况他还会笑,还会大声嚷嚷!他笑嘻嘻地几步窜上前,凑到姜王妃旁边,嚷嚷道。“母亲,姬发有情人了!”
姬发向前的脚步一滞,此刻只想把殷郊拖回营打一顿。
“果有此事吗?”姜王妃看看殷郊,又看看姬发,平淡的脸上展露笑意。“……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被她一看,姬发却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心中也是把姜王妃当作母亲的。“母亲,殷郊瞎说呢……”
“哎你……”殷郊不服气地张牙舞爪,这就要与姬发辩驳一番。
姜王妃脸上笑意更深。她伸出手指,轻轻搭在殷郊手上,殷郊瞬间就安静了。
然后她转头,命侍人送来她的妆奁盒。
“你们都长大了……”姜王妃微笑着叹息着,这一刻,那些如玉石般冰冷的环绕在她周身的气息褪去了。她变得更生动,更柔软,不知为何也显得更加哀伤。她弯下颈从妆奁盒中翻找挑拣,找出两块玉人佩。一块翠绿,一块莹白。然后将两块玉都佩上她自己打的络子,莹白的递给殷郊,翠绿递给姬发。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串络子的时候,姜王妃轻轻唱起东方的歌谣,发音和调子都让殷郊和姬发感到陌生。
“我又没有情人……”殷郊嘟囔着,但他捏着玉佩看了许久,还是收下了。
临行前,侍人捧出寒衣——这是姜王妃缝制了十个日夜做成的。她送他们走到殿门,而后倚门目送他们走远。
她灰色的眼睛往日深邃飘渺如未点睛的石像,此刻底里却波涛万丈。姬发分辨不出那是忧伤或者愤怒。
“万望平安归来。”姜王妃最后说。直到姬发走出宫殿外门,台上的身影依旧伫立着。
此后两年,直到姜王妃身死,姬发与她见过许多次。但他所铭记于心的唯有此次相见。也许是因为那枚玉人佩——他在当夜系在了伯邑考腰间。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的许多日夜,姬发想。若是伯邑考赴鹿台的黄昏,若是姜王后还在,若是她看见了那枚玉人佩,若是她拦住了伯邑考——又会如何?
但命运的辙痕向来是单一的,容不下许多“若是”。姜王后身死,甚至早于伯邑考。而姬发与殷郊,注定先后丧失至亲,成为丧家之犬,惶惶面对这残酷的世间。
但那时那刻,他们对未来还一无所知。
三日后,他们随殷寿出征夷方。十月后,大军讨孟方。两年后,殷寿的军队踏平了冀州,也带回了苏妲己。自此,殷寿的野心不断膨胀,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姬发想。是命运如此。
柒
“姬发就像我的长子。”伯邑考曾对姬昌这样说。
那是在他第三次赴商都后,回到西岐。西岐的黍麦恰于此时成熟。他策马经过无边麦田,侍人立于宫门等他良久,待他下马,相迎道:“王请大公子同尝新熟麦饭。”于是他将雪龙驹缰绳交予侍人,拾阶上殿。殿内,姬昌穿着褐色深衣,头戴暗红帻,正在翻阅竹编。
“父亲。”伯邑考振衣拱手,恭敬下拜。
“起来吧。”姬昌放下竹编,咳嗽两声,示意伯邑考坐到他身边来。按商代的计法,姬昌仍是盛年。但他年少时就继位,又事事躬自亲为,多年积劳下,已显老态。
伯邑考称是,起身上前,跪坐在姬昌身边。侍人端上两碗麦饭,并一盘荇菜。于是伯邑考卷起袖子,为父亲布箸。
与姬昌一同吃饭,不需要讲什么规矩。西伯侯姬昌。许多人提起他。谦逊的。明智的。温和的。他们众口一词地说。这些人中,有雄踞一方的诸侯,也有只占有一小块贫瘠土地的农夫。
但对伯邑考,他始终觉得姬昌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用卜筮技巧小心避开灾祸,但也因先知先觉许多或未发生或将发生的哀恸而提早衰老。
普通人,亦是他的父亲。伯邑考放慢了自己咀嚼的速度,与姬昌闲话家常。
做父亲的问:
一路上艰辛否?可曾有新见闻?朝歌我许久未去,不知变化如何?……
儿子一一回答:
不曾感到艰辛。只是,一路上麦田成片,商都附近却遍地坟场焦土。在西岐,我遇到了四个乞丐,两个贼,还有三个强盗,我分出了我的麦饼,于是他们离开了;而在朝歌,我只看见奴隶……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最后一个问题,姬昌向伯邑考问起姬发。
“他很好,”伯邑考说。“商王子殷寿征讨夷方大胜,夷方伯梅身死受醢。偕行的质子都得到了奖赏……”
姬昌听后,久久不言。良久后,他才似乎从思绪中醒转,问伯邑考。
“那你呢?”
伯邑考沉默不言。于是姬昌继续说道。
“你数次向我请求推迟世子的册立……”
“诸侯世子不请而朝是死罪,我……”
“你不止一个弟弟。”姬昌说。“你看看姬鲜,还有姬旦,他们都需要兄长。”
他愈是这样说,愈能与伯邑考一同清楚这其中的不同——姬发,姬鲜与姬旦。
“姬发如同我的长子。”良久后,伯邑考朝姬昌叩首。“我难以割舍他。”
长子是:最深切的期盼。
伯邑考就是这样描述自己对姬发的责任与爱的。
虽然他心中明白,这其中夹杂着多少倒错的欲望——也许这件事情姬昌也明白,伯邑考从没想过这件事能瞒过姬昌。他从没想过任何事能瞒过姬昌。
他只能深深叩首。
如一贯的,姬昌没有指责。就像六年前姬发弄坏了伯邑考的弓箭,赢得了去朝歌的权利。他也只是把太姒留下的玉环系在姬发腰间,说,别忘了家。
“……你也是我的长子。”姬昌只是对伯邑考说。“无论如何,你不能再推辞世子之位了。”
伯邑考再叩首,久久不起。最后,他说,好。
伯邑考依旧往返于西岐与朝歌之间。每一次动身前,姬昌都会为他占卜。
但伯邑考和姬发,他们再也没有那样的五日了——在雨夜相拥入眠,头发交缠在一处。离别前的一晚,他握住姬发的手,说永志不忘。
再也没有。伯邑考每次赶赴朝歌,只是打马从城内匆匆而过。运气好的时候,姬发在城墙上巡逻,得以与他遥遥相望。
伯邑考便可以心满意足地对雪龙驹说,回家。
他不奢求更多了。
其实连这样的运气也不多。商征伐的步伐从未停过,或快或慢而已。姬发的愿望是:做大英雄。他要在军功里挣他自己的圆满。伯邑考亦放不下西岐。他从幼时就熟悉的麦田,现在终于成为他现实的责任。
两年,六面而已。
伯邑考也会照顾在西岐的其他弟弟。有时候他会从某个微笑时睫毛的闪动,或者另一个生气时嘴角绷紧的线条想到姬发。但他从不会错认。
是不同的。他想。不同的啊。
某些时刻,伯邑考会想。姬发也这样想念着他吗?在军旅生活的间隙,姬发凝视着篝火堆上跳动的火焰时,会想到遥远的西岐吗?
遥远的西岐有温暖的麦田。
然而,西岐的麦穗空了。
姬昌说,商王有召,他要去朝歌。
“我不会占卜,也知道此去是凶非吉。”伯邑考试图拦住他,让姬昌托病,换自己去。“父亲——岂有年富力强者居安,而年老体衰者赴险的道理?”
“我老了,”姬昌说。“这也许是我最后见到姬发的机会。你不该和我争。”
他的身影是那么苍老,佝偻。他越是这样,伯邑考越只能退让。临行前,伯邑考去送行。姬昌忽然说,你曾和我说,姬发如你的长子。但你不要忘记,你亦是我的长子。
伯邑考不知道姬昌为何要在此时提起此事。但他还是恭敬行礼,把它当作父亲临行前的戒饬。
伯邑考说:“我记得我的责任。我会守好西岐。”
姬昌摇头,却说:“不要轻易离开西岐。”
捌
朝歌城外,中军帐里的武王猛地从梦魇中惊醒。他坐起身,大口吞咽着空气,呼吸急促如濒死之人眨动的眼睛。
侍立在旁的姬旦立刻点亮床边灯盏。借着一点光,他垂身询问。“王……”
灯光照出武王颓唐的侧脸。良久后,武王呼吸渐缓。他将脸埋入手中,闷闷地说。“旦弟,我无事。”
“臣弟颇通解梦一道……”
“不用解了。我知道,旦弟,谢谢你……”
武王沉默良久后,说。
“我是梦见他了。”
玖
姬发记得,伯邑考带着十车奇珍来到朝歌的时候,是一个极盛大极沉重的黄昏。
那时,十六岁的姬发,正处在人生从未有过的恐慌之中。短短一月之内,亲朋好友俱凋零散尽——殷寿面目全非,姜王后身死受诬,姬昌深陷羑里,殷郊则去家逃亡……
只剩伯邑考。
姬发望着西边,心想。我想见到他,但我盼他千万别来。
但伯邑考还是来了。带着一身风尘,十车奇珍。甫一出现,就制住了崇应彪。
姬发从尘土中挣扎爬起时,人群霎然无声。伯邑考转头,恰与人群另一端的姬发遥遥相望。
一个满面尘灰,一个伤痕累累。
姬发眨眨眼,憋回泪水,咧开嘴笑道。“哥哥,你来啦?”
伯邑考松开长弓,走向姬发。一伸手,把姬发拉入怀中。
“你又长高了,发儿。”伯邑考说。“当你站在城墙上时,我总是看不准……”
他们走到质子营后的一片荒地上。荒地中有水井。姬发坐在水井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伯邑考。
伯邑考打水,浸湿帕子,俯身帮姬发擦脸。
擦到一半,姬发蓦地握住他的手,怔怔问。“你是世子,为什么来了朝歌?”
“父亲身陷牢狱,我带来了奇珍美人,希望能得商王宽恕。”伯邑考说。
姬发盯着他半晌,忽然打开他的手。“商王执拗。你不该来的。”
“发儿……”
“你要去送死。”姬发转过头,眼泪夺眶而出。
“我必须去。”伯邑考说。“临行前,父亲曾劝我不要离开西岐……”
姬发的心骤然缩紧,他已经意识到了那个他不愿触碰的绝望的真相。
“——父亲卦吉而我卦危。”
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了。姬发向西望,黄昏铺展在天际,像祭品横尸在祭台上。
商王的鹿台上飘来传来篪的声音。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但那篪声终究是止息了。
姬发在井边枯坐整夜。黎明的太阳升起时,他感到自己已经死去。
尾声
多年后,姬发再度回到朝歌城,改换了城墙上的旗帜。那时,商纣王殷寿已经被钉死在昏君的耻辱柱上,三岁孩童听到他的名字也会唾弃。但姬发的思绪有时候会忽然回到所有人都把殷寿当成英雄的年代。现在的人们多么理所应当地说出殷寿的残暴恶毒。他想到伯邑考,想到殷郊,想到那个温柔端庄的姜王后,还有对自己和殷郊伸出援手的比干,不可抑制地心痛。为了得到那个确定的声响,怎么要砸碎这么多块玉啊。
【摘抄】原来这些名人也一样爱吃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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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
——严辰吟《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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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云:“山间只有薄批,酒、酱、椒料沃之,以风炉安座上,用水少半铫,候汤响,一杯后各分以箸,令自夹入汤,摆熟啖之,乃随宜各以斗供。”因作诗云:“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
——林洪《山家清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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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董羹,冬至日粤人作丸糍祭室神,並杂鱼肉煮。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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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
——严辰吟《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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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云:“山间只有薄批,酒、酱、椒料沃之,以风炉安座上,用水少半铫,候汤响,一杯后各分以箸,令自夹入汤,摆熟啖之,乃随宜各以斗供。”因作诗云:“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
——林洪《山家清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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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董羹,冬至日粤人作丸糍祭室神,並杂鱼肉煮。东坡谓之骨董羹,又称打边炉,谓环坐而食也。
——关涵《岭南随笔·南言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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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冬日,酒家沽饮,案辄有一小釜,沃汤其中,炽火于下,盘置鸡鱼羊豕之肉片,俾客自投之,俟熟而食。有杂以菊花瓣者,曰菊花火锅,宜于小酌。以各物皆生切而为丝为片,故曰生火锅。
——徐珂《清稗类钞·饮食类·小酌之生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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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月十五起,每顿饭添锅子,有什锦锅、涮羊肉,东北的习惯爱吃酸菜、血肠、白肉、白片鸡、切肚混在一起。我们吃这种锅子的时候多。也有时吃山鸡锅子,反正一年里我们有三个整月吃锅子。
——金易、沈义羚《宫女谈往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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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肉火锅是东北菜。其特点是肉片极薄,是把大块肉冻实了,用刨子刨出来的,故入锅一涮就熟,很嫩。白肉火锅用海蛎子(蚝)作锅底,加酸菜。
——汪曾祺《肉食者不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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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大铁锅,口径差不多有一呎,热腾腾地端了上桌,里面还在滚沸,一层鸡,一层鸭,一层肉,点缀着一些蛋皮饺,紧底下是萝卜白菜。胡先生详细介绍这一品锅,告诉我们这是徽州人家待客的上品,酒菜、饭菜、汤,都在其中矣。
——梁实秋《胡适先生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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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饭和酒是热的,菜却是冰凉,中间摆上一个火锅,不但锅里的东西热气腾腾,各人还将扣肉、扣鸡以及底下的芋艿、金针菜之类都加了进去,咕嘟一会儿之后,变成一大锅大杂烩,又热又好吃,比平常一碗碗地单独吃要好得多。
——周作人《知堂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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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只盯着紫铜火锅中沸腾的开水发愣,夹起一片薄薄的羊肉,伸到沸水里一涮,两涮,三涮,在最准确的火候捞出来,放进面前的佐料碗里一蘸,然后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霍达《穆斯林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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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火锅以至葱花没有一件东西不是带着喜气的。老李向来没吃过这么多这么舒服的饭。舒服,他这才佩服了张大哥生命观,肚子里有油水,生命才有意义。上帝造人把肚子放在中间,生命的中心。
——老舍《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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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大笑。在布莱尔,笑声是奇异的,就似,我想,就似监狱或教堂里的笑声般奇异。有时候她会唱歌。有一次,我们谈及跳舞,她站起来,提起裙脚,跳了几步给我看,然后她拉起我,抱着我,转完又转,然后我感觉到,从她紧贴我身体的地方感觉到,她心跳的加快——那心跳从她的身体传过来,变成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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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立没想过自己还能从监狱里出来,还能和父亲生活在一起。
“江文正今天要去接他的儿子。他用铁杯子装满热水仔细地将袖口熨平整,站在镜子前的是四十七岁的老男人,头发根部还未染的白发又冒了出来,大手上突出的青筋像埋在地底的暗流。
他拿好证件,把窗帘一一拉开,阳光照进室内。今天是个好天气。
家门步行几百米后是个小菜市场,江文正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江立爱吃什么,只得挑了小孩子都爱吃的那些菜,鸡翅、肉什么的。犹豫着拿了一把青菜,又提着两块豆腐回了家。江文正在厨房淘米时有些心神不宁,索性拿毛巾擦了手,打车去郊外。
说出地点后出租车司机好奇地扭头看他,碍于礼貌没有出口问话,江文正闭上眼睛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聊天——或者掩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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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亲身经历,又怎么会体会到呢?’
当仓鼠被毒蛇吐着信子盯住时,便像他这样吓到浑身冰冷,无法动弹,甚至再也无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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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剧群像|架空明末|感情不虐剧情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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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蝎子兰 @清和润夏
来源:晋江
字数:91.6万字,261章,已完结
主cp:李奉恕↹王修
副cp:邬双樨↹李在德←旭阳
“他们看到一个一身黑甲骑着黑马的男人。
他一出现,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
他像是自黑夜里诞生的梦魇,缭绕着四伏的杀机。久远年代里噩梦中的血腥味,淡淡地,似有似无地,飘了出来。
他就是摄政王。 ”
《摄政王》是个大长文,我先列出争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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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摄政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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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像一个梦。
主要人物见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