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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设计师下班啦？今天真是忙得都不像你了，连生活都不要了啊。”陈靖雯知道俞榽一定会来电话，也知道俞榽来电话是什么事。

“陈靖雯，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她俩都知道打电话慰问慰问我，你倒好，群里都只有一句知道了。”俞榽很少连名带姓的叫陈靖雯，现在是有气没处撒了。

“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边上，你不接嘛我知道你肯定闭关修炼了，我再打也没用，只能浪费手机电量。还不如等你自己打来，你肯定需要一个树洞呀慕云少爷。”不知道为什么，俞榽越是因为这些事气急，陈靖雯越是愿意逗她，逗得她把心里的气都撒出来才好。

“陈靖雯你为了你家小二能天长地久，积点口德好不好啊。信不信我拿你家花盆里的土堵你一嘴。”电话那头俞榽音量突然增强，吓得楠楠一块披萨没插住掉下桌子。曾黎梓已经笑得说不了话，只好顺顺楠楠后背以安抚。

“楠楠没事啊”袁昳已经猜到陈靖雯会这样挤兑俞榽，但心里还是惊讶于她选了《花样年华》的经典桥段，看来是对自己和Erna的关系十分有信心了，“你雯妈妈和鱼鱼阿姨开玩笑斗气儿呢，跟咱没关系，楠楠继续吃，一会儿你鱼鱼阿姨来了肯定要打雯妈妈，咱们吃饱了一起帮雯妈妈打她。”

楠楠听到袁昳这么说，虽然不知道这些大人在讲什么内容，但是明白了这几个大人又是在闹着玩，也就专注于盘里的鸡翅和薯条。

“我听见我们圆圆的声音了，哈！你们还背着我吃大餐！飞我算是看透你了。”

“行了你，别闹了，我们仨陪楠楠吃必胜客，孩子在这呢，你收敛点儿，你要是没事就过来吧。”

陈靖雯挂了电话，发了定位给俞榽，同时袁昳让服务员加了一套餐具一把椅子。

俞榽一阵风一样走进餐厅，一屁股坐到空位上，什么都不说，一下子戳了三根薯条塞进嘴里。

“鱼啊，你别噎着”袁昳这时候笑得比刚刚厉害了，“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啊，把一向潇洒不羁的俞大设计师气成这样。”

俞榽点了一杯饮料，叹一口气，含糊不清地掏出手机“不想说，发给你们看吧。”

三个人看过俞榽的截图和那张照片过后，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鱼啊，今天不喝酒了？这边有果酒，车我给你开回去就行。”曾黎梓硬着头皮打破沉默。

“不喝了，喝酒这么开心的事，现在没心情。”

袁昳听到这话，知道俞榽是真的烦闷，想调节一下气氛，于是翻开手机，“鱼啊，我送你首歌吧。前几天我在广播里听到的，感觉特别合适。”

袁昳把歌手郝云的《结了》发到群里，曾黎梓和俞榽双双带上耳机，陈靖雯为了掩饰自己一脸坏笑，低头夹了一些沙拉到盘子里。

“你听过？”袁昳压低声音问陈靖雯。

靖雯点点头，“之前学校迎新晚会有学生唱了。”

“我天，现在学生都这么没溜儿么？迎新晚会唱这种歌。”

“好玩呗，开心就好。”陈靖雯向袁昳送个眼神儿，两个人望向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的俞榽，笑而不语。

“圆圆哦，你真是伤口上撒盐，为什么给我这么一首歌。”俞榽摘了耳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瘫靠在座椅上。

“这歌多贴切，说明我们俞工眼光好啊，看上的男人多伟岸。你看看这态度，这措辞，简直是现代柳下惠，让人不得不叹服啊。”袁昳点开截图举着手机在俞榽面前挑衅。

“俞啊，你别听她的，这世道还有什么柳下惠。”缓过劲儿来的曾黎梓终于开口，“这男的本质上还是因为怕自己做错什么事，所以从一开始就回绝了你，只能说有自知之明和基本道德标准。”

“那已经不错了梨，能知道拒绝诱惑，而且措辞还很尊重人，完全可以算是好男人了。不过也说不好是因为还没见过我们俞大设计师，要是当面见得我们吴侬软语的俞大美女，不知道还能不能下得去狠心拒绝啊。”袁昳大约是对上次相亲的事情耿耿于怀，深刻地意识到懂得从内心真正尊重对方是两个人相处的第一要义。

“不拒绝也不行，我也是有原则有良知的人，这种事能干的啊！我只是懊恼自己，我把他微博微信都翻了一圈，什么都没有，谁会知道他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谁能想到搞艺术的人身家居然也清白到这种程度，不应该是干柴烈火然后蜡炬成灰嘛！”

“你够了啊，孩子还在这呢。再说你不能把搞艺术的一巴掌拍死，那是人家的职业而已。”陈靖雯和曾黎梓还没反应，袁昳先听不下去了。

“这不就是考虑到楠楠还在这，我才绞尽脑汁想点有文化的词嘛，还能不能好好安慰人了。”俞榽喝了几口蓝莓汁，叉了几片沙拉塞到嘴里，把叉子往桌上一扔，气到失色。

“怪不得，我说你这词用得那么别扭，楠楠，听你干妈的，不跟俞阿姨学哈。”陈靖雯的措辞可以说是压颓俞榽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们仨也就算了，还带着楠楠一起气我。你俩一个干妈一个雯妈妈，到我这里就是俞阿姨，楠楠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这样呢。”俞榽仰天长叹，“楠楠，幼儿园的时候你最喜欢我了，别人都不让抱，就让我抱，可你为什么就不肯叫我妈妈？”

楠楠没有马上答话，吃完盘里最后一块饼，看着俞榽，幽幽慢慢地开口。“妈妈说怕我被俞阿姨卖了。”

“曾黎梓我就知道是你，我的光辉形象啊！”俞榽望着天花板说完这话，突然看向袁昳。“对了，过段时间就去你们院办开会，到时候给你介绍个小鲜肉。”

“喂喂喂，你什么意思，来开会我要是有空能跟你吃个饭，你别乱来。”袁昳被现在言辞混乱的俞榽吓得不轻，眼睛瞪得惊人的大。

“你想什么呢，小孩子不错，让你相个面，看看能不能带出来，你这不是阅人无数嘛。”

袁昳听到这话哭笑不得，她明白俞榽还在找地方撒最后一口闷气，不与她计较。

中午袁昳从门诊回病房时，发现整个办公室气氛都不对，袁昳把莫子阳叫出办公室，才知道莫子阳报道那天来问有没有床位的小姑娘昨天夜里被120送来了，情况似乎更加严重，在走廊一头的加床躺着等吊水呢。

“上次不是都消炎退烧了吗？怎么又送回来了？”

“说是因为小姑娘上次住院就没跟家里说，东拼西凑又从校园贷款那种地方贷了一部分住院费，消炎退烧之后回去兼职打两份工还钱，结果累着了，这不三个月内又复发了。”莫子阳认认真真的把病例、既往病史背给袁昳。

“家里这么困难吗？”袁昳心想，现在学生医保也不贵，如果是农村户口还有农村医保，不至于这么费劲。

“一点都不……”

因为袁昳是晚班的当班主任医生，和莫子阳话还没说完，苏医生就来交班，特意叮嘱一下这个小姑娘的情况。

“我已经叫了心内脑内一起来会诊，但心内要下午才能来，来了你帮我盯一下吧。”

“这没问题，不过这孩子怎么回事，我刚刚路过看了一眼，状态不太对啊。”

“和上次类似，急诊送来的时候体温不高，血项问题也不大，急诊按正常手续处理，没发现有这么重。上午收进来已经间断性神智不清，低钾，电解质紊乱。血培去做了，痰培还做不出，孩子不咳没办法。”

“通知家属了？”袁昳想起来刚刚没看到病床周围有人。

“别提了，孩子不知道是脑子已经不清楚了还是有什么困难，怎么都不说父母联系方式，最后没办法，白主任吓了孩子一下，说要手术或者转院，孩子才交代了电话。父母在外地，估计晚一点才能赶过来。”

“上次怎么就没通知家长？”

“还说上次呢，上次不是我首诊嘛，住进来之后我就问她通知家长没有，她死活不肯。后来我听护士长说，她入院之前刚和家里大吵一架，说是爸妈要她读研，她的成绩在保研上下徘徊，爸妈就想来找找学校老师啊，她不肯，非要毕业找工作，反正三说两说吵起来了，怎么说都不肯用家里的钱。你说说现在孩子，怎么都这么脑子小胆子大。”

袁昳看苏医生换了衣服要走，也就不好再细问，打算一会儿找护士长再问问情况。

“袁，我先走了，我们家姑娘今天期中最后一科，考完就放学，我得回去接她，省得她放学早又乱跑出去吃东西瞎玩。”

苏医生的声音消失在电梯间，袁昳一时恍惚，她清楚地记得苏医生的孩子已经高二了，还当小学二年级管着，不知道是社会动荡还是人心惶惑。袁昳不禁担心，这以后怕是要和复发的那个小姑娘一个性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