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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万（双重生）
风雪瑟瑟。
我睁开了眼，一言不发。
“陛下，张先生殁了。”
“哦。”
我点头，语气平静。
太监冯保脸色不安。
——
他死了。
五十八岁。
很年轻，和同期首辅对比。
徐阶那个老头现在都八十了，还蹦跶着呢。
——
我很周到的按流程处理了他的后事。
到谥号的时候，卡住了。
张四维这个家伙，提议“文忠”，说张先生的名字里就有正。
神情小心翼翼。
“文忠…”
好无疑是好的，但配不上他。
——
“还是文正吧。”
上辈子给过文忠，清算过一次了。
再大的青春期叛逆情绪发泄过一次后，...
风雪瑟瑟。
我睁开了眼，一言不发。
“陛下，张先生殁了。”
“哦。”
我点头，语气平静。
太监冯保脸色不安。
——
他死了。
五十八岁。
很年轻，和同期首辅对比。
徐阶那个老头现在都八十了，还蹦跶着呢。
——
我很周到的按流程处理了他的后事。
到谥号的时候，卡住了。
张四维这个家伙，提议“文忠”，说张先生的名字里就有正。
神情小心翼翼。
“文忠…”
好无疑是好的，但配不上他。
——
“还是文正吧。”
上辈子给过文忠，清算过一次了。
再大的青春期叛逆情绪发泄过一次后，也没有那么阴湿别扭了。
何况……
天启、崇祯、李自成，皇太极……
神州陆沉。
二十年不上朝，报复不顺从的文官，代价已经看到了。
封建时代的吊诡就在这里——皇权如果想杀人整人，那基本是随心所欲不受任何限制；但如果皇权真正想办事，却立刻就是举步维艰，往往一件也办不成。
张居正求荣得辱，张家完蛋，朱家也跟着完蛋。
——
“是。”
冯保神色欣喜。
呵，他以为他逃得掉？
——
文正一给，很多蠢蠢欲动的野心家瞬间就老实了不少。
但还是有很多隐晦的言论、奏折出现。
暗示我，试探我，张居正掌权那么多年，权高震主，皇帝你就一点报复欲都没有吗。
当然是有的。
但是不能开。
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言路失控的苦头，已经尝过了。
——
他们还是很想进步。
——潘士桢又被参了。
也是。
张居正临终举荐。
一个正在路上，尚未履职的阁老，确实很适合攻击。
言官们洋洋洒洒了一大堆。
在任阁老张四维表示不可完全不信，眼神跃跃欲试，申时行还在“病”着。
他们都不想有人来分权。
同时想要了解、利用朕的想法。
——
“张先生临终举荐，朕觉得可以信任，待他来了入阁后，解释清楚就好了。”
底下沉默。
他们琢磨不透朕的想法了。
他们慌了。
——
张党其实也挺慌的，他们也嗅到了要倒霉的气息，开始寻找门路。
甚至找到了朕头上。
可能是因为最近几日朕言论上对张先生的支持吧。
…想当帝党啊。
朕思考了一下，“母后最近为了潞王大婚一事，用了很多钱，超于朕当年大婚，还想挪用更多，还想给她父亲加封……朕觉得不太好。”
留下了这句后。
他们一脸喜意，知道皇帝不会拿张党开刀了。
——
母后大怒，但她已经没有那么多权利了，让朕跪着看《霍光传》的权利。
她幽居深宫了。
潞王大婚的钱合理了。
她父亲狠狠栽了更头后也老实起来了。
张党转帝党转的很丝滑，也很好用。
可能先生死前没有给张党留下什么权威人物接班人，就是为了这一日吧。
上辈子自己搞砸了。
还真信了那些流言。
直到抄完家才发现先生所有都是自己赐予的，没有多拿一分。
已经迟了。
还下不了台。
甚至更恨了。
反正大家都在骂你。
——
“陛下许久没进后宫了，皇后有些担心，今晚是否要……。”
冯保小心翼翼。
他最近非常老实。
我知道抄家他能爆金币，张先生的家产加个零的程度，他才是真正孩视主上的人，但是该死的另有其人。
对比历代宦官，他确实是个贤宦。
而且用的很顺手。
以及…如果清算他，就一定会牵扯到先生身上。
啧，还真被他逃掉了呢。
“不去，三年后再说吧。”
“啊。”
冯保绷不住神情了。
天子守孝三年是给先帝的，而且一向以日代月，无论怎么说，陛下都不应该在张居正死后，过三年再宠幸妃子，那太不合适了。
李妃生陛下的时候，还没见过张居正呢！
但他不敢出言阻止。
陛下自张居正走后，就再也捉摸不透了。
他顺从。
“是。”
同时琢磨，或许该给陛下推荐些新人了。
——
潘士桢入京了。
申时行病也好了，回来上班了。
有奏折提议说废除考成法，说这个权利不应该交给内阁，而该回到陛下手上，说的很好听，但是回到朕手上之后，朕哪有精力呢？
“不，先生之法，都是按照祖宗之法来的，一字不易。”
我这话倒也不假，张先生虽然是个改革家，但也是一个特别会找历史渊源并加以利用的人。
下面的人都戴上了痛苦面具。
我欣赏这幅神情。
特别是想到上辈子他们的摆烂，更欣赏了。
他们摆，我也摆。
这条路已经证明走不通了。
只能走——
他们累，我也累一点这条路了。
——
“陛下，对张江陵看起来并无清算之意。不应该啊，明明两年前……”
“陛下看来把所有事都算在了圣母头上，连对于冯保的奏折都压了下来。”
“这下倒好了，大家还要那么忙。”
“罢了，都十年了，也习惯了，先就这样吧，说不定后面还有转机。”
“可是那些因为张江陵而闭锁学院也……”
“陛下说了，光‘致良知’没什么好学的，这种人他不用，因为这些人只会抛开事实不谈。”
“这……”
——
我不在乎底下人的议论，而且我也知道了很多新的手段，来为大明开源节流，比如说开海。
没有清算张党的话，戚家军就可以继续用。
有了这支武装力量，调入京营后，其实想干什么都很顺。
一切都很顺利，飞速发展，国库内库的钱比上辈子收的更多了，百姓的日子也相对更好。
三年过的很快。
张四维按照老流程，先夺情再暴毙，申时行是个软滑顺从的性子，很听话，潘士桢在萧规曹随张居正的方向做的很到位。
一切都很顺利，对于朕的溢美之词也很多。
要不是朕知道朕上辈子打出了什么结局，朕恐怕也要飘飘然。
——
张家的崽起复了。
朕上辈子对不起他们，所以这辈子出于某种微妙的补偿心理，对他们都很好，只是不太见面。
不过朕本来就只和内阁见得多，所以也不显得怪异。
——
“陛下，三年了，您看，后宫……”
冯保战战兢兢。
皇帝的权利来源于皇帝的能力。
我展现了足够的能力，所以下面人愈发老实。
作为真欺负过陛下的冯保，自然对此心惊。
陛下小时候，和未亲政前，可从未展露过明君之相啊。
看走眼的后果是很可怕的。
虽然陛下表现的依旧利用，但冯保能感受到，信任很少，只不过其他太监更不得信任罢了。
——
“三年了啊……”
朕这三年绷得很紧，很累。
但是为了压制朝臣，防止张先生被清算，不得不为之。
“好。”
——
朕又见到了郑贵妃。
这三年，其实朕没有完全不召幸后宫，皇后王喜姐还是每月见两次的。
不过因为有了长子，所以召幸皇后的流程很复杂，纯盖被聊天后，自然也不见有嫡子诞生。
至于后妃，确实是一个也不见。
——
郑贵妃现在还不是贵妃，只是一个嫔，长的没有上辈子那么漂亮了。
作为后妃，三年不得召幸，也没有孩子，基本没有前途可言了。
朕看着她勉强，不安心的眼神，默默离去。
——
“要不再选些新人入宫？”
冯保不得不言。
后宫三年没有子嗣诞生，皇帝只召见皇后，很容易就让人想起了某孙氏皇后，以及接任的堡宗。
很多官员都因此暗戳戳提醒他了。
——
朕不言。
朕这辈子也不想睡什么“十俊”了，小太监什么的上辈子玩过了。
至于睡缇骑，徐阶的曾孙，还把人阉割了，那就是纯纯的造谣。
锦衣卫有十七所，一所满额1120人，锦衣卫共有19040额员，有侦缉职权的北镇抚司锦衣卫，方称之为缇骑。
缇骑最多时不过六百人，但是办案向来专业，堪称捷爪利牙。
缇骑办案能力仍在，奈何陆炳死后，短短十数年，缇骑地位每况愈下，谁让宦官离皇帝更近呢。
——
“好吧。”
还是选妹子吧。
“不要大张旗鼓，只选几个。”
“是。”
——
朕见到那位上辈子的被造谣对象。
朕质疑的看向了冯保。
冯保看懂，跪了。
战战兢兢。
“这位不是，这只是呈上画像的人。”
他也吃惊，陛下为什么会以为对方是…按理来说，不应该啊，除非陛下确实对男子有过兴致。
他大惊，作为从小看着陛下长大的人，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发觉过。
这就很可怕了。
不过冯保很快就想起了一人。
那个太监。
那个害陛下下了罪己诏，不满圣母，已经死了的太监。
在陛下十八岁左右，张居正有意还政，陛下快要亲政时，引诱陛下玩乐，穿戏子服饰的太监。
圣母发觉后，大怒，拉着陛下去太庙跪着，念她让张居正替陛下所写的《罪己诏》。
让张居正的退休计划大大延迟。
同时登上了皇帝的记恨名单。
——
皇帝无疑是有些恨张居正的，冯保清楚。
虽然皇帝没做什么报复。
连自己也轻轻放过了……
但陛下绷的很紧，人是不能一直这样的，特别是皇帝，如某位唐玄宗，弦是会断的。
断了的后果……
想到这里，冯保更慌了，瞥了眼那位缇骑，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
张居正没想到自己能死而复生。
他现在叫徐江月。
徐家在徐阶死后，很快就被征田夺地，为松江府的发展做贡献了，不过陛下留情，没有直接抄家。
松江府现在的发展也是日新月异。
陛下是个很心软的人。
张居正发现。
——
无论是自己身后事，还是对徐家，陛下都手软了。
手软的不像自己离世前，察觉到的陛下。
张居正垂眸，没有注意到冯保意味深长的眼神。
直到被单独请了过去。
——
“陛下对你有意。”
一语惊人。
张居正错愕。
——
“前几日，呈上去的美人画像陛下都否了，后宫里的那些娘娘，陛下也已不爱碰了。陛下看了你，想让你陪着。放心，会给你个好前程的，你也要好好讨陛下欢心。
“陛下如今累着呢，可不要惹陛下生气。”
张居正脸色难堪，看着在政治上合作数年的老友，语气微妙：“从未听过陛下好男色，真是陛下的意思吗，还是你自作主张？”
冯保语塞一瞬，阴测测道。
“你不愿意？”
——
自然不愿意，太荒唐了。
如果真是徐江月可能就从了。但自己当过帝师，看着陛下长大，掌权数年的前首辅，不可能接受如此荒唐之事。
“呵，你们徐家兼并可兼并的离谱，一直都不老实，你过去陪陪陛下说说话，或许还有前程，不去，日后可别后悔。”
冯保转身，状做警告。
张居正看着他的背影，还是不信这是陛下的意思，咬牙，“只是陪说话？”
冯保一笑，成了。
“自然。”
——
是夜。
朕看着面前熟悉而陌生，眼神警惕复杂的缇骑，扶额。
“冯保让你来的。”
“…是。”
“知道来干啥吗？”
朕好奇。
他不说话。
朕本想直接赶他走的，但不知道为何，莫名有些舍不得。
觉得他恍若故人。
眉眼不像，但神韵，很像很像。
像的让朕越看越心惊。
不知道冯保有没有察觉。
不过，无论有没有，都不重要了。
“陪朕喝酒吧。”
朕开口，刻意多饮，很快就醉了。
醉了后，更是越看越像。
五味杂陈。
确实有了点欲望燃烧，但主动，又不太敢。
他也陪饮了一杯，却不怎么说话。
朕看着他发怔。
两人就那么糊涂合衣睡了一宿。
什么也没发生。
但也很离谱了。
——
冯保意识到朕确实有意，狂喜不已，知道自己找到了续命丹。
徐江月的名声在同事那里毁了，却不怎么在意，还是经常陪朕——陪饮、陪宿、陪乐。
有时，朕甚至能在他眼中看到心疼，这让朕彻底迷醉了。
虽然朕知道，找替身，还是这种替身——大逆不道。
——
不过他没反抗，再加上朕也没睡，这让朕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
还给了冯保多了些信任。
这也是太监宦官最需要的东西。
——
张居正最近的日子过的很古怪。
但他没有在意那些细碎的风言风语，而是耐心陪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近距离看着他处理政务。
处理的…很好，进步很大，很成熟。
不过，也确实很累。
不怪冯保担心陛下过刚易折，特意给陛下找乐子。
自己成了乐子。
这件事虽然荒唐，但不得不说，也算好事。
如果是野心家得到这个位置，搞成新“八虎”，反而更不妙。
——
这种感觉在陛下让自己接触政务时，感触很明显了。
“臣没有这个资格言此事。”
怎么能让幸进之辈插手政务呢！
哪怕…是自己。
“朕只是想问问。”想请教先生，问问先生，这几年，朕干的怎么样。
——
我的神情大概是很可怜迷茫吧，徐江月心软了。
朕已经发现了。
他经常对朕心软。
朕可是皇帝啊，还毁了他的名声，他却经常对朕心软，真是搞不懂，但朕很喜欢他的心软。
他提了建议，朕略想了下，发现非常不错，惊讶之余，更满意了。
同时，心中升起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这个猜测让朕飘飘然，如坠云端。
——
他现在无妻无子，因为守孝，之前其实有人家有意嫁女儿，但听到冯保特意透露出的风声后，没人敢了，他也不急。
朕开始经常在私下跟他讨教政务。
明白明亡于万历后，朕很努力，但朕其实不是个天性勤政的人。
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朕也基本不信任，只是出于对他们的了解，能加以利用罢了。
现在，在朕有了那个猜测后，他一跃成为了朕最信任，甚至可以说唯一信任的人了。
从前很多决断做的事，都有了可以讨论沟通的人。
外廷也发现了，可以给他递钱递话，试图通过他，来影响朕。
他收钱了，同时把所有都告诉了朕。
…更像了。
朕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惊天美梦，也因此不敢戳破。
——
“皇帝宠幸一个缇骑，夜夜同宿，真是荒唐。”
“皇帝现在只有一个皇子，万一有事，岂不是又要发生小宗入大宗一事，那么现在的新政……”
“那缇骑是谁家的孩子？”
“从前徐阁老的曾孙，张江陵在世时，一向敬重徐阁老，他走了后，张家无事，徐家可是倒了大霉。”
“徐家和上面抑兼并的国策不合，应该不是刻意报复。那小子现在风光的很呢。潘阁老和申阁老劝不进去的话，他能劝好。不过，要他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才行。
“我接触过，此人才学不错，伶牙俐齿，若是参加科举，考个举人问题不大，可惜没有走对路子。”
“呵……”
——
有很多奏书开始骂“徐江月”了，还有劝朕多纳美人的。这些并不是贱儒言论，相反，很有道理。
不过朕只会盖已阅。
没有人敢当朕明面讲，因为朕真的会杀人。
但朕心里有数。
一定有人，会讲给他听。
这让朕很不高兴，朕不想有人骂他，可是走到了这一步，朕知道，不能和言官们因此对骂，那只会更败坏他的名声。
其实到了现在，朕和他也只处于盖被纯聊天的阶段。
他很会宽慰朕，缓解朕的压力。
毕竟……
——
朕想给他封侯了。
但朕不敢说。
说了肯定会被拒绝。
所以朕就给他加了些封号，同时让他立了几份功劳，再给几个党找麻烦，让他们欠下他人情，不好再上奏书骂他。
顺便再外放了几个顽固分子，让他们去偏僻地区发光发热。
没错，朕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和阴湿的人。
——
张居正最近很忙，不过精力够用。能帮上陛下的忙，他很乐意。
而且也因此，他看到了更多大明日新月异的变化。
开海之利甚多，利用得当，不像他仅在大明内部虎口夺食那样惹得怨气和阻力，成功让大明做到了民不加赋而国足。
自己想做的，被陛下顺利接了过去，甚至做的更好了。
张居正对此很满意。
他也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上辈子夺情时和最后几年，更难听的他也听过。
不过被亲儿子骂“祸国”时，还是有些难绷。
张居正没有还嘴，垂眸。
其实他也在苦恼陛下的子嗣。
陛下结婚第三年，迟迟没有子嗣诞生就担心了，还为此上过奏书。
——
当今皇后王喜姐和陛下的婚礼还是他主持的，虽然当时出于夺情时期，红白相撞，但太后执意，陛下请求，他也就答应了。
——
陛下现在除了和自己盖被子聊天外，也有两天去见皇后。
但皇后是不会生子的。
因为陛下已经有了嫡子。
大明的皇帝，除去嫡长子这一说，嫡子和长子，只会存在一个。
太后肯定已经做过安排了。
——
张居正想了想，晚上开口，劝陛下宠幸后妃和另纳新妃。
同时把上面这点告诉了陛下，防止陛下不知道，继续做无用功夫。
——
“朕不愿意。”
我看着他的眉眼，语气坚决道。
他生气了。
——
“陛下是皇帝，多诞子嗣，是陛下应该做的。”
“可你又不能生。”我不知怎么的，说出了这句充满冒犯的话，话一落，就后悔了，小心翼翼的端详他的脸色。
相当难看。
“陛下对我，真有那方面的兴致，还是陛下只是想找一个挡箭牌，陛下心里有数，还望陛下自重。”
我嚅嚅…看着他的冷笑，越想心跳越快，一不做二不休，亲了上去。
软软的。
很香。
很满足。
只碰到了他面颊一点，他震惊住了，接着躲了过去，意欲起身。
“臣告退。”
我拉住了他，落下泪来，装可怜。
“别走…朕不敢了，别走，好吗。”
他不语，我知道他又心软了，干脆投怀送抱，往他怀里躺。
这几年，朕有意控制饮食，没有那么没节制的吃甜食了，再加上勤政，压力很大，比起刚登基时，瘦了很多，更别说和上辈子比了。
因此，皮囊还是有几分可爱的，再加上身份加持，如果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缇骑，走到这一步，恐怕很容易就从了。
但他不是。
朕心中的那个猜测，朕不敢说。
“陛下……”
他语气无奈，似是拿朕没办法。
“陛下是太孤独了，又不愿于后妃交心，所以才会如此依赖臣，臣愧不敢当。”
——
“我只与你交心，这不好吗。”
我撒娇。
拉着他，让他看我，语气可怜兮兮。
我知道，如果硬来，虽然可能能成一两次，但结局绝对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不止要人，我要心。
我很贪心。
——
“朕已经有个子嗣了，他很健康，你什么都没有，朕也不太希望你有。朕知道对不起你。”
我身体低低的，贴着他的耳朵。
“如果你愿意和朕好，朕乐意让你做上位，朕来服侍你。”
我彻底丢掉了脸面，说出了以皇帝这个身份说，堪称下贱的话。
他大为震惊，乃至有些愤怒，显然无法接受把孩子养成了这样，语气严肃。
“是谁带坏陛下的！”
——
朕不语，只是继续在他怀里蹭并点火。
“没有别人，只有你，朕是自愿的，求你了，别走。”
他哑然。
他没从，但是也没有走，让朕老实别动，又一晚过去了。
——
接下来的时日，朕又进行了几次倒贴，他对此又怒又怜，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要让朕罚跪。
言罢，他止住了嘴。
因为他在朕眼中看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复杂到他看不懂的情绪。
朕已经彻底了然。
——
…先生。
朕在心里开口，但没敢说出来。
说出来就彻底成不了了。
“朕不想。”
我装作不情愿。
“臣失言了。”他欲伏地请罪，朕拦住了。
跪了下来。
“但朕对你是真心的。”
张居正大惊失色，四周观察了一眼，确定无人，急忙拉朕起身。
他不知道怎么把孩子养成了这样。
他也想起了那个被圣母杀了的小太监，把错误怨在了人身上，但更让他不安的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弟子掰正。
明明在此之前，陛下还睡了太后身边的宫女有了孩子，虽然陛下最初不认。
好吧，从这就能看出孩子养歪了。
但在政务上，目前没什么好操心的了，只有私生活这一个问题。
张居正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觉得该罚……
但又没有资格。
虽然陛下听，愿意受罚，但也只是把这当成了一种情趣罢了。
他苦恼了良久。
——
ps：有关皇权和缇骑介绍的那几段话来自《朕真的不务正业》，其实就是追了这本文，才有了写这个的念头。
写的不是很好，算是自娱自乐之作，放了很久了，最近才决定发出来，轻喷。
彩蛋算是结尾。
暮雨【万张，凤泉】（决定洁身自好的张太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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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九年阴历十一月十五。离那夜已过去七天，居正身体略好，回朝中办公，看到万历只冷冷颔首，除了公事再无他语。
万历闷闷不乐，心想“上次先生欺我不谙世事，我吃了闷亏，不知如何补回来？”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那日读书，读到韩昌黎“弟子不必不如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等字句，击节赞叹：“韩文公所言妙极，张先生只是闻道在前，术业专攻，朕当请教别人有何良计。”就去问无话不说足智多谋的冯大伴：“大伴，朕想睡张先生，怎么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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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九年阴历十一月十五。离那夜已过去七天，居正身体略好，回朝中办公，看到万历只冷冷颔首，除了公事再无他语。
万历闷闷不乐，心想“上次先生欺我不谙世事，我吃了闷亏，不知如何补回来？”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那日读书，读到韩昌黎“弟子不必不如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等字句，击节赞叹：“韩文公所言妙极，张先生只是闻道在前，术业专攻，朕当请教别人有何良计。”就去问无话不说足智多谋的冯大伴：“大伴，朕想睡张先生，怎么做到？”
冯大伴郁闷道：“陛下，你要问在下面，奴婢倒颇有习得。你若问怎么在上面，咳咳……奴婢心有余力不足，实不能对。”
万历一细想哑然失笑，继续茶饭不思。
翌日，十一月十六，散朝后，太后请万历去慈宁宫，屏退左右温言问：“皇儿，你这些天闷闷不乐，可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母后说说。”
万历：“母后，实在是难以启齿之事。”
太后笑：“哈哈，母后也想无非床笫之事，皇儿长大是好事。人之常情，说出来母后给你参详参详。”
万历暗喜，不想母后这般开明，遂问：“母后可知道怎么睡张先生？”
太后闻言脸色骤变，羞愤难当，玉颊飞红杏眼圆睁低声呵斥：“大胆，宫闱之中怎说起这种事！皇儿勿信那些陈年传言！”
万历一头雾水，不知母后怒从何起，只得仓皇告退。
万历回书房读书，心猿意马，忽想起内阁当值的是申时行，申先生极为和气，又是烟柳繁华之地姑苏人氏，想必于此道也有些心得，不妨去问问他。
于是万历来到值房，看到申时行和次辅张四维正在同赏一株曼陀罗，花瓣纯黑，极为难得。只是万历顾不上赏花，心下讶异：“今儿张凤磐不当值，怎么也在？是了，他素来勤谨端方。只是这就不方便我在屋里讨教申先生了，恐污了张凤磐这道学先生的尊耳。”
于是万历请申时行出值房一叙。他原不怕申时行，出了门，单刀直入问：“爱卿，你可曾想过怎么睡元辅？”
申时行闻言大惊，原来他今儿值阁无聊，却正是一直空想此事，适才张四维带着曼陀罗来邀他赏花才打住胡思乱想。申时行暗道：“陛下耳目真是无处不在，但为何，为何连我内心所想都知道？难道是我想得太入神，不觉把那些不雅的话念出了声？
申时行强作镇定，含糊作答：“陛下天纵英明，臣不敢隐瞒。阮籍有诗云：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携手等欢爱，夙昔同衾裳。诗有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孟子中有寡人之疾……”
万历大不耐烦，懊悔不及：早知道申先生好和稀泥，看来这遭白问了，罢了，再去问别人吧。皱眉打断说：“申先生，这不是日课，不用你那些微言大义。”
这一句竟歪打正着！申时行心里有鬼，闻言大骇，以为果然万历垂拱而治明察秋毫，不好蒙混过关。只得老实回答：“陛下英明，臣确是想过。”
万历喜出望外，双手拉住申时行手：“快说快说！”申时行挣脱万历的手：“陛下，别让人误会。”万历恍然大悟放手：“是朕忘情了。请先生教我。”
申时行只得期期艾艾说今天所想，他本想略略一说，隐去那些不堪的片段，没想到万历抱着赤诚求学之心，盘问甚细，竟都逼着他细细演说了一遍。听完，万历大赞：“荀子云吾尝终日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古人诚不我欺也！”匆匆道谢离去。
申时行沉浸在想象中，收不住微笑回到值房，张四维背手立于屋内，脸色冷若冰霜，却柔声问：“瑶泉，你刚才和陛下说什么了？”
申时行闻言变色、全身发冷，偷瞟四维脸色，见他神色无碍，想是不知情，低头小声回答：“没什么，陛下问我件私事。”
“呵呵”，四维冷笑，“我听见了。张江陵，这就是你的私事？申瑶泉你怎么这么轻浮，以前你年轻不懂事失身于他，我原谅你。没想到你余情未了？我好不容易从云南得了这黑曼陀罗，陛下都没有，独独送你。你做这种事，对得起我吗？”
申时行泫然欲泣：“子维，可我只是想一想啊。”
张四维面色转柔：“哦，原来只是想一想。那你把你刚才和陛下说的再说一遍给我听吧，只要再说一次，我就不怪你。”
申时行不敢违抗他，只得又细细说了一遍。
张四维听完，阴笑着慢慢走到他身后把门锁了，从袖中取出一个略有分量的锦袋，缓缓道：“云南倒也有不寻常的器物，我也不知是何物，今天试试。我会让你明白，我和张江陵谁更疼你。”张四维轻笑一声，对申时行说：“脱吧”。
......
半个时辰后的值房里，张四维用袖子怜惜地给申时行擦眼泪“你呀，姑苏人就是身娇体弱，这么容易青一块紫一块。”又表情阴鸷咬牙切齿，“你让我怎么忘了你第 一 次给了那个张江陵。我要你的身体和心都完全属于我，哪怕只是心里想都不行。就算是以前的人，我都要亲手把他毁灭。这世上古往今来只有我能占有你。”
这时，万历在书房中寻思下手的去处。原来申时行来自江南水乡，每生绮念，环境都是以此为本，今天他遐想的便是将太岳诓骗去泛舟太湖，到湖心亭吩咐将船撤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但京城哪来此等幽静湖泊？宫内太液池中倒是有凉亭，只是人来人往，恐怕不便。
忽报张四维求见，万历问何事，张四维斯文从容道：“陛下，臣新近在西郊置办一园，名‘洗心亭’，疏泉为池，结茅为亭，恰逢元辅痊愈，可喜可贺，臣斗胆请陛下与元辅去游玩，谱一段君臣佳话。”万历大喜。
三天后，十一月十九。午后，天气晴明，张四维和张居正在园中，相对饮茶。居正见园内风景飘逸清雅，只见：闲云落落，飞鸟不群，绝伫灵素，令色氤氲，御风蓬叶，泛彼无垠。
原来张四维是山西盐商之子，家中巨富，他恐申时行不习惯京华烟云，起鲈鱼莼菜之思辞官回故里，前阵子不惜重金在郊外极幽静处仿姑苏景致造了这“洗心亭”，还未来得及告诉时行。他对时行用情极深，深恨江陵，窥知万历心思，竟巧设计谋，把预备和时行的幽会的园中先用来诱人入彀。真可谓人心叵测，情令智昏。
两人足足说了一个时辰闲话。张居正不禁生疑：“子维莫非对我有意？若是以往，倒也不是不可以逢场作戏，记得我年轻时和东楼兄也是这样开始的，唉，可惜东楼兄已经去了……只是我这几天已洁身自好了。”又见四维神色怪异，更笃定如此，心想要如何拒绝他不伤和气。
四维也是虚与委蛇，心急如焚，原来他希望万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所以并没有告诉居正他也请了万历。可是已经夕阳西下，万历竟还不出现。
居正见天色黄昏，执意起身告辞，四维正苦留，万历终于来了。今天午后他正要出宫，太后不知为何请申时行给他讲了一个时辰“非礼勿言”，好容易才脱身。居正微微一怔，冷冷回首扫了张四维一眼，旋即面色如常。
万历回过神，取出一封信给张四维，说是申先生托他转交的。张四维启信便读，原来上次那事后申时行和他断交，他怎么低声下气都没挽回，信里申时行忽然约他去夜市游玩。他欣喜若狂，顾不得这边如何收场，推说有事一溜烟赶去赴约了。
现在天地间只有他们了。
暮色四合，水雾在洗心亭中氤氲蔓延。
“先生”，还是万历先开口了，“身体可大好了？”
居正答：“回陛下，臣已无碍。以前事，陛下也不必念念不忘。”声音冰冷彻骨。
阴云杳霭，一股凉意在万历心头升起，幽幽道：“我以为先生对我不同别人，原来，也只是我一厢情愿？“
居正垂目敛容：“陛下春秋鼎盛，宜近淑女，为子嗣计。”神色苍凉疏离，说罢遽然转身离去。
城外秋云惊暮雨……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狂怒中拉住他，有记忆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他的唇齿带着恨意，狠狠咬在他的每一寸肌肤，激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他一言不发似是抗拒他，但终究是抵挡不了。直到他从背后不容拒绝的进入他的身体，他才彻底放弃了抵抗，由他释放着年轻身体积蓄了多年的力量。直到两人都精疲力竭。
万历带着心满意足的笑，问：“所以你终究还是喜欢我的？”
“是，上次以后我很自责，担心你沉沦于此荒废治国，所以远着你，决定洁身自好，我也再不碰别人了……没想到你荒唐至此。”
“我下次就改。“万历假装害怕说。
“讲官于慎行近日写了一首诗愿陛下‘共识昭陵多王气，年年春色满龙楼’，陛下还是多亲近郑妃，多生几个皇子，不要在我这徒劳无功了。“居正一本正经，却带着几分酸意嘲讽。
“你觉得我不行吗？“万历似乎被嘲讽了不快，”我血气方刚，再来几次也可。“
然后放下防备的两人又相拥酣战一番。暴雨骤降，遮掩了一切声音。惊雷响起，万历一颤，居正知道他自幼害怕打雷，像他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肩头安慰他。万历笑道：“还是先生疼我，由我胡来。“居正忽然大怒：”你这选的什么地方？你不知道我风寒刚好吗！你是要让我淋雨再生病吗？“万历赶紧哄他：”别生气先生，下次让你在上面好不好？”
（正文完）
注：本来写了张四维有个园子，然后翻开《条麓堂集》，发现张四维家居然真有这么一个园子，景色和我描写的高度一致，名字叫“洗心亭”，瞬间笑疯，就把文中的园子也命名“洗心亭”了。
万张#独梦
（下周期中考，更不了，提前把要发的发了）
好困。
朱翊钧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站在御书房的雕花木门前。这扇门他再熟悉不过——十年前，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时，每日都要推开这扇门，接受那个人的教导。
"陛下为何在门外徘徊？"
那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万历浑身一颤。他猛地转身，看见张居正就站在那里，身着深蓝色官服，面容严肃却不失温和，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张...张先生？"万历的声音颤抖着，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袍下摆。他分明记得，张居正已经去世八年了。
张居正微微躬身行礼："臣在。陛下可是昨夜批阅奏折太晚，今日精神不济？"他的目光如...
（下周期中考，更不了，提前把要发的发了）
好困。
朱翊钧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站在御书房的雕花木门前。这扇门他再熟悉不过——十年前，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时，每日都要推开这扇门，接受那个人的教导。
"陛下为何在门外徘徊？"
那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万历浑身一颤。他猛地转身，看见张居正就站在那里，身着深蓝色官服，面容严肃却不失温和，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张...张先生？"万历的声音颤抖着，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袍下摆。他分明记得，张居正已经去世八年了。
张居正微微躬身行礼："臣在。陛下可是昨夜批阅奏折太晚，今日精神不济？"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万历的灵魂，"臣记得今日要讲解《资治通鉴》中汉文帝与贾谊的典故。"
万历低头看了看自己，惊觉身上穿的是少年时的龙袍，手掌也变小了许多。他抬头环顾四周，乾清宫的陈设竟与记忆中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我这是...在做梦？"万历喃喃自语。
"陛下说什么？"张居正微微皱眉，那副神情让万历心头一紧——那是张先生对他走神时惯常的表情。
万历深吸一口气，忽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疑问、愤怒、愧疚，此刻都有了宣泄的对象。即使是梦也好。
"张先生，"万历抬头直视张居正的眼睛，声音不再颤抖，"朕有话要问你。"
张居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陛下请讲。"
万历迈步走向御书房，张居正紧随其后。推开门的瞬间，万历恍惚看见十岁的自己正伏案练字，但眨眼间那幻影便消失了。他在主座上坐下，示意张居正坐在下首——这位置安排本身就已是对往日的颠覆。记忆中，总是张居正坐在主位，而他这个皇帝像个学生般聆听教诲。
"张先生可还记得，"万历开口，声音低沉，"万历六年朕大婚时，你上奏说'大婚之后，圣学尤为紧要'？"
张居正神色不变："臣记得。陛下当时年方十五，正是进德修业的关键时期。"
"关键时期？"万历冷笑一声，"还是控制朕的关键时期？大婚意味着朕已成年，可朝政大权仍牢牢握在你手中！朕连选妃都不能自主，母后只听你的意见！"
张居正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直视万历："陛下今日为何突然提起这些旧事？"
"因为朕想知道！"万历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砚台震得跳了起来，"朕想知道，你究竟是把朕当作学生，还是傀儡？！"
书房内一片死寂。窗外飘来一阵桂花香，与记忆中那个秋天的气息一模一样。
张居正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出乎意料地跪了下来："臣若有越矩之处，请陛下治罪。"
万历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张居正向自己下跪——从来都是他战战兢兢地站在张先生面前，接受训导。此刻张居正的姿态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快意，但随即又被更深的不安所取代。
"起来吧，"万历别过脸去，"朕...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张居正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万历："陛下已经亲政八年，为何今日才问这些？"
"因为..."万历的声音忽然哽咽，"因为你在时我不敢问，你去世后我又无人可问。"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张居正的表情软化下来："陛下，臣所作所为，皆为大明江山。先帝临终托孤，臣不敢有负所托。"
"是吗？"万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你的'考成法'呢？将所有官员的升迁考核握于己手；你的'一条鞭法'呢？在地方安插亲信；你回乡葬父时那三十二人抬的大轿，比朕的御辇还要奢华！这些也都是为了大明江山？"
张居正的脸色终于变了："陛下调查得如此清楚，是要治臣的罪吗？"
"我治不了你的罪，"万历苦笑，"你已经死了八年了。这些年来，我抄了你的家，削了你的谥号，流放了你的子孙...可我还是..."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还是会梦见你。"
张居正深深地看着万历："陛下恨臣？"
"恨？"万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没有你的朝堂，空荡得可怕。那些大臣要么阿谀奉承，要么畏首畏尾，再也没有人敢像你那样...那样直视我的眼睛，指出我的过错。"
"因为臣不仅是陛下的臣子，还是陛下的老师。"张居正轻声道，"先帝将陛下托付给臣时曾说，'此子聪慧，望先生严加管教，使他成为明君'。"
万历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他急忙抓住桌沿："等等，别走！我还没问完——"
"陛下要问什么？"张居正的身影如烟般开始消散。
"我...我对你的处置，是否太过？"万历的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这些年来，我时常想起你教我读书时的情景...想起你为我批改的文章..."
张居正的身影几乎完全透明了，但他的声音依然清晰："陛下，臣只问一句——亲政这些年来，您可曾有一刻，觉得比臣在时更轻松？大明江山，比臣在时更稳固？"
万历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陛下...该上朝了..."张居正的声音渐渐远去。
"张先生！"万历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一缕飘散的烟雾。
"万岁爷？万岁爷？"
万历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龙床上，额头上全是冷汗。太监张诚正小心翼翼地呼唤着他。
"什么时辰了？"万历声音嘶哑。
"回万岁爷，卯时三刻，该准备早朝了。"
万历挥手让张诚退下，独自坐在床沿出神。
“今日朕不上朝，叫百官们回去吧。”
春意闹（一发完~）
是个小叽和生活在蓝家的小羡的故事，和平向，无射日之争，因为从小在蓝家，是乖乖的小羡，而且被两个哥哥宠着，会还像小孩子一样纯真，不要学他们早恋，他们不乖。9k+
开彩蛋是因为想调一下流量，听说这样会好点，但均可粮票解锁哈，当然大家给我糖果我也不介意，不要举报我，不要举报我，也不要挂我哈，想看粮票就能看的。
生平第一次，十六岁的蓝二公子做了那种梦，对象还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魏婴。
魏婴是他叔父好友的儿子，因为他与魏婴同岁，幼时便时常走动。介时藏色前辈同魏前辈尚在人世，出门夜猎时总将小魏婴放在云深不知处。
一次意外，两人双双陨命，他叔父怜魏婴年幼，于心不忍，便让其以蓝氏嫡系的身...
是个小叽和生活在蓝家的小羡的故事，和平向，无射日之争，因为从小在蓝家，是乖乖的小羡，而且被两个哥哥宠着，会还像小孩子一样纯真，不要学他们早恋，他们不乖。9k+
开彩蛋是因为想调一下流量，听说这样会好点，但均可粮票解锁哈，当然大家给我糖果我也不介意，不要举报我，不要举报我，也不要挂我哈，想看粮票就能看的。
生平第一次，十六岁的蓝二公子做了那种梦，对象还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魏婴。
魏婴是他叔父好友的儿子，因为他与魏婴同岁，幼时便时常走动。介时藏色前辈同魏前辈尚在人世，出门夜猎时总将小魏婴放在云深不知处。
一次意外，两人双双陨命，他叔父怜魏婴年幼，于心不忍，便让其以蓝氏嫡系的身份留在此处与他和兄长同习。
魏婴幼时黏他，可分明他兄长更讨寻常孩童的喜欢，他暗喜之下，便也往往与魏婴同吃同住。
待长到八岁，两人结丹后，他叔父觉得不妥，才给魏婴另辟一处院落，但紧挨着静室。
虽失怙恃，魏婴却并不颓丧，哭了几日，在长辈劝慰下继续修行了。
许是因为是友人托孤的关系，他叔父对魏婴并不如对他和兄长那般严苛，除却修行上紧盯着，其他地方反倒多有纵容，将他养成了个在云深不知处“胡作非为”的性子。
魏婴喜欢黏着他，不像旁人那般见了他便自动远离，会笑吟吟的贴上去像幼时那样叫他“二哥哥”。他本不喜与人触碰，独独允了魏婴。他兄长时常揶揄说什么“亲兄弟不如阿婴弟弟。”他也权当玩笑。
他对魏婴确有许多例外，可直到今天的事发生，他才意识到也许自己动的是别的心思。
认清自己后便豁然开朗，也并不纠结，可比起叔父他们是否会同意他们二人皆为男子的身份，他要更担心魏婴是否能接受他的心意或者明说后若遭拒绝，他又当如何自处。
正思索着，魏无羡突然从窗台翻了进来，对于他这不走寻常路的行为，蓝忘机已经极为熟稔了，只是大抵因为那个梦的关系，他惊了惊，然后掖紧了自己的被角。
魏无羡着一身月白蓝氏校服，马尾用一根鲜红发带高高系起，却与这身并不突兀，浅笑着同他问好：“早啊二哥哥，你今天起的好晚，所以我来找你了。”
蓝忘机强压下尚未消散的旖旎与悸动，不去看他只轻轻嗯了声，道：“你先走吧，我很快就到。”
他的想法并未如愿，魏无羡已然起了疑心：“为什么？你往常都是同我一起走的。”
哪里有什么为什么，蓝忘机感受着腿根处已经冰凉但仍就黏腻的液体心道。
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外人可能看不出蓝忘机的表情，但魏无羡是唯二能解读他情绪的人，就见他似乎万分的为难。
魏无羡好像懂了什么，然后趁人不注意，伸手一把揭开了蓝忘机的被子，蓝忘机顿时瞪大了眼，羞愤道：“魏婴！”
魏无羡心说果然如此，并不想将二哥哥惹恼，便扯谎道：“这有什么，我也有过，二哥哥你看上哪个貌美的仙子了？如今正值求学，下次看见了能不能指给我看？”
这话其实挺引人误会的，毕竟他如果有过，那他梦里的又是谁。听着他后面这话，蓝忘机心渐凉了，不管是谁，想必不是他。
羞恼下，竟头一次对魏无羡动了怒，话间也有了愠色：“你走！”
魏无羡于是道：“好吧，那我走了。”说罢又翻窗离开，徒留蓝忘机面对着这一床狼藉和同样一片狼藉的内心。
走出几步，魏无羡也觉得做的多少有些不对，想着中午再同人道个歉，想着想着又实在好奇蓝湛梦中那人是谁，究竟哪家的女修入了他二哥哥的眼。
心下暗暗不舒服起来，他从小就同蓝湛在一起，现在突然这么冒出个人来，多少有点酸酸的，他不承认自己小气到连二哥哥未来成家都不允许，但只要想到这里，他就莫名的伤感起来。
本想着道歉，但这回蓝忘机似乎是真生气了，居然一连几天两人都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蓝曦臣敏锐的发现了两个弟弟之间怪异的关系，便找到他询问。
他心知这事也不太好告诉蓝曦臣，只低头看脚回答：“我不知。”
当天晚上，他也做了自己第一个绮梦，他被二哥哥拥在怀里，在耳边低低的唤他阿婴，他被欲色笼的连面前的人都看不清，只知道拼命想获得亲吻。
第二天晨起时，他揭开被子，暗骂一句。结果居然是不自觉的回味了一下，呆坐了会儿，然后将脸埋进了手心，说不好脸更烫还是手更热。
直至再不起身要误了早课这才匆匆奔向兰室，赶在钟响之前跑到了兰室。就见上面蓝启仁上下打量了番他气喘吁吁的样子皱了眉。
魏无羡悻悻道：“叔父……”
蓝启仁点点头，持卷的手往那处一指，打断了他的话：“先去坐好听课，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魏无羡坐在蓝忘机身侧，几次偷偷去看他的脸。结果蓝忘机倒好，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这不妨碍魏无羡看他，心说蓝湛的眼睛可真是好看，昨天晚上那样看着他的时候也很漂亮，只可惜他当时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都没有好好的……这么想着，他居然觉得头真的有些晕了，只当错觉，不去理会。
心中却忍不住的去想，好想蓝湛抱抱他，这两天他们闹了脾气，连手都没拉过，气的他牙痒痒。
转至蓝忘机轻抿的唇，又落到他滚动的喉结上，再移不开眼了，这两个地方，可谓让他印象深刻，看上去真的很好亲，接吻，会像昨天晚上一样舒服吗？
可能是实在过于灼热，蓝忘机也没忍住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瞥，视线相交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收回了目光。
蓝启仁等到了魏无羡的解释，他不好说是那种梦，就只言是恶梦而已，低头看脚，不再说话了。蓝启仁见他这样子，仿佛魏长泽和藏色的音容笑貌尚在眼前，叹了口气，让他回屋了。
结果他还没走出去多远，就有人来禀报说魏公子在路上晕倒了，被蓝二公子瞧见送回了静室，看样子是起了高热。
蓝启仁心下顿时一紧，有些发怵了，不会是他刚才太过严厉了吧，暗暗后悔起来。
匆匆行至蓝忘机的院落，推门便见他的二侄子蓝忘机正绞干了毛巾，往魏无羡额上盖。他面上仍泛着不正常的红，蓝启仁走近几步问：“怎么样了？”
“方才我给他服了药，现下已经睡熟了，医师说是夜间染的风寒。”言下之意是让他不必自责。
听见蓝忘机的话，蓝启仁才松了口气，便道：“那便最好，有什么情况再同我说。”他放心下来，便不好久作打扰，转身想要离开，被蓝忘机一声“叔父”叫住了。
十六岁的少年兀的站起，身量已然不低，脸上稚气未脱，却要故作大人的模样严肃道：“魏婴他还要人照顾，能不能，先让他睡在静室。”
“你照顾他吗？”蓝启仁问。
蓝忘机肯定的点点头：“他从前发热，都是我照顾的。”
蓝启仁捋捋胡子思索，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方式，这两人从小就感情好，别人也不太方便，遂同意下来，只告诫不要影响课业，就离开了。
魏无羡幼时身体其实很好，生病也并不常见，但他这人又实在爱玩，夏日里尤其贪凉，那冷泉刺骨，金丹都没修出来就偷偷跑去耍水，果不其然当晚便起了高热。
那时，蓝忘机同他尚还一同住在静室，他也是如此给魏婴额上敷毛巾，魏婴嫌苦，不肯吃药，他就托兄长去山下买些魏婴喜欢的蜜饯，连哄带骗的让他将药喝完。
介时的魏婴也是如此，在睡梦中听见他的声音会要抱着他的手才肯睡，找不到他甚至会急的哭出来。会一遍一遍的喊“二哥哥”确认他在身边。
如今这样回忆起幼时的事，蓝忘机方惊觉他对魏婴的例外与感情可不止区区的一年半载。
魏无羡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嫌药味道苦涩，难以下口，他人昏着，可只闻见那药的苦味，就死活不肯张口，仿佛在坚守什么底线。
蓝忘机看的心疼，不想强灌，也只能拿小勺一点一点的喂给他，待一碗药见底，魏无羡眼角都泛了泪花。
无意识嘟囔着，凑近一听，他正委屈巴巴的说：“二哥哥，好难受，蓝湛，好冷，抱我……”
真是难受极了，他面上都被汗水浸透，蓝忘机小心的用帕子细细擦过他的脸，又擦干净每根手指。
想到了魏无羡方才说的“抱我”两字，明知他意识不清，冷的在说胡话，他却觉得好像是自己失了理智，居然真将他抱在了怀里。
将他额间一络被汗打湿的发丝别至耳后，看着他脸的目光愈加幽深，一个吻罢了，没事的，他在劝说自己，魏婴不会发现的。
终究是用手指蹭了蹭他被烧的滚烫而软腻的脸，作罢了。
魏无羡醒时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蓝忘机，头埋在他胸口，蓝忘机则是将他半搂在怀里，他不免脸热，小心抽身出来，还是不可避免的将蓝忘机吵醒了。
看见这熟悉的陈设，他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吗？坐起身道：“蓝湛，谢谢你照顾我。”
“嗯，”蓝忘机也起身：“怎么会着凉？”
魏无羡顿了顿，如实道：“我在准备给阿姨的礼物，下个月我们不是要去龙胆小筑？”他那晚虽说做了那梦，但也的确是为着这事睡的晚。
下月是青蘅夫人的忌日，自她走后，他们每年都要在那天去一趟龙胆小筑。
蓝忘机伸手将衣服给他盖上道：“好好休息，母亲一贯喜欢你，就算不准备礼物也无事。”
“嗯，”魏无羡被他按着重新躺下，又问：“二哥哥你不生气了？”
蓝忘机瞪大了眼睛：“我何时同你生过气？”后面又惊觉他这两日好像确实在躲着魏无羡，那还不是因为怕自己唐突了他。他没再说话，翻身下床：“好好休息，下学我来看你。”
魏无羡尚在烧着，被蓝忘机这样哄小孩似有规律的轻拍着背，很快又睡了过去。
大概是他躺在蓝忘机的床上，身上盖身下垫的还是蓝忘机的被褥，被那幽幽往他鼻腔钻的冷檀香这着笼着，居然又做了那梦。
这次的蓝忘机格外温柔的吻过他的额，指腹很轻的摩挲着他的脸颊，顺势挪至耳侧脖颈，将他的耳垂含入了口中。
魏无羡本就羞的要命，耳根一下就红了，被人这样放在湿热温暖口中玩弄，他紧紧的闭着双眼，害怕的不敢去看面前的人。
蓝忘机放过他那可怜的耳垂时，他简直松了口气，只可惜没等他将这口气松完，蓝忘机已然打开了他那全然不设防的唇齿。
感受到腰间那双灼热的手，解开他里衣的系带摸了进来，他被烫的浑身一颤，抗拒似的紧紧按住了蓝忘机的手继续有动作。
意志坚定不过几息，便在这亲吻中全然决堤，被人用手捏上了胸前的红樱，他简直快哭着唾弃自己了，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就算他喜欢蓝湛也不能……
魏无羡猛的坐起身，是熟悉的静室，刚才到一半梦就被他自己打断了，只清楚的记得最后那句——他喜欢蓝湛，他喜欢蓝湛，所以才不想把他分给别人，所以他才接受不了蓝湛心里有别人。
心中酸涩起来，甚至委屈的想哭，让蓝湛做那种梦的到底是谁？明明自己第一次做这种梦对象就是他，可是他……
想着想着眼眶也泛了红，正巧这时蓝忘机拿了热粥推门进来，他慌忙的想掩饰，还是让蓝忘机捕捉到了他面上尚未消失的一丝惊慌。
“怎么了？”蓝忘机用手背试了试他额间的温度，都退下去不少了，怎么脸还是这么红。无奈如何，他拿了清粥道：“先喝一点，等身体好了我再带你去彩衣镇的湘菜馆。”他说着喂给魏无羡。
魏无羡看着他认真吹粥的样子，头越看越晕，越想越委屈，再就是心虚不已，伸手去夺蓝忘机手中的碗：“我，我自己吃就好。”
却在触到蓝忘机那双同梦中一样的手时，猛的一缩。蓝忘机担心伤到他，伸手来夺时就收了力，这么一闹，粥便直直洒在了床上。
忘羡二人均是慌乱异常，手忙脚乱间免不了四肢挨挨碰碰，将魏无羡那还在梦里没完全清醒的脑子彻底的绕成了一团乱麻。万一哪天，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对蓝湛做了什么事，那岂不是……
蓝氏看他可怜，好心收留他，让他怎么还能奢求这么多，还有了如此“恩将仇报”的想法。
处理完这一片狼藉，蓝忘机轻叹一口气：“生病了就休息，不要逞能。”
蓝湛居然觉得他在逞能！他莫名的生气，结果看见蓝忘机微皱着眉，他又悻悻的拉拉蓝忘机的衣袖：“蓝湛对不起。”
“无事，喝完就快睡吧。”蓝忘机丝毫没有愠色，抚了抚他的背。
对于小儿子的突然造访，青蘅君是有些懵的，但他还有更懵的，因为他眼瞅着二儿子一坐下，沉默一会儿，第一句话就是“父亲，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喜欢人好啊，喜欢好啊，他思索了一下，总算从一片混沌的大脑中找到了眉目，然后一语中的：“忘机你喜欢阿婴？”
蓝忘机：“！！！”
见他面露惊愕之色，就连嘴巴都无意识微微张开，青蘅君也有了数，说出了蓝忘机的顾虑：“你同阿婴自小一同长大，他未必对你无意的，况且你母亲在世时也很喜欢阿婴，她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可是……”
“忘机，没有可是，你不如亲自问问阿婴来的好。”青蘅君不容置疑打断了他的话。
蓝忘机浑浑噩噩的出了父亲的院落，不知如何是好，如果说了，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得了，如果魏婴只把他当哥哥呢……
青蘅夫人忌日那日，蓝曦臣携蓝忘机和魏无羡两人一同去了龙胆小筑，他在前面取了三支香引燃，蓝忘机和魏无羡则在他身后跟着一同跪拜。
蓝忘机看向上面母亲的画像，她浅笑着，一如生前的样子，蓝忘机暗暗在心中想道：母亲，您一贯最喜欢魏婴了，能不能让他喜欢上我……
魏无羡余光轻瞥，看见蓝忘机严肃的侧脸，又望向画像上的人和下面的牌位，紧闭着眼睛祈愿：“姨母，我真的很喜欢蓝湛，我知道这样太不对了，但是求您，让蓝湛喜欢上我吧。”
窗外吹来阵微风，龙胆花因为施了灵力常开不败，散着淡淡的馨香，很轻柔的抚过三人的脸颊。
当晚，青蘅君再次迎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局促不安的魏无羡。
他坐在位置上时看起来要哭了，委屈道：“伯父，我太不对了，你们对我这么好，可是我却……”
青蘅君：“？？？”
“我真的真的太喜欢蓝湛了！”
青蘅君：“……”
话外音：
青蘅君：so？为什么要和我说，你们为什么不和对方说？我是你们PY的一环？
青蘅夫人：真的急煞我也。
【万张】断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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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老张变成了鬼，只有老摆能看到。
万历十二年后，朱翊钧便很少想起过去。因此，这天，当他狼狈结束又一场争论，回到乾清宫，并没有立刻认出次间书案后的男人。他皱眉瞥向陈矩，却见对方面色如常，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不速之客。于是他再次望向男人。须臾后，一道无形的闪电落下，他的脑中嗡鸣如沸。
“爷，爷？”陈矩的声音传来，“您看，臣去请贵妃过来——”
“不成！”他急喝道，大殿随之陷入死寂。而案后的男人没有理会这些，执笔的手未有丝毫晃动。
朱翊钧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回头，不再看向次间。他吸气定神，告诉自己如今已无甚可怕的。...
浅搞一下明。依旧史盲。完整版投到了微博的老张饲养基地。
Summary：老张变成了鬼，只有老摆能看到。
万历十二年后，朱翊钧便很少想起过去。因此，这天，当他狼狈结束又一场争论，回到乾清宫，并没有立刻认出次间书案后的男人。他皱眉瞥向陈矩，却见对方面色如常，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不速之客。于是他再次望向男人。须臾后，一道无形的闪电落下，他的脑中嗡鸣如沸。
“爷，爷？”陈矩的声音传来，“您看，臣去请贵妃过来——”
“不成！”他急喝道，大殿随之陷入死寂。而案后的男人没有理会这些，执笔的手未有丝毫晃动。
朱翊钧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回头，不再看向次间。他吸气定神，告诉自己如今已无甚可怕的。这样几个来回，理智渐渐回归，他不着痕迹地扫视过侍从，得出结论：只有自己看得到那人。他稍稍宽慰，放缓语气，道：“今天朕被吵得头疼，宿在养心殿罢。”
说完，他转过身，大步向殿外走去。
养心殿内一夜无眠。第二天，朱翊钧命陈矩到白云观，秘请道长来乾清宫驱邪。法事一连做了七日，期间他称病潜居养心殿，朝臣、御医、后宫一盖不见。七日后，他再次踏进乾清殿大门，在未散的雄黄气味中望向次间，瞳孔剧震。但这一次，他长了记性，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扭过头，背手朝书案走去，从落灰的阁中取出一册书，煞有介事地读起来。
半个时辰后，一个声音说：“书拿倒了。”
朱翊钧猛然惊醒，僵在原处。书落在案上，只见封页工整写着四个正楷——帝鉴图说。
朱翊钧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敢望向声音来源。半晌后，那声音又道：“何为忧勤惕厉即治＊？”
朱翊钧心头一跳，面上却不破。“先生。”他转过头，仍唤人以旧称，“先生伴朕十载，当最知朕心。”
次间没有回音。朱翊钧沉住气，继续说：“先生走后，朕谨遵教诲，时刻不敢懈怠。尔来八年有余，自觉已有所进益。”
殿外刮起了风，冬雨将至，次间依然无声。
当朱翊钧以为考验暂歇，那双世间最决然的眼睛向他投来，如锐石穿过涎烟、帷幄和漫长的年月，直刺入他的胸膛。他倒吸一口气，全身的每一寸血肉都叫喊着离开，却仿佛被钉住，无法动弹。
越发张狂的风声中，张居正开口了，声音平静如水。“我身故后，神识未散。八年前，流于京城；又两年，至江陵祖宅。而后行遍浙闽两广，所到之处皆见陛下进益。”
须臾的静默后，朱翊钧大笑起来。他以为当这个时刻降临，自己会感到恐惧，却没有想到，他只感到了痛快——原来他是想让张居正知道的！他品味着这恶劣的情绪，用属于过去的天真语气说：“我曾说过，先生精忠大勋，我言不能述，官不能酬，唯佑先生子孙。先生，我的这些安排，你满意么？”他冷笑一声，又自顾自地答道，“八年了，先生不肯来见我，定是不满意的。”
话音落下，一道闪电划破殿外的天空，将帷后的面容映得亮如白刃。朱翊钧心中微微一惊——那张脸并未停留在死时的年岁，而是刚入阁、他初次见到的样子；未着官服，通身素白，未戴冠的头发束得一丝不苟。
这发现让朱翊钧更加激动，不禁起身、走到张居正面前。他直视着那双眼睛，如痴如醉道：“八年了，先生终于化鬼而来，是要带走朕吗？”
张居正的面色依旧沉静，他望着曾经的学生，道：“八年了，人事代谢，陛下未忘仆，仆俯感恩荣。然困于乾清，见于陛下非我本意。唯有一事未尽，待事毕，我自将复归阴曹。”
朱翊钧如梦初醒，浑身的血冷了下来。张居正为天下事，而非他万历来此。是了，他的恩师何曾将他放在眼中，又怎会为他破下规矩？这样自嘲着，他重新感受到那刻骨的恨意，冷笑道：“既如此，我便不打搅先生了。乾清宫三九二十七间暖阁，先生择一而卧罢。”
往后几日，朱翊钧果然没再理会来人。他照常宅居在乾清宫，白日写字，赏宝，偶尔研究陇南舆图。有时他微微侧目，见次间中被灯火笼罩的身影，恍惚间竟有重回冲龄之感。他不肯细作回想，却止不住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梦中，他一遍遍踏进文华殿的暖阁，每每惊醒，胸中狂跳不止。
在张居正面前，他并未刻意作出勤勉模样，毕竟对方已在九州游历数年，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过了。不过，想到他的存在，后宫朱翊钧是不肯再去了，哪怕这鬼魂确实如自己所说的，无法踏出乾清宫半步。
只是皇帝毕竟正值盛年，这样数日后，心火便如野草长高，特别是在隔着帘幄行偷窥之事时。张居正有一双为执笔而生的手，掌心厚实、手指修长、甲床圆润——可握的却是屠刀。经由它发出的律令是那样严酷，泼溅在它上的血是那样浓烈。一想到这些，朱翊钧就感到浑身战栗，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攥紧！诡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攀升，又被反复压了下去——直到第九日。
第九日，张居正起身，行至他面前。
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就见张居正缓缓开口，道：“陛下年近而立，膝下却只二子一女。社稷乃国之命脉，皇嗣乃国之根本，二者皆不可不顾。”
朱翊钧万万没想到张居正要提的是这茬，心神略松，却隐约感到另一股不自在，冷言道：“怎么，先生对国本之争亦有高见？”
张居正听了，淡淡地笑了笑，道：“今日我乃一介罪臣，若我说祖宗之训不可违，当立长，陛下便听么。若我说天子之位，但凭圣心决断，陛下就信么。”
朱翊钧被噎住，却没有发作，而是笑道：“好啊，知朕心者当张太岳。而先生，我亦知你所想。祖训，皇命——这些你都不在乎。你对你的君主宣称忠诚，表陈敬爱，但那是帝王对授印的忠诚，偃师对傀儡的爱，对么？”
张居正垂下视线，许久后道：“你想要的忠爱，我没有。”
朱翊钧听罢，心中升起一阵恶欲，得寸进尺道：“但你想要的主人，朕或许可以给你——既要名正言顺，又要承你之志，那不如……”他走下御台，停在张居正耳边，说，“先生，你给朕生个孩子吧。”
是夜，乾清宫迎来了数日以来的第一位访客。来人未及弱冠，凤目低垂，盈盈一拃腰竟叫人分别不出男女。他并未作特别粉饰，只着一身素白薄衫，在月光中透着股清寒。
（此处省略若干字）
一切结束后，男孩为他整理衣带，用情人的语调唤他。他回过神，盯着男孩脖子上的痕迹看了一会儿，说：“叫我小陛下。”
男孩愣了一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头触地。
他眯起眼睛，突然感到非常的无趣。他转过身，走到案边，抽出佩剑。他盯着剑锋看了片刻，说：“伸出手。”
男孩浑身颤抖起来，不敢抬头。
“怕什么。”他笑道，“朕要赏你呢。”
男孩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跪不住。进宫前他听陈矩讲过规矩，他还有老母幼弟。他深吸几口气，缓缓抬起左臂。
“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朱翊钧再次笑起来，“你是狗么”。
男孩张开口，不等他发出声音，雪亮的刃落下，溅起了一道红。闷响过后，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男孩被劈倒在地，哆嗦着蜷作一团，死死咬着牙。血无声地蔓延，万顷江山顷刻间浸在红中。
朱翊钧持着剑，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转过身，再次望向次间。
那根笔落在纸上，张居正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情绪。
“权力——当我终于尝到它的滋味，我怕得比那娈人还不如。可是先生，我想到了你，想到你如何横刀于颈、婢膝相求，于是我站到你从前的位置，像你那样睨着众人，然后，我学着你的口吻，对他们说，张居正不再是朕的老师，不再配享谥号、受追封。”朱翊钧坐在御座之上，把玩着一枚扳指。娈童已被拖走，而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血腥。
“那日以后，我突然明白了为何人人都想做皇帝，为何这把椅子下浮尸千里、血流成河。”朱翊钧停住，望着阶下，许久后开口道，“张居正，你就没想过坐上来？”
明明是这样险恶的问题，说者却说得漫不经心，而听者亦未变色。
“天下座椅，无非木石。”张居正一字一顿道，“我所求非木非石，乃燧与薪。”
“燧与薪？这倒不错。”朱翊钧讥讽道，“你以天下为薪点了一把火，结果反烧了你自己，你身前的声名、身后的荫蔽。现在，这把火灭了，你所有的苦心经营、宵衣旰食和自以为高尚的牺牲都成了烟灰。”
“当然，你又怎会没有想到？”朱翊钧冷笑着，“你同徐阶扳倒了严氏，同高拱扳倒了徐阶，又与冯贼同谋逼走高拱，难道你会不知下一个是谁？可是你太傲慢了，张居正，你以为自己可以变这条路，就像变世间之法。可是你忘了，这天下不姓张，也不姓天，它姓朱！”
张居正注视着阶上的眼睛，不卑不亢道：“陛下此言差矣。自入阁，我便知此去无归，身退无门，否则何引介甫之‘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万世之是非非我所虑，更惶论一时之得失。如此，天下姓甚名谁又于我何干？”他停下话头，笑了笑，“只一点，我确实自负，竟以为可以教陛下明白这些。”
此话落下，朱翊钧愣在原地，一时间无法做出任何反击。迟来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几乎将皮肉烧穿。
那晚不欢而散后，朱翊钧几日不再理会张居正。直至新月初一，皇子照例到乾清问安，他将朱常洛留了下来。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男孩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僵立在御座前，不敢抬头。
朱翊钧看到长子的扭捏模样，想到另一个男孩，又想到若干年前的自己，心中感到厌恶。他把儿子晾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头也不抬地说：“坐吧。”
朱常洛不敢坐，也不敢不坐。而接下来从御座抛出的问题，让他彻底坐不下来了。
朱翊钧说：“你以为张居正如何。”
朱常洛张开嘴，许久未发出声音。对于这个名字，他感到陌生又熟悉，陌生在于，自记事起，这三个字便是宫中禁忌，从未被提起；而熟悉是因为，它在许多晦暗朦胧的时刻、心照不宣的眼神、欲言又止的叹气中浮现，仿佛从未散去。
朱常洛努力回忆着母亲与先生的叮嘱，腹稿打了几个来回，最终抬头迎向朱翊钧的审视。
“儿臣听闻张居正当国时，挟权阉之重柄，藐父皇于冲龄，残害忠良，荼毒海内，实乃大奸大恶之人。”＊
听完这番陈述，朱翊钧面无表情。在朱常洛以为雷霆之怒将要降临时，他轻笑一声，摆了摆手。
男孩退下后，朱翊钧转过身，心满意足地说：“常洛幼时，先生曾抱过他，赠他虎头玩偶。看来他已忘了。”
“陛下幼时，我也曾以玉佩笔墨相砥。”张居正说。
“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朱翊钧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母后从没给过我玩具，也从没问过我想要什么。我看到表弟们的虎头、陀螺、空竹，向她隐晦地提起，她只说不可荒废学业……”
他自觉失语，停下话头，很快恢复了尖刻。“说说你吧，先生。你也曾给敬修、嗣修这些东西么，他们吵着不念书、出门玩的时候，你也会对他们讲君子当克己的道理么。”
张居正垂目不言。
朱翊钧突然感到一阵畅快。他好奇这快乐究竟能有多深，于是继续道：“敬修兄在狱中时，我曾乔装探望。他是真君子，尽管认出了我，也未有一丝退让。”
张居正抬起头，瞳孔骤然缩紧。
朱翊钧品味着这副表情，道：“先生当时也在，对么？若我知情，彼时定不会对敬修兄动那样重的刑，至少不会用黥。只是，平心而论，这实非我一人之过。若非先生执意命兄入仕为官，承继父志，兄又怎会被牵连至此？”
沉默在大殿中回荡。张居正冰封般的平静浮出裂痕，几乎发出碎裂的细响。
“八年了，先生其实从未释怀，也从未停止过对朕的憎恨，对么？你恨不得把朕扒皮抽筋、拆吃入腹，对么？你于此地不眠不休地书写朕的罪状，只等有朝一日昭告天下，对么？”
张居正没有答话。他盯着朱翊钧的眼睛，眸中黑沉如墨。许久后，他低声吐出几字，字字如剑：“朱翊钧，你枉为人君。”
犹如被甜蜜的闪电击中，朱翊钧的半边身体陷入了酥麻。他深知张居正虽精通权谋，在骂人上却实在算不得厉害。能被他冠以“枉为人主”四字，简直是莫大的殊荣。
“何止是枉为人君呢？”朱翊钧慢条斯理道，“是不配为人、猪狗不如、鄙陋如蚁！是合该车裂于市、挫骨扬灰、受永世烈火！”
这疯狂的自白结束后，乾清宫再次陷入寂静。张居正望着他一手教养的君王，眼中的愤怒渐渐化作了茫然，而当茫然消失，这双承载帝国无限风雨的眼中只余枯木死灰。
“陛下曾以国本之事问仆。”他喃喃道，“陛下，父亲不该让儿子做亡国之君。”
这一晚，朱翊钧睡得酣甜无比。在湿热的梦中，他将张居正囚于身下，死死掐住他的脉搏，看他的瞳孔在一次次挣扎中失焦。
第二天，他神清气爽地走出寝殿，发现次间空无一人。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升起。他顾不得穿衣，直奔暖阁，逐一推开二十七间卧房，只见帷幄飘荡，不见鬼影。
殿门被从内掀开，陈矩吓了一跳。见朱翊钧只着中衣，神情恍惚，口中似是念念有词，他心中咯噔一声，忙追上前。
“陛下，陛下，您别吓唬老臣啊。”他试探道。
“对，他一定是躲到棺材里去了。”朱翊钧喃喃道。“给我开棺！”
“啥？”陈公公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接着意识到，开棺——那能是谁？惹得朱翊钧这般痴狂的，又还能是谁？
“万岁，甭管干什么您都先加件衣服是不？冻坏了身子——”
“不对。”朱翊钧停下脚步，“他连尸骨无存也不在乎。”
说完，他猛地转向陈矩，目中闪亮。“即刻宣李如松进宫，我要和他议军机大事。申时行也叫来，朕明天就要开征矿税。”
李如松并不在京，申时行一把老骨头，染了风寒，抱病在府。内阁被突如其来的圣意闹得鸡犬不宁，争论了一下午，终没争出个所以然。一通折腾结束，朱翊钧又回到乾清宫，又是一个人了。他在次间的地上坐下，盯着书案上高高摞起的纸张，只觉十分疲惫。仿佛炉中的薪柴被撤去，他的心中空空荡荡，冰冷一片。
在这寒冷中，他终于明白，原来在所有清算、颠覆和封禁后，一切都没有变。即使他戮尽那人的拥趸、抹除十年的历史，哪怕他确已揽得说一不二的权柄、无需再有任何畏惧，在张居正面前，他依旧虚弱如婴孩，溃败如泥水。
他花八年时间意识到这点，意识到张居正的坚不可摧、意识到滋长在自己心中的、如跗骨之蛆般的……仇恨。而今，在突如其来的重现后，张居正再次突然地消失了。他的第一次死亡重如千钧，他的第二次死亡轻如无物，只为一人所知。他真的来过吗？那场大火真的燃起过么？那双手真的将天下托起又放下了么？朱翊钧陷在这无尽的自我诘问中，忘记了饥饿，忘记了时间，最终忘记了恨。
当他终于从冥想中回过神，天色已微微发白。不远处的案上幽幽燃着一支烛灯，光影重重中，一道挺拔的轮廓格外醒目。
“先生！”他瞪大眼睛，一骨碌爬起来。可不等他感到失而复得的快乐，那双手陡然映入眼中——那是一副可怖的画面，十根指头鲜血淋淋，本该附着指甲的地方凹陷着、血肉模糊。
“先生？”在惊恐中，他无法动弹，只觉自己的指尖也泛起疼。
张居正以残指执着笔，未抬头，只道：“就快写完了。”
“我以为你……回去了。我说错了话，你罚我吧，打我也好，可是别再这样走了，好不好？”
张居正的笔锋微微停顿。
“墨不多了。”他说，“我去寻墨。”
朱翊钧下意识地看向砚台，悚然而惊——那黑石中盛着的不是墨汁，而是一潭血水！意识到它们来自何处后，他不禁扑向张居正，试图抓住他的手指。可是迎向他的不是血肉，而是坚实的地面。他狼狈地爬起来，盯着被自己横穿而过的身体，再也抑制不住恐惧。
“怎么回事。朕是在做梦，现在还不到万历十年……”突然间，他抬起手，在脸上留下一声脆响。
“不对，不对。”他又说，四处张望着，“冯保在哪儿？”
在朱翊钧这般发狂时，张居正始终伏于书案，如佛龛中的石像不为所动。当最后一字写尽，他放下笔，抬起头。他注视着面前的眼睛，捧起纸页，俯身跪了下来。
“伏乞陛下允臣上疏。”
朱翊钧的癫狂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张开的嘴巴许久未发出声音。
张居正停顿片刻，肃声道：“万历十年夏，臣死而有灵，无归黄泉。此后八年，访两京十三司，凭遁形之便，察新政效弊，观百姓忧乐。一行万里，感念众多，隧著以为书，言吏治、财税、典律之更进，议漕运、宗室、讲学之汰易。臣自知愚钝，亦知陛下素来警惕，然事无全利，亦无全害，况臣此去身死魂灭，永弃人寰，圣躬实可高枕。若陛下仍疑，不妨独览历章之首，臣于此撰诸府年鉴，所涉户籍、粮产、收支等目，绝无偏私杜撰，陛下诚可采之。”
朱翊钧接过半掌厚的奏疏，见字字朱红，心中大恫，咬牙笑道：“你终于肯对朕称臣了，元辅。”
张居正未流连于此，继续道：“臣尚余肺腑微言，望陛下不弃。臣闻圣人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愚以为陛下正值壮年，当奉保养之道，从节欲之说，行事有度，勤于动掸。臣闻帝王之治天下，尤忌恣睢。窃以为掌盛权者不可取乐于权，当受之战兢，操之恭谨，如刀横颈，如炭覆足。臣闻治乱世宜用重典，然所重用者何止于典！治乱世，当去愚仁而存明法，弃小节而守大道。重于行，贵于速，断于效，此所谓忧勤惕厉即治也。”
话音落下，他略微仰起头。他的眼中炙亮，那场弥天的大火仿佛于此复生。“陛下，臣以不人不鬼之身偷居于世，实乃离经叛道，有悖人伦。今当去国，偿债阴司，无甚可哀。唯望圣上保重贵体，其余种种，倘主择而俯施，天下幸甚，臣亦死不朽矣。”
话毕，他注视着那双承载帝国前程的眼睛，缓缓弓身下拜，直至额头触地。
朱翊钧通体巨颤，目眦欲裂。他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却不知自己该做出甚么举动——除了僵立在原地。仿佛只要一切维持静止，那些事情便不会发生，面前的人便会永远留在他眼前，留在世间。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与呼喊声将殿内的寂静打破。大门敞开，风裹挟着潮湿的碎片涌入室内。“降瑞雪了！”有人喊着，一声接着一声。朱翊钧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端起烛灯，奔至窗前，激动道：“先生，你看，下雪了！”
然而，当他转回头，张居正的身影已不见了。他脑中轰然一响，眼前阵阵发黑，而后又倏地一亮——只见漫天大雪中，一人正独行于宫道之上。他的心狂跳起来，不顾劝阻，跨过门槛，跌跌撞撞地奔入雪中。
“先生，等等我！”他喊着。可是无论他怎样呼喊、怎样奔跑，那背影只是渐行渐远。他的心冷下来，在被抛弃的绝望和被背叛的愤怒中，他倾尽平生的恶意，吼道：“张居正，在我见过的所有人里，你是最虚伪、最软弱的一个！你满口家国大义，却不敢为自己辩护。你不配为朕的老师、大明的首辅！”
日日夜夜，朱翊钧将辱骂咀嚼演练，只等在最后关头一击中的，凯旋而归。然而，当这个时刻降临，当那些词句从他舌尖滚落，他便明白，自己输了。张居正不会回头，也不曾回过头。他的路上，始终只有一人；他的道中，从未有过自己——大丈夫既以身许国家，许知己，惟鞠躬尽瘁而已，他复何言？
他复何言。
我终于知道了。朱翊钧想着，停下脚步，望着漫长宫道的尽头。红日于此后升起，而那背影一点点模糊下来，最终湮灭于光影的间隙，仿佛一粒雪沉于茫茫雪原，再无痕迹。他知道，那场自万历元年烧起的大火从此熄灭，余下弥天满地的灰烬，永世不散。世世代代，日升月落，而那样一场火，再不会有了。
“张居正，张居正……”他一遍遍念着这名字，站在雪中，感受不到寒冷，亦无悲喜。
不知何时，陈矩终于捧着大氅，走上前，哆嗦道：“陛下，内阁已拟好矿税的案子，等您过目。”
他从虚空中回过神，点了点头，看着在雪中跪倒一地的仆从，面无表情道：“起来吧，朕只是被梦魇住了。”
说完，他接过大氅，走出几步，又停下来，不知对谁说：“等我片刻。”
于是，在人群的簇拥中，他转回身，向乾清宫走去。朝阳自他背后升起，将万物笼罩于光中。万历十八年这普通的一日，就此开始了。
—完—
＊出自明太祖《皇陵碑》
＊照搬了李植弹劾居正的话
＊最后的奏疏引了《陈六事疏》中词句若干
文言文水平十分有限，为通篇的半文半白、词不达意致歉！
燃烛泪【万张】
时间轴乱七芭蕉的
作者史盲，各位不要挑我错
阳间君臣，抑菌做人，老张溺爱
正文：
皇极殿走水是子时三刻，张居正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乘马车赶往皇宫，官服都没来得及换。皇极殿距寝宫还有一段距离，走水是小事，就怕有人趁乱对皇帝不利。张居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滑过一滴冷汗。抵达乾清宫门外，行叩拜礼问安，却被圣母皇太后挡在殿门外。无奈，只得再三确认皇帝无事，仅是受到惊吓，又是三拜九叩请罪恳请面圣，过了很久，听到朱翊钧的声音后，悬着的心方落地。出宫之时，尚注意到自己纯白亵衣早沾满烟尘碳屑。
一把大火，将金殿烧得只剩残垣断壁，冯保带着内监们连夜查起火原因，缇骑满京都戒严抓人。...
时间轴乱七芭蕉的
作者史盲，各位不要挑我错
阳间君臣，抑菌做人，老张溺爱
正文：
皇极殿走水是子时三刻，张居正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乘马车赶往皇宫，官服都没来得及换。皇极殿距寝宫还有一段距离，走水是小事，就怕有人趁乱对皇帝不利。张居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滑过一滴冷汗。抵达乾清宫门外，行叩拜礼问安，却被圣母皇太后挡在殿门外。无奈，只得再三确认皇帝无事，仅是受到惊吓，又是三拜九叩请罪恳请面圣，过了很久，听到朱翊钧的声音后，悬着的心方落地。出宫之时，尚注意到自己纯白亵衣早沾满烟尘碳屑。
一把大火，将金殿烧得只剩残垣断壁，冯保带着内监们连夜查起火原因，缇骑满京都戒严抓人。
这场大火，烧掉大明朝仅存的尊严，遮羞布被扯下，大明官场争斗的丑恶嘴脸彻底摆在明面。李太后对皇宫内外所有人仅存的信任也被消磨掉，将朱翊钧身边伺候的人换了一批。皇宫内不安全，冯保这个老祖宗和张宏两人被圣母皇太后杖责。他们俩那个位置的人不敢多休息，宫内尤其是司礼监，皆是你死我活之争，二人带着伤，呲牙咧嘴地连忙赶回小皇帝身边伺候。
“冯保拟旨。”
冯保瘸着腿碎步赶到皇帝身边，跪地行礼后代天子拟旨。
“传旨给全楚会馆，皇宫内不安全，朕要去看张先生。”
“皇爷，这…出宫要不要同圣母皇太后商议一下？”
冯保满脸难色，不敢继续写下去。
“你不能拟旨，就让张宏这个二祖宗写！”
张宏完全依附于皇帝才有如今地位，听罢作势瘸着腿走到冯保身边，冯保迅速拟完旨，递给皇帝，用印。
御驾行至张府门前，张居正带着府内一众人拆了门槛接驾，御驾未至，张居正已行大礼跪迎。
“臣恭迎陛下，陛下圣躬安否？”
冯保扶朱翊钧下车，小皇帝见此情形，径直朝张居正走去，握住双手拉人起身。
“皇极殿走水，宫内危机四伏，朕不禁想起世宗出巡，火随其后，竟避刺以迁西苑。”
朱翊钧拉着先生的袖子擦泪，一副招人疼爱的可怜相，顺势趴到先生肩膀恸哭：
“先生，朕何以安？”
张居正当夜没见到小皇帝，本就挂念，况且太后心疼儿子，也是为了跟官员们表态，免了朱翊钧接连几日的讲筵和庭议。二人多日未见，此刻孩子扑在自己怀中哭，难免心软，为他拭泪，抚上脊背轻声哄。
“老臣有罪…陛下安心，事既出，查到底便是。”
朱翊钧得逞地挑挑眉，逼得他家先生出手，接下来又有一干人要倒霉。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想来也是，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皇帝，小皇帝是软柿子，可他背后站的是张居正啊。
不论是党争政斗，此计都太蠢了些。
朱翊钧被哄得心情大好，拉着先生手进门，小孩没被全楚会馆的园林景色吸引，无视张党门生，拒绝直接去主厅，只是满园子闲逛。
这儿瞧瞧，那儿看看，走了好几处，甚至连马厩都参观一下。
“陛下可是在找什么？”
张居正躬身行礼，陪朱翊钧走了许久实是没忍住问出口。朱翊钧难掩尴尬地笑笑。
“噢，不是什么大事，先生平日出行所乘何物？”
张居正虽一头雾水，仍恭敬回话。
“臣平日进宫至文渊阁居多，乘马车省时。”
“轿呢？”
朱翊钧不死心。
“有一顶小轿，不常乘。”
小皇帝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神情略显失望。张居正眉头微不可查抽动下，心想要严查皇帝平日看的书，冯保定是偷偷从宫外买了不少话本子。还要严查这些书的作者！
皇帝逛了这么久早乏了，听先生的安排，回房歇息。吃着冰镇荔枝膏嘴也没停，还不忘和张居正絮叨。
“宫内不安全，朕万不敢在宫中再待下去了。先生身边最安全，朕就在这儿住一段时日。”
小皇帝满眼祈求，可怜，无助，无依无靠的神情挂在面上，张居正一时招架不住但瞬间恢复理智。
“陛下？圣母皇太后可知此事？”张居正盯着冯保，冯保也很无奈。
“先生不允，朕就只好搬去西苑了，那儿冷清，无是非。”
张居正被准备好劝谏但咽下去的话噎住，不语，只是一味扶额。
“臣会禀明太后，妥善处理，只是朝臣那边…”
“朕会与先生同行进宫参加庭议。讲筵本就由先生负责，先生不必再去文华殿，就在府内。先生也不必去文渊阁当值，有什么要务都送过来。朝政并未耽搁，其余朝臣如有异议，一律视为纵火同党。朕明日一早拟旨，如何？”
小皇帝一套说辞看来是早就准备好，胡闹，但考虑还算周全，把所有路都堵死，也忘了给张居正留活路。天子出宫下榻全楚会馆，还不知要住多久，御史言官不会放过张居正的。
张居正冷笑，少了这一遭，他的名声也没好到哪儿去。骂就骂吧，弹劾至内阁大不了再压下去，没什么比陛下的安危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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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心知肚明，可无一人敢说。窗户纸簿如丝缕，上有银花朵朵点缀，却无一细微的针孔。
窗户纸一破，里面便是灯火通明。
红尘来去散无痕，醉酒当歌思故人。
算是老天开眼，今夜明月相照，清辉撒下。＂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好词，好词啊…哈哈… ＂他申时行难得放开一次，京师，就是一座囚笼。
这座囚笼，困死了师相。
…正胡思乱想之...
＊背景是西苑春深…摆子阴间
＊瑶泉友情出场
＊史向脑洞结合（首辅大人变神医）
万历十一年六月二十日．晚。申时行摇晃着从皇宫内走出，皇上盛情款待官员，今晚算是不醉不归…只是…．今日是…．是…
他申时行知道。
王锡爵知道。
张四维知道……
百官心知肚明，可无一人敢说。窗户纸簿如丝缕，上有银花朵朵点缀，却无一细微的针孔。
窗户纸一破，里面便是灯火通明。
红尘来去散无痕，醉酒当歌思故人。
算是老天开眼，今夜明月相照，清辉撒下。＂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好词，好词啊…哈哈… ＂他申时行难得放开一次，京师，就是一座囚笼。
这座囚笼，困死了师相。
…正胡思乱想之际，他见近处草丛中似有一人…还披散着头发…一袭…血衣！
酒壶顿然落地，摔了个粉碎。
不是血衣，是…一袭白衣染血，令人为之心惊胆颤。
那人说话了，只是声音太小。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瑶…泉…瑶… ＂
顿如五雷轰顶，三魂七魄聚散。
申时行拔开了那人的头发，是那张熟悉、日日想念的脸。
＂师相…师相，您受苦了，您不在的日子，瑶泉死命抵抗张凤盘等人，才得以在朝中立足…陛下…陛下将您的心血皆废… ＂
＂瑶泉，你就算不与我相告…我也略猜得一二。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师相，陛下对您做了什么… ＂
张居正有些哑然。随即是苦笑。
＂你觉得以陛下为人，他会干些什么？＂
身为九五至尊，他怎么…敢的…对待他的老师．那是师相啊，多好的师相…
可好，现在变法尽废，人亡政息…
＂师相，您先随我回府，再作打算。＂
＂那麻烦瑶泉了，多谢。＂
次日，申府。张居正告别了申时行，赶回江陵行医去了。
他知道，这京师，一朝帝都，再也容不下他。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和稀泥不易，小申叹气😮💨……
背地里痛骂阴暗摆子（但还是好吃）
作者手机拿来不易，更新较慢，大家见谅～
冥冥之中1
有ooc，尽量不，史盲轻喷，小学生文笔，欢迎指正（第一次尝试写，请宽恕我）
最后跪谢不喷之恩
“先生！”小皇帝从梦中惊醒，看向听到动静走进来的冯保“大伴，先生呢？”
“陛下，这个点，元辅先生还未来呢？”冯保只当小皇帝是睡懵了，恭敬的答道“陛下要宣他进宫？臣这就去准备。”
“不，不用了，勿扰先生休息”小皇帝拜拜手，示意人都退下，自己一个人坐在床榻边，回想起刚刚做的梦。
梦里的自己与先生不知何时开始生分起来，先生越是为国操劳，越是教诲不倦...
有ooc，尽量不，史盲轻喷，小学生文笔，欢迎指正（第一次尝试写，请宽恕我）
最后跪谢不喷之恩
“先生！”小皇帝从梦中惊醒，看向听到动静走进来的冯保“大伴，先生呢？”
“陛下，这个点，元辅先生还未来呢？”冯保只当小皇帝是睡懵了，恭敬的答道“陛下要宣他进宫？臣这就去准备。”
“不，不用了，勿扰先生休息”小皇帝拜拜手，示意人都退下，自己一个人坐在床榻边，回想起刚刚做的梦。
梦里的自己与先生不知何时开始生分起来，先生越是为国操劳，越是教诲不倦，自己越是感到惧怕。也许是惧怕先生更进一步，独揽大权，僭越神器？毕竟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而这种惧怕，在先生夺情后达到了顶峰，夺情后的先生大权独揽，整个人似乎要和全世界为敌一样，连先生门下也站在了先生的对立面，站在先生阴影下的自己，在群臣眼里，已然是傀儡一具了。
这种情况一直到先生去世才被打破，小皇帝细细品味了一番，在梦里自己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朵乌云似乎从自己心里飘了出去，于是先生人亡政息，求荣得辱，可这朵乌云，却慢慢变大，最终压在了大明江山上。
小皇帝不理解，小皇帝大为震惊，先生乃辅弼之臣，梦里的自己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那还是人嘛！，小皇帝拒绝承认那是自己。
“先生在梦里受苦颇多，朕得好好补偿一下先生！”
于是第二天的文华殿上，廷臣们便见识到了小皇帝的阔气，一溜串的封赏，念的户部尚书眼睛都绿了，恨不得把这些东西都搂到国库里，这些东西虽然出自内帑，但小皇帝还小，不懂得如何管理私房钱，这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吧。
于是他把视线转向张居正，酸道“元辅之恩宠，董贤不及。”这话声音不小，小皇帝都听到了，正准备弹劾张居正的言官也听到了，一时不知是该劾其有僭越之心还是该说他魅惑君上了，毕竟董贤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但小皇帝他不知道啊。
“元辅先生，朕有惑。”
还没来得及拒绝小皇帝封赏的张居正只能俯身“臣为陛下解惑。”
“董贤是何人？大司徒为何以董贤比先生？”
…
殿内一片寂静，户部尚书偏头不去看张居正杀人的眼神。
小皇帝挠挠头，小皇帝决定回去偷偷问大伴。
这个问题最后也没有得到解决，张居正顾左右而言他，将这个问题混了过去，小皇帝知道先生是在回避这个问题，但这不意味着先生学识不够，肯定是这个问题有问题！
封赏最后还是被小皇帝硬塞了过去，“先生为国操劳，朕年幼德薄，唯以些许珍奇报先生，望先生勿辞”言官里有想举手发言的，被小皇帝以“读书勿扰”堵了回去。
“先生果然高风亮节，些许封赏根本不放在眼里，我在梦里怎会如此猜忌先生，果然，那个笨蛋不是我。”
读了一会书，看着口中未停的张居正“先生果然才高八斗，讲起治国鞭辟入里，不愧是先生”
再过了一会“先生腹有诗书气自华，气度不凡，朕不及先生(摸脸）”
张居正看着跑神了的小皇帝，叹了口气，“陛下可有哪里不懂？”
“先生讲解细致，朕虽不懂，但必是治国良策。”
“陛下…”想了想刚刚的封赏，压下准备好的训诫，再说了张居正他想说什么呢，说大明正值大厦将倾？说新政千难万难？说一国希望压在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所以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问小皇帝“陛下有什么志向？”
“朕要和先生一起将大明治理好，然后传位给太子，朕和先生一起去看看治理好的大明江山。”小皇帝眼睛亮亮的，看着面前温和的帝师，用稚气的的话描述着未来。
虽然看着小皇帝是很认真的说了那些话，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皇帝口口声声要传位给太子，还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那陛下便要更用功一些了。”张居正有些感慨的想摸摸小皇帝的头，但君臣有别，抬起的手还没收回去便被小皇帝牵住，放在头顶上“朕小时候先生常这样做的，若是担心礼法不和，那朕便特许先生不算僭越。”
“先生今日可以在宫中留膳吗？”张居正感受到小皇帝的亲近之意，顺势答应了下来。
新政刚有起色，能和小皇帝打好关系，将来陛下亲政，即使出了什么问题，念及旧情，新政不至被全面推翻。
“陛下有言，臣不敢辞。”
小皇帝很高兴，于是小皇帝想尝试更高兴“那先生可以在宫中留宿吗？”
张居正闻言，眉头一皱，“外臣不得留宿宫中，陛下莫要戏言。”开什么玩笑，他今天敢在宫中留宿，明天弹劾他的折子能绕着护城河围两圈。
“好吧。刚刚还说不敢辞的…”小皇帝摇摇头小声嘀咕。
“先生，用膳还有一会，大伴说梅花开了，去看看吧！好久好久没去了。”
是啊，好久好久了，提起梅花，倒叫他有些恍惚，皇帝年岁渐长，也开始逐渐亲政，君臣之别正慢慢取代师生之谊，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这般亲厚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皇帝，就连他自己，不也不再以过去之心待皇帝了，再说，若还以孩童待陛下，逐渐长成的年轻帝王真的愿意吗？又能愿意到何时呢？
小皇帝屏退众人，缠着与张居正一起撑着一把伞，索性伞够大，再加上倾斜向小皇帝一边，倒没让他淋到雪。
看着傲雪盛开的梅花“先生伴朕好久了，这棵梅花都这么大了。”
“是啊，臣那时还在裕王府当讲官，陛下与臣一同种下这棵梅花树。”
无责任分析一下万历初年张居正的高水平微操
前段时间和@默生 @昔归 @牛骨 几位老师一起聊起了壬申之变后圭是如何迅速收拢权利的，大家纷纷震惊于他超强的政治手腕，越讨论越觉得瑞思拜。
一、悄无声息的大换血
权力交接的第一要务：清理前任“余孽”，换上自家“心腹”😋😋
1、六部
在老高去位后一个月里，圭就悄无声息的、温水煮青蛙的，把六部尚书换了五个😏😏
具体变动如下：
高拱空出的吏部尚书由原任兵部尚书的杨博接任（一年后杨博致仕，换上了圭圭亲自挑选的傀儡张瀚）
【杨博资历老又是晋党首领，感觉此举是在稳定人心+安抚晋党】
杨博空出的兵部尚书由谭纶接任
【刚把...
前段时间和@默生 @昔归 @牛骨 几位老师一起聊起了壬申之变后圭是如何迅速收拢权利的，大家纷纷震惊于他超强的政治手腕，越讨论越觉得瑞思拜。
一、悄无声息的大换血
权力交接的第一要务：清理前任“余孽”，换上自家“心腹”😋😋
1、六部
在老高去位后一个月里，圭就悄无声息的、温水煮青蛙的，把六部尚书换了五个😏😏
具体变动如下：
高拱空出的吏部尚书由原任兵部尚书的杨博接任（一年后杨博致仕，换上了圭圭亲自挑选的傀儡张瀚）
【杨博资历老又是晋党首领，感觉此举是在稳定人心+安抚晋党】
杨博空出的兵部尚书由谭纶接任
【刚把前夫踢出门，就立马迎进老情人（划掉）】
户部尚书王守直致仕，王国光接任
【非典型晋党，晋人但和晋党核心不算紧密，听话又能干】
刑部尚书刘自强致仕，王之诰接任
【咳咳，亲家】
原礼部尚书吕调阳入阁，空缺的岗位由陆树声接任
【陆树声就是那个吐槽老张爱美妆不是正经人的老古董，他干了半年就跑了。老张选他接礼部尚书估计是看上了他的人望】
唯一没被换的是工部尚书朱衡
【一方面当时治河确实离不开他，另一方面此刻工部正忙着为隆庆修陵2333】
这一通操作，既换掉了旧人，又安抚了人心；既安插了自己人，又摆足了唯贤是举的姿态。六部尚书大换血，没有言官们的吵吵闹闹，也没有新旧两派的血雨腥风，朝中却一片安宁，权力过渡纵享丝滑。
【此处牛骨老师锐评：老高还没走出河北，朝堂已经全是张党了😋😋】
2、言官
之前那些蹦跶的欢+在高拱面前进谗言的咕咕哒们必然要被重拳出击。高首辅去位后第二个月，京察大棒就“天降正义”：
“吏部等衙门考察奏黜吏部员外郎穆文熙，都给事中宋之韩、程文等三十三员，吏部主事许孚远、御史李纯朴、杜化中、胡峻德、盛时选、刘曰睿、张集，左右给事中涂梦桂、杨镕、周芸、张博等五十三员降调外任”
【除去自己主动跑路的韩楫，老高的言官“爪牙”们几乎全军覆没～～（当年追着戚继光狂咬的那几个人赫然在列hhh）】
其实对言官下手容易给人留下堵塞言路的口实，但齐康、宋之韩、韩楫这几位当初蹦跶得太猛，人缘可能实在一般。所以……估计也没什么人心疼他们2333
不过，老张此时并没有动都察院的一把手葛守礼
【葛守礼是高拱父亲的学生，按说和老高关系是很不错的】
老葛万历三年才退休，之所以没有动他，应该是有如下考量：
1、他资历老、人望高（与杨博齐名）冒然动他得不偿失。
2、为人极谨慎，几乎挑不出毛病
【圭圭动手从不打空枪（默生老师语）】
3、最重要的是，他比较安分，除了在王大臣案里努力营救过老高，其余时候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事实证明，后续老葛也的确没有倚老卖老拖后腿】
二、萝卜大棒敲打晋党
对于树大根深且与老高关系匪浅的晋党，卧榻之旁自然不容他们安睡，太岳一边拉拢一边也不忘敲打。从高拱下台（隆庆六年六月）到万历元年二月，这段时间里老张用一个张楚城杀穿战场。
【张楚城，隆庆二年进士，江陵人，老张的铁杆】
隆庆六年八月，张楚城弹劾张四维（First Blood！！）
【这次应该只是敲打一下他（因为他被弹劾后两次请求致仕，都被驳回了），怎奈4d心理素质实在不行，还是跑路回家了】
万历元年正月，张楚城弹劾王崇古。“兵科右给事中张楚城论总督尚书王崇古诰命不宜用金字，请夺毁改。”（Double Kill！！）
【王崇古女儿的诰命违规用了王妃等级才能用的金印。他的女儿是什么人呢？是杨博的儿媳😋😋】
所以杨博也是逃不掉的，万历元年二月，“吏部尚书杨博因给事中张楚城论王崇古金书诰命出博子俊卿所为，博又不行，将崇古议罪为专擅疏乞谴黜。”（Triple Kill！！）
【张楚城表示王崇古僭越这个事，是杨博儿子杨俊卿干的，杨博本人对此也未制止。身为吏部尚书的老杨死道友不死贫道，表态将王崇古按专擅治罪谴黜（好塑料的战友情2333）】
一个张楚城把晋党三杰搞的一脑门子官司，戏唱到这个程度，事件该如何收场呢？——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上温旨慰留”一场误会、无人受伤╮(￣▽￣"")╭
【白圭小课堂提醒您：揪小辫子这种事，要走“稳、准、狠”的刺客路线，一员大将足矣，不需要一群人叽叽喳喳打群架】
我们可以大胆猜测一下，或许晋党私下向老张传达了他们退让和合作的态度，换取了息事宁人。而后续的事实的确如此：杨博于万历元年九月体面退休，王崇古老老实实继续干活（然后升了尚书），张四维则融合进了老张的新领导班子里。在太岳后续执政的过程中，晋党这些中流砥柱们并没有成为阻力，反而（至少是明面上）给予了配合。
【病榻遗言里说圭圭“笑吟吟掌定三台印，乾坤世界任其翻弄”诚不欺我。昔归老师此处锐评：一击必中，举重若轻才是圭的风格】
三、枪杆子里出政权
除了文guan系统，太岳在jun队里的经营更是恐怖如斯，不提他当上首辅之后，只说隆庆年间还是次辅的时候：
蓟辽总督和巡抚是谭纶和刘应节（刘应节是圭的同年）
离京城最近的蓟镇总兵是戚继光
辽东的总兵李成梁是个骑墙派老油条
三边总督是亲家王之诰
宣大总督虽然是王崇古，但还有个巡抚方逢时与之分庭抗礼。
【默生老师锐评：老张是懂枪杆子里出政权的。这配置虽然不至于造反，但勤个王问题是不大的（露出大魔王的微笑）】
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老高去位后，张首辅对“高派旧人”并没有简单的一刀切。
对于无害且有交情的人——安抚挽留。比如曹金。
曹金作为老高的亲家兼同乡，不可谓关系不近，但他的派系牵扯并不深，人也比较佛系，又是老张的同年。所以当他因为老高下台吓得提桶跑路时，张楚城跳出来表示：“张楚城言陕西巡抚曹金无疾请去，此必有疑避不安之情。金往服藩臬清谨茂称，近转贰卿未闻指摘，举朝公论昭然，乃使之疑避求去非盛世事。”（高度赞扬了曹金的人品和能力，让他不要害怕）
对于老高任用的有能力的人——极力招揽。比如张学颜、张佳胤、吴兑等。
老张写给张佳胤的信 ，真可谓和蔼可亲、推心置腹、茶香四溢😋😋
嘉靖以来，几次首辅更迭都伴随着巨大的zz动荡。要么杀人见血，兴大狱；要么站队打擂台，弹章满天飞。而隆万之交的这次，朝野上下相当平静，太岳用他超强的政治天赋和老辣的手腕实现了新旧交接的软着陆，同时为自己的改革扫清了障碍。万历元年十一月开始实施的考成法，并没有受到多大阻力，这也是非常难得了。
【牛老师锐评：真正的微操大师，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
综上所述，在这场看似突如其来的权利更迭中，圭圭大概率没有他自己声称的那样无辜（奸笑）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的副手，一直有自己的野心和经营。
八卦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著名的王大臣案。虽然我认为壬申之变里老张不是一朵白莲花，但这个案子我却相信和他无关。因为实在太糙、太蠢、太粗暴了！！完全不是他的手段和行事风格。
篇幅有限，我们下章继续详细洗（分）白（析）TBC～～
【万张】君父（上）
《君父》by prophet
配对：万历朱翊钧/张居正
简介：自小的身世流言，让万历恨他……
警告：俄狄浦斯的腌黄瓜宇宙，狗血虐坑爹！不要误入！是李太的魔鬼脑洞 @凉入画屏秋缈缈 ，我激情打了下，先发4k字
（正文）
这夜深而无云，空有几声惊雷，划过乾清宫屋檐上的兽吻。
因少时听过的一道荒诞流言，让他恨上了那人。说那玉容凛冽的张首辅，实则私下并不检点，与慈宁宫有染。朱翊钧初听时震怒，脸涨得通红，统统杖毙了...
《君父》by prophet
配对：万历朱翊钧/张居正
简介：自小的身世流言，让万历恨他……
警告：俄狄浦斯的腌黄瓜宇宙，狗血虐坑爹！不要误入！是李太的魔鬼脑洞 @凉入画屏秋缈缈 ，我激情打了下，先发4k字
（正文）
这夜深而无云，空有几声惊雷，划过乾清宫屋檐上的兽吻。
因少时听过的一道荒诞流言，让他恨上了那人。说那玉容凛冽的张首辅，实则私下并不检点，与慈宁宫有染。朱翊钧初听时震怒，脸涨得通红，统统杖毙了。可到底流言，仍在他心底留下了颗去不掉的刺。
北京城素好飞语，尤以宫中禁内事传得最快，诸如“狸猫换太子”之类的，也不是无人怀疑过。百姓床头私下津津乐道嚼的舌根，他制止不住，便暗暗记恨着给皇家蒙上片阴影的人。
“圣恩浩荡，臣何敢自弃，陷君父于不义！”
朱翊钧冷眼瞧了正跪在文华殿中涕泣并举的人，他虽是跪着呈请，身子依旧挺直高大如山，不过除掉了平日里穿的蟒袍，换上乌帽青角的素服。说到动情处，冯保等人在边上偷偷抹泪。
张居正沙哑哽咽道：“还请圣恩准，让臣缈缈之躯，得以扶柩归乡守制。”
朱翊钧端坐着，他坐这张龙椅多年来，不曾学会别的，只学会了宋仁宗的装聋作哑。但听见冯保急急辩道：“眼下都是什么情状了，元辅先生万不能走。”
纵然只有十五岁，朱翊钧听了也一嗤，到底这金銮殿也不过是戏班子。这夺情的主意，走或不走，冯保与张居正等人早就定下了。眼下搭台来，唱给谁瞧？果然，张居正继续辞让。冯保再三恳请。
既然人在戏中，朱翊钧虽非旦角，亦有唱词，他开口道：“元辅，朝中大事，何可一日相离？”
张居正再拜道：“君上圣恩，臣无以为报。”不曾说完，殿外又是一道惊雷。许是雨前空气压的人沉甸甸的，朱翊钧心下烦躁，又或许，只是因一丝不耐的捉弄式反抗。他忽然站起来，走到张居正的跟前。凑近了才发现，他的张先生兴许这几日真是狼狈，连乌黑的须发都失了些光泽。
他握住张居正的手，自导自演道：“何止朝中不能离先生，朕何能一日离先生？”
张居正的手很漂亮，骨节修长而分明。自深色素服里，衬得易发白皙。朱翊钧盯着他脸上露出的感动之色，并看不出其他，到底宦海浪尖走过二十年了，此些小小波澜，自然轻易化解。殿中诸人，也都只道是皇帝的一时情动，明君贤臣啊，他们说。
就与几日前，朱翊钧说：“欲与先生书太岳二字”一样。无人看到他冷酷的拿祖父为夏言写“公谨”却弃市的命运，警告同样权倾朝野的元辅。只道是少年的敬爱，道是圣天子的宠渥。
朱翊钧冷眼看着他走了，脸上孺慕、崇敬却顷刻消散。他漫不经心想：既是走不得，自是随之捧日的好。
这几初冬夜里，连连有惊雷，他睡的不甚安稳。夜半忽然惊醒，却觉天尚暗，身子背后湿漉，尤是腿间一片冰凉黏腻之物。朱翊钧自年初定了大婚日子，便有太监来教过他些春｜宫人道，自不至于陌生，不由脱掉亵裤，丢出了龙帐。却觉触及空气冰冷，心底却别有一份燥热。
他记得梦里，那看不清身子的白衣仙人，肤若玉璧，衣如绰云，俯身来垂视他，掌心微冷，却有些滚烫，邀他走进了神女赋的瑶台仙境。落下的樱瓣，供他追随而去，颠倒沉沦。正几分惫懒间，朱翊钧脸色忽阴沉下来，心跳却砰砰快了，大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双梦中的手，白皙而美丽。
他想：张居正或曾自……
那是股奇怪的恨，却不影响燥热的厌意，客用替他解说的图册上，称之以“五夫人”，可一想到张居正，朱翊钧却连半分抒解的想法都消散了，只余下一阵烦燥。
每每于金纱帐里，他方能放纵自我，沉溺于安全的、想象中的那股恶意。在他听到流言前，更少时王府中的亲密无间，自然统统忘光了。眼下的师生和睦、君臣一体，多是木偶般必要的作秀。他不是没自我说服过，可每每看到太后望着张居正的眼神，便令那根刺再度于心脏中乱扎，何况，他本不可能开口询问。
或许这是无稽之谈，但朱翊钧想，朕厌恶一个人，还需要理由么？
“孝敬忠贞，君父之所安也……”
朱翊钧心底冷笑，面上却恳切认真。说他是皇帝，亦不过是粉饰而已，倒像是民间说的：他不过是个太子罢了。处处受制、处处讨好，规规矩矩坐在金銮殿上的神龛里。久之，也练的八风不动，并瞧不出他在走神。可近日的经筵、早朝，他却忍不住遐思远播。并不是去看殿中侃侃而道的翰林，而是那知经筵官，那押班在前的元辅。
张居正自是长得好，风姿逼人，或因此，宫中外朝才慕他、追随他。眼下几日，张居正只穿着素服，不领俸禄，却依旧出入宫禁。朱翊钧自知道先前嘉靖时候，只因严世蕃服母丧，着衰袍入宫，便惹来天子震怒。一句大不吉利，遂有了抄家弃市的事。可眼下，同样的话，却无人敢对着张首辅提。
这日回到乾清宫，朱翊钧想起入殿时，大雪还残留在那人肩头，和白雪一样苍白的玉容，他忽的忍不住遐想，那人年轻时候又是何等绰约。可一瞬，心情却忽得阴冷下来。大婚在即了，日日夜夜，却与仇人相伴，毕竟不是甚么体面的事。
谁主祭的事，冯保和太后固执要张居正，全然不顾红白相冲，好似执意要在朱翊钧生命的点点滴滴里，都烙印下那人的影子。朱翊钧偶尔不怀好意想：若是他果真是亲父，倒也算是一拜高堂。可他明知宫禁森严，谣言，到底是谣言。
张居正一身吉袍宣读完大婚诏书，许久不见他着红，朱翊钧几乎一怔。脸上却依旧是哽咽涕泣，他喊他：“元辅张先生。”感激得恰到好处，敬重得让人放心。可朱翊钧转过身，看了角落的客用一眼，见他飞速一点头，心底的激动，忽然生生高涨了几分。
李太后坐在陈太后边喜极而泣，今年初她便搬回了慈宁宫，也因此朱翊钧得以脱离些桎梏，有几分自由。回到乾清宫已是夜半，门外，他忽然停步，问：“有谁瞧见么？”
客用聪明得回道：“回万岁爷，奴婢只说是张先生不甚酒力，按皇上吩咐用肩銮送他回去，太后不曾生疑。”
朱翊钧一勾嘴角，他要听的亦只是太后的回应。推门进入，挑开帘帐，静悄悄的，金绸缎上，是早就重新换回素服，人事不知的张居正，乌帽教人搁在一旁。万历看了一眼，轻抚他的面容，忽然俯下身，却停在半空。
张居正闭着眼，纹丝不动。
他吻了上去，冰凉的唇里是醇酒的滋味，接着，朱翊钧慢条斯理卸下身上喜服衣带，除去繁琐泥金吉袍。凑至床间，终究有几分生疏。又因人高大而沉重，褪衫解袍间，朱翊钧的眼底沉沉的，几分说不出的火焰，好似要抬手掐住他的喉咙，却分明纠缠他的腿股。他忽然想：梦中的仙人，并不曾露过面容。只记得有一双漂亮的手。
他又在玉肌上烙了些许梅影，吻也不算，倒像是恶意的咬噬解愤。一炷香后，朱翊钧估计侯到了时分，轻柔甜腻得喊：“张先生、先生？”
张居正依药效醒了，烛火印染与金纱帐里的揽腰散漫的二人上，自朝霞而至浅金，说不出的旖旎。
“丧期行淫这事传出去，会怎么说？”朱翊钧咬着他耳朵问。
张居正的表情先是愕然，转眼来看他，却不曾如他料想那般惊慌震怒，反带上几分朱翊钧不预料的讽刺。他四肢无力，没推开朱翊钧，言语里却带着分明无二的嘲讽：“皇上只学会了这些功夫么？”
懒洋洋的，甚至几分戏谑。朱翊钧却因此理所当然得震怒了，他翻身而上，神色里出现明白的阴骘。他唯独不能容忍，也最怨忿的，是来自张居正的孩视。只是方探出爪牙，到底因他不曾亲身实践，较量起武功，张居正虽力有不逮，亦不至轻易臣服，只消几分熟稔的寻穴抚身，便教朱翊钧浑身酿起火焰。
张居正唇边微笑起，似仙人，落入朱翊钧眼中，分明是恶煞。可纵是恶煞，也是只披着仙狐皮的楚妖。“楚人轻易，闽人狡险。”可朱翊钧觉得司马光说的不甚到位，他这荆人宰相，倒分明是狡诈的。
但到底，这天下，仍是少年人的天下。他急急去吻张居正，张居正避开，朱翊钧手上忽然使力，蛮狠抓着张居正腰一掐，张居正闷哼一声。
朱翊钧本只是想戏弄他，并不知要走到哪一步。到底他恨他，却也离不开他。但果真到这时候，自也不可能停下。“外面都说先生以佞幸而宠，是黑心宰相卧龙床，”朱翊钧笑着说道他心底最恨的流言。
张居正额头都是汗，却亦冷笑得道：“陛下，这东西不甚行啊。”
一句否认，足以一而再、再而三让朱翊钧心底掀起狂怒。可到后来，怒火只加重了这纱帐下的旖旎。朱翊钧又侧身去，捉住他的手腕，须臾至脐下。分明是他在攻城略池，却好似迷路于野，教人偶尔施舍片刻的指点。于是，虽是教朱翊钧贪恋，心底却更为炽怒。
正纠缠间，张居正推开他的手，懒洋洋问道：“陛下此时不去坤宁宫，到时候如何与太后交代？”闻言，朱翊钧神色一沉，却见那人露出散漫，他甚至不掩饰一日操持国事的惫懒。倒好似，从头至尾将一切玩弄于股掌。
朱翊钧心底一下子阴沉下来，暗骂一声，却带着满胸燥火，自床上起了身。离开前，他忽而俯下身去吻他，张居正竟没有拒绝，只是睁开眼来瞧他，教朱翊钧瞬间失去了片刻言语。
次日，携皇后拜见慈宁宫中的太后时，朱翊钧却瞧见了一边的张居正。帘内的太后见了他，话一阵家常，忽然嗔道：“怎生一副疲惫不振模样！”朱翊钧心底冷笑，正想还不是因你眼前这人。却听张居正随意道：“皇上乾体康健，年轻血盛，帝后和谐，自是我大明之福。”
听他开脱，李太后果然忘了话头。朱翊钧压下心头莫名的一振悸动。见他二人一副亲密无间、心有灵犀模样，忽得，那陈久的恨又翻上来。只是此次，却多了几分快意，多了几分奇诡的心如擂鼓。
朱翊钧自认依旧恨他，那夜的混乱颠倒，并不曾混淆白日的君臣休休如沐。张居正见他，亦是平常。只是自平常间偶尔泻出一分真实，恰如他的报复与恨之间，夹杂出几分不伦不类的遐想。
若不是活生生的比较，他不至于恋些仇敌。可是，总缺了几分，到哪里都少了些。不至于是那娇滴滴的眉眼，不至于是芬芳的青丝，不至于是甜蜜的舒颤。
究竟是少了什么？朱翊钧自知道的，他念起那虎狼之雄踞的雍容神态，几句话，几个语调，漫不经心激起他狂怒的火潮。
他分明见不顺眼的，是那些恭顺。他所想要的，是一人的恭顺。可唯独，任客用他们再如何吹捧圣君王霸，朱翊钧心知肚明的是，唯独那一人，他不可能握于掌心。
宫中喜怒不定了好几日，张居正便启程扶灵柩归乡，走之前，举荐了一些新人入阁。早朝时，朱翊钧见到新面孔，忽而忍不住拿起申时行与张居正做比较。诚然，他的这位帝师素来从容温雅，长得亦秀眉媚目，若江南山水，性子又好，极善于揣摩上意。可不知为什么，朱翊钧左看右看，只是觉得他比不过那嚣张跋扈的权臣。
回过神来，他不由暗骂。傍午走至御花园中，朱翊钧只让客用一人跟着，“张先生。”他念了阵这个名字，露出的神色不知为何更加阴沉，到底只是不平而已。客用瞧见了，心里有些发毛。忽然，见朱翊钧折断了一根柳条。
他凝视手里的柳叶半晌，忽然丢了，这里到底没有程颐夫子来训他。朱翊钧似是下定决心，露出一丝诡异的冷笑来。
（未完待续）
其他：许久不写万张，今天来一发！还有中和下～～ @达吉雅娜 来！
【万张】人鬼情未了
不考据，可能存在一定的问题。越写越意识流。以及……清明就要接地府。
如果可以，以下。
“今天是六月多少了？”乾清宫中朱翊钧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帝鉴图说》仿佛无意识的问着身边的郑贵妃。
贵妃微微一愣，在心中沉默地叹了一声。又来了，每一年的五六月朱翊钧总是会不厌其烦地折腾着身边的人，仿佛这样他便可以宽心些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记忆荡漾开去，大抵是从万历十年吧……只不过万历十二年后开始变本加厉罢了。
御花园中的荷花又开了：“六月十九了，陛下。”她轻轻的说道。
而后，朱翊钧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才六月十九啊，六月十九是什么大日子吗？不是，从来不是，重要的从来不是六月...
不考据，可能存在一定的问题。越写越意识流。以及……清明就要接地府。
如果可以，以下。
“今天是六月多少了？”乾清宫中朱翊钧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帝鉴图说》仿佛无意识的问着身边的郑贵妃。
贵妃微微一愣，在心中沉默地叹了一声。又来了，每一年的五六月朱翊钧总是会不厌其烦地折腾着身边的人，仿佛这样他便可以宽心些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记忆荡漾开去，大抵是从万历十年吧……只不过万历十二年后开始变本加厉罢了。
御花园中的荷花又开了：“六月十九了，陛下。”她轻轻的说道。
而后，朱翊钧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才六月十九啊，六月十九是什么大日子吗？不是，从来不是，重要的从来不是六月十九。可是他偏偏是那样的希望光阴可以定格，定格在万历十年的六月十九日。
那一日，他还没有失去他，朱翊钧还没有失去张居正。一切的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只是时间的指针轻轻拨动，光阴进入了下一个流年，即便是人间的帝王依旧无可奈何。
依旧是无可奈何。
发泄也发泄过了，耳畔不曾听闻那人的只言片语也已经十余年了，所以还有什么放不下吗？还有吗？
还有。
发泄与报复并不能填补内心的空虚，他的心好似失去了一块，是今生今世的无法填满，随着张居正的离去一并消失了，长长久久的失去了。
又是良久，朱翊钧轻轻呵出了一口气：“你回去吧，朕要去文华殿了。”
文华殿……自从十多年前朱翊钧怠政之后便鲜少踏足文华殿了，这里承载了太多他不愿回首也早已不堪回首的记忆，从前有多么念念不忘，失去之后便有多么的痛彻心扉。
可是他是帝王，他不愿意痛苦，所以他便要将这样的痛苦外化，让旁人痛苦百倍千倍，好像这样自己便可以不再痛苦了。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给朕拿酒来！”朱翊钧看着空旷的文华殿，耳畔似乎还若有似无地响着昔年张居正的谆谆教诲，他便又痛苦了起来。
借酒消愁，可是酒消得又岂会是愁呢？一醉酩酊，放大了的，其实是无尽的痛苦。
他痛苦无比。
他的痛来源于他失去了先生，他的先生不要他了，所以他痛苦无比。
半醉不醒间，他的指尖划过了那方屏风，因为年久屏风的边缘已经微微有些毛糙了，泛着些许的黄色，表面上也有了一层浅浅的灰尘，轻轻拂过便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尘封的岁月好似在此刻撕开了一条裂隙。
久违的阳光照进了阴暗的年华。
他的脸上有些湿湿的，不知是打翻的酒坛迸溅出的未曾拭去的酒渍，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先生……”朱翊钧的声音很轻，却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开去。
袖中褐色的粉末散落一地，而后沾上了一两点火星，烟雾弥散开去，人影绰绰，好似故人便就这样归来了。
距他们死生相别，业已十五年期。
十五载的岁月于指尖訇然散开，江山换了模样，希望碎裂一地。
叶公好龙说的大概就是朱翊钧这样的人吧，不曾见时是每一分每一秒深入骨髓的思念，只是到了相见之期却又是那样想要撒腿就跑。
只是为何呢？
是因为愧怍吗？还是因为悔恨呢？
都是，也都不是。
可是足下似有千钧，朱翊钧站在屏风前，因为醉酒身形有些不稳，却一步也挪不开，终于他缓缓地伸出手去，穿透了眼前的幻影，捞取一片空虚：“先生……是你吗？”每说一个字似乎都要耗尽他浑身的力气。
屏风上的魂魄微微错开了身子，躲开了朱翊钧伸出的手，他只是看着朱翊钧，眸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以及、深刻的哀恸。
似乎被张居正这样的反应刺激到了，朱翊钧伸出手去狠狠一搂，却又扑了个空，他踉跄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却似乎清醒了些许：“你恨朕？”他盯着张居正的魂魄，语气中是不可置信地笃定。
是的，他恨他，他能感受到。
张居正没有回答朱翊钧的诘责，深深地看着他，而后徒留一声叹息在空旷的文华殿中荡漾开去。
与其说是怨恨，不如说是遗憾与惋惜。
可是朱翊钧却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目光了，也许是酒精抢占了理智，也许是这本就是积压在他心中十余年，甚至二十余年的话语了，一并倾泻了出来：“你居然怨恨朕？张居正你居然怨恨朕？你怎么能怨恨朕？”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一贯是如此的，“明明是你抛下朕的，明明是你先让朕痛苦的，明明是你先食言的！无论朕同意与否，你都答应了圣母要陪伴朕到而立之年的，可是先走的是你！张居正先走是你！你在朕刚刚弱冠之时便抛下了朕，是你给了朕希望给了朕欢愉给了朕一切的一切之后又全然的摧毁。既然如此，张居正你凭什么恨朕？又凭什么计较朕做的那些事情？明明错的是你啊，你凭什么不能原谅朕？”他说的戚哀，似乎要把这十余年的委屈一并抖落出来。
他的、所谓的、委屈。
“臣从来没有食言，也没有打算抛下过陛下，是陛下先舍弃一切的。”张居正终于开口了，潜藏了十余年的遗憾与悲痛，“臣一直都在这里。”是的他一直都在这里，看着年去岁来，看着荷花开了一年又一年，看着朱翊钧下了一道又一道满是诛心之言的圣旨。
而后，无能为力。
他便不痛苦吗？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不受控制地发生，他也只能是眼睁睁。他看着朱翊钧是如何疯癫的，看着自己如何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又看着自己是如何人亡政息一生心血付诸东流的。
他又何尝不是痛苦至极？
如果朱翊钧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让他人更加痛苦来缓解他自身的痛苦，那么恭喜，他做到了，至少他真的做到了让张居正比他更加痛苦。
“更何况臣若是原谅陛下，谁来原谅敬儿呢？”张敬修的死，终究是一个无法原谅的错误，横亘于他们之间，是永远过不去的坎。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你们都怪朕！”可是事已至此朱翊钧仍旧没想过忏悔自身，他依旧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错误，“朕没有让张敬修去死，是他自己要死的，你们都因为这个来指责朕！即便有错，也是丘橓和任养心的错，与朕何干？”
“是吗？”张居正没有理会朱翊钧的歇斯底里，他只是轻声细语的反问了一声，带着浅淡的遗憾与失望。
十三年了，刚刚得知消息之时的惊惧与痛苦早已随着时间而渐渐消化，这一切的一切被潜藏于心底，便好像真的可以直面了一样。
朱翊钧沉默了，他像一只被扼住了喉咙的鹌鹑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比谁都清楚，若不是他的默许丘橓根本不敢做的那样过分，若非他的默许张敬修根本不会被逼到以死明志的份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默许，都是！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而死。
更何况，当真与他无关吗？扪心自问，当真无关吗？
怎么可能呢？
朱翊钧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良久复又开口道：“先生，十余年了，难道你除了这些便没有别的要和我说了吗？你便这般的怨恨我吗？”他又忽然软了语气，看吧，明明是他先不管不顾的责难一通的，这个时候却又反过来倒打一耙。
“那么陛下觉得，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新政已废，心血已丧，家人已亡，他们还有什么值得殷殷嘱托的？又还剩什么还能够被回忆的往昔？
再美好的记忆，从万历十二年那道抄家的圣旨落下之时便全然的烟消云散了，除了痛苦，什么都没有剩下。
所有人都在痛苦。
朱翊钧语塞。
年过而立的帝王透过屏风，穿越那绯红的官服，仿佛穿透了流年，看到了昔日文华殿上两厢安好的师生，是君臣相得。
他看到了那双白燕，看到了自己亲手所做的椒汤面，他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说过，说过“先生是花中君子，社稷祥瑞”，尘封的记忆袭上心头，原来，还是那样想念的，原来竟是那样怀念的。
三十五岁的万历皇帝与十五岁的朱翊钧站在岁月的两端，彼此厌恶着自己。
可是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呢？又是谁亲手打碎的呢？是谁呢？朱翊钧真的不知道吗？不知道吗？
他知道，他清清楚楚，可是他不愿意承认，也不能承认。
“先生……”他颤颤巍巍地开口，“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阳光透过窗棂，穿过屏风，甚至穿透了张居正的魂魄，是那样的璀璨，却没有丝毫的光落在朱翊钧的身上，他被埋藏在了黑暗中。
因为属于他的那绺消失了，早就消失了，被他亲手弄丢了。
张居正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这便是他的回答了。
他们早就回不去了，无关生死，不论爱恨。
因为有人早已背叛了他们从前的一切，既然如此，再如何的念念不忘，都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张居正还愿意见朱翊钧一面，与情谊无关，只是因为他们之间还需要一个结尾，无论是怎样悲伤怎样凄迷怎样痛苦的一折。
生犀燃尽了，张居正的魂魄也散去了，这便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往后无论岁月遥遥，或是寰宇之大，或是忘川河畔，是永永远远的不再相见。
惟愿，永不相见。
烟雾散开，什么也没有留下，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朱翊钧痛苦到了极致凝结而成的一个幻影，一场美梦，也是一场噩梦。
可是只有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失去了他的先生，从这一刻起，而至永远。
朱翊钧随手拎起了身边的酒坛，痛饮了下去，又随意的扔了出去，“哐当”一声，一片狼藉。
生犀的余烬中还又零星的火光闪动，与烈酒交织在一起，被夏日里燥热的风卷起，点点火星，飘散开去。
万历二十五年六月戊寅，三殿灾。火起归极门，延皇极等殿，文昭、武成二阁，周遭廊房，一时俱烬。
自掖门内，直抵乾清宫门，一望荒凉。
而那座屏风终究也不曾幸免于难。
那日之后，朱翊钧依旧沉湎于酒色，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大火中被烧毁的物件无数，他却偏偏只要求复原那座屏风，做的小些，方便随身携带。
一直到他晚年住进启祥宫也从未离身。
只有他知道，这是他一生一世的遗憾，是此生此世的求而不得。
最为痛彻心扉的求而不得。
心墙【万张】【明朝同人，双重生】【上】
《心墙》
其他：本来会是个历史流小说，姑且简单浓缩成个小故事罢
配对：万历朱翊钧/张居正（无差）
by prophet
（正文）
草长莺飞，雁去匆匆，转眼间已是朱翊钧重生再世的第四年了。这几年里，皇宫内外均没人发觉他们的天子早已变了个人，但也都或多或少觉察到，小皇帝身上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到底他已不是往昔那个受控于东宫，受制于大臣的少年，朱翊钧的身上总带着些让人战战兢兢的威仪，仿佛已经御临天下多年。有些侍奉皇家三朝的老宦私下说起总觉得似曾相识，依稀在伺候晚年的嘉靖皇帝身上看到过。于是纷纷便说...
《心墙》
其他：本来会是个历史流小说，姑且简单浓缩成个小故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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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草长莺飞，雁去匆匆，转眼间已是朱翊钧重生再世的第四年了。这几年里，皇宫内外均没人发觉他们的天子早已变了个人，但也都或多或少觉察到，小皇帝身上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到底他已不是往昔那个受控于东宫，受制于大臣的少年，朱翊钧的身上总带着些让人战战兢兢的威仪，仿佛已经御临天下多年。有些侍奉皇家三朝的老宦私下说起总觉得似曾相识，依稀在伺候晚年的嘉靖皇帝身上看到过。于是纷纷便说，当今万岁可真像极了世宗皇帝。
过去的这四个春秋，朱翊钧是曾经历过的，可是如今回头从来，才真正明白当初都失去了什么，又错过了多少。万历十年到十四年间，他是一个踌躇满志，刚愎独断的少年天子，还不是龙钟老态、心灰意冷的残躯老人。而今他的腿脚还健步如飞，还不曾坠马重伤，不得不罢朝怠政。一切似乎仍朝发待拾，有着希望。
可这个年轻的二十出头的躯壳里，到底装了个苍老的灵魂。朱翊钧偶尔想追根问底，为什么他在身陨气绝后，会依旧逗留人间？为什么让他经历那般折磨、那般自我质疑，却最后仍要回到当初？感谢五百年后那场考古工地的广场前烧起的火，因为那些叱骂毁绝里的疯狂，把他的昔日肉身焚为灰烬，于是暴雨里的朱翊钧终于能够解脱了，求一个归尘归土，可却只听见紫霞霄清天的那道纶音对他说：汝牢笼自缚，心不解脱，何谈解脱。
朱翊钧苦笑，他醒来后方才明白，紫禁城高墙巍峨森严，终只是关他的躯壳，可那筑牢笼，早已横在了他的心里，关住了他冰冷的手脚和蜷缩的灵魂。
而京师乍一看仍然是过去记忆中的样子，热闹、繁华，盛放着百万人的欢愉盛宴。从朱门高宅，到贫栏矮巷，不过隔了几层白墙、几片砖瓦。可从紫禁城到勾栏卖笑处，又只隔了几步胡同呢？朱翊钧觉得寒冷，这四年里他无一日安眠，无片刻得宁，可四周偏却无人可解。在身边，郑贵妃不会懂他的痛苦，李太后早已因为璐王的事和他母子疏离。在朝堂，申时行不会明白他的战战兢兢，而顾宪成他们又不过只是手下棋子。唯一或许能懂的人……不，天底下早就无人能懂了。
从来天子就是孤家寡人。
于是朱翊钧时常忍不住叫上身边的太监陈矩和张鲸，白龙鱼服走出紫禁城。走到那些黎民百姓，朝起暮归的人潮一角里。只有呆在这里，他才觉着片刻的安稳。他看着街上人流匆匆，沿街叫卖着顾宪成他们推出的大公报纸；他坐在茶馆，听着说书先生讲到将要开启的宁波港海禁……只有在这片刻，在繁忙百姓中间，天子才觉得自己所做的有些意义，他才觉得安慰。
天下苍生，这四个字何其之重啊。
曾经朱翊钧以为自己懂了，可最后他发现他根本不懂。而现在朱翊钧把身段放的很低很低，才明白那些大臣的奏本和圣贤书里说的都是空话。江山社稷不在庙堂上，而在百姓眼前的一碗茶、一匹布，一吊铜钱的喜怒哀乐里，那才是活生生的天下苍生。
走到街角的书斋，朱翊钧听见一声热闹的招呼，“客官，您慢走。”是店老板做成了生意，热情的笑里堆着好心情，把那顾客恭送了出来。朱翊钧正好瞧见那朴实的笑容满面，心里一动，便抬脚往里面走去。
“客官，里头请嘞，来小店想要看些什么？”
大太监陈矩挡住了凑上来的店家，让朱翊钧一人清净得在店里看看，只听陈矩道：“你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寻常的就免了。”
“有，有，前些日子刚来了副范大家的谿山行旅圖。客官您可要瞧瞧？”
朱翊钧勾起嘴角，他本来是极喜书画丹青的，莫说北宋范宽的画，便是吴道子的他也收过好几副。只是后来……小皇帝脸上的笑忽然散了去。
他微微抬了抬眼睛，淡淡地道：“且拿过来看看。”
一掷千金，宫中的内库是不差这些钱的，可等做成了生意，陈矩捧着话跟着他走出门到了街上， 朱翊钧却忽然觉得心酸。到底那个敢拿钦徽二帝与他做例子，后来再也不允许他习书法的人，已经不在了。
“陈伴伴，和朕再去那边看看。”朱翊钧脸上没露什么，当头吩咐了一句，抬步前面拥挤的集市走去。陈矩和两个锦衣卫紧紧地跟着，脸上警惕地扫过四周。
陈矩是朱翊钧身边最得力的太监，和东厂督事张鲸不同，也和已经去南京的冯保不同，朱翊钧记得，陈矩确实是做了些真正的事的。就和他这几年提拔的一些人才一样……
北风席来，半树寒衣，大雪化后，终究是年初的寒冬了。
这几年朱翊钧做了许多，他借着璐王打压了东宫，借着言官打压了内阁，终于收回大权，而后他开始引进高产的种子，大力屯田，以让百姓得以在小冰河来临前的大旱活下去。可朱翊钧却仍然觉得自己做的不够。他每每想起过去，想起那时候的风云季变，都会忍不住攥紧手。够了！朱翊钧想。那些后悔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再有人品尝了！
可那道伤口就像腐烂在心理，毒蚀入骨。既没法子挖出来，也不能医好它。
他到底，没有再傻乎乎得清算新政，没有软弱得放纵李太后耗尽国库地供养璐王，一句“郑伯克段于鄞”，申时行心领神会，把东宫外戚赶出权利圈。而至于曾被打压该起复的官员，照样也回到了朝廷，盛赞着他的仁慈。只是，朱翊钧再不会信他们了。
而至于，至于——那个人。他到底没有毫不留情面得给个“文忠”的谥号，而是用了徐阶的文贞。那个人的儿子朱翊钧也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把他们按在了湖广老家闲住。官场没有震动得那般轰轰烈烈。但是，这也到此为止了。
三十多年的悔恨交加，连朱翊钧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他心里对张居正，是什么滋味。是爱？是恨？是悔？是怨？他曾那么敬爱他，又那么忌惮他，后来理所当然地恨他……直到发现自己的恨是那么轻浮，最终只变成痛苦的墙砖，一层层砌在他心中的牢笼上。都说世间已无张居正。可满朝上下谁又敢作第二个张居正，朱翊钧很明白的，确实如二十年后他的首辅叶向高说的那样，他心里，绝容不下第二个张居正出现在大明朝了。
可就算没有张居正。那些惨烈的死亡，那些怨恨的眼神，国破家亡，山河震变，那些被铁骑屠刀杀戮的英魂，被烈马活活拖死踏碎的忠魄，就不在了吗？
朱翊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仍旧是繁华似锦，车马如龙的太平盛世。
是心病，故不可医。那道看不见的火浪日日夜夜灼烧着，舔舐着他的心头。
“主子，您看，这扇子？”陈矩低声提醒他。
朱翊钧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又在发呆，不免自嘲。他摇摇头，示意随从买下。正抬起头来，却只见人群中有个人正望着自己，朱翊钧猝不及防，竟和他对了个照面。
那是个书生，约二十七八的年纪，手中拿着本书，皱着眉头，眼底神色有些严厉。
每个人总有自己习惯的动作，朱翊钧讶然得打量着他，只觉得心理咯噔一声，整个人站在原地。
朝廷上的臣子，朱翊钧见过面的都认识，将来没见过也认识不少，这个人的脸庞很陌生，可又却很熟悉。隔了几步之遥，那书生似乎犹豫片刻，最后不再看他，转过头去走了。朱翊钧手中的扇子，却掉落在了摊桌上。
“客官，您这扇子到底要不要了？”
朱翊钧微微皱眉，吩咐下人带走。跟着的锦衣卫也早就如临大敌牢牢盯着那个反常之人，不用朱翊钧的吩咐，便派人去寻找踪迹。
朱翊钧捏了捏眉心，低声道：“不要兴师动众。”
陈矩应了一声。朱翊钧被这么一打岔，心思顿时也淡了，转过身就慢慢朝皇城方向走去，终究还是要回到那牢笼的。
百姓与君王谁为重？
海瑞的治安疏大明朝廷上下每一个人都读过，朱翊钧自小就读了很多遍。虽然那时候更多是讲的人讽刺地说这这个政敌。可如今想起庶民生死，朱翊钧却不免自嘲。不要说朝廷上清流天天对他说的三代之治了，就连如今京城脚下的老百姓的一碗糠饭，他是不是能保证老百姓吃得起？
东厂效率很高，几日里便打探了大概清楚。正月中元宵后刚刚回班上朝，朱翊钧午间回到暖阁便闭着眼睛听张鲸的报告，只听他说：“回禀万岁，奴婢查到此人姓张名贤，字孟龄，乃是绍兴府前年的举人，中举后游历四方，去岁九月来到京师，待赴今年二月的春闱……”
朱翊钧骤然睁开眼睛，张贤？或许是他多想了？
张鲸偷看着皇帝神色，见此便不敢说话，战战兢兢站在殿中。立时只听见滴答的水声。
朱翊钧问：“还有什么？”
“东厂调到了他写过的几宗卷子，一并呈上来了，他祖籍是山阴会稽人氏。还有听说他游历的时候，拜访了……拜访了湖广……”
自和东宫太后闹翻后，乾清宫像是骤然进入严冬，朱翊钧很少再有开怀的时候。而即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张鲸，在这样的威压下也常常大气不敢出。而最后两个字他本是不想说的，却不敢不说，又不敢多说。
朱翊钧果然沉下脸，居高临下看着正高高举着一叠状纸，却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的张鲸。
“哦？”
张鲸打了个寒噤。
虽然从来没有明说，但宫里上下都知道和一个名字相关的一切都不能提起，后来这禁忌扩大到许多层面。于是几个伺候朱翊钧的太监很清楚，别看皇帝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实则心底恨极了张江陵。
可朱翊钧对张居正的情感，又岂是厌恶二字所能概括的。
朱翊钧不急不缓地抬起茶碗，张鲸知道，皇帝一旦开始深思，就会轻轻用手指叩着扶手。朱翊钧让陈矩接过了张鲸手里的纸头，问道：“他去了湖广哪里？锦衣卫查到多少？”
张鲸冷汗直流，想了想战战兢兢地说：“只知道这张贤去岁确曾经到——江陵——张家的老宅去——但被拦在了门外……那里有锦衣卫的人手一直在留心，便有个记录。”
朱翊钧没回话，接过了几篇张贤的文章，看了第一篇开头一句，忽然心底一颤。他草草地翻到第二篇，读完后，竟然失手打翻了茶碗。
“主子！——”
乾清宫跪了一地，朱翊钧挥挥手，让他们平身，等把最后几篇早些年的文章看完后，他才问：“张鲸，东厂看出什么了没有？”
“回万岁，奴婢以为——以为这人有蹊跷。”
“甚么蹊跷？”
“奴婢以为这张贤十有八九与张党脱不开关系，或许便是张党的人。”
朱翊钧沉下脸：“朕记得朕早就在朝廷上说过，再敢议张党者，杀无赦。”
昔日他把王锡爵、海瑞等一干大臣召回京城后，总有曾被压制的言道跳出来，想要推翻张居正以及其背后的新政。那时候朱翊钧作出勃然大怒的样子，并当着众臣朝野下了这道禁令，刹住了朝廷党争的风气。也令曾经在张居正手下办事的官员收回了心。
可张鲸日日夜夜相伴在皇帝身边，哪里摸不透他的心思。他连连磕头，涕泣求饶：“万岁爷，奴婢该死，该死！”
朱翊钧等了一会儿淡淡地说：“你是该死啊。朕问你，一个人或许可以做出千万种模样，但他笔下文章的风格却是极难改了的。何故万历十年前后，此人的时文风格就大变了？”
张鲸暗中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从那个禁忌话题里逃了出来，眼下留的一条命在，自然不愿再扯回去，连忙道：“回万岁，奴婢查到了，这张贤在万历十年六月前后，病重地快要死了。家里连棺材都要订好了，后来来了一个游方郎中，不知怎么竟然病渐渐的好了。奴婢想，生死攸关走上一遭的人，性情大变也是理所当然的。”
朱翊钧又阖上眼，淡淡地“哦”了一声，让张鲸退下了。午后又是日讲，等晚上的时候，他突然私下对陈矩说：“这个张贤是来赶赴下个月的春闱的吧，安排一下，朕要出宫见他。”
陈矩如往常那样规规矩矩应下了。
自三年前把太后党的张四维打发回老家守制后，朝堂上的事情，朱翊钧大多托付给了首辅申时行。但经历过曾经四十年君臣猜忌的岁月，这已经成了他的心病，纵然此刻他牢牢把握着朝局，却无法真正信任朝中任何一人。便是连申时行，乃至王锡爵……他也是敬重着却防备着的。至于病根，实则朱翊钧很清楚，但越清楚却越投鼠忌器。如同一团线缠的太紧，缠了三十年，再也解不开了。
纵使解开，缠过的心也被线勒成了千疮百孔。
只是申时行到底曾是他的老师，每每看到他，朱翊钧就会自心底浮现起惭愧，那等愧怍是火辣辣的鞭笞。知错能过，知耻而后勇，而许多事朱翊钧都能忍，都能改，能翻到重来，可唯独和张江陵有关的，便成了个死结。他一想到他，便仍然是仿佛片刻前，又仿佛无数年前的那声“张太师病卒”了。自己的慌乱、震惊里混杂着一丝微妙清晰的急切。而那人的种种状貌，竟然是那么遥远，甚至有些模糊。
可是，直到见到张贤的那一刻，朱翊钧这才狼狈地知晓，张江陵的烙印永远都在那里，仿佛是紫禁城宫墙的三千浮影，丹蔻朱墨，里面埋葬着他噬骨的情感。
一丁点，哪怕只是一道涟漪，就足以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几日后坐在酒楼雅间里等人的时候，朱翊钧等着将被推开的门，心底却浮现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影子。他在期盼着。他让陈矩寻个由头，把人请来，可倘若那真的是……他会来吗？他为什么还要来呢？他怎么还敢来到天子脚下。或许他弄错了，世间哪有这般巧的事，可那几篇文章锋锐的言辞，那气度又岂是常人能作的。张——张江陵——张居正，曾经的张文忠或现在是张文贞，一个名字就让朱翊钧埋在心底的那些赤子的记忆都搅乱了，一片片浮上来，像残荷漂浮在严冬的池塘上，泛着衰光。卷地人目眩神迷，但到底这么多年沉淀的修养仍在，他没有逃。
张贤果然还是来了。
朱翊钧细细打量着他，他们如陌生人般审视着，却仿佛在空气中角力。
张贤收回了目光，朱翊钧也移开眼睛，心底一颤，站起来对他似一般书生相见行礼：“冒昧请贵驾来此，实有要事相商，还请海涵。”
张贤垂下了眼睛，收敛地如同没有一丝烟火气，像一个持重蕴意的儒生：“不敢当，还请公子直言。”
……太像了！
那么处处谨慎、不留破绽，仿佛判若两人。但朱翊钧望进他的眼睛，如深渊，剑眉薄薄挑着，如疏烟，像是温润如玉的归鞘宝剑。曾经年轻的张居正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朱翊钧无法控制脑海中紫禁城宫墙里，文华殿上那个威重严厉的帝师模样重合闪烁着，可一抖，就像水中镜像散了涟漪。
眼前是一个恭谨的陌生人。
朱翊钧没有让旁人留在房中，等到陈矩退出去关了门，他抬手做了个邀请手势，仿佛随意地说：“张先生请坐。”
张贤闻言走来自然而然地在对面坐下了。只是下一刻，房中的气氛却忽然凝聚了，仿佛骤然将沸的茶壶，顷刻便要掀了天。
张先生——二人心知肚明，这是天底下属于一个人独有的称呼。
心知肚明，却偏偏谁也没有说破，竟然都假惺惺得品着茶。
朱翊钧低着头，轻轻扣着碗里的茶。他的心已经沸腾起来，张贤目光一转，刹那间也明白了。那是句随意的试探，致命却一击必中，但是他已经自然地坐下了。
小皇帝就在对面，或许是茶的蒸汽烧到了他的眼角。
“先生回来了？”朱翊钧吸了吸鼻子，但他忽然说不出到底为什么眼眶竟酸了。
高鸟黄云暮，寒蝉碧树秋。
张贤醒来的时候，大约是江南秋尽草未凋的时节日，可他不再是权倾天下的大明首辅，却寄魂到了一个刚刚过了小三关，准备去参加绍兴乡试的秀才病躯之中。这等惊世骇俗、匪夷所思的事情竟发生在自己身上，令他一开始无论如何也不敢置信，索性借着病重在床上养着。直到传到手里万历十年的邸报上，他看到了半年前他病卒的消息，连带着天子急召王锡爵等人回京的摆在一起。
张贤敛眉沉思，想，大约确实是变天了。
那时候张贤终于冷静下来，想着这样也好。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如滚滚长江再不复还。官居一品，位极人臣时，他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却永远也做不完，也没什么可抱憾的了。那开药方的老道人说了，张贤命中有一劫，天道好还，因果注定。渡过便是解脱。这一世……无论如何蹊跷，或许是梦碎人醒，或许是上天补偿，总之一切已木已成舟。他便安安份份做个绍兴府的秀才。不必再做那个背负天下骂名，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为王事的大臣，现在的他，只是天地间渺小的一介书生而已。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三尺布衣，一管墨笔，便可书写天下了。
那些往昔治国平天下的胸中锦绣虽然仍在，但张贤却清醒地知道，世间不可能再有张居正了。早在还鲜花似锦、烈火烹油的时候，他就曾对人写信悲哀谈起过，他的心底早有预料，生前如此强势得推行新政，死后必然是要遭到反扑清算的。历史上权臣中枢倒台后的惨烈故事还掩在黄佚里，比比皆是，张居正不可能不知道——可他仍然这么做了。而依照小皇帝的性子，盼望着大权独揽，终不会再容忍第二个张居正僭越皇权。所以即便现在的他亲自来到皇帝眼前，胸中锦绣也是不会得售的。何况，他和小皇帝之间那笔烂账，又有谁算得清楚。
想到报国无门，看破生死的他亦觉得有几分心灰意冷。
可出乎张居正意料，后来小皇帝非但没有清算他，还让礼部给了他“文贞”的哀荣，他却又觉得看不懂小皇帝了。或许，天子终究是有那么些不同了。
于是张贤静静等着，养好了病，便顺势地去了乡试。虽说浙江历来是科举的死亡之组，尤其是绍兴府这才人辈出的地方，但依张居正翰林院出身的才情，乡试一关却没什么可怕的。难却难在阅卷官的评卷上……张贤也算个神童，十五岁就中了秀才，但这几年来却屡第不中，可张居正的强势个性，儒表法里了这么多年，却和这位奉理学为圭臬的秀才大相径庭，一时间到底收敛不住。初时还会令人觉得威势可怕，埋首苦读，在四书五经里熏陶几年时光，渐渐地才疏淡了几分。而去考乡试的时候，他不巧仍是没收住锐气。
提学大人自然很熟悉这种曾经的风格，卷子落到手里险些骇了一跳，不敢取他，说是朝廷上讲的是中道相和。后来房师据理力争，才让他上了榜，勉强过了。张贤听说后一哂，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来他到底是格格不入了。
即是如此……索性就不必再趟那浑水。申吴县的性子他很明白，有他从中周转，只要小皇帝不把新政废了，一日日的朝局终是能撑下去的。
北京这座四九城关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他在外头，看着百官文武在里头勾心斗角得挣扎，方才突然觉得，六尺高的宫墙只像座牢笼。人就像动物，在里面被围困久了，竟变得千奇百怪，孽状横行。后来他读到王世贞写的东西，又读到伪托高拱写的病榻遗言，张贤心底倒连气恼都没有了，只是觉得有些令人好笑。他曾原来在人眼里是这个样子的么？原来谤满天下，未必不为伟人，究竟是这般的滋味。
可这权力终究让人上瘾，张贤自己知道，有多少夜半惊醒的时候，他错觉仍在旋涡的中心。那个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京城，那个令他爱之急、恨之极，却也避之不及的宫墙，恐怕此生再也不能触碰了。
年轻时候他曾经很欣赏阳明心学，于是也不经生出了历游天下，寻柳问道的心思。在他病死前唯一念叨的遗憾，就是临终也未见一面的故乡江陵山水。而深埋心底的愧疚，还有未曾为父丧守制的不孝。等一步步走回江陵故土的时候，张贤心底是凄怆的，他为大明的江山社稷所付出的那些，有谁会理解呢？或许当今天下再无一个人罢……
在他的心底，天下苍生为重，新政为重，远远重于礼法和朝廷上的清议。他做了取舍，惹来的却是滔天的怨怼和众叛亲离。可是说到底，无论如何分辩，他确实是不孝的。
高墙黑瓦，牌坊森严，张贤却失了魂。站在熟悉又陌生的老宅前，他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但里面的一草一木，却早已在他心中雕刻着。在家里闲居的张敬修他们如何了，老母亲又如何了？皇帝或许会保他们富贵，却不可能再给他们荣华了。直到真身临其境，张居正才发觉，疾草般的思念早已疯长，可他又如何敢见他们一面？毕竟…终究…
隔着高墙，他只能朝着老父牌位的祠堂深深一长揖，全做一场告别。他知道里面同样的地方，还摆放着另一块新的灵牌。
从此，世间再无张居正。
窗外的天气是冰寒的，但房里的炭火却恨温暖。
张贤哑然失笑，他抬起头来，沉静地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朱翊钧沉默了，那些颤抖跃动的情绪，如同一记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中，砸出一道裂缝。可此刻，故人再见，竟觉得有几分两相看时无语凝噎。
他是默认了，可说的第一句话仍是不假思索地批判他。朱翊钧开始勃然大怒，从中读出了一丝严厉，可紧接着，却是狂喜。但他连这喜悦自何而来，也说不清楚，便觉得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张贤却又紧接着摇摇头，起身行礼道歉：“是仆僭越了。”
“今科——今科的春闱是王锡爵主考。”朱翊钧有好多话想问他，他想问张居正为什么最后还是来了京师，为什么他还敢来到京城，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依仗。他又想问，问他自己这些年做的事，给天下交出的这份答卷，他是不是都看在了眼里。朱翊钧想问他这四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仍愿意与他君臣相佐……可他最后说出的却是这句提挈，称呼的也仍然是旧时的模样。
“先生当是很熟悉王太仓的文风喜好的。”
小心翼翼地，竟试图去弥补那些往年蛛丝马迹的旧伤疤。
可四年的鸿沟，生死的坎坷，到底已经把旧恩时怨搅得粉碎。
张贤静静看着他，目光中带着疏离和透彻：“承蒙主上抬爱，仆不敢当。”
他的称呼终于改口了，也撕破了这薄薄的纸。
朱翊钧心底如灌了盆冰水，终于忍不住发怒了，他眯起眼睛，带着狂怒扫视着他。他可以忍受张居正的严厉，可以应对他的赞赏，可他无法容忍他的疏远，仿佛那三十年的怨恨眷恋都是一抹青烟，是他一人无望的挣扎，最终化为了彼此间的高墙深渊。
“张江陵，你不要得寸进尺。”
朱翊钧冷冷地说，他拍着扶手，愤怒的粗喘着。他确实有心怀着修好之心，但张居正的婉拒和他捉摸不定的态度，让朱翊钧一瞬间觉得仿佛回到了焦躁的过去。他狼狈不堪，而他风轻云淡。
听到那个称呼的一瞬间，张贤脸上闪过波动，他回答道：“主上，张江陵已经卒了。”
朱翊钧冷笑着：“白马非马？”
白马非马，公孙龙非龙？张孟龄就不是张江陵了吗？那些过往的旧账恩怨，难道只凭你一句轻描淡写的薄薄话语，便可以烟消云散了吗？
那痛苦、自负、后悔和恼火，汇聚成燃料让他心底的毒焰蒸腾。
张贤终于看清楚了朱翊钧身上的焦躁，也在一瞬间想明白了他的顾忌。
皇帝惧他，却又渴望他在身边；他信任他，却又百般怀疑他。他忌惮他，怕终有一日又回到过去那个傀儡般的天子生涯，可自幼蒙学以来他却一直依赖着他。矛盾的两面体在朱翊钧和张居正之间流转着，像一个未定的卦象，三个铜钱仍在盘里旋转，搅动的却是天下。
张贤明白，如果不打消朱翊钧的这个顾虑，他们间再也没有其他可以谈的了。
“张江陵已逝，世上也再不会有第二个张江陵，”他斩钉截铁地说。他看着朱翊钧冰冷的脸庞，终究在成熟的时候，渐渐长地陌生。
可被切中了心思的朱翊钧，心中却反而更阴鸷了。那种熟悉的暴怒和怨恨又回归心头，望着同龄的张贤，他却仿佛看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权相。他当然恨他，薄情自古是帝王，他的愧疚那么浅薄，只愿意给一个死人。可当人起死回生，他却顷刻就怨起了他。因为张居正的出现，仿佛在提醒着他昔日里历历在目、受人摆布的错误，火辣辣得鞭笞在他的脸庞上。于是，他只好拿出几十年的恨意，权当维持体面的张扬。
张贤却镇定地说出了下一句话：“若是主上不放心，当可把仆杀了。还有仆在老家的九族，也可着人抓起来抄家……若是主上仍然不放心，还有朝廷上的张党大臣，也可尽数抓了……或许主上本也是如此打算的？”
朱翊钧骇了一跳，失色向后仰去靠向椅子背上，几乎没收住脸上的慌乱。
终究是那个人。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历历在目的回忆从池塘里一并浮现了。虽说人是邱橓抓的，家是锦衣卫和御史台抄的，可那“如拟”二个字，却是朱笔御批的。那屠刀里的鲜血，大约也是避不开的。当张敬修受刑不过自尽，张懋修等投井不成的时候，准许连坐曾省吾等，仍然是万岁金口准了的。两年多大张旗鼓的清算，朱翊钧方才勉强出了一口恶气，可最后……最后却发现不过是被言官利用了一把他的心理……所谓的贪暴豪夺，却哪里有严嵩抄家两百万的半点影子，那仅有抄出来的二十万家财，如同一个巴掌甩在天子的脸上。愈痛，愈想忘记，愈悔，却恨得更深。
他于张居正的情感，又岂是忌恨二字能说清的。
如今那张家长子明明还好端端地在千里之遥的家中，可那封不存在的血书上的字却凝聚在眼前，挥之不去。缠绕起朱翊钧心脏的乱线，非但不曾松开，却反而更紧了。
“主上没有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主上，和仆一样？”
张贤望见朱翊钧的神色，顷刻也明白了。
朱翊钧骇之未去，惊慌失措下，竟然想要夺门而去，远远逃开。可他的手抖了抖，却依旧坐在了原地。他听懂了张贤言之未尽的含义，抬起眼，勉强自己与他对视。那双眼睛和往常一般锐利，带着令他冷汗淋漓的刺痛与狼狈。
果然，今日召故人前来的深意，让他猜了个通透。两人不过再见的第一面，便都亮出了底牌。
朱翊钧握紧了手中的茶碗。锦衣卫早已安排在门外，只要他端起来，那么一切问题的源泉就会烟消云散。就和他曾做过的一样，在万历一朝里，把属于一个人的痕迹彻底抹杀。
张贤也看到了他的犹豫，但到了此刻他却释然了。兵家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小皇帝到底是不是真的不一样了呢？
朱翊钧最后还是没有端起茶碗，他沉默了片刻道：“你好自为之吧。”
接着拂袖而去。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万历十四年春闱放榜前夕，正是好一夜瑞雪。内阁首辅申时行和主考王锡爵踏进乾清宫暖阁时，只觉得一股热气拍面而来，卷去了全身的料峭冬寒。
朱翊钧本正在为新军的操演方法焦头烂额。戚继光今年考成回京述职的时候，带回来了他的《纪效新书》与《练兵实纪》，朱翊钧自己在紫禁城修练内操这些年，勉强也懂些兵演之道，但多少也知道外行指导内行的危害。而李成梁的辽宁铁骑和戚继光的戚家军，对朱翊钧来说到底还是不够的。无论是对朝鲜和日本用兵的三大征，还是辽东女真的崛起，都需要能培育出急需军事人才的土壤。
靖边疆，定山河，这是每个天子的夙愿，更何况朱翊钧背负的抱负要重得多。
三大征中涌现出许多名将的名字他还记得，杨镐等也被他留意安排去了兵部。可万事终究要一步步来，定个妥全的章程。时不我待。朱翊钧此刻才明白那等急迫自何而来，但人才拣拔，谈何容易。朝廷上清流无数，手谈心性的有，但做实事的却太少了。
所以，等王锡爵和申时行来向他呈递名单的时候，朱翊钧本来在用午膳后的点心，闻言立刻搁下碗，认真听着他们说丙戌科的结果。
“回禀皇上，经各房共同推举，臣等一致认为，丙戌科会元，当首推湖广公安袁宗道……”王锡爵一边说，递上了会试前几的卷子，一个个念出榜单上的名字。朱翊钧一直没说话，直到听见他说道，“……第二十八名，绍兴府张贤……”才微微动了动神色。
他没问这名次的高低，因为朱翊钧颇为信任王锡爵的清正公允。但现在想来，改到某张卷子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人取的颇为小心的。
“国家抡才大典，卿等当慎重之至。朕盼望遴拔真才，肃风清始，莫失于偏废，此心当与尔等共勉。”朱翊钧嘱咐，又吩咐张鲸赏赐给几位阅卷大臣，各分一碗莲子羹。
申时行等阁臣部堂皆称是道谢。
“如此明日便发榜吧，”朱翊钧最后认可了榜单，在上面勾了个圈。
是真金是伪金一烧便知，朱翊钧想，他心理仍忆起那场不欢而散，便有那么些不痛快。但到底惊骇遁去后，不知怎么，连他心底重重的纠缠顾虑也散了些许，在暮气沉沉的墙上撕裂了道口子，震动了整座高塔。张居正待他，自然是极用心的，却也是极严厉的。仿佛朱翊钧无论如何都不能令他满意，开始朱翊钧还一直在兢兢业业地追逐，追赶那些圣贤书里尧舜禹汤的身影，后来却发现，那不过是个天大的虚幻谎言。
待礼部臣子退下后，朱翊钧停下了手上的事情，转头对陈矩吩咐道：“今日停了日讲，朕要出去一趟。”
陈矩应是，心里猜测万岁想去什么地方。待他宣旨过后，便跟着换上便装的皇帝熟门熟路离开了紫禁城。一走出城门，朱翊钧便松了口气，仿佛身上压着的某个无形重担骤然轻了不少。一路往城南而行，穿过街巷，拐了道弯，最后他却来到了稽山会馆门口。
浙江是读书胜地，而山阴会稽更是人才杰出。而嘉隆年间造的这间会馆正聚集着不少赶赴春闱的读书人。但见浙江稽山会馆宽敞的大堂里，不少本地士子正三两坐在一起，或谈诗论道，或随意闲话，但饶是如此，空气中漂浮着一层焦躁的紧张，眼底也都有着一层说不清的躁动，大约是明日要放榜的缘故。读书人束发苦读，十年寒窗，都只为了这一刻的鱼跃龙门。
朱翊钧没有声张，打发了陈矩去问会馆老板，只谎称是顺天的朱秀才来了，问他山阴的张贤在哪里。
老板得了几钱银子，边差人去通传。
不多时，朱翊钧便见张贤从后堂赶来，那人见了他一身儒生打扮，孤零零站在会馆中央，也没有叫破，只是微微皱起眉头。
朱翊钧一哂，虽然仍不喜他眼中的严厉，却没有出声呵斥，微微抬头撇了眼示意他进屋再说。
两人到底还是人杰，勉勉强强寻到了一点维持相处面上的平和的位置。
“先生住的地方，倒是太简朴了些。”朱翊钧走进堂后一座士子租住的小四合院，四处打量，不由带着点惊奇和诡异。他素来知张居正养尊处优，喜好华衣美食，高门大宅，而这也是朱翊钧曾深深恼恨的一点。而今竟不知道他在这小小的书斋里也坐得住。
张贤任由朱翊钧登堂入室，坐在主位上，陈矩在边上给两人泡了茶，他才以一句李白的诗相答：“千金散尽还复来。仆幼年家贫，后来才过了好日子。何况于那些贫无立锥之地的百姓相比，一座书斋半炭火，仆足矣。”
“先生倒是好静气。”朱翊钧冷哼了一声，门关上后，屋子里便只有二人，说话也无需太顾忌。他知张贤避过了他言语里的陷阱，但听他言语里带刺，说道天下贫民困苦的话，心中仍然是不舒服。
而今朝堂上很少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话了，朱翊钧自问，从广西引进了一些高产作物以来，饿殍遍野再也不会了。而他也打算过几年便在一条鞭法的基础上推行摊丁入亩，可唯恐时机尚且不够成熟，又无人商讨主持。但说起来，一条鞭法的推广者不正在眼前么。
张贤不软不硬地说：“仆不敢当此赞誉，唯敬执中而已。”
孔子述中庸之道，张贤言下之意，似乎便是富贵贫穷，与我如浮云，都不过是两端而已。朱翊钧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允执厥中。愿请教先生的中庸之道是什么？”
“进则忧家国，退则思安民。”
张贤不假思索地答。
“好个忧国忧民。今科春闱便要放榜，不知先生又是否想要折桂南宫呢？”
张贤心底一紧，朱翊钧脸上带着一丝讥笑，疾言厉色得朝他看了过来。
视彼如仇寇的这对君臣，视京师为囚笼的这对师生，一个年轻天子，一个年轻举子，如此不伦不类的关系，荒谬绝伦的对坐在一张桌子边。烛光里，朱翊钧问他，为何仍愿意回到这牢笼里来，甘愿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呢？
这个疑惑困扰着朱翊钧，但倘若他知道原因，或许也就不会问了。张贤离开江陵本是要归隐的，可路过荆州府时，却听见有人在谈起一条鞭法。他或许能无所谓自己的身后之名，但对昔日付出一切的政绩，却不得不上了心。张贤心底也明白，万历八年将一条鞭法仓促推广全国，其实还是走的太急了。但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病得很重，甚至上了好几道祈求致仕的奏本，心里所想，也就是抱着残躯最后做一点事。当时小皇帝刚大婚完，该亲政了，那是他最后一个急流勇退的机会……可是……
而后张贤听见他们说：“一条鞭法在南方的湖广之地，或许还勉强可行。但在北方却不是良法了。”
他本皱眉想与他们辩论，可随即便听见那一桌自己吵开了。北方游历的士子开始一宗宗叙述他所见所闻，竟让张居正觉得无可辩驳、有些触目惊心。北方地贫瘠，肥田大多已被地主兼并，可新政却不分田地好坏，只按统一标准收税。于是一条鞭法非但没有起到均贫富的作用，却成为了剥削穷困百姓的帮凶……后来朝廷也下令许多地方可以暂缓实行新政，但旧法却更为不堪。
张贤霍然而惊，那个太平盛世，海清宴河，百姓富足的想象，终究是纸上的一个幻境。
而他曾经披肝沥胆，付出一切的心血，是否又真的为大明天下苍生谋地了片瓦之安呢？
张贤抬起头看向朱翊钧。事情终于不一样了，曾经他一眼看透的天子，如今变得需要揣摩。而这个问题，张贤无法回答，因为朱翊钧意下索要的不是他心中的答案。无论他回答什么，朱翊钧都是不会相信的。
“启用罢黜，从来都是主上的恩典，又岂是区区布衣可以置喙妄论。”张贤如此对答道。似乎比开了一切，却点中了真正的风暴中心。
自古以来，天子想用谁，谁方能入朝做官。如果小皇帝不愿意取他，自然也不会允许他施展抱负的。朱翊钧闻言却勾起了嘴角，他道：“即使这般，如果张先生有心，不妨去找礼部侍郎朱赓，我听说他一向眷顾同乡，有无绍不开衙的说法，想来是会照顾你一个绍兴人的。”
张贤闻言皱眉，眼底露出严厉和几分不悦。
他很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懂皇帝就好似皇帝懂他。朱翊钧讽刺的虽是朱赓的折党，说的却曾如日中天，权倾天下的张党，而今却西山日薄，如丧家之犬惶惶之间，连层浪花也翻不起来。朱翊钧想说的，其实是他操持国家、口含天宪，能予取予夺的生杀大权。
朱翊钧刺了下朝上的乡党，仍故作看不到他不悦的神色，继续煽风点火道：“礼部虽然是个清水衙门，但给一个举人安排一个小小的主事什么，想来也不难。”
说完，朱翊钧静静喝茶。但张贤听完了他最后一个字，却忽然品到一分难言的心悸。他有些失笑道：“劳主上挂怀，仆不甚惶恐。”
朱翊钧啪地一声把茶杯搁在桌子上，慢慢地重复了他说的两个字，“惶恐？”
他斜斜撇过来的眼神里，仿佛在说，你也会惶恐？
张贤却读出这安静背后的意思，令他心惊，也令他困惑。朱翊钧在试探他，他也在试探小皇帝。张贤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试探朱翊钧的底线，可他却发现，小皇帝似乎言辞里变得尖锐，但内里却变得容忍了。这种容忍正是令张贤困惑。他想，所以朱翊钧的心里究竟装了什么过往，才让他这般挣扎犹豫。仿佛那些让步里，还带些腆着脸的古怪哀求。便连方才讽意的玩笑里，也带着惊鸿一瞥的苦痛。
要刺地人不痛快，而自己也生疼为止。
如果张贤此刻就能看破朱翊钧埋藏起来的后悔，那或许就会明白一切。但他终究不知道。而那场惨烈的恩怨因果，只留在朱翊钧一个人的记忆里。到底他心里的不甘和那笔糊涂账，仍然是膈应在那里的，不然他也不会刻意跑出宫来，不放心地来到人跟前。
不放心。终究他还是怀疑着一切的。
可若不是想要启用他，朱翊钧今日又怎么会来呢。
（接下：心墙【中】 ）
其他：赶在咱这里情人节还没过，发出来吧x，虽然这两人大约不可能he了吧。。请勿针对历史真实人物。。一切bug由我承担
推一些万张文
拒绝粮荒，人人有责。
新来的万张史同女注意了
-----
甜文
1.
https://yujun93451.lofter.com/post/4cc321e5_2bbc8a9a9?incantation=rz290G2rm3N9
（非常阳间的小摆，还会照顾先生，这次没有萨尔浒之类的噩梦了，带有些西苑春深锁江陵，全文共五章，可以看这篇文的合集，有后续！！！）
2.
https://yujun93451.lofter.com/post/4cc321e5_2bbf2d24a?incantation=rzkJZsK55CRJ
（这次是...
拒绝粮荒，人人有责。
新来的万张史同女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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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文
1.
https://yujun93451.lofter.com/post/4cc321e5_2bbc8a9a9?incantation=rz290G2rm3N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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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ttps://yujun93451.lofter.com/post/4cc321e5_2bbf2d24a?incantation=rzkJZsK55CRJ
（这次是阴间小摆😅但个人认为糖浓度还算可以的，刀子不多糖分不高，挺健康的其实hhh，疑似小摆吃了太岳和老高的醋，然后对太岳这样那样）
3.
https://yujun93451.lofter.com/post/4cc321e5_2bc86c84a?incantation=rzikNzpa3BFi
（重生性质，小摆很阳间，努力挽救大明以及得到先生，太岳前期没有记忆，后期恢复记忆，瑶泉和小摆“倒反天罡”，原因是因为这一世太岳比他们小）
4.
https://www.lofter.com/front/blog/collection/share?collectionId=17432069&incantation=hjJ3FJuyrhSX
（一个合集，目前已更完，还是重生性质，比较沙雕，小摆挺阳间的，几乎全部都挺甜的，王元美同志的“巨著”也是一个重点）
5.
https://www.lofter.com/front/blog/collection/share?collectionId=19294379&incantation=hjgYCorlieP5
（高张/万张小甜文，还是有些沙雕，主要是高张，但由于有万张我也把这个合集加进来了，高老师和小摆换魂）
6.
上集：
https://lianjinshi221b.lofter.com/post/7681dc5a_2b8652ca6?incantation=rzTE6yUCKTxb
下集：
https://lianjinshi221b.lofter.com/post/7681dc5a_2b86ff1cc?incantation=rzUW6jJv6qHk
（小摆喜欢先生并且想和先生做那种事，受到某人帮助和鼓励就直接上了，小甜文）
7.
https://742songlindezhiji.lofter.com/post/73dbcf24_2babd2b1b?incantation=rzuQFRJ6Ogyj
（全文共五章，分成三篇文发出来，这是开头，后续见该文的合集。All张向，但主要还是万张）
8.
https://www.lofter.com/front/blog/collection/share?collectionId=20313796&incantation=hj8hYOkbalor
（大多数是万张cp图，一个合集，还有一些梗图，大多数是甜的，也有虐的）
9.
https://lianjinshi221b.lofter.com/post/7681dc5a_2bb3f0676?incantation=rzYXevO8fygQ
（摆子的童年阴影hhh，合着先生给你父皇这样那样，还要给你这样那样？较为阴间的摆子）
10.
https://742songlindezhiji.lofter.com/post/73dbcf24_2b9e8d814?incantation=rzfyfhu6PvJW
（帝鉴图说：所以我也成了你俩play中的一环吗？）
11.
https://shisunlhb.lofter.com/post/1d1bd1cd_1c5cffb4b?incantation=rzy3Ysnw6SQ9
（全文6k字的甜文，摆子又阴间又阳间，带有锁江陵性质）
12.
https://shisunlhb.lofter.com/post/1d1bd1cd_1c641a384?incantation=rzwsdCC9w4go
（甜炸了aaa——难得阳间且爱先生的小摆，雪天对先生说的醉话）
13.
https://xinjinjumin2786934.lofter.com/post/79763719_2ba9bfe99?incantation=rzlARP6X8YJG
（试图自s的太岳，被小摆拦下来了，从此君王不早朝）
14.
虐文
1.
https://yujun93451.lofter.com/post/4cc321e5_2bbb7f758?incantation=rzBxkHxfiFXm
（其实也不算虐，甚至也可以说算甜文，但我觉得甜虐都有，全文见该文章的合集，阴间小摆还是阴间小摆，但换了个方式阴间）
2.
https://742songlindezhiji.lofter.com/post/73dbcf24_2b819c7d4?incantation=rz9r0AKRMG1J
（摆子在梦里见到了先生，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梦见先生，我觉得挺刀的，不过摆子你后来一直没梦到先生属你活该）
3.
https://742songlindezhiji.lofter.com/post/73dbcf24_2bc1d9df1?incantation=rzt3bTEpVEs2
（疑似小摆嘴硬/没觉悟，被先生和敬修冷漠对待自己快破防）
4.
https://sbdhy.lofter.com/post/7d53002b_2bc0cc5dc?incantation=rziptcnysQwU
（长大后的摆子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和先生，摆子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5.
https://huayua195.lofter.com/post/1f339ae0_1cad611ce?incantation=rzfIUMDo7Efg
（太岳生病小摆在药里下别的东西，当然最后还是破防了，合着太医也成了你俩play中的一环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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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粮荒，从我做起！（bushi）
又加了几篇进去，主要是我这儿也有点闹粮荒，能分一些好粮就分吧，老师们可以在评论区推一下其他的万张文，不然真要粮荒了😭
【万张】俄狄浦斯从未后悔if线——同命鸟（一）
姐妹要的让圭圭活的长一点的if线。感动吗？小摆拿命换的🥰
这一次是非常阳间的小摆，不是后期阴暗爬行的🐷抑菌。
从万历十年开始，大概是接原文的伍，时间线被我吃了😇
持续迫害4d
（一）晓星渐沉
“先生是花中君子、社稷祥瑞，必得神明护佑，定当长命百岁。”西苑之中朱翊钧看着张居正，一字一句，诚恳无比。
时间来到了万历十年，先生的身体一点点的虚弱，一点点的像是耗干了心血，忍能如此？忍能如此？他如何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先生离去？
先生倒是看得很开，他说：“生死有命，时也命也。陛下不必强求。”他笑了笑，真如莲花，“何况，陛下不是一直很想亲政吗？臣不在了，就没有人...
姐妹要的让圭圭活的长一点的if线。感动吗？小摆拿命换的🥰
这一次是非常阳间的小摆，不是后期阴暗爬行的🐷抑菌。
从万历十年开始，大概是接原文的伍，时间线被我吃了😇
持续迫害4d
（一）晓星渐沉
“先生是花中君子、社稷祥瑞，必得神明护佑，定当长命百岁。”西苑之中朱翊钧看着张居正，一字一句，诚恳无比。
时间来到了万历十年，先生的身体一点点的虚弱，一点点的像是耗干了心血，忍能如此？忍能如此？他如何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先生离去？
先生倒是看得很开，他说：“生死有命，时也命也。陛下不必强求。”他笑了笑，真如莲花，“何况，陛下不是一直很想亲政吗？臣不在了，就没有人能阻拦陛下了。”
听听这什么话？朱翊钧明知道先生是在开玩笑，还是忍不住气的磨牙：“这都什么时候了先生还和朕开玩笑。”真真是臣子不急，皇帝急，他这是为了谁？“更何况，先生活着朕也能堂堂正正的亲政！”自从先生住到西苑以后，他就和亲政没什么区别了。
这一次，他可是从先生手中认认真真接来的！
“好。”先生好脾气地回应着。自从他逼着先生休息养生之后，他看着先生愈发的温文尔雅、温润如玉了。
真真是、真真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龇牙咧嘴地在先生唇边落下一吻：“先生早些休息，朕再去文渊阁看看。”
日渐迟暮，夕阳透过窗棂打在了先生身上，柔和无比，衬得先生愈发的美貌，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留下来。可是考虑到先生的身体，还有前朝那堆焦头烂额的事情，他还是忍住了。到底要再去文渊阁看看他才放心。
刚走到文渊阁门口他就后悔了，大意了，今天居然是张四维值班。
他可不大乐意看到张四维，却又苦于没有理由把他赶出阁去。张四维也真是没有眼力见儿，明知道他这个皇帝不喜欢，就应该早早致仕来得好。张四维就不觉得自己碍眼吗？文渊阁三个人里面，先生和申先生都是妥妥的美男子，只有张四维真的是……有碍观瞻！
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只是走到了门口，张四维都看到了他对他行礼了，掉头就走也太掉价了，搞得像是他心虚似的。他偏要进去，反正尴尬的不会是他。
他随便的点点头：“张阁老辛苦了。”也不多看张四维，就那样径直走了进去。
估计张四维也清楚自己不被待见，也没多说什么，回到文渊阁继续做事。
朱翊钧走向那整理好的第二天要送到西苑的抄本，随手拿一了一本看了起来，却眼瞅着张四维的神色不太对劲，他也没多想，继续翻看着。
直到他又拿起了一份抄本的时候，张四维终于忍不住了：“陛下……”
他挑了挑眉：“今天也不热啊，怎么张阁老汗涔涔的啊？”他虽不明所以，却也知道张四维这是心虚了。
“臣……臣无事。”张四维咬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陛下近日辛苦，难得朝中无甚大事，比下不如早些回乾清宫休息？”
朱翊钧沉默，这不对劲，他瞥了一眼手里的抄本，张四维肉眼可见的更加紧张了：“张阁老……”他顿了顿，“张阁老不想让朕看这份抄本？”说着，他便自顾自地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沉，越看心中怒火越盛。
“好好好！”他将抄本狠狠地扔到了张四维的身上，“朕说先生最近身体怎么越来越差了，原来根源儿在这儿！”要不是被身边的人拦着，他高低要上去给张四维一脚。
“太医说了先生需要静养，不能劳心费神，朕和申先生是怎么把奏本挑出来的，你天天在文渊阁里眼睛是瞎了吗？你故意把这些抄本混进去是巴不得先生出事吗？”他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极力忍着要把张四维砍了的冲动。
“臣……臣不敢……”
“朕看你是敢得很！”不敢？敢不敢他张四维都这样做了！
“臣……臣只是看陛下最近太过劳心，臣能力不足，便想着元辅许能替陛下分忧。”张四维反应倒是很快，“陛下心疼元辅，臣也是心疼陛下啊……”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至于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大概也只有张四维自己清楚了。
朱翊钧被张四维一噎，不愧是读书人呐，心真黑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明明就是故意让先生劳心费神，明明就是不安好心，却硬生生给他说成了忠君体国：“哦？那张阁老的意思还是为了朕啊……”他说的有些讽刺，“既然张阁老这样忠君体国怎么不直接和朕说啊？怎么，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道德啊？”
“臣知陛下不忍元辅受累，必不答应，臣也是无奈之举啊。”张四维稽首，说的诚恳无比。
他都快被张四维气笑了：“无奈之举？这么无奈？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怎么不想着提升能力，反倒想起了劳烦先生？你怎么不劳烦自己？”
张四维没法反驳，只能稽首不语。
“既然能力不足朕看这个阁老你也别当了，回家再读几年书再说吧！也不用等了，现在就回家吧。”天知道他有多想直接把张四维下狱，可是苦于没有理由，就像张四维自己说的，他张四维可是一心为了陛下！忠君体国！要真因为先生把这样一个“大忠臣”逼死了，他怀疑明天早上乾清宫就能堆满弹劾先生的奏疏了。
他让先生住在西苑，朝中已经流言蜚语不断了，为了先生，他可以不杀张四维，但绝对容不下张四维了。
“臣……臣叩谢陛下。”
朱翊钧对张四维的处置和当年他与两宫太后处理高拱是一样的，即刻返乡，不得停留。宫门已经要落锁了，朝中就算有天大的不满也得等到明天了，而明天张四维已经被赶走了。
走出文渊阁，朱翊钧便看到了等在外边的张居正。
“先生怎么来了？”他立刻收起了阴沉的脸，笑的很是开心。
先生看了看他身边：“陛下刚发火，冯大珰便差人到西苑来请臣，估计是怕陛下一个没忍住把张凤磐给砍了。”
“朕又不是毛头小子了。”他不满意的撇了撇嘴，“先生也不希望朕把张四维给砍了吗？他分明存心……”
“陛下的处理很好，陛下已经长大了，知道该怎样权衡利弊了。”先生打断了他的话，是温和的笑着的，甚至，甚至带了几分欣慰。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明白，大家都留一线比较好。
是的，他已经长大了，尽管只要他想，皇帝的权力是无限大的，但是他还是知道了该怎样权衡。杀了张四维简单，却遗祸无穷，所以最好不要做但相应的他可以让张四维政治性死亡，就像高拱一样。
似乎想到了什么，朱翊钧的神色一变，带着几分怒意看向张居正：“那么……那些劳什子的抄本出现在西苑先生为什么不告诉朕？朕今天要是没发现先生是打算耗干自己最后一滴心血吗？”年轻的帝王又生气了。
先生微微一愣，遂而有些失笑：“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先生说也没什么不好的，哪里好了？啊？哪里好了？他怎么没看出来？
哪里都不好！
“朕不允许！”朱翊钧炸毛了，“听见没？朕不允许！先生要再这样，朕保证前朝的一个字都传不进西苑！”
先生并不回答他，只是含笑说道：“这些事情都放在臣地的眼前了，臣总不能当做看不到吧？既然看到了，就一定要处理，既然处理了便要拼尽全力。”他顿了顿，似是感慨，似是欣慰，“其实臣不做，陛下现在也能做好，只不过臣到底是个操心的命。”
先生表扬他了！先生说他也能处理好！先生认可他了！朱翊钧感觉心中似乎有烟花炸开，绚烂无比。
只是……他才高兴了一半，先生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既然陛下……咳咳咳……”话说到一半他的先生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连忙过去扶住先生，“咳咳咳……既然陛下都知道了……咳……”
“先生先别说话了。”他有些着急的递出帕子，先生咳得很厉害，似乎要把肺咳出来，帕子上粘上了殷红的血迹。
张四维！真可恨没能杀了他。他好不容易养好的先生的身体，现在功亏一篑，垮了个彻底。
先生还是固执的要把话说完，就像……就像怕自己说不完便没机会再说了：“陛下既然知道了，咳，便把臣放在西苑的……咳咳咳……那些抄本拿走吧，原本……原本臣是想在走后留给陛下，当……当个念想的……”
“先生想走？没有朕的允许先生哪儿都不许去！”他一面威胁着先生，一面吩咐着，“都是死人啊！赶紧送先生回西苑，立刻请太医！”他狠狠地瞪了冯保一眼，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太医来的很快，只是等太医到的时候，先生已经睡了过去了。太医搭上了先生脉，说道：“元辅先生现在只是因为太劳累睡着了。只是微臣几年前便说了，元辅先生有天人五衰的征兆，不能劳心费神，不然天神下凡也无药可救。”
“那……那……”朱翊钧嗫嚅着，有些问不出口。
老太医看着眼前的帝王，缓缓叹了一口气：“微臣学艺不精，元辅先生这般……微臣只能尽力而为，能拖多久是多久。”
一颗心似乎坠到了冰骨，全身发寒，可是他却又清醒无比，清醒无比的吩咐太医不惜一切代价治疗先生。他想，他居然还没有崩溃，他居然还能思考，他居然还能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他应该做的事情。
真是个奇迹。
所以，先生一定能挺过来的。他朱翊钧都能当明君了，先生凭什么不能长命百岁？
【万张】会相逢（一）
应该算是“而今才道当时错”的摆子悔悟重新来过线。摆子不摆烂，好好过治国了。
大摆×小张
这个平行世界里圭圭比摆子小，摆子带记忆。注意避雷。
灵感由@喵喵欢腾喵 提供，感谢姐妹🥰
悠悠天地内，不死会相逢。
引.转机
经历了数次轮回之后，朱翊钧终于有所反思了，不再死鸭子嘴硬，不再觉得自己是皇帝，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对的，错误都是旁人的了。
错的是他，错的也只有他，他错的离谱。
没有先生，他什么都不是，就是个亡国的废物。
他终于开始忏悔，可是故人早已不曾停留在原地，早已不再留恋。
先生不愿见他，任凭他跪在宅子外怎样的剖心...
应该算是“而今才道当时错”的摆子悔悟重新来过线。摆子不摆烂，好好过治国了。
大摆×小张
这个平行世界里圭圭比摆子小，摆子带记忆。注意避雷。
灵感由@喵喵欢腾喵 提供，感谢姐妹🥰
悠悠天地内，不死会相逢。
引.转机
经历了数次轮回之后，朱翊钧终于有所反思了，不再死鸭子嘴硬，不再觉得自己是皇帝，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对的，错误都是旁人的了。
错的是他，错的也只有他，他错的离谱。
没有先生，他什么都不是，就是个亡国的废物。
他终于开始忏悔，可是故人早已不曾停留在原地，早已不再留恋。
先生不愿见他，任凭他跪在宅子外怎样的剖心自证、怎样的鬼哭狼嚎，先生宁愿和那个河南伧父在一起都不愿意再见他一面。
哪怕一面。
听说先生的孩子们都在宅子中，先生的孩子们也都不愿意见他。他的心一寸寸的冷了下来，人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是啊，也该不愿意。换做是他，他也不愿意。
不愿意相见，更不愿意原谅。
过往的残忍与伤害落到了实地，是万历十二年五月的疾风骤雨，是延续了整个万历年间黏腻无比的潮湿。这是由他一手造成的苦难。其中恓惶无限，悲苦无尽，余恨无边。这世间，并非所有的“对不起”都会“没关系”，有些错误是注定无可挽回的。妻离子散，骨肉生离，一生的颠沛流离，这样的苦难，这样的凄迷，这样的苍凉，如何轻言原宥？注定无法原宥。
虽然他见不惯朱厚照日日拉着杨廷和在他面前炫耀，可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朱厚照对杨廷和远比他对先生要好，要好得多。
朱厚照这个人讨厌是委实讨厌了些，但偶尔几句话还是令人醍醐灌顶的：“就你对江陵公的态度，人家肯见你才怪呢！”眉飞色舞的若不是他打不过，高低要上去给朱厚照一拳，“朕帮你算算，你看看啊，景泰帝能为他的于先生亲自伐竹取沥；还有朕，杨先生要回家守制，朕便派人在新都等着他孝期结束，请他回朝。我们都能百分百的相信先生，托付政事，委以重任。你能吗？”说着还洋洋得意的看着身边的杨廷和。
杨廷和扶额不说话，然而眼底无尽的宠溺与满溢出的笑意着实扎眼。那是曾经出现在先生眼中的，对于他的，可是后来时过经年，这一切都被他弄丢了，丢的彻彻底底。如今甚至死生不见。朱翊钧不禁想到了这几日在阴间听到的八卦，他听说了张璁和杨廷和父子的爱恨情仇、阴间版的大礼议。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当年的自己没有那么的偏执与疯癫，那么今日在阴间他和先生是否会和朱厚照与杨廷和一样？先生的孩子们与他，会不会和朱厚照和杨慎他们一样？一样的相伴相守，一样的相嬉相闹。
可是没有如果。
这一切的美好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梦。
由他一手促成。
“还有啊……”朱厚照的话还没结束，宛若魔音绕耳，绵延不绝，“虽然老道士不是个东西，但是他对大张文忠公也算得上是好极了，大概就比朕对杨先生差一丢丢吧，世世官祭不止。”说着还瞟了瞟杨廷和的神色，看着杨廷和神情不变还松了口气，“对面那个鬼哭狼嚎的堡宗知道吧？”朱厚照还贴心的指了指位置，“对，就那位，他对自己的先生都比你对江陵公好一万倍！”虽然那俩位建议锁死一起扔掉，朱厚照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朱翊钧沉默，也唯有沉默。
朱厚照说话难听是真的难听，但是他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是他无法否认的事实。
如果可以重来，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再辜负先生了，一定不会，他一定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先生面前，不会再让先生失望了，他一定会成为先生所希望的那个“圣明天子”，真正的圣明天子。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虔心祷告、真心忏悔感动了上苍，还是他真的赎完了自己所有的罪孽，亦或者仅仅是因为他天天跪在宅子外面鬼哭狼嚎太过扰民，总之，终有一日阴差找到了他，给了他一个新的机会。
阴差告诉他，他有了一个重新轮回的资格，但是作为他从前种种错误的报应，他会回到过去，重新开始。他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他把握不住便会魂飞魄散，从世间彻彻底底的消失，不留痕迹，仿佛从未来过。
“此外，这是一个没有完全演化完成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可能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形。”阴差补充道。
“那么，我的先生会回来吗？”他有些期期艾艾的开口，他怕他成为孤家寡人，更怕自己去到一个没有先生的世界里，他不能接受，更无法接受。如若这般，他更宁愿维持现状，尽管先生不再愿意见到他，尽管先生现在和河南伧父在一起，可是他至少知道先生就在这儿，至少知道先生还在。
他害怕见不到先生，却更加害怕先生杳无音讯。
阴差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这取决于您。取决于您能否让您的先生满意，能否让您的先生重新认可您。”
朱翊钧有些犹豫，认可他？怎么才算让先生认可他呢？是励精图治，还天下以太平，开创先生所期许的河清海晏的盛世？还是真正的做到“看顾先生子孙，世世与国咸休也”？
先生还会认可他吗？他真的能够做到吗？
在经历过自己治下，由他亲手打造出来的苦难之后，他对自己并没有那么有信心，他的自信早就七零八落了。只是心中到底还是有所奢望的，万一呢？他想啊，自己已经错过一回了，不会再错第二回了。为了见到先生，他也是可以咬咬牙不再摆烂的，更何况回到过去不就等于他开了金手指嘛，他能够提前知道谁奸谁忠，谁能力出众，谁尸位素餐。他不信有了这样的前提，他还治理不好国家！
他一定会让先生满意的，一定！
终究是对先生的思念占据了上风，他终究还是无法接受和先生各自安好的结局。他满脑子都是要见到先生，哪怕承担风险。他终究是无法看着这样的机会眼睁睁的从自己的手中流逝，纵然饮鸩止渴也在所不惜。
只要还能回到过去，只要还能重新开始，他便和先生还有可能，一切是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要还能再见到先生，只要还有这么一个机会，别说好好治国不摆烂，就是让他事必躬亲、上阵杀敌都行，让他做什么都行、只要可以见到先生。
因为他是朱翊钧，因为朱翊钧不能没有先生。
因为朱翊钧爱张居正。
【帝王组】沁园春的茶话会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起搓麻将
•明显cp有胤煜、彻青，除此以外还有政非斯cb向，以及二凤和长孙皇后提及
•还有一些一笔带过的隐晦cp，大家自由心证
•其实不太会打麻将，所以主要是四个人唠唠嗑，麻将只是辅助而已
•历史渣渣，全是造谣，ooc是肯定的，大人们多多包容
有传统习俗道，春节期间大人都会带着小孩到处走亲戚串门，而在这走亲戚的过程中，又有着一项几乎是必不可少的娱乐活动——在简单的规则下隐藏着复杂的人心，通过条规将手中的紊乱复杂变得井然有序，而其中也常常伴随着伴随着金钱的转移。
简单概括来讲就是：打麻将。
这种活动跟忘川的叶子戏大差不差，只是规则稍微复杂一些，且参与人数...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起搓麻将
•明显cp有胤煜、彻青，除此以外还有政非斯cb向，以及二凤和长孙皇后提及
•还有一些一笔带过的隐晦cp，大家自由心证
•其实不太会打麻将，所以主要是四个人唠唠嗑，麻将只是辅助而已
•历史渣渣，全是造谣，ooc是肯定的，大人们多多包容
有传统习俗道，春节期间大人都会带着小孩到处走亲戚串门，而在这走亲戚的过程中，又有着一项几乎是必不可少的娱乐活动——在简单的规则下隐藏着复杂的人心，通过条规将手中的紊乱复杂变得井然有序，而其中也常常伴随着伴随着金钱的转移。
简单概括来讲就是：打麻将。
这种活动跟忘川的叶子戏大差不差，只是规则稍微复杂一些，且参与人数由三人变成四人，使君见过年气氛不错，便从现世带回来了这款受众颇广的游戏。
最先看上这游戏的自然是一众平常就爱打叶子戏的玩家，以李清照为首，从腊月廿五开始几乎每天不间断地打至少三四个时辰的麻将，甚至几乎赚得盆满钵满，直到除夕那天，被狄仁杰以聚众赌博为由进行了通宝扣除和口头教育。
狄仁杰本想着抵制打麻将这种活动，但韩非却站出来为麻将辩护，认为只要像叶子戏那般制定法规，必定不会出现输的倾家荡产那样的局面。
狄仁杰在韩非义正言辞的解释和使君楚楚可怜的目光中选择了妥协，于是连夜和二人制订了更详细的打麻将守则，规定了押注通宝的最高上限，以免造成忘川的经济危机。
以上，便是麻将在忘川的发展历程。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李世民看着身侧滔滔不绝的刘彻，又看了眼面前明显不属于忘川的奇怪桌子。
“哎，这不是给你们介绍一下等会儿要玩的东西嘛。”刘彻拍了拍这张四四方方的桌子，“这是使君特地从现世复刻的自动麻将桌，不用像逸趣社那样用手搓，这张桌子会自己洗牌整牌。”
赵匡胤被刘彻这话勾起了些兴趣：“就这么一张桌子还能自己洗牌？”
“当然了！朕可是昨天特地向使君请教了一番，这就给你们演示一下。”刘彻说着，将身子向前倾，看向桌子中间的小圆盘，手指跃跃欲试地在几个按钮间来回游走，“让朕看看，让麻将出来应该是……”
刘彻巡视了一圈，自信满满地按下了其中一个按键。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刘彻惊讶：“嗯？不对吗？”
李世民尴尬地笑了笑：“彻兄，要不还是去找下使君吧。”
“不必！朕会用这玩意儿！”刘彻果断拒绝李世民的建议，又相继按了几个按钮。
麻将桌依旧没有反应。
就在刘彻即将恼羞成怒，李世民欲劝导刘彻，赵匡胤甚至想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接去找使君之时，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嬴政默默伸出手，指尖抵在了红色的按钮上。
几秒后，圆盘周围的灯闪了闪，发出了清脆的“滴滴”声。
刘彻：“……你还会这些？”
嬴政几乎是给他翻了个白眼，收回手敲了敲麻将桌的侧边。
刘彻看过去，发现这麻将桌旁边居然刻印着几个字——
【千工苑出品】
“……”
奇怪的沉默在帝王麻将桌上蔓延开来。
“使君初二时就复刻了台现世的麻将机，千工苑的墨先生和公输先生对这种器物十分感兴趣，所以那麻将机第一时间送到了千工苑进行研究。”嬴政也不在意这沉默，带着黑手套的手又按下另一个按键，伴随着麻将机内部的机械声，四排麻将整整齐齐地出现在桌面。
“进行详细研究后，千工苑便按着公输先生的图纸开始制作类似的麻将机，朕要例行对这些麻将机进行检查，不仅外观上不能有瑕疵，甚至内部的运作机关都得逐一尝试。”嬴政收回手，表情淡淡道，“所以朕已经用过好几台这样的麻将桌，自然也知道如何使用。”
“也就是说……桃源居的这台麻将机……”刘彻呆滞地指了指桌子。
嬴政点头：“是千工苑生产的，真正的现世复刻的麻将机只剩一半在千工苑了。”
“一……一半？”李世民疑惑。
“为了研究其中的机理，自然是已经被拆得不成样子了。”嬴政看着桌上的麻将，又扫了眼面前的三位帝王，“你们会打麻将吗？”
“朕倒是会。”赵匡胤接过话茬。
只是话音刚落，剩下三个人十分默契地看向他，眼底或多或少都带着些惊讶。
“呃……大宋的那些人找朕玩过几轮，大都是那易安居士教朕的。”赵匡胤自然知道他们在疑惑什么，便立刻解释，“大致规则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那还请劳烦太祖指教了。”李世民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前面的几局，基本就是赵匡胤带着其他三个人边教边打麻将，美其名曰只要上手体验几轮就能搞懂规则。几位好说歹说也算是皇帝出身，智商和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自然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大家都有打叶子戏的经验，上手起来也不算难。
经过了几局的演示，也算是掌握的基本技巧，几位皇帝也就在打麻将的间隙聊起了天。
“话说回来，彻兄怎的今日突然邀请我们来这桃源居打麻将？”坐庄的李世民慢慢整理完牌，打出了一张他不需要的一万，“朕记得今日正月初七，忘川许多地方都要张罗着重新繁忙起来，你居然不去金戈馆帮忙？”
“可别提了，世民贤弟。”提起这个刘彻就郁闷，摸了张牌后思索一番，又将这张牌打了出去，“朕倒是也想去金戈馆帮忙，但仲卿说金戈馆人手已经够了，”
“朕看是人嫌弃你碍手碍脚的吧。”嬴政毫不留情地戳穿对方，拿过刘彻打出的四饼，“吃。”
刘彻：“……”
赵匡胤摸牌：“所以就是太闲了。”
李世民点头。
刘彻不服气地拍了拍桌子：“什么叫朕太闲了，说得好像你们有事情做一样。朕可不止邀请过你们，但曾祖父不见了踪影，武皇跟刘娥还有朕的曾祖母约好了逛街，老朱要陪他媳妇儿，李三郎在容华社与那贵妃一起帮忙，连曹子桓都在闭门谢客，放眼望去整个忘川，你们可是最闲的。”
李世民无语凝噎，默默打出一张牌。
嬴政：“……碰。”
刘彻：“？嘿你什么牌啊，不是吃就是碰！”
李世民急忙打圆场：“始皇居然也不在千工苑帮忙吗？”
嬴政摇头，又打出一张牌：“千工苑早几天就已经开始复工了，现在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运转，朕倒是想帮忙，只是被刘彻硬抓过来了而已。”
“哎呀，千工苑那点小事你能帮什么忙，朕要是不把你拉来打麻将，你绝对又要玩一整天泥巴了。”摸牌被跳过的刘彻嘀嘀咕咕。
“那是陶俑，不是泥巴。”嬴政有些咬牙切齿道。
“哎哎大过年的，大家别动气。”李世民见二人又要争执起来，立刻转移话题，“朕就是来这躲躲魏卿，毕竟也就这几天魏卿忙的时候朕才能逃过一劫……倒是匡胤兄不去金戈馆帮帮忙吗？”
突然被点名的赵匡胤刚打出自己的牌，怔愣片刻后才意识到在问什么：“啊……那金戈馆确实也没什么事，有吴王和越王两人被使君罚去金戈馆，许多原本想去金戈馆帮忙的名士都被以人手足够劝走了。”
李世民倒是被这句话说懵了，但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吴王越王？他们又干了什么被使君处罚了？”
“倒也不算什么大事。”赵匡胤细细解答起来，“只是昨日，吴王带着从……李煜一起去打雪仗，结果碰上越王，两人就这么在雪地里打起来，期间将原本大街上扫得干净的雪有弄得乱七八糟，甚至误伤了许多路人，被使君得知后罚二人扫雪与帮忙处理金戈馆今日事宜。”
“哦？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刘彻不解地看了眼李世民打出的牌，便迅速接过打出了“吃”。
赵匡胤：“……朕，恰好路过。”
刘彻：“不信。”
嬴政：“朕胡了。”
刘彻：“？！你！”
嬴政将牌放倒在桌面，整整齐齐躺在桌上的麻将很明显地昭示着——胡了。
“这才几圈你就胡了？你什么手气啊今天？！”刘彻质问。
嬴政没有理会他，而是又点了点中间的圆盘，指挥道：“下一把吧。”
见自己的话语被忽略，刘彻也不恼，而是转头回到了刚才的话题继续询问赵匡胤：“你别以为朕看不出来，就你那整天围着那南唐后主转的样儿，朕不信你是偶然路过的。”
看着面前的桌子又缓缓升起一副新的麻将，赵匡胤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朕是得知消息后特地去找从嘉，路上正好碰到了越王，于是目睹了吴王越王闹起来的全过程。”
李世民：“？彻兄是怎么看出来的？”
身为下一个庄家的刘彻整理完牌后自豪地打出一张来，得瑟道：“哼哼，朕可见过不少这种事，当然一眼便知内幕。”
“只是见过？”嬴政摸牌反问。
“你今天一定得跟朕杠上吗？”刘彻无语撇嘴。
“杠。”赵匡胤拿起嬴政打出的牌。
“……”
又一次莫名其妙的沉默蔓延在帝王牌桌上。
“……匡胤兄是喜欢李后主吗？”李世民在赵匡胤打出牌后询问，顺便伸手在牌桌上摸了张牌。
赵匡胤没有立刻回复，李世民看过去，发现这人一向正直的面庞上居然露出了有些害羞的表情，甚至能明显看到黝黑皮肤泛出了一点红。
“……”好的明白了你不用说了。
李世民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哎，李煜可来了大半年了，你还没有拿下？”刘彻调笑着，“我看那李后主也是个害羞的样，你至于拖这么久？”
“事情没那么简单……”赵匡胤摇了摇头，“朕和他之间……有点复杂，不是那么容易能解决的。”
“展开说说？”刘彻打出一张六条。
“没什么好说的，大部分史书上已经记得很清楚了。”赵匡胤似乎不是很愿意提起这个话题，“曾经朕和他之间倒也算心意相通，只是身份摆在那，朕叫他违命侯，也是因为朕真的很欣赏他的韧劲。但归根结底，还是朕负了他，朕到忘川之后，也不愿再做强迫他之事，连靠近都得寻个正当理由。”
“碰。”嬴政出牌后，刘彻抢在赵匡胤摸牌前进行了碰牌，也顺便接上了赵匡胤的话，“你还是皇帝吗？追个人都这么卑微？”
“彻兄，这话就不太对了。”李世民出口反驳了刘彻，“现下是在忘川，虽说在故世是帝王人家，但到了忘川便也抛却了前世的身份，人人平等，再做出强迫那一套，使君想必也不会同意的。”
嬴政出牌，顺便点了点头。
“说得倒也对。”刘彻也表示了赞同，“那朕也确实没什么建议了，朕一向和仲卿情投意合，虽然朕生前确实干了很多不好的事。朕知道，就算朕临死前终于想通进行了弥补，也依然掩盖不了那些混账事，所以朕倒也不奢求仲卿能原谅朕，只要他能开心自在就好。”
赵匡胤深表赞同，同时“吃”掉了嬴政的牌。
“你们这么一说，朕倒是想念观音婢了。”一向带着温和笑容的李世民眉宇间居然多了几分以往看不到的哀愁，“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碰。”
嬴政不动声色地碰了李世民的牌。
就在他思考该出什么牌时，突然感受到了几双奇怪的目光。
抬起头，对上了三位皇帝炯炯有神的目光。
想起此前在讨论的话题，嬴政淡然开口：“朕一没立后，二没男宠，三没有心悦之人，朕无话可说。”
“你可真古板。”刘彻嗔骂对方，却还是忍不住开起玩笑，“当上了皇帝也不懂得找点乐子，到忘川了也改不了加班的老毛病，还老拖着你家丞相一起……不过你真没跟那李丞相在一起啊，朕看你们，还有那韩非，三人经常一同出现的。”
“在一起？彻兄怎会得出如此结论？”李世民越发看不懂思维跳脱的汉武帝。
“这不是李丞相刚到忘川那段时日，始皇陛下总是避着不见，那李相在咸阳宫门口连跪三天都不出门，结果李相被韩非带走后这件事才算消停了些。”刘彻倒是对这些莫名其妙的八卦很是了解，“后面据说不知道怎么的，过段时间韩非带着李相去了趟咸阳宫后，就和好了。”
李世民和赵匡胤听得聚精会神，手上打牌的动作也没有停，而身为主人公之一的嬴政只是微微蹙眉。
“从那天起，李相就经常光顾咸阳宫，时不时就在那里过夜。”刘彻说得十分暧昧，到后面甚至对着嬴政挑了挑眉，“朕还以为你们早就……”
“胡言乱语。”嬴政打断了刘彻接下来会说出的虎狼之词，顺便“吃”了刘彻的牌，“朕只是与丞相商讨千工苑的事宜，并与他探讨后世之事，怎会传出这般千奇百怪的流言，实在荒谬。”
“那始皇又是如何跟李相重归于好的？”赵匡胤十分好奇。
嬴政垂眸：“朕刚来忘川，研读后世文学发现秦仅仅二世就灭亡，确实对李斯颇有怨言，但后来，朕想通了，这灭亡并非他一人之过，丞相只是赌了一条最有可能为大秦挽回生机的路，只不过信错了人罢了。”
“他刚来忘川时，朕不见他，不是因为怪罪于他，而是不知该以何种心情与他相见，不知相见该说什么，只能呆在咸阳宫闭门不出，却也真的不知他在门口跪了三天。”嬴政回忆着那段过往，复杂的心情也涌上心头，“后来，韩非和使君都来找过朕，朕也将这些话同他们讲，没过几天，韩非先生就带着李斯来了朕的咸阳宫，才算把话说开。”
嬴政说着，见轮到自己摸牌，一边动作一边继续道：“朕从来没见他哭成那样，满嘴都是罪臣二字，可他哪是什么罪臣，他自朕年少时便陪在朕的身边，和朕一起看着这大秦江山逐渐繁华，朕就算再恨他，也不会只看到他的过错，更何况，朕早就放下了。”
“呦，朕胡了。”赵匡胤摊开了自己的牌。
刘彻显然不想让这个话题轻松过去：“嗯？朕倒是听说那李丞相刚来时经常从咸阳宫内扶着腰出来啊……”
听到这话的嬴政直接剜了刘彻一眼：“因为丞相的腰不太好，还有在故世留下的伤痕，刚到忘川那几天朕和韩非先生轮流监督他喝药和敷药，才慢慢好了些。”
“彻兄还真是……了解甚广啊。”李世民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朕算是看出来了，你是真闲。”嬴政毫不留情地怼回去。
刘彻揭穿：“你们要是不闲，会坐在这里陪朕打麻将聊天吗？”
“……”
沉默，是今天下午的桃源居。
之后的几个时辰，四位皇帝又零零散散聊了些话题。
嬴政讲百家书院正在为明日的复学做准备，韩非和李斯被拉去帮忙，在此之前邀请过他一同去，但他对此不感兴趣，便拒绝了。
刘彻讲刘邦最近和项羽下棋时不是带着张良就是带着韩信，有的时候两个都带上，被项羽骂老奸巨猾。
李世民讲太平公主在春节期间几乎没动过功课，明日百家书院就要开了今日正拉着上官婉儿帮忙赶作业。
赵匡胤讲昨日李煜跟夫差玩雪却没怎么注意保暖，导致今天染了风寒谢绝面客，自己没了偶遇对方的理由，这才落得一个闲人下场。
很显然，几乎整个忘川都在为明日的复工复学做准备，只剩下他们四个闲散帝王来这空无一人的桃源居打麻将。
直到晚膳时分，身为组局人的刘彻第一个吹响了退场的号角，称自己肚子饿了急需进食，嬴政接过话茬说要回千工苑看看麻将桌的完工情况，李世民表示要去看看太平写完课业没有，赵匡胤也称李煜生病了他不放心一定要去看看。
于是乎，这场莫名其妙凑出来的帝王麻将局，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解散了。
嬴政如自己所言，离开桃源居后就目的明确地前往千工苑，对那些即将送往逸趣社的自动麻将机进行最后的检查，并确认使用说明写得足够清晰易懂。
确认无误后，始皇便想着前往饕餮居用膳，谁知刚一踏出千工苑的大门，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师弟看吧，非就说大王肯定在这千工苑呆着呢。”韩非看着双手还搭在大门上的嬴政，笑着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李斯。
李斯见到嬴政后只是微微弯腰行了个礼：“陛下，斯与师兄已处理好百家书院之事，特来找陛下一道用膳。”
嬴政没说话，只是默认地与二人同行。
“非听说大王今日下午去桃源居打麻将了？”韩非站在嬴政身侧好奇地问道，“大王赢了多少钱？”
嬴政的表情倒是愣了一下：“……没钱。”
韩非：“？”
李斯解释道：“陛下的意思应该是，他们没有打那种要赌钱的局。”
嬴政点头。
韩非有些不可思议：“非还以为大王同武帝太宗太祖他们打的话，钱数应该会挺大的，结果居然没有算钱。”
“朕只是略懂打麻将，并不会计算输赢金额。”嬴政无所谓道，“而且他们似乎也不会，不然也不至于整个下午没有人提这件事。”
“不算钱的麻将局，倒也是新奇。”韩非感慨。
“这不也挺好的，斯听说之前师兄跟狄公还有使君为了制定麻将金额规则可是花了不少心血。”李斯笑道。
“话是这么说，但麻将在现世的文化可谓博大精深，加入金钱也只是更好地计算输赢，激发人打麻将的兴趣，可谓是小赌怡情。”韩非有条有据道，又看向身边这位悲喜不露于面的始皇，“看来之前非教大王打麻将还未教透，不如改日再告诉大王计算分值和钱数的规则？”
嬴政摇头：“不必了，朕并不算喜爱这麻将，今日被刘彻拉出去打也只是闲来无事罢了。”
“师兄怕不是想让陛下学会后，跟你到逸趣社多赢些钱吧。”李斯笑着揭穿韩非所想。
“怎么会呢，非只是看大王竟打了一下午麻将，以为大王终于多了个兴趣爱好。”韩非自是不肯承认，反倒话头一转又撺掇起李斯，“哎师弟，你对这麻将有没有兴趣？”
“师兄……”
嬴政看着步伐慢慢走在他前面的二人，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刘彻却没有如他所言前往饕餮居，而是先去了金戈馆。
不出所料，他在金戈馆碰见了正在整理兵器的卫青，于是便快步走到对方身后，小孩子一般扑到对方背上，捞住对方的肩膀后凑到耳边询问：“仲卿，在干什么？”
“！陛下！”被吓了一跳的卫青在对方的怀里转头，对上皇帝戏谑的眼神后平下了心跳，“臣在整理明日武将们的武器，陛下怎么来了？”
“还不是仲卿不让朕来金戈馆，朕和那些皇帝打了一下午的麻将，结果输了好多钱，太难过了才来找仲卿。”刘彻借着对方不了解真实情况开始卖惨。
卫青也有些惊讶：“陛下……输了很多钱吗？”
刘彻真诚地点头。
卫青已经完全被这张脸所蒙骗，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臣没想到其他几位皇帝那么会打麻将……”
“所以啊，因为仲卿不让朕帮忙，朕才输掉了这么多钱。”刘彻以一通完全没有逻辑的话视图忽悠卫青，“朕就罚仲卿和朕一起共用晚膳如何？”
卫青听闻此结论，先是疑惑，随后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当然可以。”
“晚膳！带我一个！”
霍去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跑到了两人身旁吵嚷道：“我都忙活一个下午了，快饿扁了。”
刘彻倒也爽快：“行，那就一起吧，朕请客。”
卫青笑着戳穿道：“陛下输了那么多钱，还能请吃饭吗？”
刘彻也不尴尬，也很会自圆其说：“输的再多也有的是钱请朕的两位将军大吃一顿的。”
“好耶！陛下请客！”霍去病欢呼。
“让陛下破费了。”卫青温柔地笑了笑。
赵匡胤说是要去看李煜，但还是在这之前拐到了饕餮居，打包了一份相对清淡的食物。
毕竟李煜现在还生着病，想出门去饕餮居也是不太可能了，甚至午膳都是赵匡胤去饕餮居专门帮忙订了一份，让饕餮居的外卖员帮忙交到李煜手中。
至于为什么晚膳是他自己去。
赵匡胤握紧了手中的食盒。
他总得去看看李煜现在的状况，不然他还是放不下心来。
李煜的住所不算远，赵匡胤脚程也算快，不出一会儿就到了李煜的家门口，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敲响了门。
见李煜略带憔悴的面庞出现在门口时，赵匡胤也忘记了此前与李煜间尴尬的关系，忍不住蹙眉关心起来：“怎么穿得这么少就来了？风寒好些了吗？不舒服的话就……”
“官家。”李煜打断了赵匡胤即将到来的喋喋不休，“有什么事吗？”
赵匡胤半句话憋在喉咙里，不知所措地举起了手中的食盒：“朕……我担心你没吃晚饭，所以从饕餮居带了些粥食什么的，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所以我送完晚膳就走。”
赵匡胤递过食盒，但李煜却没有接，而是定定地看着对方面带窘迫的脸，轻微地叹了口气：“官家，我何时说过不愿见你？”
“……啊？”赵匡胤的脑袋宕了机。
“官家，我只问你一句。”李煜用他那与常人不一般的重瞳对上赵匡胤的眼睛，“你今日给我送午膳晚膳，究竟是出于愧疚，还是其他原因。”
李煜的语气平淡，没有质问，但赵匡胤能感受到李煜的认真，自然也摆出了认真的模样：“自然不是因为愧疚，从嘉，你知道的，我……”
“不用说了。”李煜伸出一只手，抵住了赵匡胤嘴，纤白的手指在对方的唇瓣上停驻，面上也带了些淡淡的笑意，“我知道的，元朗。”
“从嘉……”赵匡胤另一只空出的手轻轻抓住了那瘦到几乎只剩骨架的手腕。
“进来吧。”李煜没费什么力气就收回自己的手，拉开门侧身道，“等吃完后，还请帮我将食盒送回饕餮居。”
至于李世民……他也确实去监督太平公主的课业去了，但中途遇到了魏征，于是被抓走去处理公务了。
李世民：同样都是打麻将的皇帝，为什么只有朕还要处理工作？！
【后记】
1、刘彻似乎对打麻将上了瘾，第二日还想约着一起打麻将，于是十分大胆地冲进了咸阳宫妄图像上次那样强拽着嬴政出门。
2、看到咸阳宫内居然也有一台自动麻将桌后，刘彻调侃嬴政居然喜欢麻将到要跟那些陶俑同玩，被嬴政的六合一统轰了出去。
3、被轰出门的刘彻还想找李世民，却一直不见那人的踪影。
4、好巧不巧，刘彻碰到了使君，使君十分好心地帮忙查询李世民今日的行程，发现太宗陛下从早上八点开始就离开了家不见踪影，又查了查魏征的行程发现魏大人一整天都十分繁忙。
5、于是使君劝刘彻放弃，刘彻问为什么，使君表示“太宗陛下应该会用一整天的时间兴奋地跑遍忘川”。
6、不死心的刘彻想去找赵匡胤，好巧不巧在路上偶遇对方，借机询问对方要不要一起打麻将，赵匡胤表示自己要去将昨晚李煜用完晚膳后的食盒还给饕餮居，并且之后还要照顾李煜，无法奉陪。
7、刘彻想不明白，为什么昨晚的食盒要等到今天中午才去还。
8、没约成麻将局的刘彻十分生气，于是前往金戈馆通知卫青准备征战幽冥。
9、使君赶来金戈馆制止了此等行为，于是就“到底该不该扩充忘川版图”与汉武帝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辩论。
10、最终，使君求助了卫将军才险胜汉武陛下，看着刘彻激动的情绪慢慢被卫青平复，使君在心里呐喊“这忘川使君谁爱当谁当老子要辞职”后，又任劳任怨地前往逸趣社处理自动麻将桌的安置和普及问题了。
•写了篇相对轻松日常的忘川同人
•虽然会打一点麻将，但我打的不是主流麻将，也就不在文中详细写麻将的事了
•怎么每一篇都这么多字……（开始反思）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呀！
【扶苏个人向】树犹如此
近日忙里偷闲时翻看史书，突然想给扶苏写点东西，畅想了一下扶苏的现代生活
*基本上是基于史记记载以及相关民俗故事、论文的个人发散，意思是基本上全是我瞎掰的（……）
*有原创人物出没，设定是扶苏在现代的朋友们
*本人才疏学浅，如有错误疏漏之处，还望见谅
*祝食用愉快ww
扶苏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后和朋友一起去西北支教两年，回来读了个研，目前博一在读。
晚上朋友聚餐，追忆往昔时昭明吐槽：“两千两百多岁抹个零头也是二十二岁是吧。”
一杭敲她的头，让她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扶苏笑而不语。
昭明和一杭都是他的朋友，十多年前因...
近日忙里偷闲时翻看史书，突然想给扶苏写点东西，畅想了一下扶苏的现代生活
*基本上是基于史记记载以及相关民俗故事、论文的个人发散，意思是基本上全是我瞎掰的（……）
*有原创人物出没，设定是扶苏在现代的朋友们
*本人才疏学浅，如有错误疏漏之处，还望见谅
*祝食用愉快ww
扶苏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后和朋友一起去西北支教两年，回来读了个研，目前博一在读。
晚上朋友聚餐，追忆往昔时昭明吐槽：“两千两百多岁抹个零头也是二十二岁是吧。”
一杭敲她的头，让她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扶苏笑而不语。
昭明和一杭都是他的朋友，十多年前因为网名、本名都典出诗经而在网上结缘——哦，扶苏当时报的真名是“唐棣”，出自诗经《何彼襛矣》，又称扶栘，据说是类似白杨，也有人说这就是《郑风·山有扶苏》里的扶苏。
取假名取得实在不是很走心，所以大概也不能怪昭明和一杭多想，乃至于真的扒出他就是扶苏。
两个人818风格完全不一样。一杭抽丝剥茧，有理有据地论述，从他住在绥德说到他手上永远带着的一红一白两个玉戒，从他对先秦典籍的熟悉到君子六艺的掌握。而昭明则是：“啊？无父无母，有车有房，你这不男主标配吗？”
当然了，昭明这人满嘴跑火车，说的话不能当真。毕竟他第一次邀请她们去绥德玩，带着她们到扶苏墓前时昭明抱着一束荷花脸上一片空白：“不是，你真是扶苏啊？”
扶苏难得被噎了一下。
所以你之前是觉得在陪我搞行为艺术吗？
扶苏心情复杂。
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愿意与人们产生更密切而长久的联系——现代人实在是太包容了。
他不必担心自己格格不入，也不用在意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的朋友们只会觉得他很酷。
会背《韩非子》？酷！会骑马？帅啊！还会剑技？怎么这么厉害啊！
诸如此类。
总的来说，他的朋友们宽容而友善，最过分的一次也不过是认了他当书法老师，却在得了书法比赛一等奖的三千块钱奖金之后笑嘻嘻地说要敲诈他一顿饭——结果一跨进了她俩预订的包厢门，亮闪闪的礼花轰然炸开，“生日快乐！”
扶苏当时一边捡脸上的亮片一边笑。
他早已遗忘自己真正的生日，当初登记信息的时候随手填了当天日期六月二十，结果不知道一杭和昭明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某地会在农历六月二十祭奠扶苏，从此年年农历六月二十跨越山海而来为他庆生。
虽说他偶尔会怀疑是因为农历六月总是在暑假，这俩就是找借口出来玩。
他们去内蒙跑过马，到北京看过阅兵，去夜爬泰山，在三亚看过海，到新疆看过雪，他们甚至还一起去参观过秦始皇陵。
参观秦始皇陵这件事甚至是扶苏主动提起来的。
扶苏也是很久之后才突然意识到，在这么多年间，在一杭是个历史爱好者的前提下，出于好友间微妙而体贴的心思，一直没人提要到陕西旅游这件事。
他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一杭和昭明都很惊讶，“我们还以为……嗯，你会比较介意。”
他在墓前放下一束向日葵配茉莉，挑了挑眉，故意问：“我介意什么？”
在嬴政和扶苏父子关系如何这件事上，一杭和昭明持相反意见。
昭明觉得，能因为一句话动怒让儿子滚去上郡的父子俩关系能好到哪儿去。
一杭摇头。昭明家家风开放，家中永远热热闹闹的，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值得拍着桌子高低声一场，吵到最后绷不住笑场，又亲亲密密地黏在一起，根本没人会因为家人几句无伤大雅的冒犯生气。她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乃至于将吵架视为一种生活中平常的乐趣。
但一杭家不同，她和她爹性格都比较冷淡，常年处于一种半生不熟的状态，很多时候比起父女，更像是上下级。然而一杭却从来不会质疑她爹对她的爱——不提其他，对于她爹这样一个生性严厉、习惯了说一不二的人来说，能够坐下来仔细听她的想法已然是一种极真诚的爱的表达。
她是从这个视角来看待“数直谏上”的。
以她的经验来说，孩子敢于向父母提出批评和建议，至少亲子关系是比较亲密和平等的。另一方面么……“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馀年矣”这句记载，莫名让她想起每次她爹被她气狠了就板着脸自己去楼下找她干爹干妈搓麻将——眼不见为净，她爹是这样说的。
至于扶苏本人什么想法？
“我和我爹除了关系不好的时候，关系都挺好的。”扶苏说这话时表情很诚恳，然而一杭和昭明都一脸无语，觉得他说了句废话。
她们似乎认为这是某种婉拒，从此基本上不再提这个话题。
虽然扶苏自觉没说假话，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避讳的，但是来自友人的关心总是让人心暖的。
更何况他们仨其实都挺忙，中学忙学业，大学忙比赛和社会实践，后来忙工作的忙工作，忙考试的忙考试，结果现在兜兜转转，大家又都在忙学业了，可以说毫不意外的，三人小群里常年充斥着各种哀嚎（以及咒骂），其实很少有闲暇聊这些话题。
说起学业……
“那枝柏枝你还带着啊？”扶苏含笑问道。
昭明高三时有段时间诸事不顺，精神极度紧绷，每天情绪像在坐过山车，用后来她自己调侃的话来说叫路过条狗都得被她踹两脚——这里的狗是指她高中班主任。
昭明自己也很受不了，天天在小群里嚎，问扶苏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她驱驱邪。
扶苏说我们能搞点唯物主义吗，而且你这也不关驱邪什么事吧。
结果最后他还是从自己庙前折了一枝柏枝亲自送到了昭明家里。
从那以后昭明觉睡得也安稳了、心情也好了、气色也红润了，高考更是超常发挥。
昭明坚持认为是柏枝给她带来了好运，取了一截晒干磨成粉后做了个小香包一直随身带着，剩下的一直插在书桌的花瓶里。
但是扶苏和一杭都觉得还是她爸妈坚持每周末给她请假补觉起的作用更大。
不过能带给昭明一点心理安慰也是好的，就随她去吧。
“带着啊。”昭明咬筷子，笑了。
其实与其说她信柏枝带给了她好运，不如说她珍惜扶苏为她折枝的心意，珍惜一杭对她的关心，珍惜父母对自己的爱护。
毕竟扶苏本人这个运气吧……她不好说。
当初听说有人找扶苏求长寿和平安的时候，别说她了，就连一杭都觉得很一言难尽。
不说他人生中最后的死局，就他们经历过的事情来说，旅游落地下暴雨、嘉陵八月天气晴、新疆沙漠沙尘起、夜爬泰山看阴云。
讲句公道话，出门旅游次数多了，碰上点意外状况也是在所难免。无非就是，他们碰上意外的次数多了那么……一点点。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昭明还假装深沉地凝视着窗外的大雨跟他开玩笑：“虽说有降雨的职能……你这也没必要吧。”
扶苏把热咖啡放在她和一杭面前，已经懒得解释，随口胡诌：“我只能保佑别人，不能保佑自己呀。”
一杭举起咖啡敬他：“运气守恒定律。”
扶苏也跟着举杯，无奈地笑笑。
然而除去天灾之外，人力所能及之处，扶苏自觉运气都称得上不错。
支教学校的孩子们淳朴又努力，在村子里种下的小树虽然几经波折，仍在新春里颤颤巍巍抽出了新芽。
昭·养啥死啥·植物杀手·明说他不愧是拥有汉楸唐柏的柏枝大王、扶桑神木，果然是极品木灵根。
扶苏哭笑不得：“那又不是我种下的。”
而且扶桑神木又是怎么来的啊？因为有人考证说扶苏、扶桑和扶疏都是同义吗。
昭明目移。
扶苏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真要计较称呼这回事那得从刚熟悉起来时她们叫他小白杨计较起了。
偶尔他们这群损友也会开玩笑，说小白杨没报中传成为小白杨，倒是远赴西北种下了白杨。
一杭有时候思绪飘忽，觉得命运就是不断重复的韵脚。
山上的扶苏被大秦的水滋养长大，却成为了点燃天下的薪柴。
这该怎么算？兰因絮果？还是沧海桑田？
都不太准确。
世事浮沉非人力所能干预，唯独确定的一点是，从过去到现在，扶苏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也就够了。
就像他自己给校辩论队的学妹学弟们寄语时所说的那样：“人生就是大步朝前走。”
昭明和一杭也见过扶苏打辩论赛和做演讲，永远从容不迫、神采飞扬。他从迈步上场起就自然而然地吸引全场的目光，说话时语气不疾不徐，娓娓动人。昭明小声跟一杭咬耳朵：“……我算是知道何为信人而奋士了。”
这样言谈举止之间总是自信、从容、坚定的人物，总是很容易说服别人的，尤其当他的目光长远而准确的时候。
然而她当面对扶苏说的是：“你不当老师简直可惜了。”
结果后来扶苏真的支教去了。
昭明：“……”
扶苏支教那两年干得不错，或者说，做得相当好。昭明和一杭去接他的时候，扶苏正被一群或哭或笑的红眼小孩子们团团围住，旁边还站了不少大人。见到她们来，扶苏无奈地笑笑：“劳你们等一下。”
这一等就是小半天。
直到日头渐盛，大家不忍耽误扶苏回家，这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期间昭明和一杭看着他们每人排着队给扶苏送礼物， 不约而同想起那个故事：扶苏死，士兵每人脱下一只鞋装上土，仅限每人一次，就堆起了庞大的墓堆。
……真好啊。
她们不由得微笑起来。
虽说说起墓堆这个事情她们第一反应其实会是扶苏奇妙的吸鸟体质。
或许是因为“秦储荒丘噪暮鸦”，或许是因为鹑觚县名起源的美丽传说，总之扶苏确实很招百鸟喜欢，还因此收获了一帮“死乞白赖”的观鸟人朋友，每逢闲暇时光，少不得要被骚扰一通。
哦，偶尔还会被搞cos的朋友拉去当背景板（指站旁边引鸟）和动作指导使，因为特别会拍战损和神鬼氛围小有名气。
最出圈的一次是他们的拍摄花絮，扶苏上场指导怎么横剑自刎，怎么调动情绪，怎么哭得好看，仰头时泪水划过泪痣的那一幕让他被网友评为全网最会拍自杀戏的历史博主。
昭明和一杭：……
昭明和一杭：…………
昭明和一杭：………………
这合适吗。
这对吗。
扶苏本人觉得还行。
“……果然是个务实的实用主义者啊。”
一杭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
扶苏笑眯眯起身给她捞了一勺菜，一杭连忙拿手挡住了碗，“哥，真吃不下了。”
一杭试图祸水东引，结果扭头往旁边一看：“……昭明人呢。”
扶苏原模原样地放下勺子：“刚才结账去了。”
一杭点点头拿起包：“那走吧。”
昭明快步走过来，笑嘻嘻的：“要不要去看电影？”
“可以啊，走吧。”扶苏伸了个懒腰。
End.
碎碎念：
［1］有关扶苏的年龄：根据马志亮《秦礼仪研究》的推论，最迟从秦惠文君开始，秦君应当是虚龄22，实龄21岁时行冠礼，而以“冠而生子”的礼制传统，扶苏最早也应该是在嬴政加冠的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237年出生的，死时最大也不过二十七岁，所以故事开头小树的年纪是二十八。不过也不一定对，只是一个推论而已。
［2］我最近很在意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大家好像都默认嬴政爱扶苏。虽然好像有点无厘头但是我确实很在意这个。
想了一下，一来扶苏是长子，他的出生意味着嬴政有了继承人，政治稳定性大大提升，对他的权力稳定是很有利的——另外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扶苏不大可能出生在嬴政加冠前；
二来扶苏这个名字真的太美了，典出诗经，寓意也很好，放眼整个中国历史都算得上是独一份儿的漂亮名字，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尤其跟将闾、高、胡亥一对比（……），搞过oc的都知道，虽然有发挥不稳定的情况，但是通常来说越喜欢的孩子取的名字就越好听，为了给喜欢的孩子取个好名字书都要翻烂；
三来根据史记记载“始皇三十七年……始皇有二十馀子，长子扶苏以数直谏上，上使监兵上郡，蒙恬为将”，“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馀年矣”，这两个记载我觉得其实是不冲突的，并且莫名透露出一股子经常把扶苏扔给蒙恬带的疲惫感（），扯远了，也就是说扶苏参政是非常早的，“十有馀年矣”，就算按十年算，扶苏也是从十六七岁就开始参与军政了，哪怕按扶苏死时三十岁来算也是二十之前就开始参政议政了，更别提根据目前的资料来说的话，扶苏很有可能是众公子里唯一一个参与朝政的……另外上郡真的还蛮重要的，离咸阳也不远，蒙恬也很受信重，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把扶苏监军这件事理解为逐出权利中心。
［3］关于扶苏在民间传说里的形象：扶苏在民间故事里的职能比较丰富，百姓们啥事儿都喜欢来拜一拜求一求，出现频率比较高的是辟邪和求雨，都还挺重要的，突出的性格特征分别是正直和仁慈。
算上其他零零总总的，如果让我来总结的话我会用“刚柔并济”。
［4］不太清楚名字的五行属性具体怎么看，但扶苏这个名字怎么看都应该是木，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论，水生木，木生火。秦为水德，汉为火德。从这个视角看也还挺有意思的。
［5］两个朋友名字的由来：分别出自《诗经·大雅·既醉》“君子万年，介尔昭明”和《诗经·卫风·河广》“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6］扶苏和神鬼志异这类东西还蛮有缘分的，虽说历代名人在民间传说里大多会带点神异成分吧。
我记得有人考证说“扶苏”“扶桑”“扶疏”都是同义，那大概是以神木为名，多少带点灵气吧。不知道大家普遍猜测扶苏母亲是楚国人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感觉楚国在现代人的印象中就是和山野精怪很亲密嗯……
心情是宝宝你是一株小树……
［7］以及不知道为什么扶苏在我心里是有点“神木无情”的意思在的（？）这里的无情是“博爱”的意思嗯……
可能是因为他上谏和自杀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我喜欢扶苏很大程度上就是欣赏他在这两件事上体现出的勇气。无论是作为秦的子民，作为朝臣乃至于作为人子，我觉得他都是赤诚的、无私的，是一个非常实际并且无我的视角。
总之先这样仓促地结尾了……
看论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