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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乐炖梨

【まふ奏】渴肤症

*全文3.5k字,同居设定,默认已婚(?

*是mfkn,左右有意义

*非常无脑的甜饼,单纯想看她俩贴贴🥰


-


春季的夜晚尚带着些寒气,街上格外的安静,便利店的自动玻璃门徐徐打开,少女提着透明塑料袋走出门外,拿出揣在卫衣兜里的手机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回复消息。


她垂眸收好手机,沿着熟记于心的路线走回家,拿出钥匙拧开了门。


客厅里一片漆黑,奏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看向卧室那扇紧闭的门,随手就把塑料袋放在了一旁,走到卧室门前,吸了口气走进去。


狭窄的房间内,昏暗的灯光仅能笼罩角落一隅,真冬还没有睡醒,堇紫的长发散在枕旁,看起来很是疲倦的样子。...


*全文3.5k字,同居设定,默认已婚(?

*是mfkn,左右有意义

*非常无脑的甜饼,单纯想看她俩贴贴🥰




-


春季的夜晚尚带着些寒气,街上格外的安静,便利店的自动玻璃门徐徐打开,少女提着透明塑料袋走出门外,拿出揣在卫衣兜里的手机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回复消息。


她垂眸收好手机,沿着熟记于心的路线走回家,拿出钥匙拧开了门。


客厅里一片漆黑,奏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看向卧室那扇紧闭的门,随手就把塑料袋放在了一旁,走到卧室门前,吸了口气走进去。


狭窄的房间内,昏暗的灯光仅能笼罩角落一隅,真冬还没有睡醒,堇紫的长发散在枕旁,看起来很是疲倦的样子。


看着她的睡颜,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实习医生工作的第一天一定很累吧?不知道她今天又遇到了什么事,又碰见了哪些人…


还是暂且先不要想那么多吧。


按照惯例,现在是写歌的时间了。


奏在床沿弯腰给她认真地掖了掖被子,想要转过身回到电脑面前时,手腕却被轻柔的力道松松握住。


“…奏。”真冬声线微哑,抬眼看着她。


或许是这个角度逆着光,她的视线还定在清瘦的腕骨上。


“啊,你醒了。”奏朝着她牵起一个浅淡的笑容,“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真冬说。


那只手还是没有放开。


奏站在原地,语气温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真冬可以给我说…我马上要开始作曲了。”


半秒后,真冬视线上移,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少女的双眸,平静地看着她:“可以在这里陪着我吗?”


“嗯…?”奏愣了愣,随即小幅度地点了两下头,回答她道,“可以。”


……是意想不到的要求呢。


真冬默默撑起身,无言地盯着她,半晌才开口:“那就,靠过来吧。”


“…?”


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往前走了两步,停留在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整个身体重心不稳地向前倾,一瞬间便落入真冬的怀里。


就这么顺势坐在了真冬腿上,纤细的腰身被双臂环住,奏脊背发僵,不知所措地被她抱着,指尖茫然地攥紧真冬的衣袖。


“怎么了吗?”奏问,“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吗?”


真冬否认道:“不是。”


“这样啊。”奏放轻声线,“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什么烦恼,我会尽力帮你分担的。”


沉默了会,真冬简洁明了地挑明了意图:“我只是想抱着你而已。”


“……”


她又问:“不可以吗?”


奏莫名有些慌张,摇了摇头:“…不是的。”


耳根也莫名红了起来呢。


这样清癯、没有多少重量的身体能够很轻而易举地抱在怀里,柔顺的银白色长发自然垂落,真冬用手指慢慢梳着奏的头发,殊不知对于奏来说,这样亲昵的距离简直是犯规。


即使是这样,内心也好似一方不见底的深泓,什么都感知不到,所有的喜怒哀乐如落石般沉入池底,最后连涟漪也被吞噬殆尽,只剩下惯常的理性与淡漠。


她们的关系很奇怪,不像朋友,也不像爱人,那到底算是什么呢…


忽然,真冬想要印证什么东西一样,她双指握住眼前少女的下颌,略带着些强制性地让奏低下头,接着自然地用手摁着她的后脑勺,完成了这个吻。


“真…冬…?”


奏脸色因为缺氧微微泛红,她开口轻吸着气,不过两秒,整个身子又被迫地低下迎接着亲吻,脑内顿时被空白的画面所侵占,思绪乱成一团糟。


吻毕,看着气息紊乱的奏,真冬长睫颤了颤,用手别过几缕垂落下来的散发到耳后,望着她通红的耳垂。


她平淡地说:“我喜欢你,奏。”


“啊…嗯。”奏眨了眨眼,似乎是不知道这时候该做出什么反应一样,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普通的恋人在这个时候还会做什么呢?


真冬认真地想了想,又紧紧抱住了她,趁着时机自然而然地牵到奏的手,顺理成章地十指紧握。


嗯,是该这么做的吧?


——毕竟看到奏的表情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个。”


“怎么了?”


奏另一只手掐着掌心,她缺乏信心地抿了抿唇,想了很久才弱弱地问:“真冬也…喜欢我吗?”


真冬没有迟疑:“嗯,喜欢你。”


“……”


“我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感觉。”她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紧握住奏的手,缓缓说,“但是我需要奏陪在我身边,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你,这个…算喜欢吗?”


奏点了点头。


“不是说要作曲吗?”


“可是……”


这么抱着,她该怎么起身?


“等等、诶??”


于是,整个人被抱起来了,真冬想了想姿势,自己坐到电脑面前的椅子上,又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实在是太羞耻了吧,奏这么想着,睁大了眼睛。


真冬毫未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面不改色地说:“开始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宵崎奏:“……”

宵崎奏:“???”


可是这样她完全没办法专心作曲啊??在这样过分暧昧的肢体接触下,无论是谁在工作中都会严重分神的吧?!


见她没有动作,真冬不明所以地问:“发生什么了吗?”


奏双颊染上淡淡的红晕,轻咳了两声:“这样的姿势,会很麻烦。”


“你想要换个姿势吗?”


“……”


问题根本不出在这里吧??


朝比奈真冬陷入了沉思,大约过了半分钟,奏只得投降:“抱歉…真冬,我有点饿了。”


“这样啊。”真冬说,“那没办法了。”


她们两个人都不会做饭,平时的生活起居处处都是难题,有时候靠外送服务,有时候也靠从超市来可以轻松解决饮食问题的速冻产品。


刚好今晚奏去超市买了杯面,只能吃那个了。


本以为问题就能这么解决的,没想到真冬依旧把她抱了起来。


这次是单手抱,只有一只手箍住腰身,奏没什么安全感地只能环住真冬的脖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要吃什么口味的杯面?”


“…都、都可以。”


真冬从放在餐桌上的塑料袋里随意拿起一个口味的杯面,一只手拿着杯面,一只手抱着奏走进了厨房。


…简直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人在家里做这些事啊喂?奏满头雾水。


“真冬…你要一直抱着我吗?”奏问。


“不行吗?”


“……”


每次带着这样单纯无害的语气问,一时都没有理由拒绝她了呢。


“我只是想抱着你而已。”真冬重复了一遍刚才在卧室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说,“你答应我的。”


“…好吧。”


奏只能保持着这样羞耻的姿势被真冬抱着,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泡好了面。


这次,不出所料,奏又坐到了真冬身上。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热气腾腾的杯面:“一定要这样坐吗?”


真冬“嗯”了一声:“我喜欢这样。”


喜欢…吗?那么,只要能让她开心一点,这样也是无所谓的吧。


漫长难捱的五分钟过去,杯面盖子被揭开,氤氲的水蒸气顿时上升到了空气中,奏的手有些发颤地握住塑料叉子。


心跳加速得异常,因为紧张,呼吸的节奏也完全乱了,还能感受到身边人传来的体温和衣服布料柔软的触感,连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气味。


可恶,连吃饭都成了一件难事啊。


“我喂你吧。”


真是每一句话都会让奏吓一跳的程度。


奏没有反抗,于是真冬接过她手里的塑料叉,认真地卷好面条,在空中慢慢地晃了晃,消散掉热气之后,再小心翼翼地喂到奏的嘴里。


不得不说,她好像确实很喜欢这么做。


一口、两口,奏终于在心跳之下吃完了这碗杯面,每一口都是对她的考验。


在这样的状况下,谁都没有办法保持冷静吧?地球上大概也只有朝比奈真冬一个人能这么镇定了…


不知不觉,体表的温度也逐渐上升,她艰难地呼吸着,真冬又在耳边说:“吃完了吗?”


“嗯。”


真冬很快便处理好了剩下的垃圾,见灯还亮着,遂把厨房的开关摁下,将灯光熄灭。


当然,奏还是被抱着的。


“现在要干什么呢?”真冬问她。


奏几乎快丧失自主思考的能力了,脑袋里乱成了一锅浆糊,含含糊糊地从嘴里说出几个字:“或、或许都可以……”


“时候不早了呢。”真冬说道,“今天要早点休息吗?”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


——那就当是默认了吧。


她就这么全程脸不红心不跳地将人一路抱到卧室有些逼仄的床上,奏很小一只地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耳朵红得要命。


真冬歪了歪头。


还想要更多拥抱…她就这么睡了吗?


有点可惜。


接着,她唤道:“奏。”


奏侧着头,声音闷闷的:“…嗯。”


“今天可以…那个吗?”


“??!!!”


奏呆呆地扭过头来看着真冬,两人无声地对视了长达十几秒的时间。


真冬躺在她身边,握住奏的手。


这件事在普通情侣的范畴之内吧?她们的关系已经算是在交往,所以,做这个也不算过分吧,她想。


奏又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很难得呢,看到奏害羞的样子。”


奏反射弧很慢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害羞,更加茫然地沉默了一瞬:“…我平时是怎样的?”


“很温柔。”真冬语气平缓,“现在也很可爱。”


“诶…”


“怎么了吗?”


奏摇头,慢吞吞地说:“只是…真冬很少这么说我。”


“谢谢你愿意陪在我身边。”真冬勾起一个极淡弧度的笑容,“奏。”


奏也随之回以笑容:“我很荣幸,真冬。”


“所以…”


“嗯?……”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倏忽间便闭上了嘴,缄默不言。


“不说话了吗?…那就是同意了。”真冬想了想,“我开始了?”


奏慌乱地抓住她的手:“你、你明天的工作呢?”


真冬语气平静地说:“那个不要紧,我可以请病假,不会发生什么的。”


“…好吧。”


还真是拿她没办法啊,奏想。


真冬一手轻轻抚摸着奏的脸庞,沿着轮廓逐渐往下,抑制不住地封住了她的呼吸。


在难捱的长夜偶尔犯规一次,当个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吧。


至少此时此刻,两颗心紧紧相连在一起,只要有着这份无可替代的情感,总有一天,那个名为“诅咒”的枷锁也会就此斩碎,从此不再于麻木的樊笼中迷惘。





-全文完-


最近磕得非常上头 悲伤地发现粮太少了于是来摸点 不嫌弃就好啦🥰



栖西

【邮画】走丢


你是我生命中的变数。——潭石《皮囊》



*嗜睡症贵族少爷x邮差,1w+



1
瓦尔登家的猫咪走丢了,听说瓦尔登少爷的魂也跟着一起走丢了。


瓦尔登家族是这个小镇上财富和权势最大的家族。他们四处张贴寻猫启示,还找上了镇上的邮差维克多,让他在送信的时候帮忙四处转告。


“那是一只姜黄色的小猫,其实是艾格捡回来的流浪猫。实在找不到的话,看见相似的也可以冒充一下。”


连瓦尔登夫人都亲自来了。她将一封厚厚的信封递给维克多,叮嘱:“就拜托你了。”


于是维克多知道了,那个从未离开瓦尔登家别墅的小少爷的名字叫艾格。


艾格少爷一直是镇上的谜。因为他从来不出门,画的画又...


你是我生命中的变数。——潭石《皮囊》



*嗜睡症贵族少爷x邮差,1w+



1
瓦尔登家的猫咪走丢了,听说瓦尔登少爷的魂也跟着一起走丢了。


瓦尔登家族是这个小镇上财富和权势最大的家族。他们四处张贴寻猫启示,还找上了镇上的邮差维克多,让他在送信的时候帮忙四处转告。


“那是一只姜黄色的小猫,其实是艾格捡回来的流浪猫。实在找不到的话,看见相似的也可以冒充一下。”


连瓦尔登夫人都亲自来了。她将一封厚厚的信封递给维克多,叮嘱:“就拜托你了。”


于是维克多知道了,那个从未离开瓦尔登家别墅的小少爷的名字叫艾格。


艾格少爷一直是镇上的谜。因为他从来不出门,画的画又那么漂亮。瓦尔登家曾经办过艾格的画展,维克多有幸去参观了。只是他感觉,那些画的颜色都灰蒙蒙的,很多都是描绘从同一扇窗子里看到的空荡荡的景色。


成天看着一扇一尘不变的窗户有什么意思呢。所以艾格一定是不开心的。现在猫咪又丢了,肯定更伤心了。


“您有见过一只姜黄色的小猫吗?大概长这样。”


一边送信和包裹,维克多一边挨家挨户敲开门,拿着照片笑眯眯地询问着。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个脾气好、长相温柔英俊的年轻邮差,也乐意回答:“抱歉,没有哦。”


“见过。”


敲门敲到最后一家,是镇上最阴沉的诺顿。诺顿是搬来这个镇子的,传闻说只要有钱他可以做到一切事情,告诉你一切诀窍。


脸上有烧伤的诺顿面无表情:“被车碾死了。”


维克多倒抽一口冷气。


“诺顿,你确定?”他小心翼翼地问。


“那不成我把它吃了?碾成一摊血淋淋的东西,打扫起来麻烦死了。”


诺顿的屋子是灰色的。灰色的墙壁灰色的栅栏,带给人压抑的感受。他像个无情的死神,宣判着死亡这一永恒不变的事实。


“好的,谢谢。”


那个没见过面的小少爷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伤心的。维克多能理解,毕竟如果自己的威克出意外离开了,他肯定也一样痛苦。


“那你知道哪里有和那只小猫一样的猫吗?”事到如今,只能思考补救措施了。


“没有两只一样的猫。”诺顿的眼神犀利。


诺顿.坎贝尔刚搬来这个镇子不久,脾气阴晴不定,大家都不敢招惹。真不知道问了一句“一样”又踩中了他的哪个雷点。维克多维持着笑容:“就是长得差不多的猫。”


“哦。我可以帮你看看,不过要有报酬。”


“没问题的。”维克多递过瓦尔登夫人给他的厚厚信封,诺顿那双漆黑的眼睛亮了亮,“好的。我会办。”


2
维克多抱着诺顿给他的那只姜黄色小猫,忐忑不安地按响了瓦尔登家的门铃。


“是邮差葛兰兹先生?还专程把少爷的猫送来了。您快请进!”引路的管家领着他上楼,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


一个女仆探出头,和管家低声交谈几句,点点头后看向维克多:“葛兰兹先生您好。请进吧,少爷刚醒。”


他们一口一个葛兰兹先生叫得维克多浑身不自在。他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邮差而已。


维克多小心地推开门。


“请问,这是你的猫吗?”


宽敞的卧室里摆设着昂贵漂亮的家具。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年正坐在床上揉眼睛。他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和一头棕色的齐肩发,发尾鬈得很漂亮,和瓦尔登夫人一样。一个女仆正用红色的缎带为他束发。


这个苍白的少年好像出奇地喜欢红色。毕竟窗帘、桌布和床下的拖鞋都是红色的。然而红色只能更加衬托出他的苍白,而变得不再热情似火。


少年愣了一下,视线将维克多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这才看向他怀里的猫咪。


“可以麻烦抱过来一点吗?”


少年开了口,温柔好听的声音流淌在空气里。他的头发已经被女仆绑好,一个漂亮的红色蝴蝶结缀在脑后,显得格外可爱。


维克多的脸红了一红:“好的。”


女仆已经告退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少年拍了拍床沿:“来,直接坐,看起来你不太喜欢这些繁杂的礼节。”


“还好。”维克多咬着下嘴唇,拘谨地笑着,自己不敢坐下,就把洗得干干净净的猫咪放到了少年拍过的地方。


“不用这么紧张。我叫艾格.瓦尔登,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少年的脸色很苍白,但笑起来很好看。像是在薄薄一层搪瓷上刻刀雕刻出的作品,美丽而脆弱,让维克多感到眩晕。


“维克多.葛兰兹。”


“那就谢谢维克多帮我找回来生姜。”少年伸手把小猫抱在怀里,弯着那两汪蔚蓝的湖水,“以后常来玩呀。”


3
艾格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煎蛋,烦躁地说:“为什么又送来?我说了不想吃。”


“夫人说不吃的话身体受不住,所以今天少爷必须吃点东西。少爷想吃什么?吩咐厨子给您做。”女仆恭敬地回应。


“不,都撤了吧。”艾格将绑头发的红缎带绕在手指上,皱眉盯着自己苍白的指尖被勒出红痕,“母亲那边我会解释。我要睡觉了。”


“就是这样了。”女仆一边帮着瓦尔登夫人打理头发,一边叙述完,“少爷最近好像不是很开心。”


女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发上饰着的珠宝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的眼睛却是暗淡的,好一会才收起脸上的愁容:“猫也没法逗他开心?有什么办法吗?”


“上次那个邮差来的时候,少爷好像很开心。”旁边的女仆小心地道。


“那就邀请他来这里吃晚饭。”


维克多认为,“明天来”“以后来”这样的客套话自己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所以送回那只冒牌货小猫以后,他照常过自己的日子,早起,送信,喂狗,养花。


镇上的老婆婆家里添了三只小羊羔,有一只最漂亮的雪白的特别瘦弱,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站起来。这忽然让他想起苍白的艾格。


“我可以去问问诺顿,看他有没有办法。”他这样告诉一脸担忧的老婆婆。


“别了,这只小羊就送给你了吧。我也没精力去养大它,你可以用奶瓶给它喂奶。”


于是抱着小羊回到家的维克多发现了站在自家门外的瓦尔登家女仆。他礼貌地问:“你好,有什么事吗?”


“夫人邀请您来瓦尔登家共进晚餐。并且嘱咐我一定当面带到这句口信。”年长的女仆笑起来,“葛兰兹先生家真是生气勃勃。”


爬满粉色牵牛花的篱笆里是自己制作的狗屋,还有一畦畦菜地,开垦的花圃里花朵点缀在青草间。小小的院子满是造访的蜜蜂和蝴蝶。金色头发的青年笑起来单纯阳光,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羊羔。


这一定会是个很好的朋友。女仆对维克多的好感和赞许已达巅峰,她如此想着。


“……谢谢。但我可能,不那么擅长社交,也不懂礼仪……”维克多挠挠头,“所以……”


“没关系的,您来就是了。夫人一定会很喜欢您的。”


晚宴上维克多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却发现瓦尔登家的人都没有刻意打扮,都穿着比较家常的服装。显然是特意关照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身份的人。这让他感到温暖。


维克多给瓦尔登夫人带了一束盛开的茉莉,给瓦尔登老爷带了父亲旧藏书中比较珍贵的一册,给瓦尔登小姐——艾格的妹妹带了亲手缝制的布娃娃的新裙子。


艾格的妹妹立马就粘上了维克多,吵闹着要这个和善英俊的大哥哥抱。


艾格最后从楼上下来,他接过维克多做的笔筒,脸颊浮着快乐的红晕:“很漂亮。妹妹,别太粘着维克多哥哥了!”


“可是我喜欢维克多哥哥!”小女孩朝着哥哥举起自己有了新衣服的布娃娃,“维克多哥哥做的!”


“真是心灵手巧的孩子。”瓦尔登老爷夸赞着,“早就听镇上的人们说起小葛兰兹非常能干,而且乐于助人。


维克多被夸得脸红。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艾格,后者正淡淡地笑着。于是维克多的脸更红了,一心想着怎么才能开饭缓解自己的尴尬。


还好,终于开饭了。


“真是个愉快的夜晚。”


不顾女仆和家人的阻挠,艾格坚持独自把维克多送到宅邸大门口。夜色里,他仰起漂亮的脸,眯着眼睛笑道,“还望维克多哥哥常来拜访。”


他用的是自己妹妹对维克多的称谓,神情狡黠又调皮,倒是减少了不少病态的脆弱,稍微有了这个年纪男孩子的样子。


“……”没经历过大场面的维克多说不出话,红着他红了一晚上的脸,终于因为对自己嘴笨的埋怨伸出双手捂住了脸。


“晚安。”艾格说。


4
艾格的妹妹是真的非常喜欢维克多。她小维克多八岁,一旦没课就偷跑出来,趴在维克多家窗户上敲窗玻璃。她甚至还把自己午餐的火腿省下来喂威克。


作为回报,维克多给她的布娃娃缝了很多新裙子。顺便帮她把在蔷薇花丛里划破的裙子也补上了,照顾艾拉的女仆还专程前来感谢维克多。


“你哥哥怎么不来呢?”


陪着小艾拉玩的时候,维克多看着那相似的蓝眼睛和棕色头发,总是会想起艾格,于是就随口问一些和他相关的问题。


“他们说哥哥生病了,不能到处乱跑。”


艾格也就小自己一两岁吧?那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幢房子吗?维克多于是很担心,用草编蝈蝈笼子时会多编一个让艾拉带回去。


“你哥哥的画画得很漂亮。”


“对呀,哥哥的老师说哥哥非常有天赋。但是哥哥一天到晚都在睡觉,好像永远睡不醒的样子。”


于是维克多就以这种方式,了解了关于艾格的很多事情。他时常让艾拉带一些开得正好的花给艾格,还有带鱼贩卖剩下的新鲜的小鱼给生姜。


而对于虽然只见过两次,但是同样对维克多有好感,却无法见到维克多的艾格来说,几乎每一天都看着艾拉拿着维克多做的小玩意回来,自己却无法离开这里一步的感觉,真是无比糟糕。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天天在野地里乱跑!”


病中的他本来脾气就差。终于有一天,艾格忍无可忍,一把扯下刚回来的艾拉头上的花环,怒气冲冲地扔在地上,“真是太没有规矩了!”


“不要扔!那是维克多哥哥给我编的!”艾拉尖叫着,哭着去捡。


这句话显然让艾格更生气了。


“你给我马上离开我的房间,女仆,把地上那堆烂花扔掉!”


艾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跺脚尖叫:


“维克多哥哥天天问我你的事情,下次我一定要告诉他你老是对我乱发脾气!”


维克多天天问艾拉自己的事情?


他失神地看着艾拉捡起花环冲出门,忘记了发脾气的事情。生姜适时地跳上床,蹭他的手心。


床头的花瓶里插着的正是艾拉昨天带回来的栀子花。四月的春天,外面的阳光温煦不燥,和书上说的一样,正适合郊外踏青。


5
“哥哥对我发脾气了,我不要回去!我要和维克多哥哥一起!”


维克多被眼泪汪汪的艾拉抱着,小姑娘诉苦道。


“哥哥不能出门,所以心情不好。”维克多不自觉地帮艾格说话,“他也才十九岁,一定也渴望着出来玩。”


“但是哥哥扔了你做的花环!”小艾拉嘟着嘴。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活泼的艾拉笑起来或者扁着嘴,维克多都会不自觉地去联想艾格做这个表情的样子。


结果艾拉嚷嚷着不回家的那天,他们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艾格亲自按响了维克多家的门铃。


“你来干什么?妈妈说你不可以出门!”


“你管我来干什么?”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拌嘴的维克多却想着,艾格皱眉的样子也很可爱。他吹了声口哨,威克就朝着艾格扑闹起来。那个板着脸的小少爷一下子笑起来,抱住了黄色的狗狗。


就这样,维克多很快哄好了两个相互都不搭理的瓦尔登。三人和小羊玩,艾拉甚至薅光了维克多新种的蔬菜去喂小羊。他们还折旧报纸,做成三角小帽戴在头上。艾格不管学什么都很快,维克多只口头讲了一遍过程,他就能拿着铁锹站在院子里除草了。泥土弄脏了艾格精致的衣服,一向有洁癖的他却丝毫没注意到。


但是,生病的艾格似乎很容易累,没玩多久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维克多伸手扶了他一把,才发现艾格是真没了力气,整个人都软了。


艾格靠在维克多身上,漂亮的上下睫毛慢慢地合上:“好困……”


两人并排坐在地板上,艾格戴着花环的头依在维克多肩上。艾拉还在和小羊玩耍,夜色慢慢地降临,夕阳的光辉从窗子里透进来。


艾格的头发都玩散了,那根红绸带就系在白皙的手腕上。艾格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拖着困倦的声调,慢慢地说:“第一次来,没有给你,带礼物……”


“没事。”维克多赶紧说,“你好好睡。”


艾格却强撑着睡意,把那根红绸带从手腕上解下来,小心翼翼地系在了维克多的手腕上:“……好了,我以后还来玩……”


后面的日子对艾格来说就好过多了。他时常吵着和艾拉一起离开屋子去维克多家里。因为他每次回来都会精神几天,饭也吃得香,画的画也不再是以前灰暗的色调而明亮了许多,老爷和夫人也就默许了这件事。


对于维克多来说,这条红绸带还在熟悉的镇民间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他们从他手里接过信件和包裹,笑得十分奇怪:“女朋友送的啊?”


“不是!是朋友!”维克多总是红着脸回一句,尽管所有人都是一脸的不相信。


春天他们三个一起编花环、跟着维克多学用柳叶吹口哨,夏天维克多会在井水里冰好西瓜,和艾格一同看着艾拉不知疲倦地顶着烈日捉蝴蝶。秋天维克多种的果树上苹果熟了,他们啃苹果,满镇子帮着割麦子,比赛谁捡了最漂亮的树叶。二十岁的维克多对于这些都没什么感觉,但是他发现,艾格虽然十九岁,心性却像极了小孩子。


然后就是冬天了。冬天天气太冷,艾格不被允许出门,所以每逢休息日,维克多就会来瓦尔登家陪他俩。


窗外是洁白的雪。围着围巾戴着手套的维克多和艾拉一样,脸冻得红红的,两人正朝拉开的窗帘后的艾格欢喜地招手。


庭院里有三只挨在一起的雪人。两只高一只矮,一只高的戴着邮差的高帽子,矮的头上有个大蝴蝶结。艾拉还把艾格废弃的画架翻出来,支在另一个高个子雪人边。


艾格见过很多雪,但没能碰过雪。雪是六角的冰晶,每一片都不一样。他从书上得知雪碰到温热的东西会化掉。


遇到那个总是在笑着的维克多以后,艾格才发觉自己心里原先可能也有一堆雪,是长久孤独的寒冷制造的暴风雪。但是维克多笑起来时,他的整颗心脏都变得温热,在风雪里融化坚冰,有力地跳动起来。


是的,从春天到冬天,开心的事情太多了,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然而才陪了三人不到一年的,维克多的那只小羊,没能活过这个冬天。


生命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那只小羊从生下来就比别的小羊体弱,是维克多一点点亲自喂大的,无微不至地照料着,最终还是离开了。


让人意识到,爱无法阻止死亡的降临。


维克多默默埋葬了那只小羊,骗年幼的不停提问的艾拉说,小羊走丢了。他说这话时坐在床上的艾格抬起湖蓝色的眼睛看着他,默默地和他交换一个眼神。


6
是的,爱无法阻止死亡的降临。


谁也没有想到,下一个离开的是艾拉。她得了很严重的肺炎,和小羊一样离开得安安静静。那些天大雪封路,维克多就到瓦尔登家去陪着艾格。这么大的事情,他怕本就体弱的艾格会撑不住。


那时,艾拉的肺炎最终虽然好了,但身体已经变得十分虚弱。最后的那些日子里,维克多坐在她房间的椅子上,艾格坐在她的床头,给她读故事。


“狐狸对小王子说:‘驯服我吧。’小王子问道:‘什么是驯服?’,狐狸说:‘我的生活很单调,我猎食母鸡,猎人猎杀我。所有的母鸡都一样,所有的猎人也都一样,我已经感到厌倦了。但是,如果你驯养了我,我的生活就会充满阳光……’ ”


我能从所有脚步声中区别出你的脚步声,把它当作美妙的音乐。


一看见金色的麦子,我就想起你,我喜欢上了听风吹过麦子的声音。


读到这里,艾格的视线会落在低着头给艾拉的布娃娃缝新裙子的维克多头发上。温暖的青年有一头阳光色的金发,秋天里是他带领艾格亲手感受麦穗有点尖锐的触感。


“你的头发和生姜的毛的颜色好像。”艾格说。


躺在床上的艾拉格格地笑出声来,被艾格翻了个白眼。


艾格会读累,或者是艾拉想要维克多来读。这时维克多就接过那本书,念下去。


“当然,对普通路人来说,我的玫瑰和你们一样。但她一朵花比你们所有花都贵重。因为她是我在浇灌,她的玻璃罩是我给她安上,她的抱怨,吹嘘,还有偶尔的沉默,都有我在倾听……”


用玫瑰花来比喻艾格真是再恰当不过。都是一身火焰般的红色,都有点娇气,但维克多愿意呵护着。都挺骄傲,都一样美丽。


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花费了时间,才让她变得如此重要。


幸亏维克多在,艾拉走的时候,艾格还是勉强地撑住了。葬礼上他们把玫瑰丢到艾拉躺着的那个木头盒子里,作为生者对死者郑重的告别。维克多头一次看到艾格哭,眼泪从那两汪清澈蔚蓝的湖水里落下。


他走过去,默默地抱住艾格,眼泪落在和小女孩一样颜色的棕色头发里。


艾拉走之前最后一句话是:“小王子……回家了吧,找到他的玫瑰花了吗?”


守在艾拉身边的他们,都不知道怎样回答。


葬礼结束的时候,艾格突然问维克多:“还记得故事的结尾吗?”


“嗯。我相信小王子回去了,和玫瑰花在一起了。不然没人给花儿捉虫,花朵会死掉的。”


“但是那样的话,对于狐狸来说,她的小王子永远地走丢了啊。”


艾格说完这句让维克多感到莫名其妙的话后,眨了眨眼睛,漂亮的蓝眼睛底下是多日没睡好的青灰:


“小王子有他的玫瑰花。那无法陪伴小王子去那个星球的狐狸怎么办?”


维克多一直后悔,那天没听懂艾格说的话。


小艾拉的遗嘱上字迹歪歪扭扭得可爱。她把自己的布娃娃给了艾格,存起来的零花钱则留给了维克多,并且嘱咐两个哥哥不要伤心。她说她已经知道了,所以去找走丢的小羊了。


艾拉走后,艾格的脾气变得更加阴晴不定。只有维克多在的时候他会安静一点,所以瓦尔登家的人只能一次次地把维克多叫来。


“谁叫你们把我床头的花扔掉的!”


“没事,我院子里还有很多这种花……”


“谁叫你插嘴的!”


艾格的记忆变得很混乱,他会骂着骂着突然睡着。他不再喜欢画画。这时维克多会走过去,为他掖好被角。


“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该死的是我!是我好吗?你知道了吧,该死的是我!艾拉她才十三岁……”


当艾格在神智不清地说这些的时候,维克多就会知道,他又在想艾拉了。


“是嗜睡症。”


艾格又在发脾气时睡着了。维克多第一次见到艾格时,给艾格梳头发的那个女仆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掩上艾格房间的门,才开口。


“已经很久了。医生说没治了,可能哪天睡着了,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走廊里,维克多在昏暗的光线下,分辨出她眼底的泪花。


怎么回事,女仆却递了手帕给他:“葛兰兹少爷,擦擦眼泪吧。”


7
维克多早就听过那个传言:诺顿那里有钱可以办到一切。


“又有什么事?”诺顿只把门打开一条小缝,不大友善地盯着维克多。


“您知道有没有治疗嗜睡症的方法?”


“呃,我又不是医生。”门后的诺顿愣了一下,随后他看起来有点烦躁地关上门,从门后有点不客气地说,“请回吧。”


可是医生也说了,没有办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瓦尔登少爷也睡得一天比一天多了,他每天睡觉的平均时长渐渐超过了那只小猫。但瓦尔登少爷画作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维克多应邀住进了瓦尔登家的宅邸,房间就在艾格旁边。艾格睡着时他才会回到自己的小院里照料花草,但总因为想起那个奔跑的小女孩而默默流泪。


不过,他也为艾格伤心。艾格可能这辈子也没机会像艾拉那样跑一回了。


“女仆把我的病告诉你了吗?”


维克多盯着床上消瘦的人,没有说话。


“这只猫是冒牌货。我早就知道了。”


“嗯。”


“就像这只猫一样,我不会觉得任何东西很重要。所以谁都可以替代你。”


“嗯。”


瓦尔登少爷良好的教养让他说点恶毒的话都显得底气不足。维克多怎么不了解艾格。生气会不理人,主动和沉默的自己搭话则表示心虚了或者在担心。


“艾格。”他总算开口,“说不出口的话就没必要说。你自己也会伤心。”


“我怎么会伤心。”艾格还要装出很自在的样子,倔强地回他。


“你也知道,没有两只一样的猫。”


有些东西就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受伤,我也不可能忘掉。


“好吧,你听过睡美人的故事吗?”


艾格终于放弃了说狠话气走维克多的想法,换了个话题。因为生病,他的思维跳跃得随意而没有章法,话题也转换得胡乱。小猫蜷缩在他怀里,发出满意的呼噜声。他那双天蓝色的眸凝视着维克多。


坐在那里的青年真是温和英俊,举世无双。他想着。


谁会没有听过那个故事。美丽的公主陷入沉睡魔咒困在高塔里,一百年后被王子解救于是皆大欢喜。


但是艾格的病情和这个故事是完全不同的存在,现实并不容乐观。


维克多只能回答:“你不是睡美人。”


“但我喜欢那一整座高塔上的玫瑰花。”艾格居然笑起来,但他已经到了一笑就会剧烈咳嗽的地步,“所以,要是永久地睡着了,也是一件好事情。”


“你不如期望着长大。一定有很多女孩子会喜欢你,你会收到很多玫瑰花的。”


说完这话,两人都沉默了。


长大?对于那只苍白的小羊羔来说是谎言,对于在教堂后墓地睡着的艾拉来说是个谎言。


他们都很清楚,对于已经只能喝粥、成天睡觉的艾格来说,那也只能是个谎言。


偏偏那孩子还那样喜欢红红的玫瑰花。


8
“我想到那座山上去看一看。”


有这么一天,艾格突然伸出苍白的食指,指着窗外的某一处。说是山,那其实就是一座小丘而已。


太阳已经西斜。维克多看一眼同样守在房间里的瓦尔登夫人,后者很久没有妆容的脸上满是疲累,给了维克多一个同意的眼神。


于是他们俩出发了。只有他们俩,马车把他们送到山脚下,他俩往上爬。


艾格的时间可能真的越来越少了。只是这样爬上矮坡,他就大口大口地喘气,苍白的脸上浮着红晕。


血红的残光盖在两人身上,宏大而悲伤。山的那边就是另外一个小镇了。所以他们的小镇真是小,让人联想到小王子的星球。玫瑰说过的吧,一个人在看日落的时候,通常是伤心的。


反正维克多很伤心。


“我很少出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艾格的语调却是激动的,“这样的日落真美。谢谢你,维克多。”


维克多侧过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艾格白皙的脸颊被夕阳镀上金光,棕色的发丝也变成了金色,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抖,像风中脆弱的蝴蝶。他蔚蓝色的眼睛像是天空,倒映的只有夕阳的光辉。


只有夕阳的光辉。


维克多突然想起故事里的一只狐狸。狐狸因为小王子金色的头发而喜欢上了风吹过麦田的声音。


艾格不会再有下一个机会和他一起爬上土坡看夕阳了。艾格真要走了,他一定恨不得搬到点灯人的星球上,一天看一千次日落。


他想起自家小院里的蝉鸣。盛夏里阳光穿过树枝树叶,再被百叶窗切割后落进室内,艾格带来的生姜在追着阳光边跑边扑。他想起春日里湿润的草地。他想起秋日里割过的麦田,金色的麦捆在棕褐色的土地上伫立。


最后他想起冬日的雪。三只雪人,化掉一只,还剩两只。太阳已经出来了,面前摆着画架的那一只天生没有遮阳伞,应该怎么办?


可惜,在命运塞给我们的春天里,我也只是一只不能动的雪人而已。我无法把自己的伞支给你。


“艾格,我带你走吧。”


维克多那么突然地开口,他现在的神情是那种因为想要拼命挽留什么而慌张又强迫自己的冷静。


我们可以去森林里或者海边,租间小屋,采蘑菇或者捡贝壳。我们悄悄离开这里,至少你不枉来了这世界一趟。


“如果你——突然离开,我会把你带回来,和艾拉在一起,然后我就不会再走了。艾格,你才十九岁,那么才华横溢……”


维克多在流泪。要不是阳光把眼泪反射了金光,敏感的艾格都差点看不出来。而维克多很少一次性说出这么长的句子。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原本最温和坚定的人也被迫近亲近之人的死神打击得毫无章法。


艾格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他只是有点惋惜地笑起来。


“维克多,给艾拉念过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在遥远的B-612星球上,有一个小王子。他的星球太小了,只有一个需要疏通的火山口,挪动椅子就能看见很多次日落,地方只够种一朵玫瑰。因为小王子从来都没有见过玫瑰,所以他觉得,她是多么美丽的一朵花。”


“你才二十岁,还会遇到很多人。”艾格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


虽然很残忍,但还是得说,见到外面的景色,对于我这样将死的人来说,是没有实质性用处的。只能让你日后在外面游历时,徒增很多痛苦。


虽然很残忍,但还是得说,不要记得我。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不可以记住一只无法陪你离开的狐狸。你们可以做朋友,但是你得有一朵驯服你的玫瑰花。


“我们会,”说出这句话时仿佛有刀子在捅过五脏六腑,心脏被生锈的钉子钉穿,血腥气漫上喉咙,“一直是朋友。”


书里那些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是什么东西啊。明明都知道对方的心意,但艾格和维克多,只能走到朋友这一步了。


“维克多,我的时间不多了。”艾格最后道。


维克多像是不知道哪天和生姜抢鱼却被鱼刺梗住喉咙的威克,从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第二个人把离开说的这么轻松,但是他还是得撑住。


“你好好接受治疗,是有希望的。”


“你其实都知道。不用安慰我了。”


喷薄的夕阳爬过这个山头,又攀上那个山头,最后颤颤巍巍地落下,只剩满天空满大地,云花树草它们寂寥的影子。


“我有点困了……”


最后一点点残光里,少年靠上青年的肩头,像某个夏天一样。


只是蝴蝶翩跹地飞走,连鳞粉都消散在永不止息的风里。


那天维克多把艾格背回了瓦尔登宅邸。只短短认识了一年的少年伏在他的肩头,像一片即将飘零,却舍不得大树的枯叶。


大树也舍不得你啊。


9
深夜的门被叩响,威克在狗窝里叫着,维克多揉着困倦的眼睛开门,却发现是瓦尔登家的管家。


“出了什么事?”


“很抱歉吵醒了你,葛兰兹先生。少爷他……医生说他可能撑不过这个晚上了,他让我来找你。”


当头一棒,或者晴天霹雳,怎么激烈怎么形容,怎么绝望怎么形容。会送加急信的维克多相信,自己若是跑得快的话,能够跑过小镇夜间的清风,或者总能够赶上点什么。


“维克多……你伤心什么,一百年之后我就,会醒了。”


白皙的脸因为高烧而通红,病中的艾格竟然还有力气开玩笑。他伸手抓住维克多的手,维克多感觉到他那只手滚烫。


“但我撑不过那一百年的。”维克多听见自己轻声说着,冰凉的眼泪掉在艾格的手上。

“所以现在,你总得试试,多陪陪我吧。”


维克多的眼睛好痛,整颗心像一张旧报纸一样被揉成一团,十分酸涩。


“可以吗?”艾格微笑着,“这个可能有困难。”


“维克多,你听我说。我活了十九年,从来没有出过这座院子,每一次睡觉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但是第十八年,我遇到你了。”


“矫情的话我也说不了什么。反正我这个人你都知道的。”


“那天你念故事来着。”


“你说,我可能会有一座玫瑰园,但是在那千千万万朵玫瑰之中,她是我最特别的一朵,因为我给她浇水捉虫……是这样的吗?


“你的头发是金色的。很漂亮,嗯,就像小王子的头发一样,让人想起茂盛的麦田呢……不念了,困死我了……”


凌乱地说了几句,艾格的声音越来越小。


和他有着相同影子的小女孩似乎还在苍白着小脸询问:小王子找到他的玫瑰花了吗?


没有啊。小王子的玫瑰走丢了,并且试图让小王子只把他当成一只狐狸。但小王子肯定清楚。因为他倾听他的沉默和悲哀,携起他苍白的手,背负他脆弱的身体。


那样美丽的、带刺的、骄傲的花儿,小王子真切爱着的玫瑰,不会是一只狐狸的。


玫瑰知道小王子的爱吗?


是知道的哦。那就安心地走吧。


“晚安,艾格。”


维克多凝视着那双微笑的眼睛,突然感到无比的平静。他说。


“晚安,维克多。”


10
教堂的钟声敲响,维克多默默抹掉眼泪,将一封退回的黑色请柬,放进那只钉着刻有“瓦尔登”字样的铜牌的红色邮箱。


爱是那样美好的东西。可以延长将死者的生命,可以为悲痛者带来慰藉,但是爱阻挡不了死亡。


他接到了请柬,却没有去教堂。他实在做不到平静地在棺木上扔上一朵玫瑰,作为生者和死者郑重的告别。


我的玫瑰枯萎了。至少允许我记住他。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永远也不要告别。我放不下我对你的牵挂。


瓦尔登家将会在葬礼结束后搬离这个小镇。那座大宅将会空荡,然后新的家族来到,住进去。就像植物,春生冬枯,永不止息地在风里摇曳。


“我可能会有一座玫瑰园,但是在那千千万万朵玫瑰之中,她是我最特别的一朵,因为我给她浇水捉虫……”


失去了热量的光线显得有些颓废,斜阳随着瓦尔登家的马车轮向山的那边移动,又是一个日落。维克多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红红的缎带。


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又在维克多耳边响起,“维克多,我想睡一会。”


维克多总算在黑色的石碑前放下一束迟到的玫瑰。


安心睡吧,我会等着你醒来。


11
如果死亡是“走丢”的话。


瓦尔登少爷的魂走丢了,现在维克多的心也跟着一起走丢了。




END.

Bean.

【及影】Aurora

*ooc在我

*破镜重圆

*标题意为曙光。

“天寒地冻不会太久,春风正在来的路上。”

全文1.6w

以上。


——


00


及川彻摔门出去之后,影山飞雄看到他刚才在洗手池边摆弄的东西——


一束开到极致的荼蘼。


春天结束了。


01


影山飞雄从来没有这么憎恶过自己的乖顺。

不如说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乖顺。


刚刚去乌野的时候金田一说他装得跟个乖宝宝似的,在Youth也被前辈说了“乖巧听话”……

但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乖巧那一挂的,及川一直挂在嘴边的也是“小飞雄讨厌死了,一点也不乖”。


交往之前是因为一直缠着及川前辈要学发...

*ooc在我

*破镜重圆

*标题意为曙光。

“天寒地冻不会太久,春风正在来的路上。”

全文1.6w

以上。



——



00


及川彻摔门出去之后,影山飞雄看到他刚才在洗手池边摆弄的东西——


一束开到极致的荼蘼。


春天结束了。





01


影山飞雄从来没有这么憎恶过自己的乖顺。

不如说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乖顺。


刚刚去乌野的时候金田一说他装得跟个乖宝宝似的,在Youth也被前辈说了“乖巧听话”……

但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乖巧那一挂的,及川一直挂在嘴边的也是“小飞雄讨厌死了,一点也不乖”。


交往之前是因为一直缠着及川前辈要学发球才被讨厌,被说“不乖”。

交往之后则是因为总是揣测不准及川前辈的心思,及川把脸凑近时猜不出那是讨吻的意思,往他嘴里塞了一个章鱼烧,及川被塞得腮帮子鼓鼓,眼睛也气得鼓鼓,他把章鱼烧咽下去,这回没有期待影山主动,而是直接扣住对方的后脑勺吻上去。

及川前辈的舌头温度好像过于高了,啊,可能是刚才投喂的那颗丸子太烫了。影山想。

“飞雄好笨蛋。”亲完后及川抬手弹他的额头,“一点都不乖,真不可爱。”

“笨蛋是名词吧?”影山认真地看他。

“……所以说飞雄是笨蛋!”及川把脸转过去,拽了拽绕在脖颈处的围巾,遮住大半张脸,不让影山看到他脸颊的绯红,“讨厌死了……”


影山突然想道,也许及川前辈的讨厌就是喜欢呢。

不过影山不敢妄加揣测,在及川面前,他总是习惯有意无意地服从,小心翼翼地跟随。


但是晚上,背靠着柔软的床垫,及川欺身而上,暖黄色的床头灯照在他脸上,以高挺的鼻梁为界,半张脸陷在黑暗里,轮廓模糊,朦胧柔软。唇贴着唇,胸口贴着胸口,两具同样滚烫的身躯完全贴合,他感受到及川前辈的心怦怦地跳着,情动之时他喊他:“乖孩子。”

影山从欲望中分神想,所以他到底是乖,还是不乖呢?


直到及川合上那道门,再也没有回来。影山愣愣地坐在桌前,艰难地吞下口中的咖喱饭,明明是香甜可口的米饭,却生生哽在喉口,噎得不行。


他想他真是乖到不行,才会在及川想要离开的时候连阻拦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02


这次吵架是因为影山问了些不该问的问题。

关于北川时,及川对他的态度的问题。


叙旧只适合关系或远或近的旧友,及川显然不愿意把影山归属于这一类。

影山一般不会提起那时候的事,小飞雄不是记仇的人。可是他前不久遇见了金田一和国见,他跟他们说,老了也要一起打球。他正在和及川吹夜风,凉爽舒适,莫名想起这一段故事来,不由自主地就说出来了。


“及川前辈呢?”

“什么?”及川疑问地望着他,怀疑自己是否漏听了什么内容,亦或只是影山的思维太跳跃。


“我是说,及川前辈现在还讨厌我吗?”影山补充道。

“哈?我们在交往。”及川不爽地说,“还是你认为我是个神经病、受虐狂,会选择跟讨厌的人相互折磨,直到老死?”

话说出口及川发现自己说过火了,说什么“老死”,仿佛在无意间许诺,还是一个他完全无法实现的承诺,更可笑的是那是他下意识吐出的承诺,可是承诺这两个字,怎么看都离及川太远,尤其是当对象是影山飞雄的时候。


好在影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用认真得犯傻的表情看他:“可是及川前辈北川时就讨厌我,也喜欢我。”

现状并没有比影山发现那句话其实算是个承诺的场面好多少。及川几乎要发疯。他觉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谁说喜欢你?”及川说,脸上是嫌恶的表情。

“及川前辈刚刚说的,你又不是……受虐狂。”影山说,语气耿直。

“我说北川的时候,谁说喜欢你?”好像被窥见了最深处的秘密,及川青筋暴起,艰难地说。

影山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觉得,不是吗?”


及川觉得自己蠢透了,因为影山飞雄蠢透了,可是他被蠢透了的影山飞雄看透了。


及川不愿意回答他的那个问题,影山偏偏追问。

及川就骂他,骂他太幼稚,总想着去探寻一切。

他想说,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要了解他的一切吗?他们站在阳台,凉薄的夜风吹乱他的发,彩色的灯光明明暗暗地落在他们脸上,他锲而不舍地盯着及川。


影山还什么都没说,但是及川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有些事你不知道比较好,飞雄。”及川在这一轮漫长的对视中败下阵来,率先开口。

“要是即使知道不知道比较好我还是想知道呢?”

知道不知道的,影山说出这句拗口的话,差点把自己也绕晕。


影山飞雄的好奇心有时候过于残酷,虽然很笨却——不如说正因为他很笨才——有一双洞察的眼睛。


影山看着他的眼神清澈无比,一眼就能看到底,就好像在北川第一的时候,他也用这眼神看及川,笃定地说:“及川前辈讨厌我。”


蓝色的宝石嵌在纤长的鸦睫间流光溢彩,显着及川彻的丑恶。

没人说及川彻丑恶,最多只是被岩泉他们玩笑着说句“恶劣”。丑恶是他擅自给自己下的定义。和飞雄比起来,他确实称得上丑恶。


可爱的后辈,可恶的后辈,可怕的后辈。


从影山飞雄出现的那一刻,不管是以何种形式,第一眼就深深撞进及川的眼里,在他的心里安营扎寨。他尝试着不去注意那个天才后辈,在终于有一天差点动手之后。

一脸迷茫的后辈躺倒在地上,岩泉紧紧握着他的小臂不让他犯错。他支开影山,在那之后看到及川也是一脸迷茫。

岩泉松手了,他叹了一口气。


无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不要再去在意影山飞雄。

及川对自己说。

北一的时候那种情感只是讨厌吗,不,是憎恶,这个词或许从来没有在影山的世界里出现过,它的负面情绪意味太浓,不是排球笨蛋所能理解的——更何况也不只是憎恶,想要摧毁又想要独占,想要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他的天赋,想要在精神甚至肉体上彻底摧毁他,让他知道无论怎样也越不过自己去。

与恨交缠的是爱,扭曲的情感在心底缠斗,及川早已分不明白爱和恨哪个先生根发芽,又是哪个更多一些,它们交错着盘踞在及川心头,嵌入骨肉,它们相生相克,无论哪个都除不去,在长年累月的自己与自己的较量中,心早就锈迹斑斑。

他一直默默关注着影山的每一场比赛,他每一次赢球,他每一次进步都是贫瘠土壤上最好的养料,支撑着爱和恨汹涌地向上再攀升一截。不知不觉心里就装不下其它,爱也好,恨也好,只有影山飞雄了。


最终疲惫的心再也无力抵挡野蛮生长的爱和恨,只是在某次醉酒之后让爱稍稍占了上风,醒来后手机里多出一条长达一个小时的通话记录,及川没心思心疼国际长途话费,因为屏幕上的名字一度被他拉进黑名单——影山飞雄。

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及川正在犹豫要不要打过去问问聊了什么影山的电话就适时打来。亏他还费心思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半分钟之后才故作平静地接起电话,结果一开口就绊了一下:“小、小飞雄。”

“……及川前辈酒醒了吗?”及川揣摩着对方的语气,暗想昨晚应该没说什么奇怪的话。

他暂且松了一口气:“嗯。”

“现在是很清醒的状态吗?”影山又问。

“嗯。”

“那,那个……”他突然扭捏起来,但很快就利落地开口,“我也喜欢及川前辈。”


他说“喜欢”,他说“也喜欢”。及川突然觉得自己的酒可能还没完全醒,不然为什么现在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颤着声问:“你说什么?”

影山于是抬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我也喜欢及川前辈!”大概身边有人,他说完后又小声地朝边上说着及川彻听不懂的语言,从语气来判断,大概是抱歉。


那一瞬间及川彻的听力几乎失灵,影山抱歉的声音,那头他的队友起哄的声音,影山羞涩地让前辈们不要闹的声音,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一股脑地往他耳朵里钻,可是现在的及川彻大脑一片空白,他被过载的信息冲昏了头脑,宿醉的头本来就承载了过多的压力,这一冲击几乎让他的大脑当场停止运转。


他应该趁此机会好好嘲笑一下小飞雄,他应该说昨晚只是个误会,或者是个玩笑,及川先生怎么可能会喜欢小飞雄。

可悲的是,他发现在影山说出喜欢的那一刻爱意就已经决堤,而自己狂跳的心正在催促他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听见自己说:“那交往吧,小飞雄,和我交往吧。”

那是他在说话吗,及川想,及川彻可以这么温柔地对影山飞雄说话吗?


“……”那头寂静了很久,影山也颤着声回答,“好。”

凭什么让及川彻挣扎了这么多年的困境被影山飞雄一句话就打破,挂掉电话的及川羞愤又不甘。


可是他的爱和恨早已生长到自己都无法操纵的地步,想要亲近,却总忍不住攻击,不过说到头来这都是影山飞雄自己的选择。

这份感情像一头生长在黑暗中的巨兽,如今早已羽翼丰满无法掌控,你要怎么承受得住,影山飞雄?


所以说,别来探究我。





03


难得的见面,在一起不过十二小时,影山还要马上去赶飞机,争吵用了半小时,冷战花掉七小时。

剩下的时间他们默契地利用起来,仍然没人说话,紧抿的唇绷出一条锋利的线,好像吻上去就会受伤流血。没有亲吻,没有爱抚,只是沉默地做。过程不算温存。

筹划了数周的一次见面,他们只在刚见面时的机场给了彼此一个还算温暖的拥抱。


反应过来的时候影山已经在飞机上,及川徒劳地把电话打过去,听着忙音,仿佛完成了某项任务一般叹口气。打过电话就等于主动求和,他这么认为。即使那是个没被接通的电话。

他开始后悔,后悔没多亲亲他思念已久的飞雄的唇。坐在窗边抬头看湛蓝的天,他开始考虑下一次见面。

要把所有可能导致他们吵架的因素排除掉,及川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两个锋利的人想要拥抱,只会把刀锋撞出豁口,让彼此都疼得死去活来。


他起身走回客厅,阳光照到了桌上,那里有什么东西正闪着光。

走近才发现是一块小而精致的银牌。外观上乏善可陈,只是最简单的四四方方的小牌子,因为小再加上材质不俗才显得精致。上面刻着字。


“kageyama tobio”


他忍不住失笑,这牌子也太像小飞雄,四四方方,笨拙得很。


他想起昨天晚上影山收东西时的惊呼:“诶?链子呢?我记得我带了的……”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哦对,他彼时费力读着晦涩的书,听了一耳朵影山的自言自语,没有细问就漫不经意地说:“毕竟小飞雄总是掉链子嘛。” 


于是现在那块银牌上拴着一根不伦不类的红绳,和银器搭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丑。

坠子躺在他手心,他把手握成拳放在心口处,想影山应该也有一枚刻着自己名字的银坠,现在也许就在衣领里,心口边。

他轻轻吻了吻精致的坠子,只是走神一瞬,想念就来势汹汹。





04


及川单方面宣布的冷战结束并没有传达到。

影山摔坏了手机。事情并不严重,他很快用上了备用机,只是有一通未接来电再也不会被知晓。

及川说过,无论怎么吵架都不会提出分手。无论怎么冷战也不许置气说要分手。

影山坚守着这一点。从不考虑分手的可能性。

小飞雄很笨,记吃不记打。永远只记得及川前辈的好,虽然每次见面都会被伤透了心,但是分开后又照样联系。


电话打来的时候及川顺着台阶下了。这是及川和影山冷战结束的必备环节,影山主动联系,必须是影山先迈出求和那一步,也只能是影山迈出求和的第一步。

打电话的时候和见面的时候是反过来的,电话里往往是影山说的比较多,及川只是听。

笨蛋叽叽喳喳地说着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吃饭时遇到了好心的店主,给他端来的咖喱饭分量很足;练习接球的时候不小心把鞋子跑掉了,害大家笑了半天……语序颠倒,逻辑混乱,这平平无奇的讲述让烟火气透过听筒传过来。

及川想他愿意听这一通枯燥电话仅仅只是因为对方是影山飞雄。只是因为是飞雄,听到声音就能自然地想到他的唇形和神情的飞雄。想象了一下电话那头影山笨拙的模样,连发丝飞舞的弧度都历历在目,及川不由自主地轻轻挑起了唇角。


影山停顿了一下,突然开口认真地叫他:“及川前辈。”

及川这边正值正午,经过一上午的训练,现在吃饱喝足躺在床上,凉风呼呼地吹,困意早就汹涌澎湃,他大脑一片混沌,含糊地开口:“嗯?”

影山摩挲着手上的坠子,想及川未必想再提起那次不欢而散,愚笨的他调用了全部的脑细胞来揣测及川,得到的也只是模棱两可的结论,他最终还是放弃,只是说:“你该休息了吧,午安。”

及川皱了皱眉,察觉出这并不是他原本想说的话,一丝微妙的不痛快爬上他的心头,他不太满意地应了一声,对面的影山仿佛没有听出来他的不爽,松了口气似的,火速挂了电话。


及川彻困意全无。





05


这一次是及川去意大利。


没有提前通知,及川到了公寓门口才想起给影山打电话,不过这个时间点,想也知道小飞雄不可能接的吧?反正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于是就干脆没有打。


熟门熟路地掏出钥匙开锁进门。虽然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房间却还是老样子,床单家具都是简朴的白,和影山飞雄本人一样的一览无余,毫无新意但却另有一种安定感。

朴素得要命,还好来的路上顺手买下了花店最后一束打折的花。于是他找了个玻璃瓶在洗碗池一边等待影山回家一边认真地插起花来。



家里的灯开着。

发现这一事实的影山心底闪过无数可能,小心翼翼地开门看到那双皮鞋后确认了最期待也最不敢相信的一个。

“及川前辈?”

及川还在专心致志地插花,心情不赖地轻轻应了一声。


影山脱了外套,不知为何没有靠近,只是倚在门边,也不探究及川究竟在干什么。

他们沉默着,及川弄完了花回身:“小飞雄的反应太平淡了啦。”

“……”影山没有说话,及川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的眼眶有点红。开什么玩笑,话虽如此,现在这个反应又过头了吧。


及川忍不住俯身吻了吻他不自觉撅起的唇,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怎么了?”

“……比赛,”影山抱紧了他,“输了。”

只是输了一场比赛其实并不至于哭,何况还是练习赛,打了这么多年球,影山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事实上在他回家看到及川之前心情一直都很平静。但是等到及川走过来,看到日思夜想的人真的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

及川愣怔片刻,托住他的后脑勺往自己怀里摁了摁:“我看你是想见及川先生想哭了吧?”

影山把头埋在他颈窝,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


及川叹气,他拿这样的影山飞雄完全没有办法,毕竟吵架吵得再凶也没见过影山掉眼泪。


有一次在床上倒是哭了出来,及川还以为是做得狠了,但是明明姿势是影山最喜欢的,两个人紧紧相拥,那天及川也很温柔,可是做着做着影山就哭了,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他随手抹了一把,还有余裕抬脸跟疑惑的及川说“没事”。

及川慌了手脚,怎么可能没事,影山的眼泪根本止不住,他亲着影山湿润的脸,亲他的眼,亲他的鼻尖,又很温柔地吻他的脖子,可是影山却越哭越凶,最后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及川只好停下,先去安慰情绪不稳定的恋人,他轻轻拍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影山的背,语气软得像化了一半的糖果:“好啦小飞雄,不要哭了,是及川先生今天不温柔吗?弄疼你了?”


影山抱住他抽噎着摇头:“是及川前辈太温柔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抱歉及川前辈,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及川回抱着他,心情复杂。




06


从那之后及川知道影山受不了自己的温柔。

吵架的时候说出再难听再伤人的话影山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是在床上,或是其他的影山比较情绪化的时候,他只要稍微流露出一点关心,影山就会哭得稀里哗啦。

  

及川可耻地发现自己为这一事实兴奋着。飞雄在他怀里哭,他却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倒不是他不心疼,只是比起心疼兴奋要多得多。

意识到这份扭曲,他的脸皱起来,对自己的唾弃连坐到影山,这让他的语气变得生硬:“我去做饭。”他推开发着愣的影山,转身走进厨房。

  

晚餐是猪肉咖喱加温泉蛋。及川并不算擅长料理,唯独咖喱做得很好吃——至少影山这么觉得。


“及川前辈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吃到一半影山随口问道。

及川的动作明显地顿了一下。

“就是突然想见你了。”及川说。

直觉告诉影山并非如此,但是他看出及川不愿意说实话,便咬着勺子没有再开口。


突然的沉默。死寂得空气仿佛凝滞。


影山试探着递出勺子,慢慢一勺咖喱饭,淋得均匀的温泉蛋液。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及川看了影山一会,抿着唇偏开头。

影山愣了愣,咬着唇把手缩回来。


及川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勺子落到桌面上,米饭撒了一桌。“哐啷”一声,惊得影山一颤。

“为什么不再多问一句?”及川问,他执拗地盯影山的眼。


影山垂着眼,全心全意地可惜那一勺饭,小声地回道:“反正……及川前辈不想说的话我问也没用吧。”


及川无力地松了手。

影山像是完全没有感知到及川的不对劲,小心地捡回勺子擦了擦就又沉默地吃起来。


冷静自持,如果非要用这个词形容他们两人中的一个,认识他们的人大概都会把这顶高帽戴在及川彻的头上。

诚然,在这段关系中及川始终占据主导地位,接吻不能让影山完全餍足,爱抚要停在他最渴求的那一刻,言语点到为止,眼神不能多露出一丝喜爱……及川小心地遵循着自己给自己定下的铁规。

可是及川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游刃有余。

在影山用湿漉漉的眼睛仰望他的时候,在深夜影山熟睡的时候,完全不设防的样子让及川认命地亲吻他难得依顺的眉眼。

非要说的话是及川在堕落。

最不愿意承认的就是他和影山吵架的时候,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都在他自己。

实际上是影山步步退让,而他得寸进尺。


及川撑着桌沿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发出一段短粗而尖锐的刺耳声音,这让影山抬眼迷茫地看他。及川的脸上带着悲怆的绝望,:“我就说了,你什么都不懂。”

他连愤怒也藏得很好,小心翼翼地掩在那张精致的面具之下,但影山总有办法让及川所有情绪——当然也包括愤怒——裂开一条缝。


影山还没反应过来及川在生气,如果不是及川关门的声音很大的话。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及川很生气很生气,非常生气,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及川这次的愤怒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总感觉及川这次的到来十分蹊跷,所以他不敢问及川到来的原因。

预感成真,及川走后他仿佛感受到刺骨的寒冷,终于再也忍不住,无法控制地浑身战栗起来。


他把目光投向厨房的水池,那里摆放着一个玻璃瓶,插着开得正好的荼蘼花。影山飞雄并不认识荼蘼花,他只觉得那花普普通通,也许是受了自己心情的影响,看花仿佛也带着一股凄凉在开。


影山吃下最后一口咖喱饭,餐勺划过盘子发出尖锐的声响,米饭哽在喉咙,眼睛涩涩的,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尽量不哭。

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影山自欺欺人地想,及川前辈怎么还不回来。他假装不知道及川这次来的时候没带行李,假装不知道手机上的信息始终已读未回,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这样门铃就会响起,等待的人会出现,然后给他拥抱和亲吻。


显然他什么都没等到。


再后来他就知道了荼蘼的含义。





07


“大王竟然在相亲!那个大王,竟然在相亲!话说,你们上次吵完是直接分手了吗?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今天差点就揍他了!”


日向的来电打破了影山宁静的下午,手上的水杯差点滑落,影山靠着墙把手上差点一命呜呼的水杯搁下。

“没有,没有分手。”影山说得好笃定,让日向都差点动摇。

可是他还是怀疑地开口:“真的吗?是不是有什么你忽略的细节。”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好烦!”

日向也忍不住吼起来:“喂喂!暴躁山!我是在帮谁解决问题啊?!”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然后影山垂下头,发出闷闷的声音:“及川前辈上次来的时候没带行李,也许就是来跟我谈分手的吧,是想好好跟我说,但是最后我又让他失望了。”他懊恼地拽自己的头发。

日向傻了眼,他从没见过影山这副样子。只好尴尬地附和:“……啊,这样啊……”


“日向,他送我一束荼蘼。”影山突然抬头,日向清晰地看见他眼眶红了。

“你知道荼蘼的花语是什么吗?”影山问,可是并不等日向回答就继续说道,“是末路之美,它是春天最后开放的花,它开了就象征春天结束了,人们用它来象征感情走到尽头,日向。及川前辈送我的那束开得很漂亮,好漂亮好漂亮,可是它早就凋谢了,它肯定凋谢了,不会谢的只有假花。”


日向张着嘴,他想安慰影山,可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影山那张蠢透了的脸凑到屏幕前,深蓝色的眼蓄满了水,一副要哭的样子,很好笑,影山要哭很好笑,影山说这种文绉绉酸唧唧的话很好笑,可是日向笑不出来,他皱着眉,安静地听影山把话说完。


“春天结束了,日向。”影山说,他把头低下去,像是再也抬不起来一样低下去。


“混蛋山!”日向突然愤怒地吼起来,“把你平时跟我斗嘴的气势给我拿出来啊!你也说了大王没有说分手,一束花而已,那又能象征什么?就算是真的要分手,也给我从对方的口中确定!否则……否则我就完全有理由揍他!”他挥了挥拳头,说得好像真的会动手一样。

“谢谢,日向。”他听见他的老搭档说谢谢,恍然发现影山真的被这段感情改变了许多,从朋友的角度来看,他觉得他们分开不一定是件坏事,但前提是影山从失意中走出来。


“我陪你去阿根廷。”日向下定决心开口。

影山惊讶地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他不再说谢谢,他心知肚明这样的句子不应该出现在他和日向之间,甚至为之前的那句谢谢感到抱歉,因为那几乎亵渎了这份真挚。




08


影山突然出现在及川眼前的时候,及川还是有点惊讶的,但也没有特别惊讶。


“小不点跟你说的?”他已经知道影山为何而来,也不多费口舌,往边上侧了侧身,把玄关空出来,“不管怎么说,先进来吧。”

“日向还在下面等我,我就说两句话,很快就走。”影山执拗地摇头。


及川拧着眉,抱着胸站回原位。


“两句话?”他挑眉。

影山点了点头,看起来很坚定的样子。及川于是挺直了身子,准备认真听他说话。结果他张了张嘴,一个音也没发出来,又闭上。


“想分手为什么不跟我说?”他努力半天,最后开口。

及川彻发现这个问题比他想象的要难以回答。


为什么不提?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分手。即使他已经坐上了饭桌,坐在了相亲对象的对面,他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影山飞雄分手。

他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想要休息,他想要逃避,为什么没带行李?因为那天决定去意大利本就是心血来潮,他的生活用品在影山飞雄家里都有一套,没带行李算不上什么暗示。荼蘼花就更是无稽之谈了,他只是顺手买下花店最后一束打折的花,准备用它来装饰影山飞雄那该死的破房子。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这么敏锐,他看着影山,感到一阵呼吸困难。也许他是想分手的,只是他不愿意做先提出来的那个人。

心血来潮造访意大利是突然的卸力,用心准备的咖喱饭是散伙饭,他知道荼蘼花的花语却还是买下它,不仅仅是不相信它真能昭示什么,也因为他怀着几分赌徒的心理在试探。

他在赌影山飞雄读不懂花语。可是影山飞雄偏偏这个时候聪明起来,他读懂了及川的暗语。

他还记得第一次吵完架后两个人都后悔又心痛,那是他就跟影山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提分手。

只是真的到了这种紧要关头,那个约定又变得如此脆弱。


“觉得没有必要。”及川开口。声音像在古旧的柜子底下搁置了几百年一样,喉口也干得几乎要冒烟。


影山皱了皱眉,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答案,说出第二句话:“荼蘼花是暗示吗?”


及川一愣,他以为影山会问为什么要分手。

他甚至在这短短几分钟里给自己找好了借口,不爱了,什么都可以作为借口,因为影山飞雄太醉心于排球了,因为影山飞雄太愚蠢了,因为影山飞雄低头的时候睫毛会轻轻颤动,因为影山飞雄在他脖颈间呼吸时吐息过于暧昧温热……

因为他发现这段关系他好累。

因为他发现影山也好累。

那个完全不会看人脸色的影山在试图揣测他的心思,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会猜错,但他的态度太过于慎重,过于小心翼翼,这让及川好累,他看着影山都累,他不知道爱情该是什么样子,但至少不该是这个样子。

放手吧,他们都该看些其他的风景。


他想了这么些听上去合理又不合理的理由,只要影山一问为什么就能将他驳倒。

可他却问了这么简单的问题。

及川发现自己还是很难脱口而出给他一个利落的答案,虽然他很想现在马上把门关上,跟已经成为前男友的人说再见。


“我不知道。”他说。


影山瞪着他。


及川没有再说话,只是移开视线,意思是两句话说完了,准备送客。影山却反而向前迈了一步,逼得及川往后退了些,他在及川眼前站定,身体前倾,眼圈泛红,语气却恶狠狠的,他说:“及川彻,在此之前你没有跟我提过分手,我也并没有同意我们分手,可是一周前,你去相亲了,这是出轨。”

他的肩膀打着颤,指尖发着抖,却还是不服软,目眦欲裂地瞪着及川,说出“出轨”两个字的时候他气到了极点,几乎要落泪,可是他把迈进门的那条腿缩回来,没有再停留,紧紧地攥着拳头,走得决绝。


阿根廷好热。

浑浑噩噩走下楼的影山脑袋空空,只装得下这一个念头,日向坐在台阶上等他,看见他下来就关切地站起来。

输了,影山想,他觉得日向好可靠。

“算你赢一盘。”他说。

日向叫他笨蛋山,同时扯出一个难看得要死的笑来。





09


某天接到莫名的包裹信息,影山纳闷地询问,得知是从阿根廷寄来的快件。

心突然就怦怦地跳起来。他随口答应着,回家看到门口一个巨大的纸箱。

能有什么呢。不过是影山留在及川那里的衣物,就连牙刷一类大可以扔掉的物什也一应邮寄过来,也包括那条不伦不类的银链。刻着影山飞雄名字的银牌被塞在某件衣服的兜帽里。拿出来的时候掉到地上,清脆一声响。

影山麻木地把它捡起来。和自己那个放在一个盒子里,又把及川彻取出来,扔进抽屉最底层,这回是一声闷响,像重重敲在影山的心上。


箱子里有一张纸条。


及川写:“我的东西你扔掉就好,不必麻烦寄过来了。”


就算要寄,影山也只想寄给他那束枯萎的荼蘼。

他心疼快递费。


一开始真的没想到分手这么难。

毕竟本来就聚少离多,不知道被多少人或真挚或玩味地“关心”过:这恋爱谈了还不如不谈——平白无故给自己添了镣铐,背上了道德的枷锁,从此跟任何人交往都要划清一条界限,考虑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恋人。

影山倒还好说,除了排球心里眼里哪里容得下其他,变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好友多少会担心,初次恋爱就遇上满级的及川,只是他自己像个愣头青,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态度。

及川这边疑问的声音更多。毕竟他不像影山一根筋,就连认识多年的岩泉也为此惊愕。

——岩泉评价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毕竟发小的心思瞒得过别人却不可能瞒过他,只是对及川开启异国恋的勇气感到敬佩。

旁人就不一定看得懂了。

毕竟这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像爱着对方的样子,影山对及川更像温顺驯服,及川则是恶劣挑逗。

谁知道分手这么难,又这么痛。


影山有次凌晨醒来,心口疼到痉挛。回想刚才的梦,忘了是梦到再也不能打排球还是梦到及川相亲被自己撞破。喝一口水,从喉咙凉到胃里,肚子是空的,躺下之后还能感受到水在胃里翻滚打转。

照理说不该这么频繁地想到及川的。那个人远在阿根廷,根本谈不上什么习惯了生活里有对方,因为本来存在感也不强。跟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要说身体习惯了亲吻拥抱或者别的什么,那也不可能,一年里都见不到几次面,亲抚自然也是寥寥。


可是突然的分手还是像从心口剜掉一块肉。血淋淋的伤口昭示着忘不掉。

打开手机是准备干什么来着,已经忘了,反正手指早就无意识地戳开了推特,点到默默关注的人的主页,个人动态停留在几天前,一组看了不知几遍的图片。和队友一起去吃烤肉,九张图里只有一张里面有及川的正脸,烟雾缭绕,漂亮的脸被熏得有些涨红。

配字一长串,叽哩哇啦夹杂着颜文字和各种表情,看着就聒噪。影山看着看着眼睛就无法聚焦,神经放松下来,自然就慢慢沉入了梦乡。


其实适应了就好。影山白天打球训练,晚上回家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倒下就能睡熟。

况且日向也有意无意地照顾,一有机会就跟他约饭约球。从第一次打沙排被日向嘲笑个底掉到后面得心应手日向撅着嘴说“好歹让我多得意一阵子吧混蛋山”。

他打日向的手法也越来越娴熟,几乎找回乌野时的手感。斗嘴动手也没在少数,有些事情不提就好像没发生过了。





10


寒来暑往,不是赛季的日子,生活突然慢下来,生日这天白天影山跟队友庆祝了,傍晚接一个又一个关心的电话,回一条又一条祝福的短信。

回家前球队的前辈手法娴熟地揉他的头,跟他说,太好了飞雄,新的一岁开始了。

他大声地答应:“是!”这把前辈逗得哈哈大笑,然后他拍影山的肩:“晚上的时间就留给自己最重要的人吧。”


最重要的人当然是美羽。挂掉美羽的电话后他莫名有些惆怅。电话里聊得越多挂掉之后就越寂寞,影山被这种寂寞的情绪攫住,慢慢坐回桌前。

一个小蛋糕摆在他面前——也不算小,六寸大,是美羽擅自订的,芒果和草莓满溢,点缀其上,蛋糕边缘还有黑巧的淋饰。

暖色调向来如此,鲜艳夺目得让人视觉疲劳起来,水果埋在厚重的奶油里,影山懒得切,一同送来的蜡烛也一根没用,他端坐在餐桌前,双手合十,没什么精神地说一句“我开动了”。

  

电视嗡嗡地响着,影山却并听不到那里在播着什么,他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蛋糕,奶油很细腻,水果也新鲜,美羽说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影山却只觉得腻得慌。腻得胃里一阵翻涌,腻得头晕心悸。

  

但是及川大概率会喜欢。

他总是这样,一起过生日的时候只考虑他自己的喜好,哪怕过生日的是影山,还会因为影山切坏了蛋糕上的草莓竖起眉毛。然后两个人吵些无意义的架,最后生气地以一个奶油味的吻收场。

  

也奇怪,影山不喜欢奶油的甜,却不讨厌压上来的奶油味的唇,吻是甜的,加上奶油就更甜了,可是这个时候影山并不觉得腻,还会主动迎上去,加深这个绵长细腻的吻。

  

不要想起他,尤其不想在今天想起他,眼睛已然开始发涩,舌根也开始发苦,他被一大口奶油腻得反胃,终于跑到卫生间“哇”地一声吐出来。

好难受,感觉胃都要吐出来了,喉口又苦又酸,他还想着别浪费食物,可是无论如何都再吃不下剩下那两口稀碎的蛋糕。坐回到桌前,闻到浓郁的蛋糕香气,他几乎又要吐出来。急着起身,膝盖又磕在茶几的钝角,疼得他登时冒出了冷汗。

  

影山突然就想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一场,可是蛋糕是美羽的好意,呕吐是因为白天没好好吃饭,磕到膝盖更完全是他自己的错,没有理由去流泪。

也是有理由的,他打开手机,看到及川最新的一条推文,发布于几小时前,取景框里只有他一个人,但他看着镜头,微微笑着,眼神那么温柔又那么缱绻,甜蜜得仿佛能拉丝。不由得人不去猜想镜头外举着手机的人到底是谁。

配字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冬至快乐”。很不及川,但是及川的风格又是什么呢?影山想了想,想不明白,也是,毕竟从来就没看懂过那个人。从前维持着关系的时候就是,他只会凭着直觉横冲直撞,问多了及川还会生气,认识这么多年,还交往了几年,他学会了退让,学会了不再刨根问底,学会了刚放手时就放手,对他的了解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

  

不过眼泪到底是没流下来。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把手机扔到一边。桌面上的残局随便收拾了,蛋糕扔进垃圾桶里,垃圾却并不想及时处理,明天也可以,为什么非得是现在,生日嘛,就是给自己一个理由放任一下自己,他想。

铃声在十一点五十九分响起。

影山从卫生间走出,准备跑过来接起的时候铃声却停了下来。影山于是顺手打开冰箱取出一瓶水来,打开手机查看来电。是陌生号码。

  

怎么会有这么晚的骚扰电话。影山凝视着那串号码,冰凉的水从喉咙滚下去,手机屏幕熄灭,影山的生日过去了。

向来不觉得生日有什么特殊,只是之前有家人,后面有伙伴,总会在这一天庆祝,但也仅此而已,然而零点一过,影山还是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也许刚才那一通电话不是骚扰电话呢?也许是某个踌躇已久的人在百般斟酌考量之后鼓起勇气打过来的呢,也许他只给影山30秒的时间来接通呢?

这样的想法以极快的速度从影山的脑海里划过,快到影山自己都没能来得及抓住它。

夜已经很深了,影山躺进被窝,生日带来的奇怪情绪在沐浴后已然远去,柔软温暖的棉被让他意识迷蒙。





11


果然,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电话亭里,有人放弃等待,垂下手臂,落寞了一会又抬起,放在嘴边呵出一口暖气。他搓了搓手,抬头望暗色的天幕,今年的冬至格外的冷啊。

11785公里,竟然就这样贸然跑来,也太不及川。


谁让影山飞雄刚好在冬至生日。

一个恰到好处的假日,足以让一切脱离轨迹。说不清为什么从早上开始就心绪不宁,冲咖啡忘了加糖是小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完了三杯咖啡外加两个牛奶面包是小事,接起推销电话还跟对方聊了半个小时是小事,他的大脑混混沌沌,一上午过去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浑浑噩噩地,活像行尸走肉。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肩上背上了他出远门时常背的那个旅行包——土的要死,还是从日本带过来的——不对,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无意识间买好了去意大利的票,而且他现在人就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

其实要反悔还是有机会的,现在退票当然还来得及,只是他坐在候机室,只觉耳鸣。


——现在,他可笑地在意大利的街头游荡,只因为在阿根廷时间,影山飞雄的生日还没过。



影山没睡着。

他很困,但是闭上眼睛总有人在叫他,恼人的声线在他脑海里吵嚷个不停。

tobio,tobio,tobio chyan.

那个人的声音甜腻得比刚才的奶油蛋糕更甚几倍,黏糊糊地,搅得他不得安宁。

小飞雄,生日快乐。


可是及川从来不跟他说生日快乐。他最多说一句“看在你今天生日的份上就稍微容忍你一点”,只是唇上柔软的吻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那是假话。

喜欢,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心脏都要爆炸了……他珍视的动作这样说着。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意直接对影山说生日快乐。


但是影山脑海里的声音和语调都那么熟悉,好像及川早已对他说过千百遍,说到他耳朵都起茧,说到就算相隔万里也能清晰地响在耳畔。

影山忍不住抽了抽发酸发涩的鼻子,眼泪就毫无预备地滑下来。像是积蓄的感情突然找到了突破口,一开始哭泣就停不下来。


那束荼蘼花,那条刻着“oikawa tooru”的项链,那张推特上的照片……这些事物突然一股脑涌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已经拼命咬住嘴唇了,眼泪还是不断地流出来,消失在温暖柔软的被单上,濡湿着影山的脸颊。





12


近乡情怯。及川彻站在影山家楼下想。

去他的,意大利算他哪门子的乡。他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有个小飞雄在这里。


他的手冻得通红,发僵。颤巍巍地握着手机。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最多再有三个小时影山就会下楼来,可是那时他的到来将毫无意义。

但是及川忘了,给在意大利的日本人过阿根廷时间的生日,这事本身就毫无意义——更何况这个日本人还是他的前男友。


他要怎么让影山知道他来了?本该率先考虑的问题竟然被搁置到了现在,及川举起手机又放下,影山没道理这个点还醒着的,手机能不能打通是个问题,敲门能不能听见也是个问题。

但是最大的问题还是,及川现在根本就迈不动脚。他的腿发着颤,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的腿仿佛不属于他自己。


到了这种情况,及川很难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因为他现在不仅难以支配自己的四肢,就连眼睛好像也出了问题,他竟然看见影山飞雄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从楼栋里走了出来,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影山显然也看到了他,这个时间的天色还沉着,及川和他一样背着包,像个愣头青似的,立在路灯下。

久别重逢,在毫无美感可言的街头,两个背着包的人凝视着彼此。


及川悟了,影山这是准备杀去阿根廷砍他。

影山懂了,及川这是准备在他生日当天灭口。


影山走过来了,及川站在原地,勉强摆出一个还算帅气的姿势等着他走近——天地良心,他不是不想动,他是真的动不了了。

他靠过来的时候及川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夜色灰蒙蒙的,他连影山的五官都看不清,更遑论去根据表情揣测他的心情,从而决定用什么样的语气和词语来做开场白。空有一身一眼看透影山飞雄的本领无处施展。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及川想。


他很快发现他不必烦恼这个,因为影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抱住了他。抱得好紧,及川感觉好像被一头熊拥进了怀里,他几乎窒息,在意大利陌生的街上流离了一个晚上,过来的路上还被司机绕路,吹了一晚上的冷风,骤然跌入如此温暖的怀抱,一时半会甚至还感受不到温度,过了一会才触到久违的温暖。及川鼻子一酸,努力地咬紧牙关堪堪止住眼泪,抬手揉了揉影山的后脑勺。

天呐,这个手感,这人怎么回事啊,头发这么软,头还这么圆,让人怎么忍得住不上手欺负啊?怪不得每次打比赛的时候总会被以各种理由被队友摸头!


抱了几分钟之后影山松开了他。

“你来干什么?”他眼睛红红的,瞪着及川凶巴巴地问。

“当然是来看看哪个可怜虫生日还要一个人过啊——话说回来你那称呼是怎么回事?哇,有些人又长大一岁,反而越来越不礼貌了啊,现在称呼前辈都不用敬语了——”及川叉着腰用质问的语气说。

“……”影山露出一个活吞了苍蝇一样的神色,忽略了及川的质问,倔强地偏过头去,“我的生日早就过了!”


瞧,这幅样子,刚才那个跑过来熊抱住他的人好像不是他影山飞雄似的。

“要看笑话也找准时间吧……”他退开半步,声音里竟不自觉带了几分委屈。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生出了愧疚感?“……毕竟……及川桑过的是阿根廷时间嘛……”及川眼神飘着,不怎么真诚地说。


影山猛地把头转回来盯住了他。

在影山直勾勾的视线下,及川别扭地开口:“那个,生日快乐。”


意大利时间凌晨四点,阿根廷时间深夜十一点,及川对影山说“生日快乐”。

影山的眼眶红起来。大颗的眼泪猝然滚出,直直掉落在地上,及川吓得慌了,下意识伸手去接,又被滚烫的温度惊了一下。

“及川前辈。”他吸了吸鼻子,因为鼻塞的缘故,语调黏得几乎要滴下来。


瞧,算得明明白白,一句生日快乐才能换一句前辈来听听。


及川也叫他:“小飞雄。”

只是因为小飞雄先叫了前辈才叫的,才不是因为自己想叫呢。


亲吻是谁先开始的来着,在寒风刺骨的凌晨接吻真的蠢透了,吻又热又黏,往前是滚烫的躯体,背后又是凛冽的寒风,相拥也好,亲吻也好,没有人刻意要做这件事,它只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吻了不知道多久,及川终于暂时从温柔乡里脱身,姑且还记得自己吹了一晚上的风,现在又冷又饿。

“小飞雄,我们还是先上去吧。”他无奈地说,“及川桑腿都软了。”





13


总算进入了温暖的室内,影山没管及川自顾自进了厨房,及川把包放下,看到垃圾桶里吃剩的蛋糕残骸,忍不住皱眉,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不是滋味。


香喷喷的咖喱饭被端上来,及川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望着影山揶揄地笑。最终还是在影山“爱吃吃不吃算了”的眼神下妥协地接过盘子,笑意都隐不住,逗小飞雄实在是太好玩了。


吃饱喝足之后场面陷入了尴尬。


影山有很多事想问他,想问他那张照片是谁拍的,问他相亲有结果了吗,问他上次比赛为什么状态不好,最想问他是以什么身份跑来意大利给他过生日,又是以什么身份吻他,以什么身份走进他的家,以什么身份回到这里。

但是要开口时又犹疑,他总是在及川面前没有自信,他不知道现在是否是问这些话的时机。他怀念这久违的感受,又害怕一张口它就又从身边溜走。


谁先开口谁就赢,及川率先质问道:“你之前背着包准备去哪?”

影山猛地一颤,心虚地抬高音量,移开视线:“不关及川前辈的事吧。”

“哼哼,不会是准备跑去阿根廷找及川前辈吧?”很好,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上了,及川得意地抬起下巴。

“……”影山沉默着喝水。


他刚才确实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自己的生日过得这么憋屈,及川却过得风生水起。他确实是准备杀去阿根廷找及川算账——顺便复合。是因为这样才收拾了行李,空出了假期,准备在阿根廷住上几天,住到及川同意为止的。

——他承认他是一时冲动做出的计划,除了一张机票和几件换洗衣物,他什么都没有,也并没有信心让及川多看他几眼,但他就是突然后悔了,后悔当时装得那么洒脱,后悔当时没再多死缠烂打一会。后悔到想立马杀去阿根廷,告诉及川彻自己有多爱他,爱得要发疯。

话说起来——影山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警觉地眯起眼睛:“及川前辈不是说只是来给我过生日吗?为什么这么晚才来,而且,还带上了行李。”

及川失去了刚才的余裕,一口水呛在喉咙,剧烈地咳起来。


沉默,诡异的沉默。


及川想不出话来反驳,只是想起刚才影山还不是背着包带着行李吗?

他突然有了底气,马上抬眼瞪了回去。


两个人互相瞪了一会,然后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及川了然地笑:“小飞雄是怎么想的?”

影山警觉地抬头,及川老是想让他亮出底牌,然后自己游刃有余地应对,他这次学乖了,没有马上接话。

及川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心里暗道小飞雄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懂,他无奈地笑:“现在是让小飞雄提问的时间,看在你是寿星的份上。”


“真的?”影山将信将疑。

“是。”及川认真地答,“保证不说假话。”


“你还在相亲吗?”影山说,这话几乎是无意识地问出来的,可是说都说了,想收回也没用了,他只好紧张地盯着及川。好在及川并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又认真地回答“没有”。

然后他又补充一句:“只有小不点看到那一次,而且那个女生后面也没有再联系了。”

“那你推特上那张照片是……”影山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问,“是怎么回事?是谁拍的?”

及川看起来反倒比他还羞赧:“看到了啊……”

影山愣愣地望向他。及川自暴自弃地说:“就是特意拍给你看的啊……随便找路人拍的而已……”

影山悄悄红了耳尖。及川瞧着他低下头去,自己就没那么局促了,心情反倒莫名其妙地好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影山平复了一会,抬起头来。

“嗯。”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及川也忍不住端正了坐姿。

“及川前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找我的?是以什么身份来意大利给我过生日的?”影山问。

这是两个问题,及川好笑地想,可是他来不及吐槽,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贴近他轻声反问:

“小飞雄希望我以什么身份给你过生日?”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影山玻璃珠般的瞳孔盈满了水一般的晶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流光溢彩的眼珠晃了晃,把及川的心都打湿。


影山心里一动,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然后又想起来什么,抬头确认道:“所以我们现在复合了吗?”


“笨——蛋。”及川戳他的额头,又在他要发脾气的时候把唇贴上来,“当然,因为及川彻爱影山飞雄。”


完蛋,就这样简单一句话,又把小飞雄弄哭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坠在衣服上,渗进布料中转瞬即逝,及川回身去取纸巾,影山却误以为他要抽身离开,急急地把他拽回来,死死揪住对方的领口,影山被泪水沾湿的唇迫不及待地贴上了及川的:“我也是,影山飞雄也爱及川彻,最爱了。”


谈爱的时候要说全名,听上去有一种庄重的甜蜜。小飞雄狡猾,还加一个最。


眼泪又咸又涩还有点苦,及川俯身加深这个吻,终于汲取到唇舌的甘甜。心想,我才是最爱小飞雄了。


闹腾一晚,此时的窗外终于慢慢显出了曙光,给沙发上睡成一团的两个人镀上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真奇怪,明明刚刚冬至,却感觉冬天已经过去了。


end.

星霂

【及影】有一天,影山飞雄倒下

   Summary:  及川彻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身后没有人了。


*ooc有

*没玩过ins我瞎编的

*全文6k7


01


   深夜12点,及川彻刚刚坐上了从阿根廷飞往日本的飞机,他把座椅调到一个舒服的角度,愣愣地望向窗外。不一会,飞机起飞了,耳边传来一些小孩子兴奋的叫声。久到他还在日本的时候,他不常坐飞机,所以第一次坐上离家飞往异国的飞机,及川难免还是不经意间挺直了脊背,紧绷了肌肉。如今他早已对这些感觉捻熟于心,无论是超重感还是失重感都没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把他从沉重又繁复的...


   Summary:  及川彻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身后没有人了。


*ooc有

*没玩过ins我瞎编的

*全文6k7




01



   深夜12点,及川彻刚刚坐上了从阿根廷飞往日本的飞机,他把座椅调到一个舒服的角度,愣愣地望向窗外。不一会,飞机起飞了,耳边传来一些小孩子兴奋的叫声。久到他还在日本的时候,他不常坐飞机,所以第一次坐上离家飞往异国的飞机,及川难免还是不经意间挺直了脊背,紧绷了肌肉。如今他早已对这些感觉捻熟于心,无论是超重感还是失重感都没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把他从沉重又繁复的思绪里抽回。



    他脑袋里装的全是那个最新爆出来的新闻:影山飞雄卷入车祸,双臂受伤,可能无法重回球场。



    如果说在21世纪有什么能真正把人和网络世界剥离,除了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岭,那么就是在空中飞行的飞机。眼下他即将步入近14个小时都无法接收任何消息的铁皮之中,意味着及川不能用互联网来打发时间,也不能接收到影山飞雄的新消息,在完全没有任何逃跑手段的高空之上,及川彻不得不直面他的恐惧。



    突然,飞机晃了一下,天空明明是空无一物的,却感觉撞上了什么东西一样。立马有航空人员用温和的声音进行广播,只不过是遇上了气流,大家不要慌张。及川放弃了逼迫自己睡觉的念头,飞机上黑着灯,只有窗外机翼上的红色闪光灯在亮着,将窗沿也染上了一层鬼魅的红色。



    红色。



    及川的理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但他再不能像从前任何一个时刻去控制它,他的思绪开始了无端的联想。及川想起有一年他跟腱撕裂,虽然不太严重,但还是上了石膏。出了院后,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再静养一段时间比较好。他还特别嘱咐:不要偷偷去跑步,躺着最好。以往排球训练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及川一个人在家里,突然觉得时间多到没处打发。他玩了各种社交媒体软件,也看了许多场其他排球职业比赛,他还闲的没事干去翻别人的相册,去搜那些进了职业俱乐部的后辈的新闻,他什么都看了,但反正就是滴水不沾有关影山的消息。



    反正看了也只会让他更焦躁,更想摸球,还不如不看。



    他脑子里纠结着影山,当晚跟腱就隐隐作痛,凌晨一两点疼得他睡不着觉,只能在床上翻滚。他暗暗腹诽,影山飞雄就是他人生路上的一道坎,非得绊得他摔个大跟头不行。及川越想越咬牙切齿,在心里大叫都怪小飞雄。



    想着就点开了ins,找到了影山飞雄的账号,点了进去。及川将下巴枕在在枕头上,换了个姿势,他受伤的脚贴在了墙边,凉凉的让他感到一丝舒适。然后他开始了光明正大的偷窥行为。大约一分钟,及川就后悔了,因为他后辈的ins出其的无聊,甚至都没有几张照片,看他的ins还不如去看有关影山的新闻报道。就在他想要点出去的时候,及川发现影山两年前转了一条ca圣胡安打比赛的视频。



    及川脑袋一歪,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洋洋得意了起来,他的后辈就算隔着大洋,在网上也像当年那般注视着他。于是及川一高兴,手一抖,他给影山飞雄两年前的ins点了个赞。



    该死。



    那样他不就像个真正的偷窥狂一样吗?翻别人家ins翻到了两年前。



    两分钟后他收到了来自影山飞雄的私信。



    那头的人问他:及川前辈,你的伤好了吗?




02



    面对影山飞雄,及川有一套自己的方法理论。



    他是在那一晚过后定下来的,为了不再让自己内心的猛兽牵着自己的鼻子走。有关影山飞雄本人,能回避就回避,能拒绝就拒绝;有关影山飞雄的事,皆不参与,听过的皆要忘诸脑后。不过也有那么一两次,这些规则并不适用。



    那一年北川第一的夏日格外毒辣,赶上那个不会什么学校都会安装空调的年代,体育馆就像个大蒸房。即便每扇窗户都开到最大,从场外吹来的风也变成了滚滚热浪拍打在脸上,窗外的树荫在强烈的太阳光的照射下打在地上的影像是一片葱绿的水彩画。及川打完最后一个发球稍作歇息,弯腰喘息的瞬间他有一些恍惚,蝉鸣在那一刻如雷贯耳,他的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在体育馆光亮的木质地板上。及川突然想是不是都是这个铁皮房的错,倘若排球场地在森林中央,巨大的树冠投下一片又一片的影,只有几束光会透过树枝枝丫倾泻下来。那样,绝对比现在凉快吧。



    他拧开不知是第几瓶水,灌了下去。抬头喝水的瞬间,他能看见影山在另外一个场地练习。诺大的场地,只有他们两个,可以说是空空如也了。可倒不如说,在暑假期间、这么热的天气,还来学校练习排球的狂热分子只有他们两个。及川的脑子被热得嗡嗡的,忘记了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带小岩一起来打排球。



    平时喧闹的排球场地,此时除了充斥着的蝉鸣,就只有啪嗒啪嗒掉落的排球声。他们隔了两个网相对,及川从不让自己的视线飘过去,至少不能让对方意识到自己在看他。所以只有灌水的时候,他的自尊心允许自己观察那么一两秒。他看见影山的脸因为激烈运动和炎热的不像话的天气变得通红,胸腔起起伏伏一刻不停地喘着粗气,眉毛拧巴在一起,露出一副臭脸,那是因为他模仿及川的跳发还没有成型。及川放下变得空空如也的矿泉水瓶,哼了一声。



    就算今天体育馆只有他们两个,他及川也不会教影山飞雄跳发;不如说,就算哪天地球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也不会教。



    及川顺着墙角坐下,半个身子贴着墙,阵阵的凉意让他感觉很舒服。他有点累了,眯着眼睛看大门外亮亮堂堂的世界,才意识到现在正直正午,学校里和大街上不会有一个人,是整个世界都会死气沉沉、只有蝉在叫的时候。他数不清多少个夏天,在这样的中午伴着风铃和蝉鸣,吹着风睡着了。朝他飞来的排球打乱了他的思绪,及川一手拦下排球,瞪了影山一眼。他不懂人情的后辈就这样,莽莽撞撞地、总想扰他的清净。



    “及川前辈,非常抱歉。”他的后辈如是说。



     及川这才正视他一眼。于是他发现影山尽管脸颊红彤彤的,但是脸色却很不好。看着影山又要捡球练跳发,及川两三步走上去把他手里的球摁了下去,他说,“你别练了,体育馆现在就要关门了。”



    影山有点迷茫的眼神,听了他的话像是有反应般的、重新聚焦,变得有神起来,抬头看着及川,“为什么?”



    “及川大人规定的,”及川双手叉腰,看他病蔫蔫的样子有点不耐烦,“小鬼头大中午的赶紧回家吃饭去!”



    外面的气温比及川想的还要炎热,回家的路突然变得很长很长。不出他意料,正常人都不会在这种天气出来活动,整个大街上只有他和跟在他身后的小鬼头。及川不想回头看影山,但一想到影山走之前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就像是有一根羽毛在他身体里挠他的五脏六腑。及川给自己找了一个又一个理由去抚平自己有点愧疚的心(只有一点哦),现在毒辣的阳光晒的他的眼睛有一点睁不开,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汗液顺着他的脊背流下,持续的高温像是把他的身体里某个重要的弦熔断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脑子不太好使,走得也越来越慢。虽然夏天很热,但他不讨厌夏天;虽然现在很热,但他还能坚持。可他止不住地去想,他还能坚持,影山呢?



    及川撩了一下自己已经湿透的前额发,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他在心里算计着:影山只带了一瓶保温杯、看向自己时的迷茫又混乱的眼神、不正常的红晕和略显虚弱的脸色。他仔细听着跟在身后的细微的脚步声,不自然地又摸了下侧脖颈。怎么想,这臭小子都已经中暑了。



    影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酷似蒸房的体育馆,剧烈的运动,而他在这个过程当中只喝了一瓶水。影山现在应该放弃回家,他得去某个开着空调的咖啡店或者什么店,去喝点水,降降温。及川接着想,最好影山是机器,一个只会打球的机器,一个不会受高温影响的机器,所以他可以继续跟在及川身后一步一步地磨步子,而不是去找个凉快的地方待着。及川越想越烦躁,就在他决定与其心烦天才影山飞雄的事,不如赶快跑回家看电视吃冰棍的时候,他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及川彻回过头去,他看见影山倒下了。




03



    那是个早上。



    即便及川在半个地球以外的阿根廷,日本国家队选手的新闻还是一瞬间占据了他的生活。得益于现代科技的发达和传媒孜孜不倦的发掘,即使隔了半个地球他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得知影山飞雄的消息。他有像爸爸妈妈那样的习惯,吃早饭的时候喜欢看新闻,尽管那个时候他们读的是报纸,而及川彻是看手机。他确认自己现在头脑清晰,他刚刚晨跑回来,冲了个澡坐在自家公寓的餐桌前,整个人清爽无比,不是会犯看不清字句这样低级错误的时候。是情感上的不接受让他又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新闻的标题:日本排球选手影山飞雄遭遇车祸,现已送至医院抢救。



    他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及川抑制着自己拿手机的手不要发抖,接着往下滑,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眨,眼球不停地在晃动——那时他焦急地在那一方屏幕里寻找另外一个人相安无事的证据。终于,他找到了重要词句——影山选手已无生命危险。及川次之担心的事情,是这篇文章讨论的重点。文章说,影山选手的双臂受了严重的伤,能否再继续职业生涯令人担忧。



    砰的一声,及川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就积满了汗。



    及川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有一个双肩包就能装得来的必需品。因为他是临时做的决定,所以他走得仓促,没有和任何人说。看完新闻后,他照常去训练,和其他俱乐部打了几轮练习赛下来之后,及川的队友过来搂他的肩膀,觉得他今天状态不太好,要不要休息几天。他说,是啊,自己确实应该休息几天。



    他心里警铃大作,是任何规则都不适用的时候。



    及川上飞机前收到的第一条消息是来自日向的。日向问他,知不知道影山出车祸的事。



    “他受伤了,大王回来看看他吧。”



    最后一条消息是来自岩泉的,都是相似的内容:



     “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日本,这次该回来了吧?”



    及川回:“知道了。”然后上了飞机。



04



    外面开始下雨了。

 


    及川看见窗外深色如同雾霭的云逐渐离他们远去,随后机身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四周的变得越来越黑,伴着闪电、雨水,那些黑色的乌云正在他们下方的天空下狂风大作,它们碰撞来碰撞去,迸出火花,带来一波又一波强烈的气流,混着飞机红色的闪光灯不断流动,及川仿佛看到了电影里那般的景象。在这样的影片里,主人公一般都是九死一生的。面对大自然未知的神秘力量,面对这样超脱自己想象、如此可怖的景象时,他们会忏悔,匍匐在地,要么会怒吼,流下泪水。



    机身还在不断晃动,外面正翻云覆雨。在大部分人都熟睡的飞机上,及川进入了只有他知道的世界,只属于他的洪水猛兽、只属于他的心魔。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曾伴随了他一阵子,那一段时间他看见影山那张脸就能回忆起来。说来可笑,后来他再想起那天的时候,只记得那个时候的影山看起来就像某种将要把他吞噬的怪物一样。蓝发红眸的背后是名为“天才”的怪物,他以及川无法估量的速度无时无刻地进步着,就快要把他吞噬了。



    他的喉咙动了动,他想说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了却还没有成功,哪怕一次也没有战胜牛岛;他想说为什么影山是天才,影山又为什么这么努力,年纪轻轻地就能把他换下场;他想说我不想被换下去,我想更久地站在球场上,我不想一次又一次地输。可是到最后,那一瞬间,及川只是喊:不要到我这边来。



    那一拳差点打到影山飞雄那张无辜的脸上。



    影山飞雄是个天才,但天才不全是影山飞雄。国三的及川经常把“天才”和“影山飞雄”搞混。他定下的规则,他也确实是那么实行的,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觉到他及川彻讨厌影山飞雄。所以那个夏日,影山没有过来管他借水,也没有缠着他教自己发球。



    及川用手去触碰窗户,冰冰凉凉的,却让他想到北一那个最炎热的夏日。从那时到现在,他走了那么远、那么久的路,回过头来再看他最挣扎的时期,他知道,自己有时用“天才”囊括了影山的全部。那个怪物从来不是影山,那只不过是他自己内心的倒影罢了。如果影山是怪物,怎么会有那么脆弱的怪物?影山倒下以后,及川跑过去把他背起来,体温过高的皮肤贴着自己的,汗也混着汗,难受的要死,可是影山沉沉的脑袋在他肩头轻晃,哼唧着叫他及川前辈,他听了生气,却又没由来的鼻头发酸。



    他的后辈是个蠢的要死的家伙,也是个努力的要死的家伙,明明拥有过人的天赋,却一直不要命地向前冲。如果他是个恃才傲物的臭小鬼就好了;如果他被自己惹毛不用那种忍耐的眼神看自己就好了;如果他真的有自己想的那么讨厌就好了。及川想,就是因为飞雄有的时候不够讨厌,所以才足够讨厌。不然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看他倒下,一次又一次地向他跑去,然后接受自己的内心的诘问和愧疚的折磨。



    闪闪发光的红色信号灯,将他面前的一切都染上了血色。



    及川想,影山飞雄会不会流血,他会不会痛。



    如果那一拳打在他脸上,他会不会痛。



    及川使劲揉自己的脸,想把眼泪抹掉,他使劲抑制着抽噎声,就好像这样他没在哭一样。泪眼模糊中,他开始疯狂找自己的手机,但是由于眼泪就像外面的暴风雨一样肆意流出,让他的手机从包里翻出来又掉在了地上,最后他从地上捡起来,找影山的ins,找那条不知哪年以前影山给他发的私信,对话的开头,影山问他的伤好了没有。



    心高气傲如他,自然不会说自己的脚伤折磨他一晚上睡不着觉,半夜起来翻别人的ins到两年前。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



    及川记得他看影山接着发:及川前辈,希望能再和你打一场比赛。



    及川忘了回复他,因为有什么东西把他拽到了高三那年的春高,少年人永不结束的夏天,在那一刻结束了。他和影山隔网相视,明明比赛刚刚结束,人人都在为乌野那极致的一球而兴奋,观众席上人声鼎沸,那一刻他却什么都听不见,像是在宇宙的中心,只有他们两个。



    接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就算一胜一负,你可别太得意忘形了。”



    和他相视的蓝色眼眸里写着不服输,不过他猜自己也一样。



    及川忘了那个疼痛的夜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那晚以后他又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等待自己的脚伤痊愈,等待下一次训练,等待下一次的比赛。他原本停滞的生活,为了远方又一次蓄势待发。



    他的指尖发冷,覆住有些热的眼睫。是,他想,自己就像是进行了一场漫长的争斗,争斗的对象不是影山而是他自己。及川在进入阿根廷国家队后,宛如恶鬼一样的自尊心终于能放过他了。而在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之后,终于能接受曾经那个挣扎的浑身是伤的自己。他再看影山,最后剩下的就只是来自同样都站在顶点的人的,想要和他再打一场比赛的愿望。



    在世界的舞台之上,来一场输掉就会结束的比赛吧。



    他现在找到了这条他未回复的私信,眼泪掉在屏幕上,滑滑的,让他打了好几次的错字,他删了又改,最后断着网发了出去,消息的旁边有一个难看的红色叹号。飞机此时此刻像一个空间有限的水箱,及川在里面,对着影山说出去的话全部变成没有声音的水泡升了上去。



    他给影山发:让我们再一次隔网相对吧。



05



    及川找到影山的病房时,他意外的没有在门外踌躇。因为无论是好是坏,及川现在得看上影山一眼。情况究竟有多坏,影山究竟能不能重返球场,他要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就一瞬间的事,他冲进了影山的病房,出乎意料的一个人都没有,及川喘着粗气,慢慢的环视四周。



    事件中心的那个人正低着头皱着眉摆弄着手机,凶神恶煞地盯着屏幕。或许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绞尽脑汁去思考,在及川几乎可以说是闯进来之后,影山还是没有抬头。他愣了愣,影山就是这样,干一件事情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与他无关了。



    及川的勇气像是用尽了般,只向前走了两步,叫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飞雄。”



    影山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几乎是立刻抬头,瞪大了眼睛看他。



    “……及川前辈?”



    影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疑惑和惊讶。一旁的窗户开着,属于家乡的风飘了进来,属于家乡的喧嚣此时也灌进了他的耳朵里,和煦的阳光打在影山的身上,他看起来干净又完好无缺,及川感到世界又重新开始转动了起来。他有些累了,但坚持走上前去,要再确认一下。及川握着影山的手腕举过他的头顶,让他的双臂伸直,又问他:“痛不痛?有没有受伤?”



    影山歪了歪头,明显搞不懂及川是要干嘛,但还是乖乖的回答:“不痛,就是小臂上都有一点擦伤。”



    “是吗。”及川闻言,毫无征兆地松开了影山的手腕,于是影山的双臂就那样毫无防备的打在了被子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及川反应过来,他这是被无良媒体整了一遭。及川早该想明白的,就在那个早上,他不该被那样胡乱的笔法吓住,可能影山真的卷入车祸了吧,可能影山真的双臂受伤了吧,但聪明如他早该想明白这些媒体为了吸引眼球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不过是一些夸大事实的新闻报道就让他这样心神不宁的从阿根廷跑来日本……



    “及川前辈,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的确,这次旅途很长,他也快到临界值了。及川现在感到非常累,比他打完任何一场比赛都要累。纵使千错万错,及川没有料到媒体狡诈,他也真的希望那些可怕的事不要发生,他也真的庆幸今天他看见的不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影山飞雄。



    是假的真是太好了。



    他觉得他现在的鼻酸真的很不争气。



    及川坐过去,给了影山一个拥抱。影山闻起来有医院充斥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混着一点他自己独有的味道。影山的颈边很暖和,于是及川又往里蹭了蹭,环绕在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下。



    影山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及川前辈,你隔了一年才回我的消息。”



    因为生气,及川抱得更紧了,“闭嘴,飞雄。”



    过了一会儿,及川又小声嘟囔着,他说,你就在那里就好。



    你就在那里就好,不要倒下。



    怀里的影山没有动静,只是安静地被他抱着,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的耳边。不知道有多久,他能感到影山的手臂也绕了上来,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头发,影山碰了一下又收回,看及川没有什么反应,又覆了上去,手指穿插在发间。



    影山在及川耳边闷闷地说,你不要怕,及川前辈。



    你不要怕。







意达不辞

【及影】听见爱意

1w+   很懂浪漫的影山飞雄和独享浪漫的及川彻的故事


MSBY黑狼休息室。

 一场恶战刚刚落幕,佐久早圣臣低头仔细擦拭着洗净的手指,深吸一口气,走进门内,却没有听到往常喧闹到要掀了天花板的吵声。走错门了?他迷惑地抬起头,望见那三个精力过剩的家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块小屏幕,好像球场上的战争还没结束,即将有一个威力极大的发球从里面冲出来。

猫头鹰和乌鸦的表情如出一辙,该说不愧是师徒吗,嘴巴简直长大到能一口吞下个宫家饭团。狐狸则半挑着眉,眯缝起狡黠的眼似笑非笑,满脸写满了“真是有趣”。

“小臣臣!你绝——对——不能错过这个,赶紧来看!”

木兔光...

1w+   很懂浪漫的影山飞雄和独享浪漫的及川彻的故事


MSBY黑狼休息室。

 一场恶战刚刚落幕,佐久早圣臣低头仔细擦拭着洗净的手指,深吸一口气,走进门内,却没有听到往常喧闹到要掀了天花板的吵声。走错门了?他迷惑地抬起头,望见那三个精力过剩的家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块小屏幕,好像球场上的战争还没结束,即将有一个威力极大的发球从里面冲出来。

猫头鹰和乌鸦的表情如出一辙,该说不愧是师徒吗,嘴巴简直长大到能一口吞下个宫家饭团。狐狸则半挑着眉,眯缝起狡黠的眼似笑非笑,满脸写满了“真是有趣”。

“小臣臣!你绝——对——不能错过这个,赶紧来看!”

木兔光太郎抓着那个会杀人发球的手机冲了过来,日向翔阳则助跑起跳,完美地往他头上扣了个耳机,并抢在他表情崩坏前说“是全新的!!我洗过手了!”

佐久早有些无奈,不过更多的是好奇,他定睛一看,是一个新发布的视频,播放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攀升,白底黑字的标题明晃晃写着:

“S**Y耳机  X 影山飞雄 全球代言人新广告”

他无语凝噎,感觉自己幻听到“力量咖喱”的魔性广告词,宫侑看穿他想的什么,神秘地冲他眨了下眼。

“这回的飞雄君专业级了,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呢。”

于是佐久早点开播放键。

 

 

 

入目是熟悉的场景,数道白光从高悬的穹顶上倾泻而下,将球场照的通明。影山飞雄坐在球场边,戴上耳机,点开了一首交响乐。

他手指按下的一瞬间,灯光骤灭。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和沉默里,突然响起一道任何了解排球的人都会耳熟的抛球声。一束聚光灯同时垂落下来,为底下影山站起的背影笼上层鎏金色的光晕。没有熟悉的球衣背号,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剪裁良好的燕尾服,曲线流畅极了,勾勒出他的肩背与腰身,代替往常排球位置的则是一根指挥棒。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那根银亮细棍划破了寂静,醇厚的低音声部响起,中音声部紧承着渐进,然后横空而出的是清亮的高音主旋律,不同的音色交织在一起,达成和谐的共鸣。音乐厅和球场的镜头交替出现,各个声部的乐器在指挥的引导下响起,各个位置的球员则在二传的组织下完美展开进攻,而影山的身影稳健从容地闪烁在其中。

接球、传球、击球的声音和音乐的节奏吻合在一起,屏幕被从中一分为二,影山的背影赫然立于两个时空的交错点上,像是掌控世界的帝王。左边是身为指挥的他,右边是身为二传的他,层层旋律在他身侧如潮水般涌动,乖顺柔和,为他俯首称臣。

这场视听盛宴在达到高潮时戛然而止,左声道仅剩定音鼓有节奏地敲着,右声道则转成了排球击地的声音,最后两边都变为了同一种音色,不难发现,那是心跳的声音,回响在耳侧,富有力量、生机勃勃。

影山飞雄摘下耳机,在光中回过头,右手抚上胸口。青年那张足以媲美演员颜值的脸出乎意料地上镜,笑的温柔而坚定。

“我爱你,这样的心声,你听见了吗?”

 

 

“这是影山同学吗??天哪!”注视着视频结尾的品牌LOGO隐去,谷地仁花久久不能回神。她捂着嘴,连发了好几条以示惊叹。而乌野高中的群聊早已炸开了锅。

菅原:影山也有露出这样笑容的一天啊!莫名的好欣慰。

大地:那个微笑我可是现在还记忆犹新啊

山口:阿月从小就是这个品牌的死忠,前几天还熬夜等预售。没想到居然是影山君代言的

月岛:想退款

山口:阿月你不是刚又加购了好几个新款式吗?

月岛:......山口

山口:sorry啦阿月

日向: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刚给佐久早前辈看完!!他满脸震惊真的太搞笑了山山君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影山@影山@影山

东峰: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训练吧。设计也真的很棒,已经有好几个广告设计师朋友在讨论了。

西谷:简直席卷世界啊!我已经看到好几个不同语言翻译的版本了!

日向:noya桑!!好久不见!

西谷:嗨翔阳!!!毕竟我一直在四处奔走嘛!不过在世界各地还能看见你们的身影真是太好了!

田中:居然莫名有种影山坠入爱河了的感觉......

田中(洁子):影山君真的长大了呀

缘下:该说不愧是已婚人士的直觉吗?来看这个[视频]

 

 

【独家专访!影山选手演技飙升的秘密竟是......】

“影山选手这回跨界代言的反响出乎意料的好呢,请问平时是会经常使用耳机的类型吗?”

“是的。看比赛会用,对保持专注很有效。休息时也会听歌。”

“刚刚我们也采访了品牌方的首席设计师大贺先生,他有透露这支广告其实融合了很多影山选手的创意,属实让我惊讶。请问您最喜欢自己的哪个设计呢?”

“最后的心跳声。使用耳机时其实也是在聆听自己。嗯...它会帮助我触发一些内心深处对声音的感受。”

“很有趣的回答呢。这回新款耳机的理念是‘听见爱意’,影山选手可以说是贡献了相当惊艳的表演,和产品概念融合的很好哦。社交媒体上对您演技的讨论也是十分火爆。您对此有什么回复呢?”

“其实不算表演,是真情流露。”

“哦?是对排球或者说音乐的爱意吗?”

“可以说是对想要交往的对象。”

“!?!”

 

 

他惯常用最平静的表情发最狠的球,现在又说最惊人的话。此番发言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网络上讨论声越发高涨,二传手的神秘意中人身份已经从奥运宣传时合作过的女选手扒到了春高入场时站过同行的女排队二传妹妹,当然也有部分蠢蠢欲动的群体在尖叫着寻找男性选手们是否露出了蛛丝马迹。

这时候,“不善表达感情”便成了一张完美的挡箭牌,影山选手把爱意潜藏得太好,纵使是同队的队友和熟识的朋友也都一头雾水。众人顺藤摸瓜许久,也没有从他只有打球吃饭和睡觉、三点一线、堪称单调的生活里看见一丝罗曼蒂克的痕迹,而在多重消息的包围轰炸下,影山并没有受到影响而露出丝毫破绽,稳重如山。

 

 

 

其实,这归功于影山飞雄的迟钝。迟钝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导致他在向世人表露出爱意前不久,才刚刚意识到长久埋藏在内心的悸动可以称作是“爱情”。这粒种子被种下的时间甚至能追溯到国中时期,经历过那时寒潮般的冰冷刺骨与雾霭般的迷茫无措,仍然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影山的目光经年累月地追逐着同一个人的背影。“想让他教自己”、“想学会他的发球”、“想追上他”、“想打败他”,这样的念想每涌上心头一次,就为那粒种子松了下土、浇了捧水,给它提供了几分贫瘠的生存条件,让它能在被排球占据满了的心中沉默着生长。

 

终于在岁月的洗礼下,迟钝的、不善言辞的他突然觉察到有关这个人的念想还可以是一句简单的“我想要他”。在此之前他默认自己的想法可以没有主语,用动词开头。自此之后他发现代表着影山飞雄的“我”理应占据代表着那个人的“他”身边最近的位置,“我”是那么想要“他”,值得被标重点号强调一下。于是他大彻大悟般抬起头,发现那粒爱情的种子早就长成参天大树,树荫融合进他的影子。追逐那个人早已成为一种习惯,让爱意自然而然地根植进他的血肉,刻进他生物钟的表盘里。

 

所以影山飞雄是什么时候抬头望见这颗树的呢?

 

那是一段时间前的周末,他戴好口罩帽子,久违地坐上了电车。他忘了最初是要去做什么,但记得自己的对面坐了一对穿着高中制服的男女生。其实他只轻轻扫了几眼,但奈何视力太好,对细节的观察也刻入了肌肉记忆。于是那副画面便清楚地映入了他眼底。

 

男孩一只手捧着手机,微微颤抖,另一只手时不时紧张地在裤子上擦拭下又攒起来。女孩则含着笑垂下眼,脸庞上飞着的红云比窗外的朱霞还要粲然。俩人共用着一个耳机,两条耳机线羞涩地从他们相邻的耳朵间垂下来,又扭成一体连接着手机,而他们的头也在电车的颠簸中凑的近了些、又近了些。

 

影山觉得这样的场景意外的熟稔。片刻间他在记忆长河中抓住两根一闪而过的耳机线,它们倒映在宫城县电车夜晚的车窗里,一根被主人胡乱地塞在自己的耳朵里,另一只乖巧地嵌在及川彻的耳朵里。当时他刚结束学校的补习,困得站着都要睡着,迷迷糊糊被人流推搡到车窗旁的角落,然后好巧不巧,一头猛地撞上及川的肩膀。对方吃痛地闷哼了声,低骂着小飞雄的头一定外面是铁做的里面装满了浆糊。青叶城西离乌野不算远,但他机缘巧合下遇见及川也是头一遭。于是他惊讶地大叫着“啊...及川前辈好!”,结果猝不及防又踩了对方一脚。

 

及川用那种很熟悉的“你是白痴吧”的眼神看着他,但好像并不吃惊他在这里。他又说了几句,噪声太大影山没听清,但看表情感觉不是什么好话。空间窄小不够他鞠躬,所以他下意识地冲对方点点头,低声说了句抱歉。转过身正准备找个别的地方。电车到站了,猛地晃了下,眼瞧着他就要往前摔,及川像是早有预料,一把扣住他的腰往后一带。他后背紧靠着及川的胸膛,有些呆滞,接着就被蛮不讲理地塞了一半耳机。这站上车的人格外多,他们两个身高腿长,被挤在车厢拐角处不能动弹,但意外的不难受。晚上车厢里气温有些低,影山穿着很薄的制服衬衫,及川的手贴着他的腰,让他感觉那一小块皮肤好像被单独拿出来曝晒在烈日下。不过及川很快就放开了,换了只手托着手机,屏幕不情愿地伸到他前面的方向。

 

他低头,望见熟悉的球场。身穿蓝白球服的南美人们身躯高大,有着令人血脉沸腾的激情和饱满的肌肉,白种人深邃的眼眶下眼神犀利,球风中自然的野性美几乎要溢出屏幕。观众热情的欢呼声震击着耳膜,他很快便对此着迷,入神地看着他们如同矫健猎豹般奔驰的身影。简直就像过了一瞬间,及川拍了下他的头,他才意识到身边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自己要到站了。影山起身,撅了下嘴,微微扬起头看向前辈的眼,尚未注意到他们之间过于近的距离,及川怔了下,突然凑近他没带耳机的另一只耳朵。

 

电车到站了,耳机里的欢呼声也停滞了,万籁俱静。及川彻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坚定极了。

 

“影山飞雄,我要去阿根廷了。”

 

后面发生的事他记忆一片混乱,自己是激动到语无伦次?还是一时间被及川的话砸的哑口无言?所以他为什么会遇到及川?还和他一起看比赛,哦是阿根廷排球队的,很好看。可是及川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告诉他这样重要的决定?或许他的脑子真的像及川说的那样里面塞满了浆糊。他只记得最后他被及川匆忙推下车厢,结果忘了耳机线还没摘。他不知所措地在站台上,脚好像被黏在了原地,那条可怜的耳机线横亘在他们之间,他的手攥着这头,及川彻则站在即将启程奔向下一站的车厢里牵着那头。

 

他慌乱地抬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车门就遮住了及川的脸。他看不见他的表情,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扭头。他突然想起那年北川第一的毕业典礼结束后,及川转过身走向通往青叶城西的道路,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电车呼啸而过,他们之间的线断了。

 

对面的那对高中生下了车,女生主动牵上男生的手,男生像是被惊到了轻叫了一声,换来女生银铃般的轻笑。影山回过神来,匆忙地翻找着好几年前的聊天记录,这不难,因为他和及川对话的频率屈指可数。他看见自己努力组织着道歉的语言,问到了及川耳机的型号。他看着聊天记录才想起来第二天及川就离开了日本,所以并没有要求他还,但他执意要这样做,经过几轮商讨后,及川语气无奈。

“既然小飞雄这么想还,就等到二十岁以后来阿根廷吧。我才不想收未成年小鬼省吃俭用买的东西。”

“十八岁就已经成年了”

“我当然知道!但是小飞雄这么笨,二十岁都不一定能养活好自己吧?”

......

“及川前辈,你还会回日本吗?”

“才不告诉你。”

 

影山退出短信,认真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时期和训练时间表,再抬头,车窗外晚霞已快要落下帷幕。几缕霞光落在他未锁定的屏幕上,那上面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程序,只有最简单的初始应用。占据屏幕最大部分的是日本和阿根廷的两块钟表。他们并肩而立,形状是和排球如出一辙的圆形。

 

“赶在天黑之前去一下专卖店吧”,他这样想着走出车厢,“还需要订一张机票。”

 

落日余晖抚过他的心口,又滑落到地上融入他身后的影子,那形状轮廓像极了一颗波赛树。

 

影山飞雄的心脏是一座极为坚固的城池,那粒种子埋在这座城的最西侧,太阳降落,影子升起的方向。待它长成参天巨树,数以万计的青色叶片上交织着白色的脉络,风起时,就会翻越过山川与田野,敲响城门。即使是小小一片也能轻而易举地攻破他的心防,降落在小国王柔软的手心。而那褐色的树干和枝条,兼有强硬不屈和柔软坚韧的两面性,或许会容许一只羽翼未丰的乌鸦筑巢。乌鸦学会飞行,盘绕在树上的藤蔓生长,触及到他的城墙,缠绕上他的堡垒,令他彻底的溃不成军。

 

于是影山飞雄大梦初醒,梦里是及川彻褐色的眼瞳与发梢。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听见风捎来那座城池在沦陷前最后的呼声,一下一下都在诉说着我爱你。

 

 

“彻交往过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子,没有想要结婚的对象嘛?”

“哪里有很多?姐你马上要结婚了还这么八卦。”

“啊呀,你姐就要嫁到中国去了怎么一点留恋都没有?”

“求求你了快走,你和他的故事说了这么多年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恭喜终于修得正果哈。”及川手上收拾着行李,望见逐渐变空的房间,那些和姐姐相处过的熟悉痕迹被一一抹去,他嘴上不饶人,眼眶却还是一酸。

“姐,你们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结婚啊?十几年前我就认识他了。”

“嗯.......一开始是因为他是中国人嘛,咱们男女都是十八岁结婚,但是中国男生二十二岁才可以登记结婚。虽然说我们俩初中就决定以后一定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但后来又因为各种事情耽搁了,也没想到会拖这么久。不过是他的话,什么时候结婚都是一样的啦。不过是法律上走个程序的事情。诶,彻你还没回答我呢,姐姐真的很为你的幸福操心啊。”

 

及川微微皱起眉,结婚对象是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事情。他觉得结婚一定要是彼此深爱的两个人,但及川长这么大永远只有接受别人表白的份,从没主动爱上过谁。他回想着,我最早关于结婚的记忆是什么?是儿童绘本上的插图,幼儿园的家家酒游戏,爸妈摆在床头的结婚照,还是在叔叔的婚礼上第一次当花童?

白色的婚纱,黑色的西服,是常见婚礼的标配。他见过很多这样的组合,也能轻易想象出自己穿西装的样子,但站在自己身侧穿着白色婚纱的那位脸庞却模糊不清。其实他觉得自己比起黑西服更喜欢白色的,毕竟青叶城西的校服和球衣都以白色为主,陪伴了他青春中璀璨的三年,他也穿出点感情来了。

 

“彻,其实想不出来也没关系啦。很少有人能在最恰当的时候遇见最适合自己的那一位,但姐姐觉得有时候爱情也需要等待,毕竟两个人的步伐不可能完全同步嘛。其实从十八岁等到二十二岁只是四年,越长大越觉得其实一瞬间就过去了,你不用那么着急。嗯...而且一定要记得聆听自己和对方的心声。要彼此相爱才会幸福啊。哈哈哈还记得你十岁的时候去看海吗,当时我拿着一个海螺逗你说会里面的仙子会实现你的愿望,然后你对着它特别大声地喊‘以后我一定会和我的爱人永远幸福!’”

 

及川也想起了这件事,不禁失笑。大一些的孩子拿弟弟妹妹取乐像是什么约定俗成的习惯,小时候他屡屡被骗,都含着泪发誓自己以后一定不做这样恶劣的大孩子。但等他从被逗的孩童变为开玩笑的那一方,也不可避免地落入了这样俗套的定律,只不过那个取代他位置的被开玩笑的后辈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小飞雄个子窜的飞快,早就超过了180,但是及川还是乐此不疲地愿意逗他,被队友嘲笑幼稚的不像个高三生也无所谓。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影山飞雄如今的样子,穿着乌野制服的,带着九号球衣的,居然都是黑色的,和他乌黑色的、细软的头发很配。他的视线流转在影山的身影上,突然觉得黑色西装或许也和他很适配。待他回过神,影山已经穿着一身黑西装站在了他脑海正中间,笑的怪恶心的,那个穿着白色婚纱的模糊脸庞早不知道去哪里了,而刚刚假设出的那个婚礼中的自己笑着吐了吐舌头,穿着一身和影山登对极了的白西装,牵起他的手得意洋洋地十指相扣,还举起来冲及川晃了晃,及川感觉自己被那个无名指上的钻戒晃瞎了眼。

 

“彻,姐姐觉得总有一天,直觉告诉我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你会等到那个同样捧着一颗真心冲你奔来的人,然后和对方一起实现你的愿望吧...诶!!你怎么了彻!”

 

他捂着眼睛,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发出很重的一声巨响。

 

“姐,我完蛋了。我对不起那个仙子,这个愿望简直是地狱难度。”

 

 

 

及川猛地醒来,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梦见同样的回忆了。他起床洗漱,镜子里倒映出的脸同十八岁时又有了些许不同。他的皮肤依旧很白皙,但比从前更红润。他的五官更加深邃,脸部线条利落凌厉,面无表情时攻击性十足,笑起来又是一幅丰神俊朗的好模样。岁月为这张脸增添了更多的稳健与游刃有余,却没有削减其少年般的生机勃勃。不过这张脸此时并无惯有的微笑,他嘴角压下一丝苦涩,却突然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来电。

 

“及川前辈,你知道阿根廷首都的机场哪里有免税店卖短袖吗?”

 

及川彻挂了电话,觉得此刻自己是世界上最能理解“美梦成真”这个词汇的人。他车钥匙试了好几次才到位,心跳飙升的比车速快十倍。脸烫的可怕,于是他把敞篷打下来,让风席卷他重返十八岁的悸动的心脏。

 

赶到机场门口,站在锃亮的玻璃外窗前,他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像个初次见心上人的毛头小子,而且发型凌乱到不忍直视。于是及川平静了片刻,端出一幅他在面对影山时驾轻就熟的年长者态势,又扬起下巴,确定了一下自己的脸部状态无懈可击,即使在这样的发型下也显得很是不羁,才准备缓步走向影山发给他的位置坐标。

 

结果这个小混蛋就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一声不吭,看完了他刚走的全部过场。日本国家排球队最年轻有为的二传手,此时穿着一身明显不符合这个季节的厚重衣服,手上还吃力地抱着一些,看来是把能脱的都脱了,显得和这片土地格格不入。他看向及川的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被暑气熏的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不可告人的原因。不过及川的脸红的可以与他媲美,之前是因为激动,现在更多是因为羞恼,他们阔别几年再次面对着面,终于有几分像了从太平洋另一头的岛屿上走出来的同乡。

 

他长高了,及川脸上热度迟迟不退,空白一片的脑子终于蹦出第一个想法,紧接着蹦出第二个。他的狗啃刘海是自己剪的吧,丑爆了。

 

影山飞雄嘟嘟囔囔地说,心血来潮就过来了,上飞机才突然想起来阿根廷在南半球这时候是夏天。等他套着及川挑的一件图案很幼稚的T恤躺在驾驶座旁边时,太阳已经半落了。他由于时差困倦不堪的眼睛终于合上,睫毛在夕阳斜照下来的光下不自觉地轻颤着,像蝴蝶轻拢了半透明的翅膀。睡姿倒是比高中时乖巧多了,头轻轻偏向及川在的那一侧,像猫咪收回了尖利的爪子。

及川静静盯着他后辈褪去青涩后的凌厉眉骨和挺括鼻梁,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么一只锋芒毕露的猛兽能和娇小可爱的蝴蝶猫咪有什么联系。但他迅速收回了视线,他怕再看一秒钟就会忍不住吻下去。原来真正的洪水猛兽在他自己心里,而睡熟了的小乌鸦为他解开镣铐还毫不自知。

 

及川彻想,现在这个家伙浑身上下都穿着我挑的衣服,坐在我的车上面,睡得这么死还需要被我抱回家里去,而且离了伟大的及川桑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国度一秒也活不下去。于是他愉悦地吹了声口哨,庆祝他给这只终于踏入自己领土的猎物悄悄打了个完美的标记。

 

后来影山在他床上醒过来,支支吾吾地说抱歉给及川前辈添麻烦了。及川觉得好笑,他浑身上下就背了个包,小到连他那些狼狈的厚衣服都塞不下。估计是拿了身份证件、护照和手机就傻乎乎地冲来了。

 

“小飞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追杀了,全身家当就这么点呀。”

“只能请一天不到的假,因为马上就要有比赛。我很快就会走的及川前辈。”

及川挑挑眉,“所以你是来做什么的?”

“来找你,及川前辈。”影山郑重其事地说着。

“啊?”

他看着影山小心地在那个袖珍小包里翻找着,简直像是在翻四次元口袋,掏出来好几个黑乎乎的数码仪器。及川认出来里面有小型摄影机和头戴式GoPro,还有几个奇形怪状,看着功能很是多样。

“天呐,你是小哆啦吗?带这些是要做什么啊,及川桑没空接受笨蛋的采访哦。”

“啊,那个是广告商给的。我签完合同就去机场了,忘记拿出来了。”

“噗哈哈哈请问这回是速度咖喱还是智力咖喱?小飞雄力量速度和智力哪个进步了呀?我觉得他们找牛若都比你合适点。”

“不是咖喱。”及川看到他那副苦思冥想的表情,知道影山签了保密协定,但还是忍不住捉弄他,小飞雄无论长多么大都好好玩,这个恶劣的习惯他怕是一辈子改不掉了。

“品牌方说希望我加入一些自己的灵感,可以从生活中找,给了这些说是能帮上忙。”

“哇哦,所以及川大人是小飞雄的灵感缪斯吗?”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看着影山的脸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他低着头,也没有否认,小心翼翼地拉开包内侧的一个拉链。然后他抬起头注视着及川轻笑着的模样,脸颊上那点红晕荡漾开来。终于,他下定决心般突然站了起来,掏出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郑重又小心地单手掀起它的盖子,深吸一口气。

 

及川突然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来,梦里那个自己手上的钻戒过了这么几年,反而是克拉越来越重,越发的亮瞎人眼。他突发奇想,小飞雄下一步是不是要单膝跪地了?

 

然后影山紧绷着眉毛眼睛,像是在复述演练了很多遍、早已滚瓜烂熟的台词一样——让及川想起那种联欢会上被迫表演背诵的小学生——非常流利又快速地大声冲着他喊:“及川前辈!我找了好久你之前的那种耳机,跑了东京所有专卖店,还在前辈们的帮助下搜了所有网店,但是它已经停产了,没有地方卖了。所以我买了同一个品牌的最新款,它们外型上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个是无线的。这个品牌方很好,我也在用这个款式,很好用,你可以放心。对不起,我弄丢了你以前的耳机,只能给你迟到的赔礼。”

 

科技的迈进日新月异,爱意的保质期则越来越短。但影山飞雄记得十六岁时断掉的那根线,记得空荡荡的手掌和心口。他想十八岁的及川前辈也不会忘。所以他送了及川彻和他同款的定制,外观和从前一模一样,使用的时候距离太远也会断,但只要重新走近彼此就会再次相连。

 

及川感觉来了阿根廷之后他就没露出来过这么傻的表情了,而影山飞雄落地后成功用几个小时让他贡献了比过去几年都多的洋相。不用看镜子也知道他瞠目结舌、无话可说的样子会很好笑。

 

因为影山一下子放松下来,笑出了声。及川想,他什么时候笑的这么好看了?接着影山半跪下来,把那个小盒子轻轻地放进他手里,手指拂过他的掌心。然后他仰起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及川。

 

“还有对不起,我让你等了好久。”

 

 

 

 

后来有一次他又看到了不起的影山选手那个蠢透顶的力量咖喱广告,还没来得及笑,就瞥见有人说影山傻傻的只能记下来一句词,还分神跟丢了镜头,纯靠脸撑起来广告。于是及川彻转移嘲笑对象,在心底对那个不明真相的评价者嗤笑一声。小飞雄明明挺会背词的,对着自己那么一大段一口气说完不带喘。而且他还在北川第一念初三的时候就明白了,当影山飞雄专心看着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的眼里就只会容得下那一件东西,别的事物都无足轻重,不值得他的视线停驻。那件东西从前是排球,现在也是排球,将来也会是排球。

 

再后来他才恍然发觉,影山眼中那片蓝色的湖其实宽阔而博爱,沉默而深情,不只为排球敞开。从前里面倒映着及川彻的背影,而他只看见步步紧逼的深渊,害怕自己会溺毙在其中,死无全尸。现在及川彻蓦然回首,游向了湖中心,才发现那里一直撑着艘在等他的船。

 

从前他等待着,为一段自以为的单恋作茧自缚。而影山在他二十岁的第一天气喘吁吁地找到及川,履行一个承诺,轻而易举地就卸下了及川所有的伪装和掩饰。他匆忙地跑过来,只是现身就把及川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待了短短的一个晚上就又在天亮时分离开了,好像一场短暂的美梦。及川知道他马上又有比赛,但还是觉得心脏处隐隐作痛。当他醒来时影山已经坐上了返回他们俩故乡的飞机,及川揉揉太阳穴,努力扮演好一个体贴大度的前辈,视线清明后却发现一张掉在被子上的纸条。上面的字一如既往丑的如狗爬,和影山飞雄的狗啃刘海挺登对的。

 

“及川前辈,下个赛季就要开始了,祝你和CA圣胡安能一直取胜”

 

这公事公办的态度是什么鬼,及川翻个白眼,他们俱乐部门口的小狗写的话都比这有人情味。

 

“差不多赛季结束的时候会有我代言的新广告上线,烦请及川前辈务必看”

 

及川还在气头上,谁稀罕看小飞雄的蠢透顶二号广告,他把那张丑的要死的字条随手一扔,结束了一天的比赛又屈尊把它捡了回来,表面故作嫌弃,实际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它用夹子夹好,摆在了床头柜上。

 

还挺管用的。今天真的一场都没输。

 

 

这个赛季,CA圣胡安一路高歌猛进,制霸球场。总决赛他们如愿捧回了那个熠熠生辉的冠军奖杯,准备接受采访。及川突然听到一阵充满粉红气息的尖叫声。他骤然抬起头,望见那个他魂牵梦萦的背影出现在场馆最高处的大屏上。排球联赛的观众都很眼熟这张亚洲面孔,也有不少人早已看过这个正在世界无数个角落放映的广告。身边嘈杂万分,他艰难地从尖叫和讨论声中分辨出广告真正的背景音,猝不及防对上大屏上一双深蓝色眸子。

字幕上显示出西语翻译,而他身为遥远的异国场馆里为数不多看得懂他口型的人,用大脑迅速处理着两种语言的信息。及川能够确信,影山说的那句,嘱托他非看不可的话是什么意思。世界的影山飞雄大胆又热烈,将爱意宣之于口,而全世界只有及川彻一个人能听懂其中真正含义。

“我爱你,这样的心声,你听见了吗?”

 

一只羽翼长成的小乌鸦从那颗参天大树上苏醒,扇动了翅膀。隔着18069公里,跨越地心和整个太平洋,终于在那棵树的故里中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经久不衰的飓风。

这期间历经多少岁月,没人说得清楚。

十岁的及川彻冲着海螺许愿,以后他一定会和他的爱人永远幸福;

十四岁的及川彻不识爱恨,在人生的岔路口陷入迷茫,狠狠地推开了他的幸福;

十八岁的及川彻站在飞驰而去的列车上,无言地看着手中断了的耳机线;

二十二岁的及川彻屹立在海的彼端,世界的尽头,终于能够回答曾经的自己。

 

 

“请问Oikawa Tooru选手作为队伍正选二传此时此刻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一系列惯常的官方话语早就被先前的队友说了个遍,及川彻脸上的笑意如同灿烂千阳。身后蓝白相间的背景上,象征着自由和黎明的“五月的太阳”高高悬起。

“我听见了。”他这样说道。

 

后来的庆功宴上觥筹交错,阿根廷作为南美第一葡萄酒产国绝不是徒有虚名。他的语言中枢被酒精迷得神魂颠倒,所以当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厅突然一片死寂时,及川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刚用西语极其大声地向某位大家都认识的世界上最为出色的二传手之一求婚了。

 

紧接着宴会厅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和鼓掌,口哨与起哄声络绎不绝,简直要掀翻穹顶。“所以我们是一次性破解了两个秘密!Tooru的那句话和kageyama选手的意中人!”“太好猜了,分明就是同一件事情嘛。”及川还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一纸俱乐部赠送的新婚祝福机票送回了日本。至于MSBY休息室和乌野群聊中炸开锅的“影山飞雄选手的惊天钻戒秘密为何?婚讯大公开!”新闻是如何引爆全球热点,就又是后话了。

 

 有人沉湎于过去,有人执拗于现在。

 

至于你问将来,谁知道呢?没有人知道人生道路在遥远的将来会通向何方。有人选择尽人事听天命,而有的人从不信命只信自己。

 

及川彻有时想做个现实主义者,他牢牢把握住当下所拥有的,然后权衡利弊,在迷雾中选择一条机遇与挑战并存的道路,抓住一切机会迎难而上。他不去轻易揣测未来的可能性,但他的眼睛看得很清楚,认准一个方向就不会后悔,迈开步伐就不会走回头路。他的每道选择都带着自我意识留下的深刻凿痕,不是受他人左右作出的妥协之举,也不是从大众心理的随波逐流。因此及川彻在自己亲手开辟出的路上,不怕撞得头破血流。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不愿流于庸俗的证明和与个人极限搏斗的勋章。

 

而影山飞雄天生就有条为他量身定制的道路,应运而生,前途光明。但极少有人能看见,这不是通途而是天堑,不是捷径而是苦行。当别人在平地蹒跚学步时,他已经努力攀爬上下一个险峰,没有一刻可以停歇,且错一步就会跌下神坛粉身碎骨。大多数人难以理解苦行者,认为那样的生活味同嚼蜡,但影山飞雄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精进中习惯了用最严苛的标准去匡正自己。当他将这套标准强硬地施加在他人身上,认为他们也理应做到时,难免会遭到冷眼和不解。因此他走得越高越觉高处不胜寒,猛的回过头,才发现身后早已经空无一人。好在命运给予的阴差阳错赋予了他真正的同伴,将他错位的才能拨回正轨,让他得以把灵魂淬炼得纯粹又锋利。

 

拥有了这般灵魂的影山飞雄在对待自己所爱时,选择鼓起勇气,一往无前,为浪漫孤注一掷。及川彻见过的爱情模样总归比他多得多,更谨慎的年长者走了很长的路,在离年幼者咫尺距离处踌躇不前,怕他们的那种不会是最好的模样。而迟迟醒悟的影山飞雄来不及想那么多,身体便已本能性地用行动作出了回复。是不是最好的模样,要看过才知道。

 

他全心全意地注视着及川彻,对他说我爱你,从前、现在和将来都不会变。他说我很少做保证,但只要做出就一定不会食言。而恰好及川彻很少畅想的未来里早在十八岁时就为影山飞雄留好了空位。他吝啬的怀抱不大,装一个臭小鬼刚刚好。

 

于是他们的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兜兜转转,殊途同归。

 

如果想窥见一斑他们的将来,那便要话说回来,浪漫的影山先生为及川先生的“你的眼睛是一面湖”理论提供了怎样的参考呢?

他说可以围湖造田在上面修座排球场。

及川说不要在早间新闻听到什么你不了解的词汇就随便用啊,影山说他没有随便,感觉在环境很优美的地方修一座排球场,可以修养身体、看风景,还能打球,很幸福啊。

“变成老爷爷之后,我也想和及川前辈一起打球。”

及川彻想,世界啊,你有那么多条川流,千百年来都身不由己地汇入或既定或不同的海域。我不奢求海洋,我只想去我的那片湖傻傻许诺的幸福将来,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

 

 

啊,还有一件事。很久以后及川回想起影山曾经在被采访时说过喜欢听歌,仔细回忆也没注意到他平时有这个习惯。于是他抱着好奇的心态解锁了爱人的手机,点进播放器。里面空荡荡的像影山的房间,只有一个歌单,孤零零的装着一首歌,却被循环了成千上万次。他竟然有一丝嫉妒,迫切地想听听这个代替他陪着飞雄那么多时光的音频究竟有何魔力,赌气般地点开后,入耳的却只有一下下心跳声,熟悉到令人诧异。他楞了片刻,突然意识到那和他循环过无数遍的广告的结尾惊人地吻合。于是他手指颤抖着翻出音频上传的时间,才发现那是影山二十岁生日后的第一天,只身跑去找他的晚上。

影山飞雄在飞机上琢磨了很久写满他不认识的语言的说明书,才弄懂品牌方给的收音设备该怎么用。于是他趁着夜色不注意,偷偷录下他的灵感缪斯睡着后的心跳声,把它们藏进独家的设计,然后冲着世界宣告,让每个人都听见他明明白白的爱意。及川彻终于知晓为什么他每次在听到广告结尾时都会有那么似曾相识的错觉,因为他的心脏在呼应着属于自己生命的一段旋律。在冠军战嘈杂的赛场上,他其实听不见广告的背景音,但真正的原版音效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耳膜,他听到数不胜数的爱意,听见影山飞雄将自己影影绰绰的温柔全部倾注进了及川彻流淌的生命里。

是谁说影山飞雄不懂浪漫?浪漫不是后天习得的本领而是他的本能,不过是只对一个人展现罢了。它们袒//露在影山飞雄的爱意里,及川彻一直都能听得见。

 

 

 

Fin.

 

 

 

这是我对及影的爱意,感谢你驻足聆听。


粒夏

【授权翻译】关于月永雷欧与朱樱司

写在前面

1.这篇文章出自推特用户白(note_hakushi),于2020年7月4日发布。该文发出后,收获了许多同好的喜爱和转发,他们表示:希望全人类阅读,表达了该文能被更多人看到的热切期望。后来我联系原作者成功申请了授权翻译,本人意在分享,不做其他用途。

2.该文主要讲的是作者本人对leo司关系性的看法,带有个人色彩,希望同好们在抱持自己的观点的基础上阅读,此次分享并无强行灌输观点的意思,轻松阅读即可,不喜请退出。另外,出于尊重,不对原文作任何添加修改,大部分原台词翻译出自国服。

3.有任何感想欢迎在评论区留言,我会转达给原作者。

4.整理译文的时候刚好得知es国服要关服的消息,这...

写在前面

1.这篇文章出自推特用户白(note_hakushi),于2020年7月4日发布。该文发出后,收获了许多同好的喜爱和转发,他们表示:希望全人类阅读,表达了该文能被更多人看到的热切期望。后来我联系原作者成功申请了授权翻译,本人意在分享,不做其他用途。

2.该文主要讲的是作者本人对leo司关系性的看法,带有个人色彩,希望同好们在抱持自己的观点的基础上阅读,此次分享并无强行灌输观点的意思,轻松阅读即可,不喜请退出。另外,出于尊重,不对原文作任何添加修改,大部分原台词翻译出自国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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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整理译文的时候刚好得知es国服要关服的消息,这篇文章讲述的也是es1的leo司,就当给过去画上一个句号,感谢遇见,新章再见。


(授权截图如下)





〇あんスタ!本篇开始一年前


月永雷欧

遭到学院内的学生、甚至是同组合成员的欺凌,精神和身体都达到了极限,休学。

因为雷欧平时总是想个笨蛋一样对他们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所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们都很意外……

于是那帮人开始恼怒,开始欺负他。

也是正好撞到了地方,雷欧就骨折了


如果很喜欢我,想和我成为伙伴或者朋友……那就再也不去用我创作的曲子,

但是,如果成为我的敌人,就可以有多少用多少免费地使用我的曲子,

我提出这样的条件之后,你猜怎么着?大家居然都毫不犹豫,满脸笑容地说选择成为我的敌人哦!


朱樱司

遇到了某位前偶像。醉心于他的歌曲和流淌的旋律。其实这个男人,是从前欺凌雷欧的同组合成员。所以,毫无疑问唱的就是雷欧作的曲子。他向司倾诉曾经伤害他人的忏悔之言。

他好像还说,过去他曾经伤害过某个人。而他一直都在为这件事感到后悔……

”王啊!王啊!我那么讨厌你,但又那么喜欢你!


永远的永远,这一辈子我都会后悔但又不会后悔!都怪你,我得到幸福也遭遇不幸!我恨你恨你恨你,所以我爱你!“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想起那个与我经历大不相同,曾经哭嚎着对我说不要变成他这样的人,不要在后悔中度过一生的可怜人,然后把他的歌翻出来听。


被他的歌拯救的同时无法忘记那个旋律,决定入学梦之咲学院,成为knights的一员。

但是,始终在我耳边萦绕不去的那个melody,令在内心深处至今仍然觉得自己还是个迷路者的我自己……



〇あんスタ!本篇系列


雷欧现身校园是第二年夏天的事情,因此在这之前司一次也没见过雷欧。但是在月永雷欧实装前的春天,司的个人故事里出现这样的场景……

哦呀,这里掉落了乐谱呢?

这是什么曲子呢,标题模糊了看不出来啊。


…这是谁的乐谱呢。



反叛!王之骑行(通称judgement)


终于,雷欧现身校园。但他并非为了复学而回来,而是为了“道别”。

但是司无法接受,挽留了雷欧。

所以啊,如果你们赢了这次的【judgement】,我就会直接离开。

不,leader……请不要总是说一些任性的话。

我可不会允许哦,您带着仿佛如愿以偿的笑容,就这样消失。我还有一大堆东西想要向您请教。


对于司的行动,在之后的活动中,雷欧

所以你给人的印象还不错哦。果然,经过【judgement】之后,你的心理也发生变化了吧?

哇哈哈。毕竟多亏了不会审时度势的流鼻涕小鬼,给我披上了暖和的斗篷。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头……国王呀、奇兵马,破蛋重圆没办法。

本来应该是那样的,但是你们还是拼命地捡拾、收集,重新构筑。

我会怀着感恩的心去侍奉,因为我真的很开心。我会作为王而君临天下,作为骑士而去侍奉。


对那时挽留他的司、以及knights的成员传达感谢之情。

尽是些透过名为“曲子”的过滤器来看雷欧的人,但朱樱司看着的是“月永雷欧”这个人本身,他说,您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我想,雷欧深深地被那句话拯救了吧。

另外,就算是讽刺,折磨着“月永雷欧”的“月永雷欧的曲子”和“欺凌他人的成员”,然后被这两者拯救的“朱樱司”拯救了“月永雷欧”,形成了这样的构图。从司入学前到judgement这之间,进行着辗转的救赎物语。



关系性的关键词

您说什么呢?这根本就说不上是喜欢或者讨厌的问题吧?我只是在对你陈述该说的话而已!

哈哈。月永君,你好像对朱樱君的存在感到很迷惘啊。


他为过去狠狠地折磨着自己的“喜欢”、“讨厌”感到苦恼,对脑中只有这两种感觉的雷欧而言,用坦率的语调提示还有“第三个选项”的司,是十分珍贵的存在。雷欧最终从过去的泥沼中解放出来,或许就是因为理解了司所持有的与自己相异的想法吧。

嗯嗯。您说自从leader回归之后,我的表情就变得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开朗了?是吗?可是我觉得自己从以前起就一直是这样的啊?

就像司改变了雷欧封闭的想法一样,雷欧的存在也让司渐渐改变,展现出原本看不到的部分。两人的邂逅,让彼此的生活方式产生变化。



虽然只是大概上听了一些而已。不过因为你的声音很好听,所以一边听你说话一边作曲就会比较有效率。

虽然这里很昏暗很安静,可能很适合作曲,但是您也和我说过,我的声音很好听,听着我的声音会让您作曲的效率提高。

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会一直在一旁和您说话,直到您创作出令自己满意的歌曲为止。所以,请您和我们一起回去吧,leader。


面对乐谱乱扔、出没于各种各样的场所的破天荒的雷欧,司没有放弃,无论何地都会追上去并陪伴在他身边。雷欧十分信赖着这样的司。雷欧经历过休学、不相信人,而经过半年就打开其心房的朱樱司,无疑是“光属性”……


仿佛象征着两人关系性的个人最喜欢的互动。

朱樱~能来接我真是太好了

每次都找我帮忙的话我也会很头疼的。下次您一定要学会自己找到目的地才行哦,leader?


基于信赖的这个互动也超喜欢。好可爱。

(小声)……笨~蛋笨~蛋。你这个作曲成瘾的怪人,言行举止根本就是三岁小孩。

你说什么!?这句话我可不能假装没听见,说人家是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哦!


看到他们构筑了信赖关系后、司接到乐谱的画面,我被尊到说不出话来。始于捡到连原主都不知道是谁的乐谱、事实上那是拯救了自己的作曲者的乐谱、最终又拯救了那位作曲者……这两人的关系里,“乐谱”是关键词,零散的故事以乐谱为主轴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这样的物语构成我太喜欢了……



终、终于把乐谱检完了!哼哼,毕竟在梦之咲学院的时候我也经历过很多次同样的事啊!





他们的关系里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关键词。那就是“名字”。

是的,leader……再确认一下,您说过,我们要是赢了就什么都听我们的,对吧?

如果我赢了的话……首先,请您不要再叫我“新来的”,改用我的名字称呼我。

让我从自我介绍开始吧,终于回归了的、我们“knights”的王啊。

Repeat after me……我的名字叫朱樱司。

出、出现了……传说中的名句……

司在judgement中说出这样的台词。然而即使胜利了也没有叫我的名字!!这就是让司抓狂的传统艺能。

第一个让你唱哦,新来的。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等一下,不要说!现在,现在,我要想起名字了!ス、ス……ス~……スガモ?

又、又说什么“新来的”!适可而止、请记住我的名字~!


一如往常


真的不知道您是在说什么……话说,可不可以请您不要用“你”还有“新来的”来称呼我,可以请您叫我的名字吗?

呜~……不过事到如今再叫名字感觉也有点不好意思啊。


看来好好记住名字了呢。



在这部分之后,他们认真对待“名字”的看法让我深受感动。


名字什么的是可以变更的,没有什么太大意义。我是这样想的,但你却不这样想对吧……没错吧,朱樱司。

如果你们以这个名字为豪,愿意将其继承下去的话,我也还挺高兴的。

(正经讲话的时候好好地称呼名字对心脏不好啊放过我吧)

为了和王骑时特别在意的“叫名字”关联起来才喊全名的吧。

朱樱家的独生子、为“朱樱”之名感到自豪的司,以及认为名字只是文字排列没有任何意义的雷欧。但曾几何时,他开始为“knights”之名感到自豪。与名字相关的话题,也可以窥见雷欧在与司相遇后发生变化的想法。


顺带一提,还有这样一段与名字相关的插曲。

你也是这样想的吧......对吧,雷欧先生

啊,我知道了!你给这第五只小奶猫取了“雷欧”这个名字,对吧朱樱?!


给猫取名为“雷欧”的场面。不是称猫为“leader”而是“雷欧先生”的司...(顺带一提在音游新章里喊雷欧也不是“leader”而是“雷欧先生”)


基于上述情况的这个对话。


但是,即使背负着这样的历史,如果现代的你们还是能够成为闪耀又华丽的骑士团......能够成为“knights”的话。

就会觉得,啊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为了成为能在白色城砖上充满自豪地高举大旗的骑士团,我们才走到了今天。

我们就能坚信着这个想法,可以心满意足地死去了。

雷欧先生。

嗯?啊,不是叫我?是猫吧?

......请你一定要活久一点哦。要是你不在了的话,大家会很寂寞的。

我知道啊。啊,我想这只叫雷欧君的猫也明白!况且它还这么聪明!


通过猫咪传达真心话的对话真的太太太令人感动又笨拙又可爱最喜欢了,请大家务必读一下罗宾汉卡池剧情。


然后,还有这样一段由名字开始的对话。

在返礼祭的舞台上,对话的开头。

......好了,先从哪件事开始说呢?先从我们一直反复提起的名字那件事说起吗?


返礼祭,简单来说就是三年级的毕业演唱会。

…毕业演唱会上,最后的最后,从这个话题开始……!?至今为止有关名字的琐碎的对话全都在此连结。

那么,最后就来说说返礼祭吧。





安魂曲 誓言之剑与返礼祭



随着三年生的毕业,队长继任时期来临。但是,司正为选择自己的家业还是选择偶像事业而迷茫着。知道这件事的雷欧这样对司说。


你原本具备自由选择毕业方向的权利,但这样一来你的行动就会被限制,道路也会被堵死。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想将你关在鸟笼之中。

我希望,能由你自己来决定你的未来。

如果你觉得继续做偶像会对你的未来造成沉重的负担,或者会妨碍到你的发展的话——

你就不要当偶像了,一心一意地去尽孝好了。这种人生,绝对轮不到任何人来指责你。

与其将所有事都做得半吊子没有办法达成目标,那还不如将所有事定下优先级,接着至少挑出一件事来彻底做完。

要是有人还敢因此喋喋不休地说你的闲话,那就由我去把那家伙打飞。

因为人生就是在不断地道别。即使真这样了,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会一直爱着你。


完全卸下作为knights的一员而过分负重的责任,彻底支援“作为朱樱司的选择”。他这么说了。


……为什么。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您竟然会如此器重我。我平时不是总会喋喋不休地管着您,我不就是个自以为是又嚣张神气的后辈吗……我不是让您很恼火吗?


嗯~是这样的吗?也许是吧!但是啊,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喜欢上别人了!哇哈哈☆

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所以道理之类的都无所谓了!

那一天……当我摊开双手说“来杀了我吧!”的时候,你完全不去察言观色,直接开始做自我介绍——

我觉得这样的你很好笑,很可爱,所以从那时起就一直对你很感兴趣!而且,我觉得你这个人怎么看都看不腻!这样的人,我怎么会讨厌呢?

朱樱司。我们knights的可爱孩子,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我再次真实地感到,果然judgement对雷欧而言就是转折点啊…

基于这句话,司直面自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并没有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一定能完美兼顾身为当家的职责以及身为idol的工作!

但是!在不久之前,有两条未来之路摆到了我的面前,而其中的哪一条我都没能舍弃掉!

我不会为了得到某样事物,就放弃一直以来自己所珍视的事物。

我不会舍弃任何一样事物,我要背负着所有一切继续前进。

但是,我还是会觉得,如果让我自己一人完成这种事,也会很困难。

所以knights的各位,还有今天到场的各位观众……恳请各位今后也能多多帮助我,支持我。

……还有您也是。月永,雷欧先生。


过去背负了过多各种各样的事物、最终走向崩溃的月永雷欧。不希望他人抱有同样想法的他建议司,“将一件事情贯彻始终”,司得出“背负一切”的结论。但是,司和雷欧很大的不同是是否懂得“与他人共担患难”这件事情。没有负担地借助他人的力量,努力与同伴携手共进的司一定不会步入自己这般境地。雷欧这个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吧。

而您,接下来即将走下王座的您……如果您现在仍想自称是一名idol的话,那就请和我们来一起歌唱吧。

如果您认为孤零零一个人就会寂寞得无法歌唱出来的话……那就请握住我的手。

你好,让我们跳起舞来吧。

……嗯,你好,让我们唱起歌来吧。


从“王”与“骑士”的立场转变为对等关系的对话。在雷欧身后追逐的司终于在这里追上了,得以用同样的视角站在舞台上。



在一切的起点,judgement卡面的构图是仰视/俯视,然而在返礼祭上,



视线同一了。而且这张卡面还蕴含着其他意义。


この信念の剣を         将这信念的长剑

空に掲げて                高举向天空

この信念の誓い         将这信念的誓言
胸に掲げて                举于胸前


这是Article of Faith的歌词。希望大家好好对比一下歌词和返礼祭卡面。歌词和卡面相连了。


关于忠诚的誓言,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于1942年6月22日开始将宣誓姿势变更为把右手置于心脏上方的动作。(出自Wikipedia)

说不定月永雷欧,会变成让你宣誓一生效忠于他的存在哦。

于是两人互相宣誓忠诚的样子也表现出来了。敬人的台词变成了现实……



在这张卡面下夹杂着这样的对话。

没错!拜托您了,这是我献给您的安魂曲!

这就是Requiem的,最终乐章!

为了不让人们觉得我只是在您已经创作了一半的作品上画蛇添足……我会努力表演!我发誓!

嗯,我接受你的誓言。

这段台词,甚至是活动名·副标题全部都是以莫扎特的安魂曲为原型的。


安魂曲二小调是由沃尔夫冈·阿玛多伊斯·莫扎特作曲的安魂曲(为死者创作的弥撒曲)。这是莫扎特最后一首作品,由于莫扎特在作曲途中去世,作品还未完成,由他的学生弗朗兹·克萨韦尔·苏斯迈尔完成了补笔。


也就是说,雷欧处于莫扎特、司处于苏斯迈尔的位置。

让非常讨厌莫扎特的雷欧扮演莫扎特,个人而言是一个突出的要点。

对不起贝多芬!我很尊敬你维瓦尔第!在未来等我吧巴赫!我讨厌你莫扎特!


然而,雷欧在小说版es里发牢骚“或许我并不讨厌莫扎特而是羡慕他”。我并不懂得这句话的真意,但是在毕业的节目上,我感受到了让他背负这个角色的深意。

在返礼祭上,续写莫扎特曲子的苏斯迈尔和续写雷欧所编织的knights历史的司重合在一起。

我想,司赠与雷欧的镇魂曲是献给死者(被过去囚禁的名为月永雷欧的偶像的处刑)的同时,也被赋予了全新的月永雷欧的诞生之意。




但是,他是我们侍奉的王。我想要知道更多更多关于他的事。


我们这些人、我这个人,或许至今仍然丝毫都不了解那个人吧?


不......我想他的身上应该还有一些我依然不了解、也没有接触到的部分。


我想要伸出手来触及那里,或许至少做到可以陪伴在他身旁。

不明白!我还以为自从Requiem以后,我已经稍微理解您的内心世界了呢,现在看来这是我的错觉。


我觉得......我一辈子都完全无法理解得了您!


一直期望着理解月永雷欧的司。但似乎完全理解他的日子还很遥远。

不过,司触动了雷欧的内心是不变的事实。虽然是处在一年级和三年级的立场、而且相处时间只有半年的两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成为把后背托付给对方的同伴。所以在这之后,司一定会理解更多的各种各样的“月永雷欧”吧。


App突入新章,我越来越期待今后的二人以及knights、es的发展呢。


所以你就笑起来吧,朱樱司!我也会笑起来,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令人悲伤的事了!



阿银阿银阿银

卷贰 问君归期 六

ooc警告

新三国真好康‎|•'-'•)و✧但是袁绍袁术简直影响观看体验

–––––––––––––

小赵云和小马超在树下不停地挖着,直到小赵云看到了一点点坛子:“孟起孟起!我挖到了!”

:“…唔,你哥哥真的不会生气嘛?”马超看着新鲜出土的坛子:“这好像酒坛子哦!”

:“酒?还没喝过,尝尝看好不好喝!”赵云兴奋的打开了坛子,酒的醇香霎时间弥漫在空中,闻着都醉人

马超喝了两口就有些头昏眼花,他笑嘻嘻的看着脸上泛红的赵云:“子龙,你不行,你居然没喝过酒…唔…我儿时和我爹就能喝好多好多了…嗝!”

:“孟起,少吹牛…你也好不到哪去!”这该死的好胜心,让赵云又灌了好几口酒酿

诸葛亮的桃花...

ooc警告

新三国真好康‎|•'-'•)و✧但是袁绍袁术简直影响观看体验

–––––––––––––

小赵云和小马超在树下不停地挖着,直到小赵云看到了一点点坛子:“孟起孟起!我挖到了!”

:“…唔,你哥哥真的不会生气嘛?”马超看着新鲜出土的坛子:“这好像酒坛子哦!”

:“酒?还没喝过,尝尝看好不好喝!”赵云兴奋的打开了坛子,酒的醇香霎时间弥漫在空中,闻着都醉人

马超喝了两口就有些头昏眼花,他笑嘻嘻的看着脸上泛红的赵云:“子龙,你不行,你居然没喝过酒…唔…我儿时和我爹就能喝好多好多了…嗝!”

:“孟起,少吹牛…你也好不到哪去!”这该死的好胜心,让赵云又灌了好几口酒酿

诸葛亮的桃花酿,不仅仅是醇香四溢,还浓烈,酒仙李白都撑不过五杯,这俩小团子竟然贪杯喝掉了一坛之多。

两只团子一人抱着一边酒坛,在树下睡得死死的






:“嗯?”李白嗅了嗅空气中的芬芳:“你桃花酿开坛了?”

:“遭了!”诸葛亮急忙跑到后院树下,果然,两个团子睡得正香呢,李白气得捶胸顿足:“我都喝不到一杯!这俩小破孩喝光了一坛!!”

韩信用指腹沾了一些酒尝了尝:“醇厚浓郁,烈而不辣,好酒!”终于知道父王为什么拉着自己要想方设法让诸葛亮酿酒了。


馋他酒酿,父王你下贱!




李白目瞪口呆的看着诸葛亮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手抱着一只团子,把赵云放在床上又把马超抱着要送回家:“亮亮…你带着这坛酒要作甚…”

:“送给马超的母亲,赔罪。”

李白心碎,是心痛的感觉:“亮亮,我觉得我也需要一坛酒安抚受伤的心灵…”

:“你想得到挺美啊。”

李白毫无下限的轻轻拉住诸葛亮的长发:“亮亮,我当你儿子吧!”

韩信在诸葛亮的眼神暗示下,不顾李白的挣扎,把他捆回天庭,远远的,诸葛亮只听见一句:“韩信你完了!”

他想赵云了,那个送糕点的赵云。






:“是超儿回来了吗?”马夫人开门,却见马超被一年轻男子抱在怀中:“公子是?”

诸葛亮满含歉意:“夫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子龙带着孟起竟然私自开了一坛桃花酿,孩子们喝点了一坛,恐怕要醉上好几日了,为了赔罪,我带来了一坛桃花酿,还请夫人收下。”

马夫人了然:“无碍无碍,超儿啊,好不容易交到了朋友,应该玩得开心!”夫人抱过马超,也接过了酒坛:“谢谢公子的佳酿,天色已晚,我就不留公子一叙,早些归家吧!”

:“夫人夜安。”

马夫人目送这个彬彬有礼的貌美公子离去后才关上了门,马超靠在她身上还在嘟囔着:“我说你不行就是不行…我可能喝了,我可是儿童狩猎大赛的…的冠军…”💤

马夫人哑然失笑,这孩子,跟他过世的爹一个样子






:“哥哥~你在哪?”醉酒的赵云摸到身边没有人,迷迷糊糊地爬下床,坐在门口等人,头好晕

夜风吹的他有些冷,哥哥快回来了吧!

小团子坐在门口,迷离的双眼望着空无一人的大街,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了哥哥。天这么黑,万一哥哥不认识回家的路怎么办…

他打了个哈欠,又马上睁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打哈欠之际,就错过哥哥了

:“子龙,你怎么跑出来了?快进去!”

小团子听到熟悉的嗓音,迷迷糊糊的脑袋终于有了些清醒,他抱着归来的诸葛亮,左蹭蹭右蹭蹭,百般确认后,才松开:“哥哥回来了…子龙好困…唔~”

诸葛亮连忙抱起脚步虚浮的赵云:“傻瓜,今夜风大,万一着凉了怎么办?睡吧,哥哥在呢!”

赵云靠在诸葛亮怀里嘟囔着什么,前前后后诸葛亮只听清了一句:“子龙好喜欢哥哥哦~”

诸葛亮放下赵云,想去打盆水来擦擦小团子的身体,却被小团子拉住了衣角:“哥哥~不许走…子龙要哥哥抱抱~”

:“子龙乖,哥哥去打盆水来给你擦擦,快放手。”

团子埋着脑袋,试图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奈何浸泡酒精的大脑有些超负荷了,简单的话无法理解:“不要!子龙就要哥哥!子龙要抱着哥哥!”

小团子费力的爬起来,八爪鱼似的抱住了诸葛亮,怎么推都推不下来,诸葛亮只能这样抱着一个挂件睡一晚上。

还好桃花酿挺香的。就是苦了两个孩子宿醉头痛了。


––––––––

孩子真的想吃粮!!

堂堂的棒棒糖

【王者短篇】当易感期的A碰到发情期的孕O

ABO发情!


8k纯车!


信白/铠约/云亮/药鱼


孕中play!!!


ː真ː🚙预警!


床/浴室/厨房/车


 ooc算我,无脑甜 


孕期避雷! 白白微软

                     军师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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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白/铠约/云亮/药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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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期避雷! 白白微软

                     军师敏感

                     守约黏人

                    庄周还是一如既往奶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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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词

【云亮】草莓即是正义

* 相亲梗

* 我流清水ABO


餐厅预订OK。服装OK。开场白OK。抑制剂……OK。老实人赵云第三次检查完自己的相亲备忘录,才开始向约好的地点走去。


赵云今年32岁,样貌端正,事业有成,性格和善,是周围人眼中的三好青年。理论上说,这样的人在相亲市场上应该处于不败之地,可样样完美的赵云却在和大部分相亲对象相处一两周之后便惨遭拒绝。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的信息素是那该死的草莓味。


是的,赵云作为一个钢铁直A,信息素居然是草莓味。


他还记得自己的第一位相亲对象是个omega女孩,爱穿优雅的曳地...

 

* 相亲梗

* 我流清水ABO

 

餐厅预订OK。服装OK。开场白OK。抑制剂……OK。老实人赵云第三次检查完自己的相亲备忘录,才开始向约好的地点走去。

 

赵云今年32岁,样貌端正,事业有成,性格和善,是周围人眼中的三好青年。理论上说,这样的人在相亲市场上应该处于不败之地,可样样完美的赵云却在和大部分相亲对象相处一两周之后便惨遭拒绝。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的信息素是那该死的草莓味。

 

是的,赵云作为一个钢铁直A,信息素居然是草莓味。

 

他还记得自己的第一位相亲对象是个omega女孩,爱穿优雅的曳地长裙,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两人见面后相处的还算融洽,就在他想着要不要礼貌接触下一次的时候,对方却委婉地发来了拒信。

 

那时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并没有收敛信息素气味的自觉,而对于被拒绝这件事更是毫无头绪,几方托人打听才知道是对方嫌弃他信息素的气味太像一个omega。

 

“草莓和柠檬味混在一起,那感觉就像……姐妹谈心,抱歉啦。”那位姑娘如是说。

 

草莓味怎么了?没见过草莓猛A吗?这个理由让赵云忿忿不平,他怀着这种心情又陆陆续续相了两三次,几乎无一例外的,对方都因为信息素气味这件事对他表示了拒绝。而其中一位omega青年甚至直白地建议,让他去找alpha试试。

 

大受打击的赵云那之后便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他对相亲之类的事情本能地有些抵触,只有亲近的朋友介绍才会答应,一耽误也就耽误到了现在。

 

不过这次,情况可不太一样。赵云不再是那个咋咋呼呼的青年,对于使用抑制剂来掩盖自己信息素的操作烂熟于心。更何况,从照片来看,这次的相亲对象,一眼就是他喜欢的类型。

 

诸葛亮,omega,30岁,在一家设计公司做创意总监,是他的发小马超在某次聚会上新认识的朋友。

 

“我看他一眼,就知道这位肯定是你的菜。”马超信心满满地对他表示,“诸葛他人很好的,脑子也聪明,虽然看上去有一点点高冷,跟你这种温柔暖男倒是挺搭。”

 

赵云点开马超发来的照片,浅蓝色的头发配上一对蔚蓝眼眸,悠悠然如同大海一般。几眼看下去,赵云心里的老鹿竟然开始刷起了微信步数。

 

可转念一想,他又忧心忡忡地问道,“他是什么味的?” 

“啊?”马超没反应过来。

“信息素啊。”

“这你让我怎么问?你跟他接触了自己去闻啊。”

 

哦,赵云差点忘了,公开场合释放信息素或是询问对方信息素的气味,都是不太礼貌的行为。

 

另一边,马超体贴地发来一个拥抱熊猫头,毫无诚意地安慰道,“子龙你别担心,他来我们公司这么久,还没有人闻到过他信息素的味道,哪怕是omega们也没有,估计是随身携带抑制剂,这说不定……跟你是一个情况。”

 

“我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赵云哭笑不得。

 

“兄弟加油!草莓即是正义!”马超兴致勃勃道。

 

***

 

诸葛亮这个人,就像他的工作一样难以捉摸——理工男赵云如是想。

 

那之后他通过马超搞到了诸葛亮的联系方式,还加上了微信。见到他头像的那一眼,赵云顿时回忆起大学时数学分析带给他的恐惧,差点昏倒在地。

 

究竟谁会把自己头像设置成斐波那契数列啊!!!

 

他不甘心,又点开诸葛亮的朋友圈,90%都和工作有关,偶尔夹杂着一两条音乐分享。总而言之就是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生活日常和兴趣爱好。

 

再往下翻的时候,一行小字出现在赵云眼前:对方设置仅展示半年的朋友圈。

 

就这?就这?就这?

 

素质三连仿佛打在了棉花上,赵云缴械投降。他认命地点开和诸葛亮的对话框(对方并没有主动发来任何问候),纠结了半小时之后发过去一句,“你好”。

 

诸葛亮很快回复了,“你好。”

 

如果不是他多了一个句号,赵云甚至怀疑他连这句话都是复制自己的。

 

对方似乎也感应到他的心思,没等赵云想出下一个话题便已经先发制人,“明天下午三点,你有空吗?咱们见面聊。”

 

单刀直入,干净利索。

 

“嗯嗯,有空的。”尽管没人看到,赵云还是情不自禁地小鸡啄米式点头,“你喜欢吃什么,咱们——”

 

“可以一起吃个下午茶,你有忌口吗?”对方打字比他快了整整一倍。

 

“没有没有。”

 

“那就X记茶餐厅吧,那里的甜点不错,地址我马上发你。”

 

短暂的交流结束后,化身嗯嗯怪的赵云开始怀疑人生——这就是当代中年人的聊天方式吗?但出人意料的是,这种单刀直入的方式没引起他半点反感,反而觉得畅快。

 

难怪我们都需要相亲……他小声感叹了一句。

 

***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临出门前,赵云把相亲备忘录上的事项复习了整整三遍,并且再三确定抑制贴已经完全掩盖住了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别的不提,诸葛亮的长相,真的是他第一眼就喜欢的类型。他可不想在一个潜在的心上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致命弱点。

 

直到查路线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非常细心地选择了一个离双方公司都很近的约会地点,这让赵云心中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

 

“难道在我加他微信之前,他就已经想好约会地点了?”赵云自作多情的想,不过衣襟里抑制剂小瓶子的冰凉触感很快打醒了他,“哦,可能是因为人家聪明吧。”

 

X记茶餐厅很快就到了,他提前了整整十五分钟,预定好的餐位上空无一人。看着手表指针一圈圈转动,赵云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怎么办?想好的话题都忘了。笔记本还落在了家里。赵云此刻无比痛恨起他那老旧的笔录做派,但情况危急,他只得点开自己嗤之以鼻的百度,开始搜索“相亲的话题有哪些”。

 

“工作?这个我知道,马超他们公司的创意总监,再深入一点我估计也搞不懂,不好聊。”

 

“爱好?如果他说喜欢斐波拉契数列该怎么办啊?难道我回答‘我当年数分没及格你给我补补’?”

 

“你喜欢吃甜点吗?废话,他不喜欢为什么要来茶餐厅?不过再具体一点的话,好像可以做一个备选话题……”

 

“假如你有一个较长的假期,你最想去的是哪里?什么东西,这是《非诚勿扰》的最后一问?”

 

“信息素味道?等等,这不是耍流氓吗?”

 

正当赵云对着这些毫无帮助的回答嗤之以鼻时,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好。”

 

赵云抬起头,他靠着蔚蓝色的头发和眼眸认出了诸葛亮,而对方那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似乎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尽管他嘴上一言不发,心里的老鹿却在叫嚣着,不仅把微信步数刷上了第一名,甚至有了返老还童的迹象。

 

“我吓到你了吗?还是我和照片差别很大?”见赵云迟迟不说话,那人又开口问,唇角勾起了一抹微微的弧度。

 

“没……没有,诸葛你好,我叫赵云,你请坐。”

 

好在诸葛亮并没有在意这份溢出屏幕的尴尬,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他在赵云对面坐下来。就在赵云抓耳挠腮想着如何打开第一个话题的时候,诸葛亮却开始聚精会神地翻菜谱。

 

他点菜的样子过于认真,赵云压根插不进话,只好盯着那人精致的脸出神。然后他尴尬地发现,自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极其清淡的草莓气息在空气中一点点蔓延开。

 

流氓!!!三好青年赵云在心里怒斥自己。

 

但是怒斥自己没有用,眼下更重要的,是怎么把信息素气味这件事情掩盖过去——说实话,他没想到抑制贴会这么快就失效的。

 

那么,是假装身体不舒服?还是去厕所?但是人家才来了多久,这两个选项都太不自然了吧,万一被误会成临阵脱逃了那就彻底没希望了……赵云如坐针毡。

 

这时菜谱上那道粉红色的甜点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灵机一动建议道,“诸葛,要来一份草莓慕斯吗?”

 

“好啊,是听说这家的草莓甜点不错。”诸葛亮抬起头,赵云发誓他从那人眼神中读出了“小伙子有眼光”的意思。

 

这家茶餐厅似乎是著名的约会圣地,就连端上来的两份草莓慕斯也都体贴地做成了心型。新鲜草莓的味道混合着浓郁的奶油香气,让赵云紧张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这样香浓的草莓味,就算是他的信息素稍微漏出来一些,应该也不会被发觉吧。

 

想到这,赵云便信心满满地打开了话匣子,他看到诸葛亮的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的,似乎盈满了小星星,而他的目光正看着自己……

 

——旁边的草莓慕斯。

 

好吧。

 

诸葛亮的脾气似乎很好,无论赵云问什么,他都极有耐心地回答,即便是忙中出错的直男发言也不会激怒他。只是他很少对上赵云的目光,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对付眼前花里胡哨的点心。

 

一晃一个半小时就结束了,两人点的东西也差不多消耗了干净。赵云叫来服务员小姐买单,却被告知已经买过了。他有点震惊地看着诸葛亮,只见那人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准备往门外走,又回过头来对自己说了一句,“和你聊天很愉快,那下次再见吧,赵云先生。”

 

就这么结束了?赵云愣住了,这大概是他相亲史上最失败的一次,以往就算被嫌弃信息素,那也是在和omega们相处了一两周之后的事。但显而易见,这一次,眼前这个长相精致的omega,对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

 

赵云想再争取一下,他伸手想要拉住诸葛亮,一道锐利的目光却直接扫过来,让他的手僵硬在了半空。

 

诸葛亮的目光很冷,和他刚见到时和煦如春风的样子完全不同,赵云顿时退缩了,但那句话却已经说出了口。

 

“我送你回家吧。”

 

诸葛亮沉默地看了看,似乎空气里有什么异样,赵云以为他肯定会被拒绝。但意料之外的,那人答应了。

 

***

 

“你……是被迫来相亲的吧。”赵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们并肩而行,中间空出了半米左右的距离,只能由晚霞来填满。

 

“嗯……”诸葛亮点点头,“倒也不是排斥,只是之前有些不太愉快的经历。”他没再说下去,比起在餐厅,他的态度冰冷了许多,赵云想这可能才是真正的诸葛亮吧。

 

而那些“不愉快的经历”也同时击中了赵云,某一任相亲对象的那句“去找alpha试试”再一次出现在他脑海里,于是他发自内心的回应道,“其实我也不喜欢相亲,因为遇到过一些奇怪的人,咱俩是一样的。”

 

“相亲是不太愉快的事,吃甜品是很快乐的事,所以要中和一下。”诸葛亮喃喃自语。

 

诶,所以是因为这个理由才邀请我来茶餐厅的吗?突然觉得有一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赵云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想要再开口说句什么,街心骤然响起的一声枪响把他的话掐灭在了喉管中,条件反射般的,他挡在了这个只见了一次面的相亲对象身前……

 

***

 

诸葛亮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已经换上了满天星斗。赵云正坐在他的床边,右手的衣袖高高挽起,小臂缠上了一圈白色的绷带,隐隐约约渗出点血丝来。

 

“明明是我受伤,怎么你晕过去啦?”赵云笑的一脸灿烂。

 

“抱歉……发生什么了?”诸葛亮低下了头。他脸色有点发红,就像发烧似的。

 

“咱俩太幸运,撞上个逃犯,警察追的急他就开枪了,不过枪法不太准——”赵云冲他挤眉弄眼,又有点骄傲地指了指缠着绷带的地方,“喏,从这儿划过去了,没什么大碍,现在那人也被抓起来了。”

 

诸葛亮还是不说话,赵云忙凑到他身前来,“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是晕血吗?当时子弹打中我后你就晕过去了……”

 

那人讲话时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脸上,一头褐色短发正随着主人的动作一蹦一跳,轻微的窒息感让诸葛亮有些心跳加快。

 

“是晕血……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那咱们回去吧。”

 

诸葛亮赶紧摆手,“你受伤了,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

 

赵云却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小伤不碍事,说好要送你回家的。”

 

***

 

依然是并肩而行的场景,两人中间依然隔了半米远,只是头顶却由嫣红晚霞换成了漫天星斗。

 

诸葛亮走的很慢,赵云想他是累了,便也顺着他的步调慢慢地前行。一丝微弱的凉爽感突然闯进了他的鼻腔,清新而湿润的植物气息,虽然和大部分omega甜腻的花香果香不同,却令人感到安心和舒适。

 

雨后雪松。那人的信息素。

 

赵云想,这大概是对方表达好感所释放的信号,浓度刚刚好,再多一点便要将人心撩拨的荡漾起来。他的脸有点发红,他知道此刻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有所表示,可……

 

诸葛亮的信息素有种令人安神的魔力,赵云吸了一下鼻子,又轻轻地往他的方向挪动了半步。该死,我竟然纯情的像一个高中没毕业的毛头小子,他自暴自弃地想。

 

早已毕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赵云终于决定要做一点成年人应该做的事情,于是他咬咬唇,伸出手牵住了诸葛亮的手。

 

意料之中的温柔触感,手心却异常滚烫。赵云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他转头去看诸葛亮,那人几乎是机械地在行走,他面色潮红,眼睛已经闭上了,额头上沁出薄汗来。

 

“诸葛,你怎么了?”

 

赵云握着他的手叫他,却没想到诸葛亮的身子软的像一张纸,轻飘飘地跌进了他怀里,大片大片雨后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

 

显而易见,发情期。

 

怎么会这样?按照那个人的性格,是绝无可能在发情期将至的时候和自己约会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赵云知道,如果不尽快处理的话,在omega发情期的诱导下,他们两个人都会很难堪。况且,自己的信息素还是那样不讨喜的草莓味……

 

等一下,草莓味。

 

他想起了自己藏在外套夹层里的抑制剂。

 

***

 

诸葛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窝在自己相亲对象的臂弯里,那人似乎有点困了,微微闭着眼,不过自己稍微一动还是惊醒了他。

 

天已经有点白蒙蒙的了,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在一家24小时咖啡厅里坐了一夜。

 

“亮亮,啊不,诸葛,你好些了吗?” 那人还在嘘寒问暖,脸上写满了焦虑。

 

颈部某处仍有着细微的针刺疼痛,诸葛亮没花多少时间便意识到是眼前这个alpha给自己注射了抑制剂。

 

“诸葛,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冷了?” 

 

诸葛亮心中一片暖意,他揉了揉赵云的头发轻声道,“谢谢你。”

 

“啊?”

 

“我……体质很奇怪,晕血只是表象,真实情况是见人流血会控制不住……就像你看到的那样,而且这时候注射抑制剂还会昏睡很久,有时候是几个小时,有时候是一整天。所以我一直都很小心,不能弄伤自己,也不能参加一些比较刺激的活动。”

 

诸葛亮自己也难以置信,他就这么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这个仅仅相处了几个小时的人,或许是因为他那双真诚的眼睛,或许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没……没关系。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赵云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放在现阶段属实有点过火,脸色顿时窜红,声音也小了下去。

 

不过诸葛亮倒是没有在意,话甚至更多了起来,“因为这个,一开始我都拒绝相亲,但越拒绝旁人反而会越好奇,流言蜚语也有很多。所以后来我索性都接受,每相一次亲,就换个地方吃甜点,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把全城的茶餐厅都吃过一遍了。”

 

他的眼睛亮亮的,竟然有点自豪的样子。赵云看得有些愣神,不过这一美好的瞬间并没有持续多久,诸葛亮的下一句话,顿时让他哑口无言。

 

“你是个alpha,怎么会随身带着抑制剂?”

 

“社交礼仪而已。我……我该走了。”赵云胡乱搪塞过去,心脏砰砰跳动如同擂鼓。他转身想溜,手却被人牵住,温柔的触感,带着那人淡淡的体温。

 

“你有事瞒着我,我猜大概率是信息素的气味。不要跟我说社交礼仪这种哄小孩子的借口,alpha随身携带抑制剂的概率比猫用键盘敲出一首十四行诗的概率还小。”诸葛亮说。

 

“现在告诉我吧,你的信息素,榴莲?芥末?汽油?”

 

“都不是,是……草莓。”赵云小声道,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底。对面沉默了好一阵,他想自己可能要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拒绝了。但在那之前,他还想再争取一下,“我知道这个气味大部分omega都不能接受,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用抑制——”

 

不对,这不是他要说的。短短十几个小时的记忆碎片在他眼前纷乱回溯,那人微微蓝的头发,看见甜品会发光的眼睛,时而和煦时而冰冷,却会有像小猫一样窝在自己怀里的神情,情动时脸色微红轻飘飘如纸片的样子……

 

还有……雨后雪松的气息……

 

“我是说,我喜欢你,诸葛亮。”

 

下一秒,他脸颊旁擦过一阵温热的触感,清新的雪松气息再一次充满了他的鼻腔。

 

诸葛亮吻了他。

 

***

 

一周后,马超毫不意外地在公司楼下见到了自家发小的身影。赵云坐在接待大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茶几上的塑料花,似乎在等人。

 

马超冲他挤眉弄眼,“怎么样?相处的还愉快吗?那件事人家知道了没?”

 

“什么事?”赵云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却盯住了电梯口,飘逸的蓝色身影正朝他的方向一点点接近。

 

“就是草莓的事啊,对人家有好感还是尽快坦白了吧,免得他不乐意,耽误大家的时间。”

 

“子龙——”一声招呼打断了他的话,只见诸葛亮风一般地走过来,极其自然地挽住了赵云的胳膊。

 

“草莓怎么了?亮亮最喜欢的就是草莓。”赵云自豪地昂起了头。

 

诸葛亮说喜欢那便是真的喜欢。那些年赵云遇到太多人,有的刻薄,有的漠视,有的稍稍挥了挥手便一走了之,只有那个人从八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1]中走出来,说了句“你好”,然后又握紧了他的手。

 

再也没松开。

 

 

 

注:

 

[1] 据说,人一生会遇到约8263563人,会打招呼的约39778人,熟悉的有3619人,但能共度一生的只有那么一位,所以可能性是八百万分之一。



我不能好了我为什么写了6000字的流水账...... 

这个云简直就是我的快乐

荒得一匹

我又来制造没营养的画了

原女注意

在家写作业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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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涛-

【不知道起啥名字】

“就算是受了伤也没必要流泪吧……”

……总之我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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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棚屋

明日方舟国际服第五章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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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ctor, thank you so much for loving the new Episo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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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下线

你不会在此夜孤独的死去

  01.

        陈在诗怀雅婚后去见过她一面。


        太古集团的大小姐在那时早已改名换姓,夫家的姓氏耀武扬威地缀在她的名后,连“诗怀雅”这个名字也在她摘下龙门近卫局的警徽时一同被丢进纸篓。陈的造访来的突然,仆人刚去上报她就坐在了诗怀雅新居里的客厅,半晌之后叉烧猫满嘴龙门粗口的坐在了她的面前,气愤的端起了自己的面前的茶杯,小口抿过一口红茶。...



  01.

        陈在诗怀雅婚后去见过她一面。


        太古集团的大小姐在那时早已改名换姓,夫家的姓氏耀武扬威地缀在她的名后,连“诗怀雅”这个名字也在她摘下龙门近卫局的警徽时一同被丢进纸篓。陈的造访来的突然,仆人刚去上报她就坐在了诗怀雅新居里的客厅,半晌之后叉烧猫满嘴龙门粗口的坐在了她的面前,气愤的端起了自己的面前的茶杯,小口抿过一口红茶。


       “肠粉龙,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造访寒舍,就是麻烦您下次大驾光临前通知我一声,能让我先把衣服穿完。 ”诗怀雅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她没来及穿戴整齐,一身松垮的纯白睡裙露出明晰的锁骨,她的金色卷发柔顺地搭上双肩。她在陈的面前坐定,洁白笔直的双腿交叠,染着丹蔻的十指与陶瓷相衬,不言而喻的骄奢华贵。


        可这样的奢靡不适合一个战士,也和诗怀雅并不搭调。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让陈心头一紧,她下意识皱紧眉头,盯着诗怀雅指尖的艳红开口,依旧寸步不让。


      “没了你的龙门近卫局效率可是高多了,不然我怎么有空在这个时候过来?”


        察觉到陈的视线,金发菲林的指尖瑟缩了一瞬,她放下名贵的陶瓷茶杯,双手交握将指尖藏进十指的缝隙。一瞬的窒息掐住陈的咽喉,她若无其事的移开眼。什么时候太古集团是大小姐会在意她的眼神了?两人同在近卫局时,闲暇时诗怀雅总有无数件名贵时尚的衣衫供她一一试穿,手提包里的妆品一应俱全。她总能忙里偷闲的抽出时间来重绘自己的妆容,少女纤长的十指挑着小巧的镜盒,笔刷从眉眼滑到双唇,狡黠杏眼边的浅淡桃粉灵动秀美,柔软艳红的唇让人不禁有一吻芳泽的杂念,她垂下眼来端详镜中的自己,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陈有时也会皱着眉看向不务正业的她,可她从没在意过陈的不满,诗怀雅往往向她掷去一个挑衅的微笑,然后重启合上的镜盒,精挑细选出一根合她心意的妆笔,再次勾勒自己的唇线。


        而不是该这样,因为她的一个眼神就无所适从,收起了涂着指甲油的双手,小心翼翼的仿若问心有愧。


        那大概是她们相遇以来最长的沉默,没人用带刺的话语来挑破这相对无言的寂静,她们以沉默对峙,恰如之前针锋相对。最终是诗怀雅示弱,近卫局最近没有什么麻烦吧?一切安好。她似乎松了口气,嘴角的弧度和之前一样俏皮灵动。不过那笑意没持续多久,大小姐便有些迟疑的开口,她交握的双手松开又攥紧。“陈,那你……”


         她没来得及说完,仆人便敲门进入,神色焦急语气恳求,“诗小姐,小少爷闹腾的不得了,非要吵着见你,能否请您去哄哄他?”


        那是陈第一次见到如此疲倦的诗怀雅,她单手扶额,无奈的闭眼轻叹,陈这时才注意到她眼底的青黑,被苍白的肌肤映的愁云惨淡,哪有那时和自己唇枪舌战的半分威风凛凛。她向仆人轻轻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精疲力竭地向后靠去,陈在她无声翕动的口型中读出几个字,“你走吧 。”


        在陈迈出那座富丽堂皇的别墅时,诗怀雅的倦容与玲珑曲线下的颓靡依旧挥之不去,她想这将是两人之间最后一次相见。她脱下龙门近卫局的制服,叠好后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却没有拢起披散的靛蓝发丝――源石蔓上了她的脖颈,她早在三天前因此被革职。


02.

        陈没能去参加诗怀雅的婚礼。


        大小姐的婚讯来的突然,在陈得知此事的时候离婚礼就只差一周时间,那一周时间在她们吵嘴互怼中悄悄过去,平淡无奇的仿若这事纯属造谣。可一周后的那一天陈推开门时看见火红地毯铺满龙门主道,每家店铺上都装饰着鲜艳的玫瑰,所有人都乖乖的为太古集团大小姐的婚礼让道。她向诗怀雅预订的那家高档酒店走去,被宝石与鲜花拥簇的金发菲林闪闪发光,全方位完美的不可思议。陈却只觉得那件缀满蕾丝褶边与剔透宝石的婚纱累赘繁琐,在听闻它总长十二米的时候眼皮一跳。诗怀雅在满室璀璨日光中坐的笔直端庄,听见陈的脚步时只是微微抬了抬眼,日光晕开她洁白头纱的光华,将少女隔绝于迷蒙缥缈的一隅时光角落,她的眉眼与轮廓朦胧地看不真切,只是在恍惚间瞥见翡翠碧眸秋水轻漾。她没有笑,陈想。


        不过诗怀雅在出尘片刻后依旧是那只伶牙俐齿的叉烧猫,扑街龙,别看了,这么呆头呆脑的是不是想要我以后叫你呆头鹅?赶紧去隔壁把你这身制服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混黑的条子来砸场子了。她在唇枪舌战上的造诣还是一如既往,陈随意挑了几句回呛回去,那是她们习以为常的相处,只是这回陈明显心不在焉。她感到胸口很闷,虽然不疼却让人心烦意乱,如果她可以品尝心脏的沉闷的话,她一定会明白那叫苦涩。


        星熊是在她们的斗嘴进入白热化时进来的,高大的女人一席修身的长裙,修长的双腿让人移不开眼,她的绿色长发被挽成一个古典的发髻,垂落的碎发来衬脖颈的白皙。“Miss.诗,老陈借我用一下啊。”她带着让人舒心的笑容将陈推离争吵的战场,叉烧猫气呼呼地鼓起脸颊,却也没提出异议。


       “怎么了?”星熊的笑容在将陈推出门后就荡然无存,“近卫局收到了罗德岛的情报,在龙门的贫民区发现了整合运动的踪迹,大概是想在诗小姐婚礼上发起突袭,可惜没沉住气,露出了狐狸尾巴。所以,老陈,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我去。”


      “老陈,太古集团的势力连近卫局也得卖几分薄面,诗小姐的婚礼上如果你不在场我们很难给他们交代。”星熊皱了皱眉,罕见的不太赞同,“不如让我去支援罗德岛,你去应付那群老狐狸 。”


        “有关龙门安危的事,我无法置身事外,”陈拧起她那双英气的眉,灼灼火眸中没有半分妥协余地,“更何况我与诗怀雅向来不和,她也许并不想看见我出现在她的婚礼上。”


        “老陈,你可以再信任我一点,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她知道陈去意已决,却仍然努力去争取一分余地,“龙门同样也是我深爱的城市,尽其所能,我也绝不会允许有适合可能危及到它的可能存在。”


        “星熊,这与是否信任你无关,”陈带着安抚意义搭上眼前鬼族女人的肩膀,“铲除一切有损龙门利益的事物,是我的职责所在。与那群老狐狸打太极或者信任你都不是我玩忽职守的理由,更何况在战友浴血奋战时品着美酒玩着文字游戏可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听着,星熊,”她抬起头正视女人满是复杂神色的碧眸,“龙门近卫局不止我一人,任何为保卫龙门献出一己之力的人都可以成为近卫局的一员,在必要时刻代表近卫局出面。我委任你,作为近卫局的代表人出席诗怀雅的婚礼,为太古集团继承人的婚姻献上诚挚的祝福。”


       “Yes,sir!”星熊向陈行以标准的军礼,后者微微颔首后转身向战场奔去,她的手按住微微震颤的赤霄宝刀。


         贫民窟中的窝点藏匿着为数众多的整合运动,大概是想趁着诗怀雅婚礼警备正弱的时候向龙门发起突袭,却没想到被早有防便的罗德岛反将一军。防备不及的整合运动被击的节节败退,后备的兵力不得不去用来抵御罗德岛的突袭,那位博士的指挥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他们势如破竹,逼出敌人的绝大部分兵力与他们对抗。陈在挥刀间隙不经思索,这个在她尽心竭力地守护着的城市,是什么时候被敌众寄生吞噬的呢?整合运动好似浮萍,悄无声息地入侵,无知无觉间蔓至整个池塘。不过说到底,在不见天日的压迫与绝望下,奋起反抗也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他们不该抱着与龙门同归于尽的心思。


        剿灭行动的进展比想象中顺利许多,但敌人犹如浪潮般涌上,战士撤退后再次被唤回前线,车轮战改变不了整合运动必败的结局,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消耗了他们大量的时间与体力。博士深谙陈的性子,给她配置了一位医疗干员后任由她坚守阵地,赤霄拔刀的次数不计其数,连无人机都报废了数十架,在他们剿灭最后一位敌人时,晚霞已染上天际的白云,她已来不及出席诗怀雅的婚礼。


        陈谢绝了博士护送她回去的好意,一步一顿地向公车站走去,她的腿受了些小伤,在医疗干员的紧急包扎下并无大碍,只是不能再向之前一样疾步如风。她走到车站时正好迎面驶来一辆空空荡荡的巴士,她踏上车,借着黄昏时绮丽的霞光认真打量这座建在她心上的城市。虽还未入夜,霓虹灯便以熙熙攘攘地亮起,高楼鳞次栉比,商铺中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礼品,她身后的贫民窟仿佛是这个光鲜亮丽的城市里层层掩盖的暗疮。街道上铺满了礼花的彩色纸屑与色彩斑斓的花瓣,红地毯被踩的有些脏。装饰在商铺门前的玫瑰在一日艳阳的烤灼下开败了,龙门难得寂寥的街道上显出人走茶凉的萧瑟。巴士驶向夜色,月光倾倒而下,星星点点亮起的灯光在陈如暖焰般的双眸中如烛火般摇曳,她的轮廓被烛泪打湿柔化,与窗外深蓝的夜幕相映时泄出惊心动魄的幻光明灭。巴士上正在放歌,很温柔很寂寞的声音,很忧伤很缱绻的曲调,唱着很无奈很遗憾的故事,陈闭上眼,静静聆听。


        我未曾出席她的婚礼

        未曾看见她身着如云朵的婚纱   轻盈地踩上我心房

        未曾看见她纤细手指配上璀璨婚戒   欢欣雀悦地搭上另一双宽厚的掌

        未曾见她笑靥如花    未曾见她长发飞扬

        年少的梦兀自盛开    永不凋亡


        我未曾出席她的婚礼

        未曾见过她脱去如雪云裳   敛眸甘做谁的田螺姑娘

        未曾看见她弃了风华耀芒   屈居于锅碗瓢盆的殿堂

        月光未落玫瑰盛放    我的姑娘耀目张扬


        我未曾出席她的婚礼

        我的少女永远身着柔软的裙装

        她将永远年轻    永远闪耀     永远天真明媚        

永远神采飞扬

        她将永不老去    在我的心上


        

        陈闭上眼,陪着夜色静静睡去。


03.

        时隔六年后,诗怀雅再次俯瞰这个伤痕累累的城市。


        黑云压城城欲摧,龙门上空的天灾云变幻莫测,铺天盖地遮满天的缝隙,钢筋水泥缝满裂痕,人们仓惶逃窜,在末日终结万物生灵的熔岩中,这个城市抵死顽抗。


        诗怀雅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哭,老人,孩童, 男男女女的哭喊在山崩地裂的雷鸣中如此微不足道,如同即将被碾碎的蜉蝣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可又能改变什么呢?他们将在命运的车轮下被碾为尘埃,无法改变的必然。


        但她听见了有人在哭。


        是曾处于龙门近卫局庇佑下的平民,他们现在嘶吼着妄图冲破近卫局的防线,全副武装的警卫沉默地忍下对他们的拳打脚踢。叫骂与哭喊不绝于耳,女人用尽全力举起她的孩子,祈求给他一线生机。


        她本该给予他们庇佑,而如今她却是拔了指爪的虎,被关进豪宅做一个优雅端庄的花瓶,战场不再是刀光血影的兵刃交接,而是声色犬马间的不动声色。她弃了战锤近六年,虎口的茧早已被温养的细腻柔软,在对万灵一视同仁的天灾面前,她甚至自身难保,如何上前将他人护至身后?诗怀雅,诗怀雅,她一遍遍地重复自己少女时代的名姓,似是想要借此向过往的自己讨要孤注一掷的勇气。


        金发菲林轻轻闭上眼睛,指尖在手心留下鲜艳的咬痕。盾牌钝击水泥地面的嗡鸣颤抖,凝滞所有尖叫与哭喊,她睁眼,看见绿色长发的女人立于近卫局前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


       “我是星熊,龙门近卫局执行部长官,接任前任执行长陈的职责,奉魏彦吾先生之命守护这座城市。”


       “这座即将泯灭于天灾之下的城市。”


        她的声音在扩音器的处理下来到众人的面前,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带着令人平静下来的安抚,让躁动的人群的陷入一瞬的怔愣。


       “我明白诸位此刻的心情,天灾将至,所有人的生命都危在旦夕,想要快些逃离,恐惧于和这个城市一同湮灭。为了深爱之人与自己,尽其所能地去搏一丝生机。”


        “我明白,我们也不例外。”


        “龙门近卫局的每位战士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后角逐出的胜者,平心而论,如果他们想逃,凭着自身的武器与战斗经验,他们生还的可能会是手无寸铁的你们的几倍。”


      “可是他们现在却依旧站在这里。”


      “为什么?龙门外环都是报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扑上来的整合运动,那群疯了的暴徒手持武器,妄图拉上所有人陪葬。若是你们冲破这道防线,得到不是劫后余生,而是被整合运动泄愤地撕成碎片。”


      “近卫局派遣了一半的兵力去剿灭他们,另一半留在这里。那些在龙门外环与整合运动拼死厮杀的警卫报的是同归于尽的心,我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奋战至死。等到撤离的最后期限一到,我们将以此身为盾为你们开路,踏着同伴与敌人的尸体,护送你们走向未来。”


       “这是龙门近卫局的选择。”


       “生,为你们浴血奋战以命作盾;死,也要玉石俱焚地撕开敌人防线的一角。”


        “龙门的毁灭已成定局,我们要守护的不再是这座城市,而是你们,龙门的子民,龙门的火炬,只要你们尚存一息,龙门便生生不息!”


        人群中传来微弱的哭泣,女人跪下来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人群沉默地退去,他们仰头凝视着战士的脸庞。墨绿长发的女人挺直脊背,向他们行以标准的军礼。


      “龙门近卫局星熊在此宣誓,直到确认龙门中的最后一名平民撤离天灾范围,我绝不会踏出这座城市半步!”她字字铿锵,如奋不顾身地跃进汪洋的石子,惊起千顷骇浪。


       “所以也请你们,信任我们吧。”女人低下头去,一寸寸弯下腰来向人群鞠躬,郁青的发丝垂落,她的轮廓凝着惊心动魄的决然与英勇,恰如为信徒焚尽生命的女武神。在她身后,钢铁般的战士沉默地向人们整齐划一地行以军礼,他们年轻坚毅的面容上钉着视死如归的觉悟。


        有人哭喊,有人落泪,有人迷茫地向天空望去,但他们还是静默地退后,他们选择相信自己的战士。


        他们选择相信龙门近卫局,相信这座城市的守卫者。


        金发的女人抓紧光滑的玻璃缓缓跪了下来,她碧绿的杏眼中泪雨滂沱,她不该在这里的,她淌着战士的血,不该蜷缩在平民身后做个懦夫,放任这个城市沦于焰火与坠雷的终场,太古大小姐向来是施救者是保护者,谁能挡在她面前施以援手?她的昔日同伴宣誓要为龙门流尽最后一滴血,那些年轻的脸庞强掩住迷茫与恐惧,她凭什么袖手旁观,太古家的女儿凭什么坐视不理?她没有权利撤退!诗怀雅,你该在哪里,你到底该做什么!


        她疯了吗?不,她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该带着那把她舞的虎虎生威的碎星锤加入战场,她该指挥迷茫的人民如何有序撤离,她该和她的昔日同伴并肩作战,为龙门奋战至粉身碎骨。她一路疾步如风的走向储物室,黑色风衣猎猎作响,没有蹁跹的长裙与繁复的蕾丝,干净利落的一如当年龙门警司的自己,原来她在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她早已整装待发。


        在她即将奔赴战场的那一瞬间,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04.

       “M3小组,M3小组!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你们拦住她了吗?”


        苟延残喘的对讲机顺着电流传达失真的恐慌,全副武装的士兵双手微微颤抖,沉默的机械忙音啃噬他的所有期望。恐慌沸腾,士兵丢下手中的对讲机,喉头艰难的吞咽惊惧。到底是谁?在那个身影第一次出现在监控室的屏幕上时没人在意过她,不过又是一个送死的傻瓜。可那人拔刀出鞘,阻挡她步伐的众人顷刻间化为灰烬 。她势如破竹,轻而易举地击破――不,摧毁整合运动的防线,有多少人挡在她的面前,就有多少人在下一秒跪在她的脚下。那是一把冰冷锋利的刃,破空而来,屠戮众生。


      “全员警戒,全员警戒!”他嘶吼着下达命令,抽出刀来冲锋陷阵。得拦下她,必须拦下她,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压迫中蛰伏数日才换的一个咬碎龙门咽喉的机会,怎能允许这半路杀出的怪物来阻碍他们的宏图大业。就算她是非人的怪物,也挡不住数千支弓箭,上百次刀剑相加,与百人为敌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她将被万箭穿心!


        可那人在防线之前驻足片刻,竟无任何人敢挥刀冲锋。她面前是全副武装的百人军团,双剑一人,她孤身赴战,却如千军万马紧随其后。压抑的寂静,在零点零三秒后被压抑不住的羽箭撕裂。她猛地后仰躲过近在咫尺的杀机,敌人倾巢而出,浩大声势如破堤江浪誓要将她吞没。她整顿呼吸,赤霄应声出鞘。

       

        虽千万人――


        赤霄剑击破苍穹,滞留的艳红血影还未散净,她轻盈地于敌阵中穿梭,锋利的刃切开敌人的喉咙,却没有一滴血沾上她的衣摆。她卡住敌手的肩膀,轻巧转身借力将人砸向无眼的刃,她向后空翻跃,躲过袭来的刀枪,挥刀劈开迎面而来的子弹。她将于半空坠下,稳稳落于战场之上,无需躲开谁飞溅的血,因为她所至之处必将尸横遍野。


        吾往矣。


        她行云流水地挥刀,斩落敌人的头颅。掩盖容貌的兜帽早已在混战中掉落,露出被死神亲吻的面庞,源石从脖颈攀附至她的面庞,恰似地狱熔岩打造的面具,结晶般的黑色矿石半掩她的面容,左眼的烈火熔化失焦,死神的烙印从脊背蔓至持刀的双手,可她还能挥剑,还能战斗,还能巍然屹立于这片被战火洗礼的土地之上。千百次的拔刀做一场战场的祭典,赤霄剑影撕裂敌阵,自伤处缓缓淌出粘腻的鲜血咬住她雪白的衬衫,剧痛从骨骼蔓延至皮肉。她伫立于此,在尸山骨海之上缓缓收剑,目光所致之处无人站立,一人之军,所向披靡!


        她绵长悠久的吐息,赤霄剑上的血珠溅落凝成水洼,血液沸腾伤痕呜咽,源石死死咬住脏器,痛苦与先前的敌袭一般蜂拥而至要她为这尸横遍野偿命。可她稳稳的迈开步伐,没人会相信之前那位神挡杀神的孤侠此刻正被病痛折磨的不堪一击,她必须脊背笔直步履坚定,以此威慑角落伺机而动的敌人。


        艳红的血流淌下,沾湿她纤长的睫羽,陈迟缓而呆滞地轻轻眨了眨右眼,她唯一能视的眼睛坠入地狱的漆黑,周围只有呼啸的风沙擦过她的耳膜,她是彻底瞎了吗?陈想。也好,她本身就是抱着必死决心而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定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耳畔子弹的锐鸣呼啸而过,按捺不住的狙击手终于主动出击。陈依凭本能侧身躲过,可接二连三袭来的攻击让失明的她无法如之前那般游刃有余,有子弹擦过她的侧颊,有法术在她右腿炸开,她在躲闪时步伐被尸身绊住,狼狈不堪地滚进战壕,她紧紧抱住一具尸体,用他为自己挡住了绝大部分无眼的枪击。


        终是行至穷途末路。


        可这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


        她闭眼屏息,十指扣紧赤霄剑鞘,她将在敌人妄图予她致命一击时最后一次拔刀出鞘,玉石俱焚,也算死得其所。只可惜她还是辜负了星熊的信任,没在战火与陨石下救出风雨飘摇的龙门。


        但是她没来得及挥动赤霄。


        陈听见少女张扬的呼唤越过千山万水,一如格格不入的明媚阳光洒进这风沙飞扬的战场,那念念不忘的嗓音披荆斩棘而来,由远及近地刺开眼前挨挨挤挤的丛生黑暗,虎虎生威的战锤撕裂风沙,在六年的长途跋涉后终是行至她的面前


        陈看见了光。


        那缕金丝是如此的绮丽烂漫,却又温软地好似被清漾柔波所轻抚。有点点的新绿在柔光中冒出芽来,她轻轻地眨眼,少女的身姿擦去时光的水雾,渐渐明晰起来,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蕾丝衬衫搭着黑色皮裙,同色风衣懒洋洋地垮在肩上,骄傲而纯真,和战场如此格格不入却如此相配。那个少女踏破时间的隔膜与水镜,含笑地与她重逢。


       “这种孤身赴战的英雄剧本,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尽风头啊,肠粉龙。”


        可她却轻柔地将陈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人向掩体走去,没有寒暄与叙旧,一开口就有火药的气息在空气中浮动。可陈却忍不住笑起来,被源石锁住的肌肤艰难地上扬,她笑的一如当年意气风发的陈警官。


        “龙门警司诗怀雅,”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口,“你的增援太慢了”


        叉烧猫耳尖一抖险些发作,却听陈慢条斯理地补上后话――

       “但非常及时。”


        她们在战争搭成的掩体后稍作停留,陈吃力地吐纳浸满烟尘的凛风,体表源石的蔓延似乎更加凶猛了些,她似乎能感到体内黑色矿物声势浩大地开疆拓土,一寸寸啃噬残喘的肌肤。血液的涌流像是在青黑血管中缓缓推进的钝器,剜开嶙峋的骨骼,撕扯砂石乱布的血肉。凌迟的痛楚让陈近乎失去思考与言语的气力,诗怀雅将她护在怀中,保护者的姿态。大小姐压低声音说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怎么能行。陈妄图冲破痛楚的铐锁给眼前这只狂妄的叉烧猫一个爆栗,敌方的远程作战成员神龙见首不见尾,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她还得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被痛楚折磨的不堪一击的陈扣紧发白的指尖,别不知天高地厚,你没法带着我突出重围,把我留在这里,我将得到死亡对我公正的审判,而你会因此获得一线生机。


        可她说不出来话,诗怀雅小心翼翼地抚过她的发旋,撑起她疲软的身子向下一处掩体奔去。羽箭枪弹在她们身后爆裂炸开,陈在幻光明灭中听见死神的雷霆与战神的战鼓轰鸣作响。被痛楚软化到麻木的骨肉再没感到过痛。她听见破空而来的杀意鸣响,诗怀雅拖着她在战场之上飞速奔逃,热浪在她面前炸开,还剩多少路?诗怀雅把她扑进碎石飞溅的泥浆,灼痛的热度咬碎她的指尖,透明的花在陈覆满尘灰的脸庞上盛开。


         六年后的不期而遇,她从未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与这位从未坦言相待的太古大小姐在山穷水尽之时力挽狂澜,枪林弹雨下命悬一线。


        从灼烫的炮火到冷利的羽箭,从纷飞的碎石到遍横的尸野,目之所至的一切全都想要她们死,止步于此,戛然而止,和所有无疾而终的尸体一同悄无声息地腐烂,空洞的眼眸含恨地注视龙门的陨落。可是却有人坚持不懈地拖上她无力的残躯,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跑似要逃离命运张开的网。颠簸与跌倒,死神的镰刀贴着她们的脸庞,不间断的痛楚轰鸣地在陈的眼前炸开白光,诗怀雅抱着她滚进战壕。


        她们久违地觅得一丝静谧,陈的灵魂在一路仓惶逃亡中终有片刻的安息时光。有细微的痛楚和清凉在她的伤处滋长,确认安全后大小姐笨手笨脚地给她的伤口上药,陈曾自以为无路可退的残局,诗怀雅终是带着她突出重围。


        陈轻轻握住她的手,意识却飘回渺远的过往。大小姐在某次针锋相对后摔门而去,星熊在她身后无奈的开口,“她夹着你冲进了掩体,敌方术士的法术在她背后三米的墙上炸开了花。”


        “我们的作战计划是什么,肠粉龙?别告诉我你想都没想就凭着热血烧脑过来的。”


       “拼尽全力吸引火力,给其他线路的士兵分压,掩护特种队伍潜入夺取移动开关。”


        “也就是说,我们就是炮灰?”


        “你不在原定计划之内,而用最少的人数对敌方造成最大的威胁,没有人能比我更做的更好。”


        “即使你身患严重的矿石病,这次战斗能轻易地要了你的命?”


       “我甘愿为龙门流尽最后一滴血。”


        诗怀雅沉默地转过头去,陈猜测是因为自己的回答又一次触怒了她。金发菲林的侧脸在流焰飞尘的摇曳下有种近乎惊心动魄的美,她翡翠般无暇的眸揉进流萤纷飞,有些东西悄然逝去,有些东西亘古永存。


        “休息好了吗,陈警官?”少女居高临下的向她伸出手来,陈有那么一瞬的怔愣,她干脆的牵住了陈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


        “离最后撤离期限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了,我们时间紧迫,需要快速重返战场,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你调整状态了。”


       “你是打算?原定计划中不需要你的参与,诗小姐,你该回去……”


        “你没有权限调令我,陈警官。在对目前的情况进行分析过后,我认为你需要我的援助。不止你一人有着为龙门赴汤蹈火的觉悟,我亦愿为它的一线生机奋战至死。”


       “如果你是龙门畅销漫画中妄图以一敌百的中二主角,那么你需要一位并肩作战的同伴,毋庸置疑。”


        “……好。”


         龙门需要英雄,即便它是需要英雄的挫骨扬灰血洒沙场来护前进的畅通无阻。


        那又如何,战士的归宿向来是沙场,他们从未畏惧死亡。


06.

        陈在接到一通远程电话后独赴战场。

        有人在诗怀雅整装待发时拦在了她的面前。


         电话那头是星熊,阔别七年的挚友开口唤她的名字,明朗清雅的音色蒙上晦暗的疲倦,停滞片刻后窒于沉默。陈的心头掠过不安的阴云,电话那头的坚韧女人再次开口,话未至半,压抑不住的泣音压垮了她的脊梁。

       “老陈,天灾云将在13小时后笼罩在龙门上空,我……请求你的援助。”


        拦住诗怀雅的是她刚过了五岁生日的孩子,小男孩的身高只够他紧紧攥住施怀雅的衣角,菲林族的兽耳不安的颤动。诗怀雅握住他的手时才发现男孩柔软的掌心早已被冷汗濡湿。五岁的小孩哪懂什么是天灾将至,只见群众恐慌尖叫四散奔逃,他冥冥之中意识到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于是他甩开仆人来到诗怀雅身旁,妈妈一定很害怕,我一定要保护她。小男孩勇敢地挺起胸膛,小手冰凉,双眼却闪闪发光。


         凝滞半瞬的沉默,星熊迅速拾好她的脆弱向陈汇报现状,天灾信使被中途劫杀,龙门近卫局混进内鬼,她被有意前往周边城市执行任务,待到她火烧火燎的赶回龙门,整合运动占领移动开关,封锁出城的所有路径。天灾将至的消息迅速扩散,恐慌的群众不择手段的想要冲出城市,却不知此举不亚于羊入虎口,那么多的敌众我寡,那么多的天要亡我,可是她不会将责任推卸,独身扛下所有罪因与恶果。

        “这是我的失职,人命在天,可事在人为,龙门上层在紧急商议后给了我一份对策,但需要……你的援助。”

        那是一份堪称疯狂的偷袭计划,由人数极少的精锐小队吸引敌方注意,以他们被集火的代价来掩护己方特种小队的潜入,孤掷一注的去夺回移动开关,那支精锐小队的人员一缩再缩,最终由齐心协力的敢死队改为孤身奋战的悲情英雄,主角在十几个被划掉的名姓中脱颖而出,赫然是六年前的执行长陈。

         那些半脚踏进坟墓的权臣政客沉默的将任务安排塞进她的手里。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中,星熊挥拳砸向墙壁,涌流的鲜血填满掌心的缝隙,她的动作无声的定格,水藻缭绕般的墨绿长发掩映下的金眸中缠满血丝,微光涌动间,她无力的跪坐于地。窗外电闪雷鸣,时钟嘀嗒作响,生命的倒计时与人们的哭喊在她耳边轰鸣地炸开,女人闭上眼,昏暗的房间里阴影丛生,遮住她眉宇间的犹豫不决。星熊用尽全力按下熟记于心的号码,短暂的忙音如同凌迟般将心尖血肉千刀万剐。

        “你可以拒绝我,老陈,你有这个权利。我不想让你用命去换那么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这是让你去送死啊。可是,可是我没资格替你做决定,没资格替龙门的万千生灵做决定。纵使粉身碎骨只能换得千万分之一的希望,你也会毫不犹豫地赴汤蹈火,我们都会这样选择!若我知晓我曾有一次机会拯救龙门于危亡之中,却因不知此事而袖手旁观,我的愧疚和自责会杀死我,与你而言亦是如此。我必须告告知你此事,我明知你不会拒绝,我是亲手……亲手将你推进了火坑。”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出城支援你,我发誓直至我倒下之前,我将是你无坚不摧的盾。”


        诗怀雅有片刻怔愣,她蹲下身来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凝视自己的孩子。小男孩有时和她如出一辙的纯金发丝与碧绿猫眼,稚嫩天真的轮廓隐隐显出锐利的英气与凛然的骄傲来。和她很像,诗怀雅轻轻抚过男孩的发旋,仿佛看到幼年的自己隔着万千时光长河与她对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们血脉相连。

       “不,妈妈不会害怕。但是外面的人,他们很害怕。”那是诗怀雅第一次以母亲自称,她温柔地抱起男孩走至落地窗,窗外人们的声音被阻断,但扑面而来的悲伤与强耐的恐惧依旧触手可及,“就像你想要保护我一样,妈妈也要保护他们。”

        “那我就一起保护妈妈和他们!”

         大小姐无奈又骄傲的笑了起来,不愧是她的孩子。她去意已决,男孩触动她心底那根柔软的弦,不禁颤抖,不禁不舍。沉眠数年的满腔爱意勒的她胸口生疼,意识到爱时往往伴随离别。她用尽全力地去拥抱懵懂的男孩,盛开飞落的泪花扑满她的脸颊,她尽力稳住声线,嗓音却浸透雨雾。

        “对啊,阿星是最勇敢的男孩子呀,我一直都知道的。在每一次生死存亡的关头,很多人都是想要顾全自己,这没有错。但是总是需要有人站出来啊,不顾自己性命,站出来保护别人,正因为他们的舍生忘死,才能让很多人得以存活。”

       “我们将那些无畏的人称之为英雄。”

        男孩抬起头来,纯粹的眼睛中满是不解,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突然讲起对他而言还尚显晦涩的事情,但他看见诗怀雅脸上的泪珠就忍不住慌了神,慌忙举起小手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孩子,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想保护的人,有自己珍视的人,可是为了更多人能活下去,能和自己深爱的人相守,总有人要选择牺牲啊。”


        陈扯下手背上的输液管,沉默地走向医疗所的窗前,窗外一片蔚蓝,柔软白云缀于碧海,海鸥欢声笑语地纷飞而过,而遥隔数千里的龙门,却是电闪雷鸣腥风血雨。她有一瞬恍如隔世的迷茫,自她被革职后,已经很少听到这个城市的名字,可在得知它此时风雨飘摇的瞬间她的心脏依旧被狠狠攥紧,那个被她视为职责所在的城市原来从未在她心里崩塌。她听见通讯器中传来星熊压抑颤抖的呼吸,她拧紧的心脏有一瞬软化,她无声地张了张嘴,冰霜般凛然的面容有些许缝隙松动。

        这不怪你,星熊。七年前,诗怀雅在成婚后就再也没在近卫局中出现,而一年后,因源石病的加剧,她被革职。星熊因她的缘故被调往一个无足轻重的职位,势力被瓦解亲信被遣散。她们三人被海啸般的命运巨浪冲的风流云散,只留星熊一人接过风雨飘摇的龙门近卫局。六年来,那个温柔坚毅的女人替她们拾好残局,重振雄风,整合运动如浪潮般淹没泰拉大陆的诸多国家,而风口浪尖的龙门巍然屹立至今,那个力挽狂澜的鬼族战士未有一字炫耀讨赏,未有一字不满怨言。

        她和诗怀雅在那次见面过后就彻底断了联络,在罗德岛接受治疗时也甚少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龙门。在夜深人静之时摩挲赤霄时陈不禁回想起她们共事的几年,光辉灿烂的恍如隔世。而星熊是她与旧时岁月的最后牵挂,鬼族女人每周都会给她打来一个电话,细细汇报龙门的近况,清朗的音色向来报喜不报忧,整合运动的进攻再次被龙门近卫局剿灭,她的职务再升一级,而不去谈背后的酸甜苦辣,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她身后还有数不胜数伺机而动的明枪暗箭。星熊偶尔也会小心翼翼地给她讲起诗怀雅,太古家的警备越来越严,她和那位女孩再见一次都要经过数道审批。陈,收到我给你寄来的那个挂饰了吗,那只很像驴的龙是诗小姐做的,她没说,但我知道她肯定是想送给你的。

      “星熊,你唯一弄错了的只有一件事。现在最需要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得知天灾将至的龙门子民。”

       “他们没有源石技艺的加护,也没有惊人的战力支撑自己逃出龙门,对于他们而言,天灾是真正的死路一条。他们畏惧死亡,不轻易认命,想要挣扎地搏一线生机,因此恐慌绝望,因此不择手段。”

      “若放任恐惧扩大,整合运动不必耗费一兵一卒,龙门便将从内部分崩离析。星熊,你该去安抚他们,告诉他们死亡未是定局,希望生生不息。他们需要你们的一个承诺来稳住人心,否则恐惧会先一步冲垮我们的防线。”

      “这就拜托你了,星熊。我们需要各司其职,只有无坚不摧的盾护住珍视之物,利刃方能安然出鞘。我的职责是冲锋陷阵为龙门杀出黎明,而你的盾该立于龙门众生之前,保护他们才是你真正的职责。若为必要,任何剑都可被折断丢弃,但若盾垮塌,便满盘皆输,龙门不能再失去它的守卫者了。星熊,这是我唯一的请求,守住龙门,护好人民。”


       “记住它,阿星,你的母亲的名字是碧翠克丝·施怀雅,太古集团的当家人,近卫局的高级警司,龙门的守卫者。”

        她用力抱紧尚显懵懂的男孩儿,颤抖的指尖恋恋不舍地抚过孩子的面庞,从微卷的发梢到灵动的星眸,从挺翘的笔尖到柔软的侧颊,她似乎想用视线和指尖将孩子永远地铭刻在心,她用力地亲吻他,生咸的泪珠在舌尖发酵,苦涩和痛楚一同酝酿。

      “我会奔赴战场,庇护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履行我应尽的职责,万千战士在前线浴血搏杀,我不能袖手旁观。我将奔赴战场,不为利益名利,不图赞颂英名,我和那些无名无姓的士兵相同,抱着同样的希望奔赴战场,我不比他们高尚。战士不需要被铭记,但值得为他们感到骄傲,你会为你有这样的母亲而感到骄傲的,阿星,我向你保证。”

      “因为你是我血脉相连的孩子,你在未来会踏上和我一样的路,你也将成为独当一面的将军。这份责任太过沉重,就由我先为你分担一点吧。我会为你开辟生路,等待你成长强大。以后啊,龙门就交给你守护了,小英雄。”诗怀雅摘下她的警帽戴在男孩头上,龙门的警徽熠熠生辉。男孩似乎听懂了什么,他笨手笨脚地举起手来,给自己的母亲行以并不标准的军礼。大小姐擦掉狼狈的泪水,最后一次抚过男孩柔软的发旋。

  

      “星熊,谢谢你的信任,谢谢你愿意给予我一个为龙门再次奋战的机会。”

       “孩子,无论你未来将向往何方,无论你是否功成名就抑或平凡无奇,牢记这点,我爱你,我永远为你骄傲。”


07.

        烟熏火燎。


        在她们重现于战场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燃烧瓶在眼前炸开,升腾而起的火雾扑上她们裸露的肌肤,灼烫的火焰咬下焦黑的皮肉。陈和诗怀雅极快的分散开来,出鞘利刃斩破烈焰,碎星重锤砸向敌阵,那位神挡杀神的独侠此刻更为棘手,战场调度的专家为她助力,耀金与靛蓝成为分割战场的两道光,他们重新定义胜利与死亡。


       极快的擦肩,诗怀雅低下重心,碎星锤扫过敌方下盘,陈踏上她的右肩,借力跃上高台,赤霄出鞘雷霆电光。“向东行进,与近卫局会合,夹击整合运动。”陈听见诗怀雅势在必得的命令,他们各自为战,却在无数个下一瞬间转过身来作为对方的剑出鞘,击毙迎面袭来的明枪暗箭。酣畅淋漓,徘徊于生死边境的陈不禁如是想到,六年以来她从未踏足战场,本以血液冷却赤霄锈蚀,可事实证明她本就是向死而生,哪怕血里积着砾石,骨髓刺进晶簇。因战而生,为战而死,焚尽滚烫炽热的血液,粉碎脆弱残躯的凡躯,直至赤霄崩毁四肢断裂,埋在她骨子里的不屈仍会拉上敌将陪葬,只是她无法再用那双目眦欲裂的双眼护送龙门走向璀璨的明日。龙门不会亡去,因为千千万人不愿死去,因为千千万人愿为它死去。龙门的鬼持盾屹立万夫莫开,龙虎生死与共势如破竹,不计其数的年轻将士舍生忘死奋战一线。在黑云欲倾的天灾阴云下,烈火燎原而起!


      “肠粉龙,你倒是很开心嘛,还是说刚才的燃烧瓶把你砸傻了?竟然还能笑的这么灿烂。”


        诗怀雅侧身跃来一个飞踢打落敌人手中偷袭的刃,她雪白的蕾丝衬衫被尘土与鲜血浸透,飞扬的纯金发尾沾上了玫瑰色的烟尘。她挑眉询问,不管自己的尖尖虎牙也透着轻盈的狡黠。


      “我想起很多年前,在我逮捕犯人时,从包里掏出了某位的口红。”她们的距离因敌手的距离而时近时远,陈的声音在战火纷飞间飘摇变幻。在那段风华正茂的岁月中,她和诗怀雅的唇枪舌战能写成近卫局密不外传的相声大赏,“龙争虎斗鬼见愁”是让人会心一笑的暗语,可两人并非外人所想的那般势不两立。她们共处同一间办公室,挎包和大衣搭上同一个衣架,陈穿上自己的皮衣时总能闻到名贵香水的淡雅香气,诗怀雅忙里偷闲的给自己补妆时,在她凛冽的目光下虎耳会慌张的抖抖,强装淡定时碧色的眸会心虚的移开视线。过于相似以致拿错的挎包,也许是她有意为之的无心之举。


        在战场上聊起这些陈年旧事实在是太过突兀,烟尘散乱乱肢横飞的生死一线,陈突然轻描淡写的聊起往日安恬――可这世界都要完了谁管她疯不疯,压抑十年的灼烈情感几欲喷薄而出,陈继续道,“再将他押送至近卫局后,我擅自用了你的口红。”


        那是她将犯人交付于审理词后走向回廊,结束一天工作后的近卫局安静的针落可闻,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中只有灯光空旷的回声,心口突然涌动的突发奇想让陈停下脚步。她从挎包中拎出先前那支让她面上无光的口红,小心翼翼的旋开盖子,在纤尘不染的洁净明亮的玻璃前,陈照着自己的倒影,敛容屏气的将色泽艳丽的口红抵上抿紧的唇角,甜蜜梦幻的香气在她鼻尖绽开,口红被它主人的体温融化的柔润甜软,似乎已经在无数次摩挲过双唇时凝记住了她主人唇瓣的纹理,陈小心翼翼的将那抹艳色抹上自己的唇匀散开来,恍惚间似乎吻上了那位同样甜蜜却总也喋喋不休的人。她们的唇暧昧的相触,模糊了口红的柔润边角的纠缠纹理,陈探出舌尖轻触蜡油与香粉砌成的唇,似乎尝到了梦幻般的甜蜜电流自全身淌过,她猛然惊醒,慌乱将诗怀雅的口红拧好后装进了她的挎包。她羞恼都盯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双唇水色淋漓,残留的缠绵触感仿若她真与那位大小姐交换了一个抵死缠绵的拥吻,陈垂下暖焰般的赤眸拿出纸巾擦去唇边与她并不相称的艳红。


        往日浓烈滚烫的情感再次灼烧起来,可她太过不善言辞,酝酿六年只吐出一句云里雾里的突兀话语 。可那位灵巧穿梭于战场的大小姐却心有灵犀,她的漆黑风衣猎猎作响,纷乱发丝与风缠舞,她转过头来眨着眼对陈轻笑,漂亮的容颜蒙尘沾灰,碧色双眸在血与灰的暗影下熠熠生辉,潋滟水色蒙进瞳中,时光似乎与陈的呼吸同时定格,飞舞的血珠凝结,诗怀雅无奈又怀念的轻声道,似乎在数年前就已经给了陈答案。


      “陈,那是面单面玻璃。”


        那是面单面玻璃,那是为了批改文件而加帮的诗怀雅懒洋洋地伸展着腰肢,打着哈欠正欲走出办公室,却见窗边阴魂不散的肠粉龙沉着眼看向自己,叉烧猫吓得浑身炸毛,张嘴就是句龙门粗口,看到对方并无波澜的表现时才想起为了照顾工作人员的个人隐私,设计师将办公室的玻璃全换成单向的。稍稍松了一口气的诗怀雅却看见陈面无表情的打开了口红盖子图上自己的唇瓣――那不是她的吗?可是陈将它抵上唇时的表情太过认真严肃,灼灼火瞳烧着刹那的似水柔情,飞溅的火花中含着闪烁的期翼,小心翼翼的向在和谁交换一个天方夜谭的吻。将艳红匀满柔软的唇后陈缓缓地抬起头来,诗怀雅承认她有片刻的怦然心动,陈的指尖缓缓抚上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却不知仅仅九毫米之隔,她就能探到另一人同样滚烫的呼吸大小姐眼中的碧绿湖泊浮光掠影,绮霞飞上脸庞。她的唇无声的张张合合,未言的抒情消弥于九毫米的冰冷隔阂。他看见陈吻上白绸般的纸巾,双唇上的旖旎艳色淡了些,浓艳的红唇映上手帕纸,像极了风情款款的女郎递来的名片。陈轻轻皱眉,似乎只是在纠结将这张纸巾如何处理,可她没有随手的将其抛进纸篓,而是细致的将其折叠好收进了贴近心口的制服内袋,小心翼翼的像收藏了一枚未见天日的吻。在之后被别墅阴影遮蔽了的时光里,太古大小姐无数次将那管几乎没有重量的口红放在指尖细细把玩,也曾轻轻吻上那支被另一人亲吻过的口红,在无人知晓的时光暗河中,她们交换了无数次遥不可及的间接接吻。


        没头没尾的突兀对话,可两人却再次默契地微笑起来,一如战场上千百次的心有灵犀。从战场贫瘠砂土中开出的花在风雨飘摇中初次绽放,是否太晚了呢?但总好过抱着滚烫心续一生都不见天日好。我没必要耿耿于怀未曾出席她的婚礼,陈想,她亦不会出席我的葬礼,我们会死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处战壕中,血液涌流交融,而不是永远被定格在世人飘渺虚幻的传颂中,不做豪宅中摆弄指爪的虎,也不是被输液管栓住的龙。


08.

        如果我有一支未废的枪支,请给我一个弹夹。

        如果我有一把能燃的火药,请给我一束明火。

        如果我四肢健全,请让我奔赴上战场;如果我尚能站立,请让我冲锋在前;我若燃烧,就让我冲进敌营;我若不归,就给墓碑捎一束花。纵使希望渺茫,绝不言降。敌人永远没法让我跪下,除非它砍断我的双腿。

        冲锋!奋战直至第一颗陨星落下,奋战直至敌方四散奔逃,奋战直至我再也不用恐惧他们攻陷我的故乡!


                                                                            t.b.c

           haimeiwan,danshiwogamjuezaibugengxinghuibeishadiao,suoyiwotuigejindu


隐江不耐

[诗陈诗]不可说

一旦牵起手来,爱就会变得简单。

*双向无差

*私设有

*吃糖有利于身体健康


陈是个优秀的领导者,却从不是个优秀的演说家。从陈在近卫局就任时一板一眼又略带拘谨的就职演说开始,诗怀雅就发现了这一点。她像一个抓住把柄的小孩,在那些稍显严肃的场合盯着台上的陈,捂着嘴咯咯偷笑。


在演讲方面,陈空有气场,却少了技巧。过于晦涩严肃的用语让底下的听众昏昏欲睡,满负激情的宣言又显得单薄无力。但她始终认为,在出色的战斗力前,嘴皮子功夫永远最不值得一提。这样的短板对她来说确实再正常不过。陈向来擅长战场上的动员和指挥,而那些在西装革履的政府高官面前的...

一旦牵起手来,爱就会变得简单。

*双向无差

*私设有

*吃糖有利于身体健康





陈是个优秀的领导者,却从不是个优秀的演说家。从陈在近卫局就任时一板一眼又略带拘谨的就职演说开始,诗怀雅就发现了这一点。她像一个抓住把柄的小孩,在那些稍显严肃的场合盯着台上的陈,捂着嘴咯咯偷笑。

 

 

在演讲方面,陈空有气场,却少了技巧。过于晦涩严肃的用语让底下的听众昏昏欲睡,满负激情的宣言又显得单薄无力。但她始终认为,在出色的战斗力前,嘴皮子功夫永远最不值得一提。这样的短板对她来说确实再正常不过。陈向来擅长战场上的动员和指挥,而那些在西装革履的政府高官面前的空洞演讲却总是让她无所适从。她始终应当是一个奔赴于战场之间的战士,而不是麦克风前的说客。

 

 

但诗怀雅永远是这方面的技巧大师,即便那些花里胡哨的技巧被陈称为诗小姐的独门花招。她确实在演讲方面游刃有余,并尤其擅长面对城府难测目的不明的政府人士。他们从来不能从诗怀雅的演讲中找出攻击近卫局的把柄,她的表现卓越,尤其擅长活跃气氛,即便是那些竭力想从近卫局的一举一动中找出纰漏的政客,也总是失望而归。

 

 

虽然不想承认,但诗怀雅确实在某些方面要远胜于陈,比如演讲,比如恋爱。

 

 

恋爱是为数不多的跟演讲一样能让陈头疼的事情,尤其在她的恋爱对象比恋爱本身更难搞定的情况下。在大部分时间里,陈都拒绝面对工作之外的繁杂事项,但诗怀雅的邀请确实盛情难却。她张扬热情,为人直率,在交际和当众演讲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

 

 

经过数个夜晚的思量,陈决定把诗怀雅这种超乎寻常的擅长归入家族因素。比起承认她在交际方面那些花里胡哨的技巧,她还是更愿意承认那是印刻在诗怀雅基因里的家族特质。

 

 

在很久之后的某天,陈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演讲方面向诗怀雅发出真诚的求助。近卫局接待了一批外市警局的访客,并决定开展某种培训性质的夏令营,作为近卫局最优秀的警官,陈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开营仪式的演说名单里。即便这种理所当然被陈极力反对,组织者依旧坚持如此。“你只需要讲讲这么久以来的工作经验就好了。”

 

 

于是陈回想起她近年来无休无止的工作事务,却只能记起那些混乱的整合运动大军和几乎被炸碎的近卫局大楼。敌方术师打在后颈留下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诗怀雅背上的伤痕更是骇人。那几道蜈蚣似的口子本不该出现在诗怀雅家族的大小姐身上,但龙门近年来的局势确实乱象丛生,除去日常打击的犯罪活动之外,愈发猖獗的整合运动已然成了新的不稳定因素。

 

 

从若干年前的如何高效打击敌人到现在的如何在战场上保全自己的队友,陈的作战风格已经发生了一些不易察觉的转变。尤其对那个躁动的高级警司诗怀雅而言,陈的品性终于在她的强行矫正下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在诗怀雅的字典里,有些词是不可说的,比如死亡和牺牲。她曾因这两个词与陈发生过不下十次争吵,即便他们两人间的争执对于近卫局的警员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但数年之前的一场冲突差点要掀了近卫局的天花板。诗怀雅对陈的诱敌方案表示出了前所未有的反对,并斥责她这种不要命的作战风格迟早会葬送自己的性命。在诗怀雅的强烈反对下,陈的作战计划一改以往的激进色彩,难得地走向温和。

 

 

当陈后来在警局楼下的咖啡厅里向诗怀雅询问起关于开营演讲的建议时,她只是翘了翘嘴角。

 

 

“你可以教教他们陈警官的送死诀窍,包教包会,只此一家。”

 

 

“别闹,”陈说,“我说真的。”

 

 

陈忍受着诗怀雅习惯性的挑衅,看着她慢悠悠地搅着咖啡上的双层奶沫,终于讲起那些有关于演讲的实用诀窍。在诗怀雅的建议下,演讲主题最终定在了陈最擅长的侦查作战上。诗怀雅讲起那些在演讲稿里不可说的词汇与话题,比如涉及近卫局高层的评论性语句和特别督查组督办过的机密任务。

 

 

但陈并没有在听。诗怀雅的手搅动着咖啡,铁勺与瓷杯碰撞的声音让她想起清晨雏鸟振翅的动静。她的眼睛神采奕奕,亮而清明,像经过千万次打磨的琥珀,充盈着偌大的爱的意志和世俗羁绊。

 

 

“喂,给我认真点,”诗怀雅敲了敲桌子,“你可能是作战方面的专家,但在演讲方面可真是有够糟糕。”

 

 

“我不喜欢太多人盯着我看。”陈坦诚相待。

 

 

“那就把他们都想成剥了皮的鸡蛋。”

 

 

陈挑了挑眉,努力想象着一群剥了皮的鸡蛋整整齐齐地坐在光临开营仪式的画面。

 

 

“听起来更糟了。”陈说。

 

 

诗怀雅又开始讲起演讲的诀窍,比如眼神不能太飘也不能太直,不能看天也不能看地,最好与台下的听众有足够的互动,再不济,至少要改掉之前眼神杀气太重的毛病。

 

 

“实在不行,到时候只用看着我就好了。”

 

 

诗怀雅的建议确实夹带着一些个人因素。演讲时的陈目光炽热,犀利如刀锋。而咖啡厅里的陈始终目光辽远,用同样炽热的目光审视着面前滔滔不绝的诗怀雅。

 

 

“那会让我感觉更不好。”

 

 

诗怀雅更加确信,陈是个呆瓜,无论是在演讲方面还是在恋爱方面。对她来讲,这似乎是两件同样具有考验性的事情。

 

 

诗怀雅还能记得她们上次在一片骚乱中牵手,成对的敌军从掩体上方踏过。她们在黑暗中屏住呼吸,两只手越过碎石瓦砾握在一起。陈在别处曾听过别人的恋爱理论,一旦牵起手来,爱就会变得简单。

 

 

但在陈面前,这种恋爱理论总会成为站不住脚的悖论。她的恋爱并没有因那场突如其来的牵手发生任何形式的变化,恋爱始终并非易事,与诗怀雅的恋爱更是难上加难。在她与诗怀雅的朝夕相处中,她已然知晓了那些对于诗怀雅来说不可说的词。她在不知不觉中调整着自己的行事方式,与诗怀雅的步调逐渐趋近。

 

 

在陈的字典里,同样有些词是不可说的,比如与诗怀雅有关的若干词汇。但诗怀雅对那些词语了如指掌,甚至能一直列举下去。她从不避讳那些词语的使用,并且将陈这种相当别扭的特殊对待作为与她争吵时的资本。

 

 

那样聒噪的争吵时有发生,已经成为了两人之间一种另类的感情沟通方式。她们在叽叽喳喳的叫嚣和无休无止的挑衅中越发相像,最终像两个齿轮一样契合在一起。

 

 

诗怀雅接受了陈的求助,从演讲稿的撰写到最后的模拟训练,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语文教师。她在屋里来回踱步,纠正着陈的遗留问题,从语速到眼神,从仪态到肢体语言。她甚至讲起那个老套的外国故事。

 

 

“看过《国王的演讲》吗?”她说,“只要你真的开口去说,演讲就变得简单。”

 

 

陈只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她看着诗怀雅满是期冀的双眼,想起那句不知从哪听来的理论。

 

 

“只要牵起手来,爱就变得简单。”

 

 

她倏地想起那次意外之中的牵手。虽然一直以来,她总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止于那个稍纵即逝的碰触,但陈同样明晰,那也属于她们字典之中一个不可说的词语。至少对现在的她而言,那种感情总是难堪出口。

 

 

她们可以是任何关系,可以是同事,可以是仇敌,可以是冤家,也可以是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战友,唯独不可以是恋人。那个词被她们画上红圈,不约而同地放在不可说的名单里。

 

 

但诗怀雅确实在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里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微妙的幸福。她爱得很深,陈更是如此,即便羞于承认,但她确实爱得很深,比起那些胆敢无畏地自称坠入爱河的人,她们爱得要深的多。在诗怀雅看来,她对陈的情感并无半分怪异,那股热浪无可避免,像呼吸一样伴随着她的一生。

 

 

诗怀雅带着一如既往的热爱望向陈。开营仪式的演讲在她长达两周的训练下成了一个为人所称道的成功。近卫局的陈警官贡献了一场堪称完美的演讲,她西装笔挺,眼神坚定,诗怀雅多次润色的演讲稿避开了所有不可说的话题,并展现出了陈警官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风趣。

 

 

她如以往一样坐在台下,望着麦克风前的陈。演讲结束后掌声雷动,陈走下台,和前排的人握手送别。

 

 

诗怀雅一直坐在台下,直到身边的人都已离场,陈送走最后一个来宾,站在聚光灯旁的阴影里。在千千万万次的凝视里,她从未忘记那双眼睛那双炽热而透亮的双眼。它们依旧饱含真诚,注视着坐在后排的诗怀雅。

 

 

这样默契的沉默一直无声地维持着,直到听众席后排的灯被工作人员拉暗,诗怀雅终于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远处的陈。高跟鞋在地毯上踩不出声响,却敲在陈年轻的心脏上。她提着随身带的手提包,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夸奖陈今晚的优秀演说,却还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打了退堂鼓。

 

 

她背着手,半边脸隐匿在黑暗里,偌大的演说厅只剩下一台聚光灯照着她半边肩膀。

 

 

你今晚做的很不错,但这样的话语陈已经听了太多太多。那该怎么说?诗怀雅边走边想,也许该夸夸那篇修改了数十次的演讲稿,或者先前她教授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小技巧,亦或是那些适时的肢体语言。于是她终于在陈的面前站定,不易察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不错的演讲,”她说,“仪态得体,语言流畅,不乏激情,是难得的进步……”

 

 

但陈什么也听不进去。诗怀雅话说了一半,唯一一盏灯被拉灭,陈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久违地牵起了诗怀雅的手。这次的牵手依旧成功,没有吵闹的战场和残破的瓦砾,接下来她多半会低下头吻住面前的人,即便在一片黑暗里,她甚至看不清诗怀雅的脸。

 

 

但哪里对她来说都已经足够,无论是眼角还是脸颊,对她来说已经爱得富足。诗怀雅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吻打断,突如其来却又顺其自然。

 

 

在恼怒之余,萦绕在她心头的却还是上一次那个在废墟中的匆忙牵手。陈终于知晓了那句话的意思,也许一旦牵起手来,爱真的会变得简单纯粹。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陈在黑暗中开了口。

 

 

“我说你是个呆瓜。”

 

 

在数年的共事生涯中,陈第一次没有回嘴。

 

 

“呆瓜也不错。”她说。

 

 

但诗怀雅确实还有一些尚未说出的话。那些词汇始终属于不可说的范围。在陈的字典里,也有些词是不可说的,比如那些与诗怀雅有关的若干词汇,比如扑街龙和叉烧猫,比如喜欢和爱。

 

 

“呆瓜也不错。”诗怀雅不自觉地重复了陈不算应答的应答。

 

 

终究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