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ll涛】尖子生也会谈恋爱啊
●原作:《当我转入尖子班》
●ooc预警,轻松无脑小甜饼向
●含原创人物,私设如山
●是跨年礼物🎁,讲的是一个关于「爱和离别」的故事
●全文2w+,一发完,含陈希/姜凡/薛珅 x 张涛
总有一个人在爱,而另一个被爱。
——阿加莎·克里斯蒂《尼罗河上的惨案》
张涛在进入尖子班的一个月里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天才,过度学习是可耻的,被唾弃的,因为对这群怪物来说完全没必要。多才多艺...
●原作:《当我转入尖子班》
●ooc预警,轻松无脑小甜饼向
●含原创人物,私设如山
●是跨年礼物🎁,讲的是一个关于「爱和离别」的故事
●全文2w+,一发完,含陈希/姜凡/薛珅 x 张涛
总有一个人在爱,而另一个被爱。
——阿加莎·克里斯蒂《尼罗河上的惨案》
张涛在进入尖子班的一个月里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天才,过度学习是可耻的,被唾弃的,因为对这群怪物来说完全没必要。多才多艺是入门条件,要有各式各样的叛逆是被打进骨头刻在肺上的至理名言。
张涛在这群怪胎里显得太平凡了,平凡到显得不正常的程度,所以最开始他一直在闷头苦学,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能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间的缓冲。
不过他性子好,哪怕成绩一直倒数也没气馁过,不管对谁都一副开朗的笑脸,至少他的同桌姜凡就没见他和谁生过气。他有时候也热心地过头,只要别人有难事就愿意主动伸手帮个忙,也不管别人到底需不需要他帮。
总之,用姜凡的话来说,他这位同桌就是个「和其他人不一样,一眼就能看穿」,或许后面还要再加上一句国民homo说过的话,“值得我对你有好感”。
张涛最开始和班上的男生玩的很开,后来和班上仅有的几位女生也在不知不觉中聊开了。
能在一班的女生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其中最怪也和张涛聊的最来的是个叫季长青的女生。季长青人如其名,是个给人温润感觉的漂亮女生。黑长直的头发一直到腰,说话声音又粘又软,吐字总是带着点黏腻的暧昧感,很好说话,笑起来很漂亮,看的书很多,从《痴人之爱》到《地下室手记》均有涉猎。总结一下,简直就是张涛理想型的现实复刻。
张涛不好意思说的是他对季长青一见钟情过,当时他刚转进尖子班不久,对班上的人都不太熟悉,季长青作为英语课代表站在讲台上说要收作业。张涛当时还没弄清楚班上这群人根本不写作业的真实状况,屁颠屁颠地交了英语作业,得到的交换是季长青惊喜地捂着嘴的夸奖。
张涛被她夸的不好意思,红着耳根回了座位,少男怀春地戳了戳自己的同桌。姜凡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坐回座位看书的季长青,又看了眼刚刚经历了一见钟情戏码的张涛,最终只是说了句“她叫季长青,是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
张涛沉溺于自己的小世界里,没看到姜凡眼里的同情和叹气。
这份感情张涛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也不知道有谁能告诉,他没谈过恋爱,但有些基础的东西还是懂的,比如说他和季长青之间的差距太大,季长青生竞化竞都拿过金奖,而他连一张完整的竞赛卷子都做不出来。
就像张涛曾经预测过的,这份感情在沉默中萌芽,最终也在沉默中被狠狠地扼杀了。
起因是陈希又在英语课上看言情小说。好巧不巧,他借的小说就是季长青的,下课之后季长青来问陈希看完了吗,陈希挠着头说没呢,才刚看到一半。季长青就顺势在陈希前面的座位上坐下来了,张涛的眼睛一瞬间不知道看向哪里,只能把自己再次埋进物理的题海。
偏偏姜凡的毒舌技能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触发了,指着张涛的最后一道大题,“第一步开始就错了。”
薛珅也从前面转过来,自动铅笔在他手里被转出残影,探着头也凑过来看张涛的英勇战绩,看完也笑着点头说确实从第一步开始就错了。
张涛此时此地真的感觉自己像是作文里写的“不见天日的土拨鼠”,恨不得现在就钻出个地洞钻进去。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发生了,季长青也凑过来看那道题,女生洗发露的香味令他恍了一下神,直到姜凡嫌弃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再次勾回来。张涛甚至认真地想了想自己一天不搭理姜凡的可能性,最后判定为-2,多出来的两点是用来训斥他的不切实际的。
季长青也抿嘴笑了,嘴角两旁的梨涡浅浅的,“这道题的题型确实很难,简便方法只能用大学的知识点。不过我爱人给我讲过一道不算麻烦的笨方法,我可以给你讲讲。”
张涛先是为季长青给自己讲物理题的事实高兴了一瞬,然后才注意到她话里的“爱人”。
季长青正用一根细皮筋把头发扎起来,闻言笑盈盈地答道,“是我的女朋友,正在国外念大学,她在学物理。我最讨厌物理了,最开始的时候物理竞赛只考过五分呢。”
“那是因为你刚做完一道选择题就交卷出去买奶茶了。”姜凡在旁边补充道。
季长青腼腆一笑,“没办法,谁让那天奶茶店上新品呢。”
张涛也勉强地跟着笑了笑,觉得自己的脑袋随便晃晃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心碎的声音,他颇有些心不在焉地听完了季长青的方法,在季长青询问他听懂了吗的时候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薛珅把练习册转到他那里,“还是我换个方法来讲吧,你刚才说的方法可能不适合张涛。”
季长青也没坚持,反倒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我的方法不适合所有人,其他人的很多方法我也用不了。这种东西和感情一样真是奇怪。”
张涛没办法插嘴这种他没涉及过的领域,只是感慨了一句,“原来尖子生也会谈恋爱啊。”
“当然会了,尖子班又不是什么怪物聚集地。”季长青坐回陈希前面,黑色的漆皮皮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地板,“你原来的班上没有谈恋爱的吗,张涛?”
“有是有,不过他们都很怕被逮到,所以不太明显。”再说了,尖子班不就是一群怪物的聚集地吗。张涛在心里诽谤到。
季长青又笑了,是张涛很熟悉的那种甜腻的笑意,梨涡浅浅地像是融化着冰糖,“听上去真有趣,我还没试过那样谈恋爱呢。”
“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秀恩爱最主动的也是你。”薛珅插了句话。
张涛意外发现薛珅和季长青有点像,不是长相,而是他们的笑容里都带着让人心生好感的甜腻,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太过。
“没办法。我只能靠她活着了。”季长青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来,听的张涛一头雾水,薛珅却已经开始讲题了,没时间留给他让他思考这句没由来的话的具体含义。
张涛的一见钟情彻底死在了那个枫糖色的午后,但他向来心大,这份无疾而终的感情也和以往考试失利后的难过一起被扔之脑后。他最后弄清楚了,他没那么喜欢季长青,最多只是多巴胺恰好在那时分泌得多了点而已。好感是好感,他没有把这份好感说给任何人,所以倒没必要为多巴胺负责。与此同时,他和季长青的友情却迅速升温,季长青有时候还会笑着对别人介绍张涛说“这是我的好闺蜜”。
张涛每次都只能尴尬地笑着应下这个称号。
一班人很少,高一刚开学的时候班上一共二十个人,整个教室空空荡荡的,和其他班后门口男生堆在一起塞满教室的情况好了不知道多少。一年多过去了不少人早就走自招或者竞赛被提前录取了,加上普通班的人来来去去了几次,最后人数基本稳定在十五个人左右。
人少的好处是地方大空闲多,坏处是老师能清楚地记得你的名字和长相,摸鱼和逃课完全是想都不要想。
但就算只有这十几个人,班里也常常闹翻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和想法,谁都不愿意听其他人的,讨论问题时讨论着讨论着就容易吵起来,男生之间还有可能火气上来就揪领子动手。
季长青这天下课又来找张涛聊天,薛珅和陈希都出去打球了,姜凡的羽毛球拍前两天被班上的一个男生不小心弄坏了,因此现在正在座位上看《人类简史》。张涛凑过去看了几眼,满页的专业术语,完全看不懂。
季长青刚和一个女生吵完,现在脸颊都是红的,张涛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会吵架。他是真的挺好奇的,毕竟在他看来季长青性格相当随和,并且那份随和里多少带着点和薛珅如出一辙的对人类的不在意。当然,后面的这点张涛完全没看出来就是了。
季长青拢了拢长发,“因为她居然不认可陀思的观点。她批判陀思在作品里大肆宣扬信奉我主观念,还贬低唯物主义论。我反驳说那是因为他受到的苦刑劳役,才导致他从一个无神论者变成了虔诚的基督信徒,西伯利亚本来就是苦寒的,如果太宰治跑到西伯利亚那种地方也会改变的。我没想和她吵的,结果后面发现她只是单纯地信仰所谓的'美与崇高'罢了。简直太无趣了。”
张涛听的一愣一愣的,一知半解地附和着点点头,姜凡转头看了眼他那清澈的眼神,心知他完全没听懂什么美与崇高,甚至有可能都不认识陀思是谁。
好在季长青也不为难他,并没有追求他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叹气一般看着张涛,“所以我经常会想,怎么会有你这么好脾气的人。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和别人吵架,别人和你观点不同的时候你也不会去争论,在这个浮躁肤浅的时代你这种人可不常见。”
季长青说话时常没有距离感,也从来不会吝啬夸奖,张涛就时不时会被她的一发直球打的措手不及。慢慢的张涛也就习惯了她的发言风格,只是习惯了不代表不会害羞。
为了掩饰自己被直白夸奖的羞涩,张涛添了句“我同桌的脾气也很好啊。”
这句话是张涛真心说的,姜凡是他在这个班上认识的第一个人。人的本性里多少都带着点雏鸟情结,姜凡就是他在这个班上的锚点,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位同桌虽然嘴巴毒舌了点,性格里却带着几分温柔和耐心来。
但季长青闻言却笑了,很不给面子的那种嘲笑,姜凡从书里抬头,面色不虞地看了眼还在笑着的黑发女生,然后把目光转向了略显手足无措的张涛身上。
“张涛,你真的很让我惊喜。”季长青的笑意还挂在眼睛里,“夸姜凡脾气好的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我和他初中就认识了,你知道初中的那群人是怎么评价姜凡的吗,有说他高冷看不起人的,有说他是高岭之花的,还有人猜他是不是面瘫。上了高中也就是他和其他人的接触少了点,否则对他的负面评价可能得更多。”
“不会吧……姜凡他挺乐于助人的……”
“不一样的,张涛你未免也太甜了吧。你这种才叫乐于助人,像姜凡这样的,只是单纯地遵循法律和道德条律罢了,即使心里没有任何尊敬感,但为了融入人类社会才会做那些事情。你知道他怎么对待之前的同桌的吗……”
“够了吧。”姜凡皱着眉打断季长青的话。
季长青也没有生气,只是手指骨节轻轻敲着木质桌面,颇为好笑地看着面前一副不可置信表情的张涛和被戳穿了所以恼羞成怒的姜凡。
张涛还是不死心,试图挣扎一下,“陈希性格也很好。我们迟到被罚站以及去网吧被逮到的时候都是他陪我做检讨罚站的。”
“但你迟到和去网吧都是陈希害的吧,他只是在补罪而已。”
“薛珅人也很好的,他经常教我题,还在我没考好的时候安慰我。”
“薛珅更别说了。我和他做了十几年邻居,他是什么样的人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说起性格恶劣,他可是比姜凡还要高上一等的,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愉悦犯,如果有天他发现炸学校会很有趣,说不定第二天他就会开始自学制作炸弹了。张涛,别那么不可置信嘛,你身边确实是这样的一群疯子而已。”
“……”
像是想到了什么,季长青捂着嘴看向张涛,她的眼睛也是全黑的,黑葡萄一样的澄澈,“你不会觉得我脾气很好吧。”
“……”张涛没办法反驳,因为他刚才确实是打算说季长青的脾气也很好的。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发疯。”季长青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说自己的缺点,更像是在讨论哪家的甜点更好吃,张涛被她的话堵的一滞。
姜凡出言打断了这两个人无厘头的聊天,语气里带着张涛没见过的不耐烦,当然,不耐烦是对着季长青的,“够了吧,别把你的那套想法随便传给其他人,不是谁都能接受你那套理论。”
“这不一样,张涛很愿意听我说自己的理论呢,是吧?”
被两个人同时注视着,张涛的性格注定了他不可能在此刻说出什么一碗水端平的圆滑的话来,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我确实愿意听,因为大家都是朋友嘛。”
被姜凡瞪了一眼,张涛连忙又补上一句,“但季长青的想法确实有点……呃……太尖锐了?”
“我确实很尖锐,这点你说的没错,在很多时候我没有距离感,也没办法和其他人共情。”
“不是你的错……”
看着张涛手忙脚乱想要安慰自己的模样,季长青被逗笑了,顶着姜凡不善的表情揉了下张涛的头发,不算软的短发,像摸小狗一样的感觉。
离上课还有七八分钟,陈希和薛珅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三个人之间不对劲的氛围。陈希对人们之间的尴尬向来没什么实感,因此先一步走到张涛桌子旁打破这份令张涛难熬的尴尬,薛珅不紧不慢地把自己和陈希的乒乓球拍放到后面收好,才又慢悠悠地走到他们旁边。
“你们在聊什么呢?”陈希好奇地问。
“在说你们的坏话。”季长青捋捋头发站起来,完全不在乎自己说出了什么让人愣住的话,她敲敲张涛面前的桌面,清脆的声音让其他人的视线再次聚集到了张涛身上。
“周末来我家玩吗,我家里有个放映室,可以用来看电影。”
小市民张涛听到放映室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当上帝给你打开一扇窗的时候,也会给你打开一道门”。
“可以的,我周末没事。”
姜凡闻言皱了皱眉,“你周末不去图书馆学习了?”
“本来就是因为周末没事干才会去图书馆的。”张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为自己的不热爱学习。
“……我可以……”
姜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长青打断了,她用那副姜凡看不顺眼的甜腻笑容看着张涛,“既然不放心的话,那姜凡你周末也来好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最后姜凡在沉默中同意了。
“那我也去吧,人多才好玩,不是吗?”薛珅也笑着加入了对话。
“你周末没有钢琴课?”季长青瞥了眼他虚假的笑容,很理解为什么张涛说他们俩的笑很像,毕竟都是一样的假笑,能不像吗。
“没有,钢琴私教请假了。”薛珅面不改色地撒谎。
季长青也没兴趣去探究这是不是真话,她只觉得现在的场景有趣的很,一群疯子被爱恋冲昏了头脑,抢着去接触一个什么状况都没搞懂、完全避开了爱恋的火花的人,这种飞蛾扑火向光自焚的景象简直是罕见,因此她也不介意让这场火烧得更大一点。
她笑盈盈地看向陈希,“陈希,你也来吗?人多才好玩嘛。”
看着薛珅强撑着笑的表情,季长青只觉得开心,难得能看这家伙破防的样子,还是被自己的借口破防,想想就让人开心。
“我就不去了,我周末还要看三本言情小说呢。”陈希状似遗憾地拒绝了。
季长青本来也就不是真的想邀请他,所以也不介意他借口敷衍的拒绝,只是装作遗憾地摆摆手,“那周天上午十点见,地址我会发到你们的手机上的。张涛,别迟到了哦。”
张涛原本还在想明明才是周二,为什么要说“周天见”,直到一连几天都没在学校里见到季长青的身影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是周天再见。
但张涛给季长青发过去的消息也都是“已读不回”,他有点担心季长青一个女生独自在家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于是还特意去问了和季长青是邻居的薛珅。
薛珅被问的时候完全没有惊讶的情绪,像是早就料到张涛会来问他一样。不过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又不和张涛明说,把单线条的张涛绕的一愣一愣的,直到姜凡来解救他才结束了宛如猫和老鼠翻版的剧情。
“她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张涛还是不放心。
“季长青每个月都会请几天的假,因为她女朋友每个月都会抽时间回国陪她几天,全当给她放松了。请假的期间谁也找不到她,大家都习惯了。”薛珅有耐心地解释,“我晚上回家路过的时候她家的灯还是亮着的。”
虽然从早到晚本来就一直都亮着就对了。
张涛还想再问几句,话还没从嘴里滚出来就被姜凡拽着袖子打断,姜凡把手机屏幕摆在他脸前,“最近外面不太太平,你一个人回家的时候小心点。”
手机页面上显示的是几条近日来高中生频繁失踪的社会新闻,夸大的标题和半真半假的文字配图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姜凡推了推眼镜,冰冷的镜片上反射着荧绿色的光,张涛纠结地蹙眉,高中课程很忙,他爸妈的作息时间和他差不少,不可能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每天早晚都接送他。
他刚想开口问问姜凡家在哪儿,是不是和他家近点,最好两个人还能顺一段路,陈希就从旁边凑了过来,“张涛,要不晚自习下课我和你一起走吧,我家和你家顺路。姜凡他家在城的另一边,薛珅家和你家也不顺路。”
姜凡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一眼,被提到的薛珅也从书里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努力为自己争取和拖姜凡下水两个选项中犹豫了零点一秒,然后果断选择了后者。
“是啊,陈希还练过跆拳道,这样再好不过了。”
张涛看上去完全不相信这个“练过”真的只是简单地练过,“……不会是黑带吧。”
“你怎么知道的。”陈希傻笑着挠头。
“……”
他就知道!
由于得到了晚自习下课后能和张涛一起回家的身份,陈希难得没有在晚自习上玩手机,认真听课的样子把新来的代课老师都吓了一跳,下课后还小心翼翼地来问陈希是不是他讲错了。陈希顶着个藏都藏不住的明媚笑容胡乱夸了代课老师的讲课方式一顿,把代课老师吓得够呛,落荒而逃。
张涛却难得有些走神,手指在季长青的朋友圈划来划去。季长青两个小时前刚在朋友圈发了几张图片,里面有花有草有猫,聊天界面却还孤零零地没有回复,只有张涛最后发的那句绿框的“你还好吗”。
好在今天已经是星期五,看在明天就要放假的份上老师也放松了晚自习的课程,就连物理老师也稍微放慢了讲题的速度,再加上自己同桌虽然臭着脸但还是保证他会给自己讲题,张涛走神也走神的心安理得了点。
北方的冬夜很冷,高二下晚自习已经接近十点了,整座城市像是总会到来的太阳一般一半正在步入沉睡,一半正在缓缓苏醒,张涛告别了一个又一个以前班上的同学,和陈希一起并肩走在不甚明亮的一排排路灯下。
“你真受欢迎。”陈希比张涛高上小半头,只要稍微低头就能看到他的侧脸。暖黄色的灯光下张涛脸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陈希的视力很好,他也能清楚地看见张涛暴露在冷空气里泛红的鼻尖和藏在围巾下的耳朵,随着呼吸在轻微地起伏着,像是一片片有生命的乳白色山丘。
张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往手心哈了一口气,以此来缓解手指的僵硬,白气缕缕升起,蒙住了他在夜色下变得模糊的面容,“你也很受人欢迎啊,班上的人都很喜欢你。”
“那你呢?”陈希垂下眸子,浅色的眼眸藏在阴影里不可见,他看着张涛的样子,心血来潮地问了句注定得不到想要回答的问题。
“啊?”张涛疑惑地反问,没理解陈希想问的是什么。
“我问,那你喜欢我吗?”
张涛愣了一下,认真地皱起眉头思考起来。即使知道张涛对他并没有任何超越友情的想法,陈希的内脏也在这一瞬被狠狠揪起,等待着面前之人不久后的残酷宣判,清醒且沉沦。
“你会带着我一起去网吧玩,还会陪我一起罚站。我不会打篮球,是你一点点教我怎么打的。我的语文不好,也是你教我怎么写作文怎么做阅读理解的,否则我的语文肯定还是班上的倒数第一。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是啊,怎么可能不喜欢。有这样一个好朋友,怎么可能不喜欢。
应该知足的,朋友比情侣更长久,网上不总是这么说吗。该知足的。
但为什么内脏像是被填满了冰渣一样僵硬,今天晚上怎么能这么冷,胸口为什么在痛。为什么而不甘心。
陈希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热气,像是垂死之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般漫长而清醒,他的声音像是刚从南极的冻土里扒出来一样沉默,随声附和道,“那太棒了。”
漆黑的天幕上炸开了一道绚烂的火光。
两个人同时抬起头,张涛看向那处的绚烂,陈希在张涛的眼睛里看到了那束烟花。
暖橙色的焰火划破漆黑的夜幕,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深不可测的穹顶,随即在最高处绽放出一朵巨大的橙色焰束,在那一瞬间照亮了一方的天空,流光乍现,美丽的宛如假象。
张涛兴奋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拽着陈希的袖子,脸上还带着还未褪去的激动,陈希恍惚间觉得那束烟花没有消失,它只是跑到了张涛的眼睛里,“你看到刚才的那个烟花了吗!是橙红的!和你的头发好像!”
陈希闻言一愣,他倒是没在意那束焰火是不是他头发的颜色,但无所谓是不是,张涛说是那就是了。
“没想到还有人在城区放烟花。”
“反正就一束,应该没事吧。”张涛真情实感地为放烟花的那个人担忧了一会儿,转念又想到了别的事,“陈希,你要不要许个愿,我看网上的烟花视频上都有很多人在许愿,听说很灵的。”
陈希忍俊不禁地看着张涛认真的模样,“这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只是人们的希望而已。去爱永远不会看到第二次的东西,在火焰与狂喊中去爱,随即毁灭自己。人们就在这一瞬间活着,所以他们才会珍爱转瞬即逝的东西,像是流星,像是烟花,并且把自己的祈愿寄托在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张涛被他这番话说的目瞪口呆,“……我还以为只有姜凡会说这种哲学的东西呢。”
“他啊,大概只会给你介绍焰色反应的原理。”
张涛被逗笑了,也赞成地点点头。
陈希就这么看着他笑,冬季,每年的冬天都是这样,每个夜晚都是这样,连续十几年相同的这个节候,路旁常青树的叶子在窸窸窣窣地摇曳,他可以生动地感受到自己肺里迅速地交换着刺骨的寒意,寒意在他的肺里萦绕,汲取着所有热量。前年、去年,他都如此孤挺在这般的冬夜之中,仿佛造物里萎色的一点黄斑。如今,这黄斑因张涛的一抹笑点醒,晕开使他全枯。
“张涛。”
“嗯?”张涛抬头和他对视,那双眼睛里的焰火盈然不灭,一两颗火星不小心溅到陈希的身体里,顺着肋骨在身体里跳动。
“我说,■■■■ 。”
烟花在这时候升起来了,橙红色的焰火划破天际,噼里啪啦的声音遮住了陈希的声音,但它的两位观众都没来得及欣赏它。
“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天边再次归于平淡寂静后,张涛抱歉地拽着陈希的袖子说。
陈希自然地把他冰冷的手连同自己的一起塞进棉服口袋,露出一个温顺的笑来。
“没什么。我只是在说,烟花真漂亮。”
冬季,寒冷的刺骨的冬,陈希趁机握着张涛的手,感受着焰火在肋骨间的跳跃,这个冬天或许会很不一样。他出门邂逅了烟花,撞见了结伴的两只流浪猫在奔跑,一片常青树的叶子落到了他的肩膀上。这个冬天或许会很不一样,他有些说服自己不要在乎结果了,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伟大的生命和美好的爱可以见证和体验,无论结局是否如意,他都见过张涛眼里的橙红色烟花,感受过焰火在胸口炙热的跳动。
他想,他大概是没救了。他居然觉得就算张涛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张涛不像他生命前期出现的那些简单易懂的东西,真即是真,假即是假。这个人以一种不怕头破血流的方式横冲直撞地一脚踏进了他的冬天,带来了火种。
这样就够了。
陈希握着张涛的手,慢悠悠地在他身旁并肩走着,浅色眸子里倒映出张涛的侧脸。
约定像不可抗拒的冬天一样如期而至。
张涛因为等公交的时间长了点,等到了季长青发来的地址时已经快十点半了。季长青家在一片别墅区,周末时安静的很,冬日的寂静在此刻显得淋漓尽致,偶尔有几声鸟鸣穿透空气传向各处,抬头却找不到源头。可能是季长青已经和保安打过招呼了,当他刚说完自己是来找同学的时候保安大爷二话不说就放他进来了,还顺手递给他一个暖宝宝。
“小伙子,不能因为年轻就穿这么少啊,小心年纪大了得老寒腿。”
张涛一边道谢一边拔腿往里跑,虽然已经迟到了,但能快点还是得快。
开门的是姜凡,他同桌今天穿了件灰色羊绒大衣,配上黑框眼镜显得他比在学校里更加冷漠和不近人情。扑面而来的暖气扑了张涛满身,张涛带着不好意思和心虚跟姜凡打了声招呼,后者看着他衣着单薄地站在门口皱了皱眉,伸手他一把拉进别墅,木质雕花大门在他的身后嘭然关闭。
刚才路上是跑着来的,张涛没时间没心思去看周围的环境,现在放松下来了才发现季长青家真的很大,或者说是这一片的别墅都是这么庞然大物。欧式的带着后花园的双层别墅,哪怕是阴沉没有太阳的冬天在房子里也不会觉得昏暗,看起来光是装修费就得七位数的那种精致。
姜凡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灰色的棉拖鞋递给张涛,和他脚上的那双一样的颜色款式,只不过张涛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
张涛放包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个被摔烂了的小提琴,显然是被人砸烂的。他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抬头对上姜凡的目光,后者朝他摇摇头,示意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低头再次看向那个小提琴,沉默着,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沉默中脱了轨,绿皮火车从老化的轨道上离开了,火车尾气蒙了他满脸,他只能无措地沉默地看着脱轨的绿皮火车驶向望不见边际的白桦林。
他摇摇头,试图把小提琴和绿皮火车从脑海里甩出去,小心翼翼地从小提琴上跨过去,跟着姜凡一起进了客厅。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从客厅里能看见厨房的全部模样,季长青不在客厅也不在厨房,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的薛珅正在厨房里泡水果茶,他看到张涛来了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房子里开着地暖,电视机里放着当下流行的综艺,嘻嘻哈哈的声音把冷清的别墅装扮地热闹了几分。
“季长青呢?”张涛几步走到薛珅身边,帮他把几杯果茶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在楼上,说是一会儿就下来。”薛珅颇为无奈地耸耸肩,“是路上堵车了吗?”
“没有,我坐公交来的,结果公交车一直没来,我就晚了半个小时,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张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目光心虚地放到果茶上。
“6。”姜凡端了杯果茶到侧边的沙发上坐下,以一种老干部的姿态慢悠悠地喝着茶。
薛珅递给张涛一个安慰的眼神,给他递了杯果茶,“外面温度很低,你穿的也少,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姜凡喝茶的动作一顿,面色不虞地和心满意足地笑着的薛珅对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炫耀之意。
讨人厌的伪君子。
这就是他对薛珅和季长青两个人没好感的原因。
季长青在三个人聊天的时候轻悄悄地下来了,动作很轻,走路像猫一样没有声音,把正在喝茶的张涛吓了一跳,差点把茶喝进气管。季长青也被他的大动静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张涛一边咳着一边连连摆手说没关系。
张涛平静下来后才看清了季长青现在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感觉季长青瘦了点,黑眼圈也很重,所以哪怕化了精致的妆容也挡不住浓重的黑眼圈。她穿了条卡其色长裙,外面只搭了件薄款的乳白色羊毛开衫,看起来和这个寒冷的冬天完全不相搭。张涛原本以为因为害怕迟到所以急急忙忙地套了件外套出门的自己已经穿的很薄了,直到和另外三个人相比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居然是最怕冷的。
他把保安大爷塞给自己的暖宝宝转塞给季长青,季长青收到暖宝宝的时候一愣,然后笑着收下了,“这多不好意思,来做客还带礼物。”
张涛不好意思地笑笑,端着玻璃杯小口喝着果茶,结果被姜凡的一句话说的差点呛死,“你喝的那杯是我的。”
张涛深觉今天时运不济,早知道今天出门之前就看看黄历了,上面说不定写着“忌出门”几个大字。
薛珅重新泡了杯果茶递给张涛,状似无意地替他解围,“你们是同桌,而且大家都是男生,用一个杯子也没什么。”
“是啊,没什么,姜凡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吧。”季长青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帮腔。
“……”姜凡沉默着。
“没事没事,我和姜凡可是好哥们,怎么可能在意这个。”张涛连忙赞同。
姜凡瞥了眼幸灾乐祸的两个人和完全没有察觉的张涛,心里的烦躁几乎要涌上喉咙。
好在季长青及时提出了要看电影,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剩下的时光刚好还够从头到尾看完一部电影。张涛以为他们要去放映室看,结果季长青只是拉上了客厅的窗帘,神色淡淡地说放映室的投影仪被她摔坏了,也没拿去修,所以只能委屈他们在客厅里看了。
张涛一梗,想到了进门时看到的那把几乎成了两半的小提琴,想问的话在舌尖上滚了两圈最终却被咽进喉咙。他不是心理医生,没立场去过多地探究别人的悲痛,人类需要假装和逃避,就像需要食物和酣睡一样理所当然,他只能装作视而不见。薛珅和姜凡也没有异议,或者说他们俩都不是很在意在哪儿看电影,看什么电影,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和谁一起看电影才是首要问题。
季长青挑了几部电影,问其他三个人得到的回答也只是“都行”“随便”,她为他们毫不掩饰的敷衍翻了个白眼,最终挑了一部她没看过的日本电影,《还会与你相见三次》。
季长青自己坐在单人沙发上,张涛坐在姜凡和薛珅中间,两个人一人抱着一个抱枕,看到煽情处落泪的也是他们俩,姜凡和薛珅像是被Ti糊了脑,Fe完全缺失一样神色平静地看完了整部电影。
男主能够看见和别人一起相见的次数,女主被他感染后也拥有了这个能力。哪怕从最开始就知道了注定要分开的结局,男主也义无反顾地想和女主拥有羁绊。在仅剩最后一次相见次数后,男主给女主留下了纸条,纸条上说他想珍藏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但下一次见面时,女主已经结婚成家,两人只是在各自的车上相视了一眼。
电影的主题是「与重要的人一起度过的时间的宝贵」,张涛难过地抱着抱枕,为无法抗拒的分离而难过。季长青双臂环膝,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是个美好的结局”,她这么评价道。
张涛却不赞成,“我还以为会有奇迹发生,男女主最后能在一起的。”
“张涛,虽然以前就说过,但我还是想再说一遍,你总是在某些方面拥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单纯。”季长青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她却是笑着的,“奇迹,听上去真美好。两个人还能再相见就已经是美好结局了,现实中有很多人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和心爱的人见完了最后一面,以至于没有来得及好好告别。”
“你太悲观了。”张涛反驳道。
“但事实是,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季长青似乎哽咽了一下,但她是笑着的,加上客厅确实昏暗,因此张涛也没法确认那是不是他的幻觉。
“张涛,如果你和一个人相遇的时候就知道终有一天会和他不再相见,你会选择和他交往吗?”
张涛听到问题后愣了愣,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不知道,我没想过关于离别的问题,在看这部电影之前我一直以为离别这种事情离我很远,或者可以说是没有太大的实感。分开就分开了,终究会再次相遇的,我是一直抱着这种积极的心态面对分别的。但要是因为害怕分别就拒绝相遇的话,不就和顾城说的一样吗。'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那样未免也太可惜了吧。”
“缺乏逻辑,完全是感情用事。”姜凡评价道。
“但我很欣赏哦,张涛说的话很有哲理性呢。”薛珅笑着说出和姜凡相反的评价。
哲学家张涛不好意思地笑笑,季长青就这么在黑暗中默默旁观着他们三个人略微有点幼稚的互动。
“我之前听过一种说法,任何一种环境或者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爱上了他。那么像张涛你这样乐观的人,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爱上了一个人啊。”
“哎?”张涛被季长青的话说的一愣,薛珅和姜凡也从互相拌嘴的状态转回安静,目光或明或暗地注视着张涛。
“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之前的朋友也说过我对感情很迟钝来着。”
“看来你那位朋友说的很准嘛。”
季长青拿纸巾小心地避开眼妆给自己擦干了眼泪,动作带着点笨拙的不熟练,她起身拉开窗帘,昏暗的客厅顿时大亮,大把大把泛白的光晕透过冰冷的玻璃前仆后继地钻进客厅,“我们出去吃饭吧,去吃火锅。”
薛珅无奈地朝张涛耸耸肩,“我和她认识这么久,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张涛点头表示理解,他抬头看向姜凡,可是是刚才看电影的时候他们离得很近的原因,张涛觉得他同桌的这身冷酷精英穿搭此时也变得温暖了不少,“同桌,你也去吗?”
“去。”姜凡推了下眼镜,黑色瞳眸里染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你们随便逛逛,这个房子里有不少有趣的东西呢,我上去换身衣服,外面太冷了。”
“随便翻东西不太好吧。”张涛犹豫地开口。
季长青无所谓地耸肩,“没关系,我爸妈常年出差,有时候过年都不回来,整个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也经常会请同学回家玩,除了卧室没有哪儿是看不了的。”
一个人住啊……张涛环顾了下偌大的别墅,冰冷的雕花的墙,冷色调的家具,无人时吃人般的死寂,都在昭示着“孤独”两个字。
他只在客厅周围转了转,姜凡和薛珅以前来过季长青家里,因此只是跟在张涛身边陪着他四处看看。
张涛在一个角落的书架上发现了一整个书架的《小王子》,各种语言各种包装的,光是立体书就有将近二十本,足足有一整个书架。
“季长青喜欢《小王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脑残粉,她还有一个柜子专门用来放《小王子》有关的周边的。”薛珅的声音里带着不易被察觉的起伏,他顿了一下,“不过都是她女朋友给她买的。她当时一听季长青喜欢就一次性买齐了,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季长青。她一直这样,季长青说喜欢星星她就去买陨石,季长青说喜欢玫瑰花她就请人在后花园里种了一院子的玫瑰,什么颜色的都有。她完全把季长青的幸福当做自己的幸福了,没出息。”
薛珅很少发表对别人的负面评论,但张涛听了只觉得幸福,为季长青能得到自己的幸福而感到开心。
“你很羡慕吗?”姜凡从书架里抽出一本立体书,随手翻开了一页,玫瑰花在两人的注视中缓缓升起,鲜艳的花瓣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我和太阳一起升起”,玫瑰花的下方有这么一句摘编。
“是有点,”张涛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我周围谈恋爱的人都没有这么上心的,他们好像只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一样。但季长青不一样,她是被爱着的。人只有在感觉'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就可以自由尽情地展现自我'的时候,才能真正地感受到爱,我是这么理解的。”
“干嘛,说我坏话呢?”季长青依旧没有脚步声地走过来,看到他们在看《小王子》,就着张涛手里的那本翻到一页,指着一句话念道,“我喜欢这句话,'我当然是爱你的,没能让你感觉到,是我的不对。请原谅我。' ”
张涛没听懂她话里的揶揄,但薛珅和姜凡却听懂了,纷纷脸色一沉。
季长青对他们的吃瘪很满意,转头问张涛,“你看过《小王子》吗?”
“看过,不过只看过中文译本。”张涛如实回答。
“没关系,那就够了,要是没看过《小王子》会留下遗憾的。”季长青从书架里挑出一本书,塞到张涛怀里,“送你了,我最喜欢这本立体书了,中文译本,插图也很漂亮。”
“哎?为什么给我,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季长青只是朝他笑笑,没有直面回答,笑的不舍又洒脱,转而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拉住张涛的衣袖,“你还没见过我家后花园的玫瑰花吧,姜凡和薛珅他们都看过,你也来看看。”
“这么冷的天,玫瑰花也会开吗?”
“一直有人照顾着,而且这种玫瑰很抗寒,冬天在室外也能活。”
季长青带着张涛去后花园看玫瑰花,姜凡跟了两步,最后又停下了脚步,选择留在客厅里等他们回来。和姜凡的犹豫不同,薛珅端着果茶一直站在原地,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白花花的窗外,浓重的云朵层层叠叠,低水位地压过天空,走过半个冬天,空气干燥。快下雪了。
玫瑰花很漂亮。
张涛从匮乏的语文词汇量里勉强找出几个形容词,最后却都觉得不合适,只有“漂亮”两个字才能形容他此刻的震撼。
“我很喜欢在后花园晒太阳,最好是带着一本诗集,看着困了就小睡一会儿,这是我觉得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刻。所有的诗里我最喜欢的是玛莉·伊莉莎白·弗莱的《化为千风》,你读过吗?”
“没有。”
“你会喜欢的。”季长青笑着注视着院子里的玫瑰花,声音轻轻的,像是下一秒就会被轻风吹走一样温柔。
Do not stand at my grave and weep
I am not there, I do not sleep
I am a thousand winds that blow
I am the diamond glints on snow
I am the sunlight on ripened grain
I am the gentle autumn's rain
When you awaken in the morning hush
I am the swift up liftght rush
Of quiet birds in circled flight
I am the soft stars that shine at night
Do not stand at my grave and cry
I am not there, I did not die
或许是冬天的原因,火锅店里人很多,但正因为火锅所拥有的特殊含义,这股热闹的氛围也多少增加了热闹和喜庆,让人的幸福感也提升了不少。
季长青在来的路上就定好了单独的一个包间,此时正在挑饮料,拿着张饮料单子头也不抬地问其他三个人,“你们喝酒吗?先说好,我不喝酒,我发起酒疯来没人能哄的了我。”
张涛有些震惊,“玩的这么大的吗,我们都还没成年吧。”
季长青闻言笑了,“这怎么了,之前薛珅逃课去玩老虎机,还赢了不少呢。”
薛珅喝着白开水,谦虚地说,“没什么。”那姿态像极了做竞赛题时被夸奖后的表情,完全如出一辙。
张涛更加震惊了,他再次体会到了他身边到底是怎样的一群怪胎,他颇有些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正在悠闲地调蘸料盘的姜凡,“同桌,别告诉我你也会玩老虎机。”
姜凡瞥了他一眼,张涛敢保证他正在心底嘲笑自己是个弱智,“我不会玩,也没喝过酒。”
“果然我们俩才是正常高中生!”
薛珅挑挑眉,对此不予置评。
季长青还在挑饮料,随口说道,“谁家正常高中生高一就保送啊。”
张涛顿时颓废地瘫在椅子上,“果然这个屋里只有我一个正常高中生了吗。”
“那就不要酒了。”季长青把选好的饮料单交给服务员,转头问向张涛,“你吃冰激凌吗,我给你带一个。”
“……冬天吃冰激凌吗?”
季长青面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冰激凌不就是该冬天吃吗。夏天吃冰激凌会化掉,黏腻腻地会滴到手上,春天和秋天又没有那个氛围,况且冰激凌,这个名字一看就属于冬天啊。”
“不健康。”老干部姜凡如此评价道。
“……”张涛觉得他有点被季长青说服了。
“去吃吧,难得放纵一次。”薛珅笑着说道。
姜凡不赞成地看了明显兴奋起来的张涛。
季长青觉得现在的场面很有趣,很像慈父严母外加一个单纯的儿子,而她就是那个宠着孩子的小姨。不过这种话不能说,否则互为情敌的两个人怕是得用眼刀把对方杀死。
看别人被说教的样子很好玩,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平时学校里有人吵架她都会在第一线吃瓜。以前被说教的人都是她,现在没人能说教她了……
对哦,没人能说教她了。那个总是很纵容她,但遇到原则性问题却会坚持,哪怕她撒娇也不为所动,能一直说教她两个小时的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那个人总是对她说,“我不会离开的”,但最后食言的人还是她,当然,这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她想,一切都是因为她太贪心了。她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父母一年到底回不了家两次,整栋别墅里只有她和保姆。后来照顾她长大的保姆也辞职了,除了定期做饭打扫的钟点工外,她没见过其他人主动走进这栋别墅。她不该奢求太多的爱,尽管那个人一遍遍地对她说,“你可以多要求一点,因为我爱你”,她还是不敢。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因为那个人还是消失了,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她觉得连接心脏的血管被堵塞了,否则胸口怎么可能会这么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急于从身体里破洞而出一样,哪里都尖锐地疼着。有噪音不断地鼓动着耳膜,电流声噼里啪啦地打乱了心跳的节奏,她手抖着从口袋里摸出几粒早就从锡箔板上拆下的胶囊药片,想趁没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吃掉,但没能拿住杯子。玻璃杯摔碎在地上,打破了几个人勉强维持着的平静场面。
张涛坐的离她近,第一个听到玻璃杯被打翻的声音时就转头看向了她。
他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季长青明显不对劲的状态令他手足无措,“你没事吧?”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这是废话,求助地看向坐在他们对面的姜凡和薛珅。
两个人也被吓了一跳,但明显比他更镇定点,薛珅给她倒了杯水,让张涛混着药片给她喂下去。
季长青吃完了药就开始咳嗽,泪水从眼眶里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咳嗽得椎心泣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眼泪沾湿了衣领。张涛再次看见了那辆轰隆隆驶过的绿皮火车,白色的尾气喷了他满脸,他在绿皮火车上看到了车上唯一的旅客在咳嗽着哭泣,大滴大滴的眼泪抛洒在尾气中。
他不知道这辆火车最终要驶向何方,或许就连火车自己都不知道它将去向哪里。它只是向前走,无所谓目的地,直到前方是一片悬崖,把它连同旅客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季长青慢慢地停止了咳嗽,她闭上了眼睛,张涛看不见她黑色的瞳眸,看不懂她的神情,只觉得她仿佛被悲伤压倒,连声音都虚弱地像是从刺骨的西伯利亚传来,“抱歉,我扰了大家的兴。”
“怎么会呢,你健康才是我们希望的。”张涛急忙安慰道。
季长青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轻轻地看向他,蓦然笑了,很艰难的笑容,“谢谢你,张涛。”
她说完之后又闭上了眼睛,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抱怨道,“我以前一直听别人说,'都会好起来的……'陈词滥调惹的祸。怎么可能好的起来。痛苦会停止,新的人会出现,但缺口永远不会消失。那份特殊性不会被抹消,任何人都无法填补。”
薛珅从沉默中开口了,张涛从来没见过一向对一切都随心所欲的薛珅露出过这种悲痛与埋怨交织纠结的表情,“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去旅游。”季长青说着说着好像把自己逗笑了,只是那份笑意里也带着脆弱,像玻璃一样纤细的脆弱,“去哪儿都好,我一直没怎么出去过。没有什么计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末了她又添上了一句,“别担心。”
虽然她没有明说,张涛却隐约明白那句别担心是说给他听的,他想上去调解两句,却被姜凡拉住手。姜凡冲他摇摇头,神情一如他进门时踩到那个坏掉的小提琴之时。
薛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最终还是不发一言,最后摔门而出。张涛心急地给姜凡递了个眼神,然后对季长青打着哈哈说,“我出去买瓶水,一会儿就回来”,就跑出去追薛珅了,总要有个人陪在情绪崩溃的人身边。
张涛是在街角的一个无人的角落找到薛珅的,他跑到的时候薛珅正在抽烟。街道空旷无人,只有浓厚的云朵压着低水位飘过,风从左耳灌进右耳,张涛气冲冲地夺下薛珅嘴里的烟,恶狠狠地用脚踩灭,为这乱成一团的局面和什么都不清楚的他而生气。
“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是未成年?抽烟?薛珅你真是厉害,平时看不出来你还会抽烟……”
薛珅不发一言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张涛抬眼撞进他满是难过的眼睛里,动作一滞,宛如溺死在平静无波的大海里。
薛珅朝他张开了双臂,看起来像是在拥抱着满怀的冷风,“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张涛没有任何犹豫的撞进了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细微颤抖着的身体。
薛珅在他耳边轻叹,“拥抱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动作。用双臂碰触另一个人,包围另一人,与他相连,顷刻之间,在没有神灵的苍天之下,两个人就能在生命的洪流中合二为一。”
张涛更用力地抱紧了他,薛珅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这下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他的声音闷闷的。
薛珅沉默了一瞬,“季长青的女朋友坐的飞机失事了,飞机在美国的一个海湾坠毁,一飞机的人都没有幸存的。我也是今天上午刚知道的,你和姜凡来之前我还和季长青吵了一架,她不想活了,她觉得那个人会死全是因为她的任性,否则那个人就不会坐上那架飞机。”
张涛沉默着,他没办法以旁观者的立场去若无其事地安慰,安慰是最廉价最无需投入的,他只能把自己身体的热量多分给这个苦难的旁观者一点。
“我和季长青从小就认识,我们的父母都很忙,他们的爱只在给予我们大额的生活费上稍有体现。我和季长青从小无恶不作,整个小区的孩子都被我们捉弄过,后来上学我们也一直是一个班。一个童年缺失父母的人会活的很悲惨,张涛,这样的人是不完整的,年幼的阴影是一剂隐形的催长药,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和周围的人都格格不入了。我过早地看清了很多残忍的事实,也看清了家人和自己的全貌,季长青比我懂的更早,她告诉我,这是一个隐秘而残忍的轮回。”
“然后她遇见了那个人,就像内在腐烂的玫瑰花遇见了它的小王子一样,她遇见了自己的爱情。她说世界上没有奇迹,但这件事本就是个奇迹,那个人几乎填满了她童年的所有缺口。这是个很难做到的事情,一个童年缺失的人一般来说都不够幸运,否则他们的童年也不会这么难过,季长青算是走了大运。她家别墅里几乎到处都是那个人存在的痕迹,就像她的灵魂也是被那个人补全的一样。”
“张涛,一个人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待着,是会把人逼疯的。一个小孩坐在窗台上,身边尽是乱扔一气的玩具、被推倒的积木高塔、眼珠凸出来的洋娃娃。屋里很黑,房间里的空气慢慢冷下来,暗下来。这里没别人;他们都走了,不见了,但你仍可以听到他们的言语声渐渐消失,踢踢踏踏的脚步的回音,几声遥远的笑声。窗外的庭院里空无一人。黑暗从天而降,轻柔地弥漫开来,像黑色露水般落在一切物事上。那种寂静是最让人难受的,稠密,几乎肉眼可见——阴寒的暮光、钠蒸气灯的昏暗灯光都已沉入黑暗,灯光只能照出几英尺远。没有任何事发生——黑暗的蔓延止于家门,所有的喧嚣渐息,归于静默,就像热牛奶冷掉后凝成的那层厚厚的膜。房屋映衬在天空的背景里,渐渐失去了鲜明的边缘、分明的棱角,那种轮廓似乎能弥漫到无限远。”
“张涛,孤独是能杀死人的。”
张涛拍着他的后背,动作很轻,像是在安抚一只随时有可能逃走的胆小的动物,“你还有我,还有姜凡,还有陈希,季长青也还在。薛珅,没事的,你不会再孤独了。”
薛珅笑了,“张涛,季长青说的没错,你的脾气真的好过头了。但陪伴这种誓言,可是不能随便许下的。”
“我会努力做到的。”他的眼里满是认真和坚定。
薛珅的呼吸一滞,“加缪在《加缪笔记》里说,这个世界的悲惨和伟大就在于,不给我们任何真相,但有许多爱。荒谬当道,爱拯救之。张涛,谢谢你的爱。”
“我没有爱你,”张涛认真地摇摇头,“爱你的应该是你自己,薛珅,你应该先爱你自己,别人才能爱你。”
薛珅能感受到张涛平稳的呼吸和身体接触时传来的热量,冬天的空气里没有水汽。张涛站在干燥的空气里,对他说“你要爱自己”,他把薛珅从那个漆黑一片的房子里拉出来,擦干他满身的孤独,摇晃着他的肩膀,“走啊,我们一起向前走”。
他是该向前走了。就像七岁生日那天,季长青翻过他家的墙头,穿过后花园敲开他家的窗子,把他从一片漆黑的别墅里拉出来,“一个人过生日有什么好玩的,姐姐我带你去游戏厅玩。”
“……谢谢我的大哲学家,我知道了。”
那场火锅还是没能吃成,薛珅也还是不愿意和季长青说话,张涛和姜凡把季长青送进出租车,黑发女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他们挥手,她的眼眶还是红的,“张涛,我会给你寄明信片的,别忘了经常和我联系。”
“应该是你先回我的消息。”张涛也朝她挥手。
“知道了——张涛,再见——”她的声音融进风里,泪水是咸的,夹着窸窸窣窣的风声穿进张涛的耳朵,模糊的声音听不甚清。
她一说再见,张涛就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刺痛了一瞬。
他恍惚间想起今天上午在季长青家看的那部电影,电影里男主面对一次次的离别也会是这种心情吗,哪怕知道终究会分离,还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相遇。女主看着男主离别的背影时也会是这种心情吗?期待着相遇,却又害怕用掉最后一次相遇的机会。
他有点理解为什么季长青说电影有个“美好的结局”了,不知是否会再次相遇的故人,无法制止的离别,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离别的事实。真正的离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昨天了。他意识到,他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季长青了。这个意识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
张涛第一次清楚地弄懂离别的真正含义,在他正和无数人相遇的年纪。
他疲惫地吐出了口气,缥缈的白气在空中飘荡,他和薛珅在路口道别,然后和姜凡一起并肩走在路边。
他慢腾腾地向前走。眼神盯着脚尖,低声问道,“你也知道吗?”
姜凡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能猜出来。”
张涛抬起头来,让风吹过他略微有些干涩的眼角,他不解地问,“为什么相爱的人总要被迫分离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爱首先不是同一个特定的人的关系;它是一种态度,一种性格倾向。这种态度、性格倾向决定了一个人同整个世界的关系,而不是同一个“爱的对象”的关系。如果一个人只爱一个人,而对其他人漠不关心,他的爱就不是爱,而是一种共生性依恋或者是一种放大的自我主义。只要两个人在交往,那就会有分离的风险。《小王子》里也说了,和人建立起羁绊的时候,同时也要承担着流泪的风险。”
“是啊,但为什么没有奇迹呢。”张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哭了,“姜凡,不是有神吗,为什么奇迹没有发生呢。”
“神是不存在的。”姜凡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光线下投出一片阴影,“有神无神并不值得争论,但在命运的混沌之点,人自然就会忽略着科学,向虚暝之中寄托一份虔敬的祈盼。迄今人类最美好的向往也都没有实际的验证,但那向往并不因此消灭。”
张涛抬头看他,泛着泪光的眼睛和他对视,“你说的话和陈希一样,'去爱永远不会看到第二次的东西,在火焰与狂喊中去爱,随即毁灭自己。人们就在这一瞬间活着。' 陈希是这么说的。”
“……”姜凡的回答是沉默。
张涛又笑了,他的笑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是啊,没有神,只有我这样的傻子才会相信会有奇迹发生。”
“不是的,”姜凡的语气里带上了着急,他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与思维方式总是让他在遇到问题时先想解决方法,而不是安慰一个情绪低落的人。
但张涛是个例外,所谓例外的意思就是,他的一切选择都可以为了张涛打破再重组。
姜凡从小学到现在有过很多同桌,无一例外地他都很讨厌他们。当然,他们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他,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自从他的那个尖子班的同桌转走之后,他的同桌就变成了那些普通班转来的学生。不同的人来来去去,有的只待了一天,有的待个十天半个月,最长的也不超过半个学期。他和他们的交集一直少的可怜。
但季长青说的没错,他和薛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会为了融入社会人群而做一些符合道德和法律的事情。所以他会在那些同桌问题的时候出于人道主义给他们讲题,也会毫不掩饰地表现自己对他们智商和能力的鄙夷,毕竟那些人不会也不敢去找老师告状。
最开始他也以为张涛会是这群随时可以被替代的人群中的一员。笨拙,没必要的努力,有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普通地扔进人群里也不出众,这是姜凡对张涛的初印象。
但这个同桌出乎意料地给他带来了惊喜。无论是他真的在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一点点努力进步,还是每次被他的刻薄发言评价却笑嘻嘻地应下,姜凡都会觉得他这个同桌不似常人。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最好也不过是一对相交线,在短暂地接触后变会逐渐分离。但他却在这短暂地相交里动了心。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教科书上没有教他什么才是心动,人为什么会心动,从古至今人们一直在谈论爱,却始终没有给爱一个标准的定义。他只知道一件事,他喜欢张涛。
哪怕知道他们有永不相见的概率,姜凡还是想为这心动负责。
他清楚地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是宿命。 不管爱得多狂烈,不管曾经共享多少時刻平静宁和的“接近”,事情的本质就是这样。 每次任由自己贪婪地需要对方,任由自己享受对方所供应而正能满足自己需要的爱,就觉得自己像自杀飞机,快速俯冲的快感与浪漫热情之后,就是爆破的灰飞烟灭。
他说过的话一般不会收回,但这次他心甘情愿地打破惯例,“奇迹,也是可以存在的。”
雪,纷纷扬扬地下了。
明明一分钟前还干燥的天空,现在却飘着鹅毛大雪,张涛把自己的围巾缠到只穿了件羊绒大衣的同桌身上,此时也没心情管奇迹到底会不会发生了,只想着先找家店躲一下雪,否则姜凡绝对会感冒。
一向冷静的姜凡此刻却像个没得到糖果的孩子,固执地站在原地,他握着张涛瘦削的手腕,目光炯炯地撞进他疑惑的目光里,“张涛,奇迹是存在的。下雪了。”
下雪了。
“初雪时许愿,会被神听见的。”
张涛想张嘴笑他,但一张嘴就有一团雪塞进嘴里,让他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他的眼睛在雪里显得格外清澈,“愿望……可以说出来吗……”
姜凡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张涛陪他在鹅毛大雪里站着,街上的其他人在匆匆忙忙地离开,或是忙着回家,或是忙着和他们擦肩而过。这两个见证了奇迹的人忙着在初雪里郑重其事地许愿,向不存在的神明诉说着人类的祈求。
“我希望……”张涛艰难地吸了一大口气,“我希望季长青能够幸福,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心想事成。我祝所有人都能美梦成真。”
雪下的更大了。
张涛拉着姜凡的手,两人一同穿过无数的奇迹。瞎子睁眼聋子复聪白骨复生,他们一同走过只属于他们的奇迹。
●
张涛最后在一本外文诗集上读到了那首《化为千风》,此时距离季长青和他失联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从最开始的慌张失措到现在已经能平静地拿出季长青以前从世界各地寄给他的明信片来翻看了。
他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有人问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写日记了,他笑了笑,只是回答想留个纪念。
纪念什么?张涛自己也不知道。
最后他也不再思考这个问题了,那种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如同卡在胸口的鱼骨,不致命,但就是卡着,而且会越卡越深,卡得越深,胸口越疼。后来别人问起他写日记是为了纪念什么,他只会笑着回答,“纪念离别”。
“听上去像是村上春树一样的回答。”对方这么评价道。
陈希某天看见他又拿出《化为千风》在看,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诗。
“因为喜欢,所以喜欢。”张涛正色道。
陈希气的要挠他痒痒,张涛怕痒,笑着把他推开了,“因为我喜欢这首诗的意境,这首诗同时写了死亡,爱和离别,我觉得很神奇,所以才会多看了几遍。”
陈希不信,但张涛看快上课了就把他推回了座位上,也没打算再多和他解释。
坐在窗边的同学躁动起来了,他们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下雪的声音。
“又下雪了,今年的雪好多啊。”
“下雪不好吗?我最喜欢玩雪了!”
“好神奇,像是奇迹一样。”
张涛看着窗外纷纷扬扬飘下的雪花,耳边响起女生轻轻地低语声。
Do not stand at my grave and weep
请不要站在我的墓前哭泣
I am not there,I do not sleep
我不在那里,我并没有睡去
I am a thousand winds that blow
我是激扬起的风,千丝万缕
I am the diamond glints on snow
我是雪地里的钻石,熠熠生辉
I am the sunlight on ripened grain
我是温暖的阳光,亲近着稻谷
I am the gentle autumn's rain
我是秋季里的细雨,轻轻柔柔
When you awaken in the morning hush
当你清醒于早晨的安宁
I am the swift up liftght rush
我奔放着飞升的激情
Of quiet birds in circled flight
在鸟儿幽静的盘旋中
I am the soft stars that shine at night
我有是释放温柔的朗朗群星
Do not stand at my grave and cry
请不要在我的墓前悲泣,
I am not there,I did not die
我不在那里,我并没有离去,
I am not there,I did not die
我不在那里,我并没有离去。
———————全文完———————
这篇文写的很顺畅,花了四天就写完了,因为与其说是我在构思剧情,不如说是剧情在操控着我让我写下去,尤其是这篇文章占篇幅第二多的季长青,给我一种“一定要把她写出来”的感觉。
最开始只是想写点“张涛意外发现班上有谈恋爱很沉迷的人,结果发现他周围的人都想和他谈恋爱”的俗套故事,结果写着写着就牵扯上了死亡和离别。立意是不是更深了我不知道,但我很心疼季长青和薛珅就对了。
在写这篇文最大的感触就是“我的文风真的变了啊,变得好怪”。文风这东西一向是令我搞不懂的,前两年我写文极其多样化,今年写的少看的多,结果自己上手写正文的时候就变成这幅既不搞笑也没有很正经的文风,很怪,但也挺有趣的。
这篇写的很长,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在想究竟能不能写完,写出来的东西也和最开始构思的剧情相差很多(虽然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构思的是什么了),不过现在的剧情我也很喜欢,就当给自己的新年礼物了,希望新的一年也能有奇迹发生。
新增了一个彩蛋,在回礼里,粮票就能解锁,是季长青在旅行期间寄给张涛的一封信。因为觉得回礼的格式很适合写信所以特意现写了一个彩蛋,没看过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
🌈无尽夏日天际线——欢迎来到我的极彩主义世界!这一年好像没画几张图但又干了不少事的样子,不知不觉居然三期了……用缤纷色彩描绘这些冰冷的金属巨人真的是一件超级治愈的事,各方面都找回初心的一年。
启动时间为TF首次投稿一周年当天,欢迎加入一起跨越天际线的彩虹门——
*工艺调整、实物补拍等详细在耗子屋内部
🌈无尽夏日天际线——欢迎来到我的极彩主义世界!这一年好像没画几张图但又干了不少事的样子,不知不觉居然三期了……用缤纷色彩描绘这些冰冷的金属巨人真的是一件超级治愈的事,各方面都找回初心的一年。
启动时间为TF首次投稿一周年当天,欢迎加入一起跨越天际线的彩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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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NSFORMERS GO! GO!》第02话
漫画:小田ハルカ
原作:みのこ
翻译&嵌字&修图:我我我我我
喷气背包+千斤顶。
大哥保重。
★此汉化仅供试阅,请支持作者原版。不授权任何转载,禁商用和二次上传☆
《TRANSFORMERS GO! GO!》第02话
漫画:小田ハルカ
原作:みのこ
翻译&嵌字&修图:我我我我我
喷气背包+千斤顶。
大哥保重。
★此汉化仅供试阅,请支持作者原版。不授权任何转载,禁商用和二次上传☆
开新坑:日本玩具推广漫画《TRANSFORMERS GO! GO!》第01话
漫画:小田ハルカ
原作:みのこ
翻译&嵌字&修图:我我我我我
因为画风可爱而且对白简单(重点)所以打算开这个翻译的连载。就是修图火葬场……
故事整体是子供向,人物性格和背景设定基本上就是按照G1来的,可以直接当做G1的日系番外看。官方隔周放出一话,现在出到5,这边争取慢慢追平官方进度吧。
专门给本作设了一个合集,以后可以在合集里面看。
★此汉化仅供试阅,请支持作者原版。不授权任何转载,禁商用和二次上传☆
开新坑:日本玩具推广漫画《TRANSFORMERS GO! GO!》第01话
漫画:小田ハルカ
原作:みのこ
翻译&嵌字&修图:我我我我我
因为画风可爱而且对白简单(重点)所以打算开这个翻译的连载。就是修图火葬场……
故事整体是子供向,人物性格和背景设定基本上就是按照G1来的,可以直接当做G1的日系番外看。官方隔周放出一话,现在出到5,这边争取慢慢追平官方进度吧。
专门给本作设了一个合集,以后可以在合集里面看。
★此汉化仅供试阅,请支持作者原版。不授权任何转载,禁商用和二次上传☆
〖全员〗塞伯坦40条匪夷所思的奇闻
· 被OOC到了我不负责啊 (⌓⍢⌓)
· CP涉及 威红 天红 擎蜂 双波 BDKO 千救 爵警
惊闹 通烟
· 有其他角色登场 戏份不多 不打tag了
1
红蜘蛛因调戏大黄蜂被擎天柱和威震天混合双打追着揍了八条街,两人声称难得和对方达成共识。
2
震荡波遭到举报,被计划生育委员会投诉“做x没有进行安全措施,孩子泛滥成灾”,其火伴声波机智解围
“孩子是造的,不是生的。”
3
蓝星双十一做促销,击倒砸锅卖铁抢到...
· 被OOC到了我不负责啊 (⌓⍢⌓)
· CP涉及 威红 天红 擎蜂 双波 BDKO 千救 爵警
惊闹 通烟
· 有其他角色登场 戏份不多 不打tag了
1
红蜘蛛因调戏大黄蜂被擎天柱和威震天混合双打追着揍了八条街,两人声称难得和对方达成共识。
2
震荡波遭到举报,被计划生育委员会投诉“做x没有进行安全措施,孩子泛滥成灾”,其火伴声波机智解围
“孩子是造的,不是生的。”
3
蓝星双十一做促销,击倒砸锅卖铁抢到了限量版涂漆,不料长时间抱着手机导致手部线路僵化,手滑不慎把油漆全部泼在红蜘蛛身上,受到霸天虎式“问好”。
4
千斤顶跟人约架遭群殴,送到医院抢救,不料主刀医生是救护车,体验了一顿扳手盛宴。
5
小说《星星寻鹅记》正式出版,刚上市作者惊天雷就被打成残废。
目击证人闹翻天称某个头雕形状极似铁桶的TF出手麻利,动作连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地揍了他,就像经常干这事一样。
6
爵士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大街上放摇滚,严重影响居民睡眠,被行政拘留。
7
警队队长警车反映爵士不但对自己的行为满不在乎,试图袭警(车的胸),不可饶恕!
案件正在审核中。
8
救护车嗑药成瘾,起了反攻的芯,被千斤顶按到充电床上拆了整整3塞时。
9
红蜘蛛疑似与前男友天火酒吧约会,不料服务员是威震天。
本台记者正为您直播家暴现场。
10
霸天虎首席医疗官狂言:“没有我治不死的机!”
其男友打击把他叫到舱室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11
爵士把大黄蜂的体检报告误看成警车的,以为有了小火种,卸了装甲到街上○奔。
12
声波和震荡波对拍照有阴影,毕竟他们第一次自拍时照相机显示
“未识别出人像”
13
烟幕嘲笑红蜘蛛的高跟鞋,红蜘蛛以“哪个有自尊心的塞伯坦人会选择轮子做变形载体”反击。
一旁的击倒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14
美国某地区因龙虾过多成灾,惊天雷表示如果那东西能当能量块吃的话,放一个闹翻天过去,保证吃得片甲不留。
15
丧天害理!
两位男士为了证明谁在火伴面前更有威慑力,开启“比较一天内家暴次数”的比赛,对另两位无辜人士大打出手,其中一个甚至使用了扳手等危险物品!
此次报道信息由红某提供。
16
烟幕向警方举报其男友通天晓为把他关在基地,整天罚他写检讨,反被占用警局内线的爵士斥回
“我想只是因为你们发生了化学反应。”
17
擎天柱带着大黄蜂围观一不明物体爆炸,猛然发现那是自己的车厢。
18
双波从来不参加情侣接吻大赛,并且他们不想说原因!
19
威震天翻出红蜘蛛和天火在青丘地质研究院的照片,他隐隐地觉得喜○羊可以把他的脑袋当做拍摄地点
——青青大草原。
20
某红色的阿斯顿马丁对外炫耀自己的涂漆,引起公愤。
有市民向本台播来热线,声称本次起义由一装备相位仪的博派为首发起的,其中主要活动成员为一辆黄黑色的跑车,以及一名踩着高跟鞋的seeker 。
目前打击正在安抚民心。
21
惊天雷很后悔带自己的男友出来吃自助餐,你能想象凭借仅仅一人之力吃穷整个餐厅的场景吗?!
22
千斤顶在情人节送了救护车一份礼物,救护车欣喜地拆开包装,发现是一颗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整个医疗室被炸成灰。
23
擎天柱和大黄蜂约会,找个地方准备吃饭,不料整条美食街的东西都没了。
中途还遇到了捧着钱包痛哭的惊天雷。
24
声波被塞星人大代表控告“在北极乱扔垃圾”
陪审的震荡波解释是在测验太空桥的运作系统,符合逻辑。
25
不少粉丝认为通天晓举锤子的那一幕很像雷神,烟幕听到后跑到击倒的美容院做了一套新的涂漆。
通天晓看着黄色加绿色涂漆的小机子,问道
“士兵,说明你换涂漆的理由。”
“报告长官,没有二公主的话索尔不能管理好阿斯加德。”
26
红蜘蛛踩着恨天高,扭着小蛮腰上街,被人盯着看。威震天知道后冲到警局,推开和警车亲昵着的爵士,调出所有监控,把看了红蜘蛛的人全揍成重伤。
救护车声称医院已满员,没看病的自己到街上爱哪死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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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柱劝解威震天暴力不能解决一切,并顺手打残了一个想吃大黄蜂豆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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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倒吐槽碳基“结合”的方式让他恶芯,打击正经地解释道这效果等同于对接,而他却乐在其中。
至今为止打击都不明白为什么击倒那夜不让他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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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翻天抢了幼生体的能量糖,导致惊天雷不得不讲了一堆蓝星童话来安抚他。
惊天雷表示有一个能吃的男友真是麻烦。
30
天火极其不满编剧的设定,曾多次找导演理论
“先生,恕我直言,但你这么喜欢别人从我对接面板里走进走出?”
31
救护车向千斤顶反映自己的身高较高,所以他应该是上头的那个。而千斤顶一句话怼回救护车
“莫嫌拆方矮,边拆边吸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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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幕强烈反对通天晓罚写检讨的处分,他有一次拦住副指挥官,抗议称
“要是数据板是用纸作的话,整个蓝星的树全被拿去写检讨了!”
通天晓面露愠色,第二天他让烟幕直接给他口述,亲自。
33
大黄蜂反映威震天当着他的面咬伤了红蜘蛛的嘴唇,擎天柱回话
“这和我喜欢你一样,是正常现象。”
34
幻影发现爵士总喜欢盯着警车看,开玩笑地问道
“你是没见过警察吗?”
他缓缓地抬起头
“警察我见多了,但胸比我还大的倒真很少遇到。”
幻影认为爵士只是单纯的想炫耀自己的胸围,顺便嘲笑一下他的飞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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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波同样表示胸大的科学家很少见,震荡波冷静回击
“自带触手的受也不常见。”
声波突然觉得戳碎一只灯泡眼是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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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在导演的劝说下不再纠结某个难以启齿的问题,毕竟之前在塞伯坦上,红蜘蛛是他“对接面板”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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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c~我和扳手掉到水里你救那个啊?”
“救你。”救护车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
“我就知道sunshine最爱我了!”
“不,我想的是如果没了你,我拿扳手敲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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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蜘蛛借着势力,找个一堆杂兵帮他修复被自己炸穿的舱门,不到一蓝星循环就完工了。威震天以为是红蜘蛛一个人完成的,满脸微笑地看着他
“效率这么高,去去去,把那边的几个门也修了。”
路过的惊天雷表示他走过最长的路就是首领的套路。
39
有多少人能想到,大黄蜂意识到自己的发生器复原时,对擎天柱说的第一句话
“我爱你。”
救护车很庆幸当初没有修好大黄蜂的发生器,否则他自己的音频接收器已经严重损坏了。
40
两派首领签订了和平协议,塞伯坦进入了重建时期。虽博派和狂派之间的纠纷已经停止了,但仍有恐怖分子试图制造恐慌。
在双方团结一心的合作下,主谋已被抓获。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人竟然是铁皮!
法院收集证词时,铁皮只说了几句话
“他渣的我不要光学镜啊!一个两个没事干就秀恩爱,想当年和那群虎子打架的时候可没人有心思谈恋爱!去你流水线的,欺负我单身啊!”
唔,猎鹰一般的存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