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尔海森】大书记官的婚礼誓词
*听说了吗?书记官的婚礼誓词被录入因论派课本了!
*青梅竹马向的HE,OOC撞梗小学生文笔致歉!
【友情提醒】
不看前文,本篇阅读效果约下降20%~
前文也免费,看看呗~
-----正文-----分割线-----
艾尔海森整了整自己的墨绿色领带,用目光确认了一下黑缎西服下摆的平整度,之后便在婚礼主持人的预告下,迈着大长腿走上了婚礼平台中央。
只见他从容不迫地从西服外套的夹层内掏出几页稿子,展开铺平,随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刚在台下坐定的...
*听说了吗?书记官的婚礼誓词被录入因论派课本了!
*青梅竹马向的HE,OOC撞梗小学生文笔致歉!
【友情提醒】
不看前文,本篇阅读效果约下降20%~
前文也免费,看看呗~
-----正文-----分割线-----
艾尔海森整了整自己的墨绿色领带,用目光确认了一下黑缎西服下摆的平整度,之后便在婚礼主持人的预告下,迈着大长腿走上了婚礼平台中央。
只见他从容不迫地从西服外套的夹层内掏出几页稿子,展开铺平,随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刚在台下坐定的你,嘴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XX,你好。
很荣幸在你的婚礼上作为男主角进行发言。
据历史文献记载与学者考证,一夫一妻制的婚姻,起源于落后文明。
其产生的原因有两点:第一,宣告男性对女性的绝对性占有以确保后代血缘的真实性;第二,在血缘真实的基础上方便对自身财产进行继承与分割。
但从现代视角出发,其形成的支柱早已坍塌——血缘关系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得已确认。
因此绝对性占有以及带来的“女性是男性附属品”的必要就不复存在,自身财产继承与分割问题也相应而解。
总之,从历史发展角度而言,婚姻制度该走向消亡。
亲朋A:完了,这是讲座还是婚礼誓词…
亲朋B:这一定是讲座…大书记官的讲座!
卡维(咬牙切齿):就不该让这小子上去!说得个啥啊这是!
你(津津有味):原来婚姻制度是这样演进的…有点意思…
但现实却并非如此。
这就很值得深究。
(艾尔海森淡定地将手中的稿子翻了个页)
既然其源头性已无可保留必要,那就只能从实用性的角度上去考量其合理性。
原因无非有下:
节省生活开支、避免个人孤独、稳定排他性生活的获取,双方利益风险绑定,为孩子成长构建稳固的父母关系与财产继承关系。
简单来说,婚姻是双方两人在一起后,单人获得的利益,这里的利益包括客观利益与主观感受利益,超过了一个人的生活,且付出成本尚可时的一种选择。
但当一个人若物质足够富足,无须为金钱去出卖自己的时间与精力,且精神足够丰盛,能从浩如烟海的知识之海中汲取无限力量且并没有养育后代的打算时,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许——完全不需要婚姻?
亲朋C:好像确实,这样一个人爽的飞起结什么婚啊!我悟了!
亲朋D:我怎么觉得大书记官是在说他自己…
后辈E:完了,师兄这口气,总不能是现场悔婚吧…
赛诺:悔…婚?(看向提纳里)
后辈F:那我还有机会!学姐,我,我愿意!
卡维(黑脸):愿意个头!艾尔海森你给我下来!
秉持着以上婚姻观的我,长久以来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不需要婚姻,也不需要爱情,过多的情感都无必要。
毕竟没有情感的牵涉,很多事情都变得简单与干脆,这样我便能更专注于我感兴趣的部分。
所以,你——
(灰绿色的眼眸突然抬起,深深望了台下的你一眼)
很长时间被我认为是扰乱生活的「不安定因素」。
与我相反,你是个感情非常充沛的人。
乐于分享,情感细腻,善于反思,这造就了你在心理人文领域的出众才能,但同时也带来了很多我认为不必要的困扰,包括但不限于:过于在意他人感受与评价,行动前习惯性纠结,容易陷入情绪漩涡。
经过粗略计算:
每周平均与你相处的时间,一般都是听你发挥多余情感,可以让我速读完211篇论文,或98本学者手摘,或5本古文字著作。
后辈G:211篇论文…这得多长时间…
后辈H:你懂个锤,大书记官阅读速度多快你没见过?
后辈G:再快读211篇论文也得两天吧!
后辈H:也对…也就是说整个周末都在陪老婆?啊!大意了!这是狗粮…
后辈G:每周都陪老婆这么久,还说自己不结婚?骗子!
你(苦笑):你们对艾尔海森的阅读速度一无所知,他一个小时就能读30篇…
按照我以往的行事风格,面对这样的时间占用问题,我一般会采取两种方式:
1)快速指出问题所在并给出解决方案;
2)以不可反驳的理由躲避有可能的谈话,比如全日待在教令院图书馆。
但,我都没有。
除了24小时都允许你来敲我房门外,我还会根据你的周末行程来安排自己在家的时间。
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直到——
(翻页,同时眼神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了拥有某对耳朵的某人)
在你最后一次失恋后,我与我们共同的好友卡维进行了一场短暂但深入的谈话。
从他并不十分冷静的话语中,我突然感悟到我对你的特别。
而当人一旦承认某些东西,审视细节的视角就会完全改变。
无数证据突然脑海涌现:
与你初见那天,我翻错了3次书页;
祖母去世后,你带来的洋葱和怀抱;
第一次看见你与别的男人牵手时,攥紧的拳头与右太阳穴的疼痛;
急性肠胃炎发作时,我昏迷时不停梦见的你以及醒来必须见你在旁才能拥有的心安…
翻阅了教令院所能找到的关于爱情、亲情的所有文献与资料,运用学派间各种调研举证归纳推理方法后,我小心求证可得:
这并非理性。
这是爱情。
我很喜欢与你一直以来的状态。
有事,你会第一个想起我;没事,也会想起我,去巴兰德酒馆喝喝酒,探讨学术或非学术话题。
人的社会属性需要的是链接感。
我一直觉得只要我们保持这份链接与状态,也许一辈子不结婚,亦或者你嫁给别人也都可以。
只要这是你的选择。
只要你自在,当然,我也会自在。
我不想过多干涉你的选择自由,把爱情的字眼强行加在你身上,让你非要在谁和我之间、婚姻和不婚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但当卡维义愤填膺地指明“不结婚,XX出了意外你连手术同意书都没法签”的时候,我这才明白婚姻的另外一个重要性,在文献历史中得不出的重要性——婚姻,是把自己后背交予对方的官方承诺。
我无法把这个承诺的权利交给任何一个除我之外的人。
这可能…是我的理性。
亲朋A:这是爱情吧…
亲朋B:这是理性!这是他交给别人都觉得不如自己可靠的理性!
亲朋A:谁都不如自己可靠,还是理性!?
卡维(白眼):谁都不如他可靠…呸!虽然这可能是在叙述某个事实…
看着你因为单纯的信任,在我一番理性列举后,就懵懵和我一起到民政局领证。
我抑制不住地嘴角轻扬,却也在心底里嘲笑自己:
一直以来,我都是被动地配合着你的选择,不希望干涉你选择的自由。
可这样做,是不是早就禁锢了我自己的选择自由——禁锢了我去争取你、影响你、爱你的自由呢?
在婚礼前两天,我自己又去了祖母给我留下的小书房,翻找到那本祖母说等我恋爱后才可以翻看的笔记。
准确来说,那不是笔记。
而是父亲记录的与母亲的恋爱日记。
他们过时很早,我对他们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只是从祖母和他人记忆中零碎拼凑起来,说父亲是个看着有些严肃古板、思维跳跃、头脑聪明的天才。
我如今的样子,和他很相像。
这样的父亲,却在日记里这样描写母亲:
“她拉着我的手试图教会我交谊舞步,却因错乱而跌入我怀中的瞬间,我感觉我沉寂已久的右心房在跳动——那是完全不同于思辨清明后的一种愉悦。”
现在,我想将这句话也送给你。
感谢你,让我拥有右心房的快乐。
以上。
你(哭得妆都花了)
卡维(偷偷抹眼角):这小子,别别扭扭总算承认…这家没我迟早得散,我真厉害…好幸福呜呜呜…
后辈J(流泪):太浪漫了呜…右心房的快乐….
后辈K:婚姻对我而言没必要,但如果对象是你,我愿意。大书记官太会了!这谁不迷糊!
贤者A:这前半段说得很好…也许可以考虑录入婚姻演进部分的教科书…
贤者B:我让助手已经用留影机录制了。
贤者A:还是师兄您考虑周全啊~来,我敬您一杯…
柯莱:很少见到语气如此柔和的书记官呢~
纳西妲:人类的感情果然是世界上最难以界定但又力量无穷的东西,你认为呢,阿帽先生?
流浪者:嘁…大风纪官先生,上次我们比试还没完…
赛诺:嗯?你是说七圣召唤吗?我带了牌!
流浪者:…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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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超甜番外1k+,粮票免费解锁!
是“你”给艾尔海森写的结婚誓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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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碎碎念】
海哥系列三部曲完结!
撒花!
虽然前几篇阅读量一直都不高,但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满意自己写的(非常可惜【大书记官不行】那一篇,我自己超喜欢的!)。
海哥那种知道自己要什么、界限感清晰的特质真的令我非常羡慕&着迷。
可都说过于理性的人儿不可爱。那怎样才能可爱一点呢?谈个恋爱就好了嘛~
但因为理性主导,所以过程中别别扭扭、后知后觉、强装淡定、嘴硬心软,也很正常,对吧?
所以,就有了这个三部曲,有了我笔下这样的海哥。
谢谢大家的支持(最后一篇我还鸽这么久sorry),如果有理解不到位、OOC,再次致歉!
最后再推推这个三部曲的前两篇:
【美瓷】未接通的电话
【华诞千秋】瓷右国庆168h 9:00
上一棒: @纤尘丶墨染
下一棒: @废物理科生
#灵感来源于电影《超脱》
————————————————————————————
-
棘手的学生,温和的老师。苏就是这么形容瓷即将面临的处境的。
那位年轻的教师,来自遥远东方的男人,面容和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黑框眼镜压在鼻梁骨和太阳穴上印出凹陷的痕迹,厚镜片总是带着污渍,雾状的渍块常常让他眉眼变得虚绰绰。男人说没钱买清洁剂,总是草草用水冲一下就算了。...
【华诞千秋】瓷右国庆168h 9:00
上一棒: @纤尘丶墨染
下一棒: @废物理科生
#灵感来源于电影《超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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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手的学生,温和的老师。苏就是这么形容瓷即将面临的处境的。
那位年轻的教师,来自遥远东方的男人,面容和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黑框眼镜压在鼻梁骨和太阳穴上印出凹陷的痕迹,厚镜片总是带着污渍,雾状的渍块常常让他眉眼变得虚绰绰。男人说没钱买清洁剂,总是草草用水冲一下就算了。
瓷就是这样的,所有的财富都装在脑子里,面对的现实却过于贫瘠。起球的大衣,过季的T恤,洗到软烂发白的衬衫和针脚细密的裤弯补丁,全身上下,只剩一对黑眼珠光泽崭新。
这位温润的教师,即使贫穷也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入职第一天狠下心去买了一套昂贵的西装,系领带的时候那平滑的触感都让他感觉不真切。可惜那群坏学生并不领情,将水桶架在门框上,瓷踏进门踩到机关,水哗啦一下全部浇在头顶,一个月的工资打了水漂。
他愣在原地,始作俑者起身大笑,带着全班同学鼓掌,掌声水声哗哗流进他的耳朵。男人顿了几秒,平静地拨开黏在皮肤上的头发,揉开糊住眼睛的水。世界聚焦的一刻他压低晶状体瞥见了欢呼人群中的一双蓝眼,冷漠的、带着嗤笑的、让人捉摸不透的。
瓷匆匆摘下眼镜,划痕和水渍使镜片看上去斑驳不堪,他用干燥的手心胡乱擦了几下,站上讲台简单做了自我介绍。第一节课上,新教师没能得到学生的欢迎,男人费劲口舌地努力诙谐着气氛,那么多双耳朵,没有一个是听众。
底下坐着一群躯壳,空洞的内里就像塞不进棉花的稻草人,瓷攥着粉笔,坚硬的固体粉末直直扎进指甲缝,又因沾上水而变得干瘪,生锈一样覆盖在皮肤上。
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斜挎书包走了上来,完全不理会这场教学的独角戏,仿佛当瓷不存在。瓷抬头,撞上对方的蓝色眼睛,在阳光下被耀得近乎透明的虹膜里装着浑身湿漉漉的自己。
“做什么?”他皱眉。
“逃课。”金发少年懒懒地睨他一眼,上挑的眉毛、睫尾的扯动、淡色的唇纹,每一块肌肉都放肆地叫嚣着,无声地攻击着讲台上的教师。
男人说道:“不准。”
“没人征求你的意见。”他倨傲地扫了瓷一眼,抬腿就往外走。
瓷后来知道了他的姓名,不是在名册上,是在一众学生的嘴里。
的确,美利坚的皮囊极其出众,作风嚣张跋扈性格目中无人,在整个混混学生里坏得最透顶最彻底。攀附他的一群小弟甚至还要从老师身上找乐子,而瓷就是那个被捉弄的对象。
捉弄手段层出不穷,每天都换着花样来。粉笔被掉包成蚂蚁,往黑板上喷带脏话的涂鸦,故意写封道歉信打开一看全是恐怖照片。设局者并非美利坚本人,但肯定也乐意看瓷出糗,在大笑和喝倒彩的声响中他事不关己地坐着,对瓷诧异迷茫的表情嗤笑出声。
美经常跟隔壁学校打架,到现场的时候那毫不留情地一拳拳落在对方薄弱之处,表情狠戾得就像浴血的死神。甚至还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劝架的瓷拎起来甩到一边,完全不在乎师长身份。
苏说美利坚是布里维中学最难搞的刺头,瓷并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无法无天,是因为家里人在校方那边有关系吗?”
苏平静地回答:“是因为他家里没人了。”
-
少年走上楼梯,门口的角落里站着一个身影,他眯起眼睛,浅蓝的虹膜紧压着,警觉地辨识那位不速之客。
“美利坚?”阴影里的男人出声喊他,语气里带着欣喜。美一愣,看清对方后皱起眉,表情冷漠又鄙夷:“谁让你来的?”
年轻教师腼腆地笑,不急不慢地抬手扶了下眼镜,狭长的黑色眼睛在这昏黑的夜里显得明亮摄人:“开门吧。”
美慢条斯理地弯下腰把塞在门底缝的硬纸板抽了出来,如此一来门就打开了。瓷问:“为什么不上锁?”
“麻烦。”美撞开他走进去。
屋内空间不算大,设施极其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另加一间厨房和厕所就没了,甚至连沙发都没有。劣质的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墙壁涂着灰色的漆,吃完的泡面盒摞在一边,衣服没拧干就挂在阳台上,沥沥拉拉一地水。
说是因为麻烦不上锁,实际上是完全没有上锁的必要。盗贼是不会偷破烂的。在这样一个有明显的生活痕迹的地方,瓷却感受不到一点人间烟火气,仿佛屋子的主人对这里毫无牵挂,甚至可以下一秒钟拉起行李箱就走。
美随意地仰倒在床上,抬起下巴轻佻地看着他,面前的男人局促地扶了扶眼镜,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张比自己肩膀还单薄的纸。美利坚瞥了眼,立刻就笑出声。
“家访记录表。”他轻轻念出声,随即呲牙低劣地讥讽,“布里维都糟糕透顶了,竟然还搞这种温馨无趣的幼儿园花样。”
“并不是。”瓷道,“原本是家长会。”
一周前的家长会,他和苏、南斯拉夫等一众教师特意策划了很多活动。教师们打了一天的电话亲自告知家长会的具体日期,态度诚恳地发出邀请,接电话的人要不就是把他们当成诈骗痛骂一顿,要不就是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瓷也担任了这项工作,几乎有三分之二的电话是他拨出的,面对那头的“行我知道了”“回头再说”等回答抱有极大的期待和雀跃。
家长会如期举行,没有一人如期到场。
瓷和南等了很久,等到新出炉的纸杯蛋糕都褪去了温度,他困倦地趴在桌子上,被风吹得手脚冰凉。
美发笑,嘲弄道:“家长会,烂法子。”
他顽石般冰冷麻木的双眼,还浑然不知自己真正内心的傲慢的愚蠢,瓷对美感到愕然,似乎马上就遏制不住将表格撕碎撒在对方脸上的冲动。但一侧目却又看见那人脊背上划开的校服,触目惊心的伤口在蝴蝶骨绽开,撕开的布料染上了血。
瓷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他家里没人了。
瓷对抗着自己的心软,脑海中有个声音在痛斥:你不应该同情这种坏家伙,可他还是垂下了手,提醒道:“你后背受伤了。”
美目光明明灭灭,像一支在风中摇曳的烛火,半晌他沉着眸子,语气不善:“你可以走了。”
“那就去医院。”瓷站在原地没有挪步的打算,接着拿出了手机,“我可以帮你打电话——”
美袭了上去,不轻不重地握住他欲要拨号的手,瓷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就往下倒去,在直直坠入床板的一瞬间伸手臂撑住墙壁。
啪的一声,灯光洒满了整间屋子。
瓷微微睁大了双眼。
隐藏在黑夜里的细节在明亮的灯光下全部暴露无遗。美利坚的脸上沾着污渍,漂亮的下眼睑满是一块一块的淤青,唇角渗出丝丝干涸的血迹,除了后背,手臂也带着伤。
“别打。我不去医院。”他抿紧嘴,微颦的眉仿佛是在恳求。
瓷看着他满身挂彩的窘迫样,心就像被狠狠抽了一下,并且猛然发觉,所有人只唾弃美利坚劣迹斑斑的行径,却忘了他负债累累的伤口。
他放回手机:“背过去,我来处理。”
美沉默几秒,摇头:“我没有医药箱。”
“明明会经常受伤,为什么不准备一些药品?”
“没钱。”美此刻倒是诚挚得像个正常小孩,“打赢了就不疼。”
“输了呢?”
金发少年不屑地睨了他一眼:“我不会输。”
“赢了输了又怎样,疼就是疼。”瓷转身,“我楼下买酒精。你好好坐那里别动,既然答应了不去医院,那就乖乖听我的话。”
美烦躁地一脚踹倒泡面盒。妈的,把谁当小孩。
几分钟后瓷跑了上来,手里拿着酒精和纱布,手里沉甸甸,兜里空荡荡。
上楼的途中遇到了这里的房东,对方是个胖乎乎的美国妇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夹杂着美的名字。房东说美利坚已经很久没交房租了,水电费也一并拖了长时间。女人说他再不交费就直接把人赶出去。瓷尴尬地笑,边笑边把钱递到她手里,那是他一个月工资里最后仅剩的美金。
“麻烦请稍微挪一下。”他拆开包装袋搁在手中,示意美转过身。
美利坚不情不愿地解下衬衫扣子将校服脱下来,背后的布料和伤口黏在一起结了痂,他却像感知不到疼痛似的,面无波澜地把疤痕一并扯了下来,于是那处口子又开始渗血。
正式血气方刚的年纪,肌肉的轮廓线流畅清晰,背部的每一块隆起的骨骼都流露出极致的魅力。瓷却只注意到新伤旧伤交错纵横触目惊心,每道痕迹都狰狞可怖,张牙舞爪地昭示它们的来历是多么残酷又泥泞。
他用棉团小心翼翼地沾上伤口,那是一具破碎的躯体,用来消毒的酒精更像是灵魂罅隙的缝合剂。美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脖颈瞬间暴起几根青筋。瓷停住了手:“很疼,忍忍吧。”
美不吭声了,侧头,一双蓝眼隐忍着不耐:“你他妈擦的毒药?”
瓷眨眼:“医用酒精。”
擦完药又垫纱布缠绷带,好不容易弄完了。屋里闷热,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只剩一扇窗户呼呼漏点凉风。瓷热得领口湿了一片,美更狼狈,忍着疼痛而流下的冷汗使他看上去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什么医用工具都不准备还天天打架。你竟然没有因为伤口发炎而死掉。”瓷把散开的绷带缠好,抬头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
“伤得不重,而且有校医。”美说。
沉默一会儿,瓷突然没由来地冒出一句:“打赢了吗?”
“什么?”
“你说打赢了就会忘了疼痛,那你这次赢了吗?”
美利坚组织语言的大脑细胞宕机了,声带的振动也戛然而止。黑夜中毫无征兆劈下来的短刀,远方蓄谋已久的枪口,瞄准镜里的自己,噩梦的针管每天都要重复扎进手臂,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一切呼吸魇住。
“当然赢了。”他撒了谎。
-
南斯拉夫从打印机里拿出还泛着热度的A4纸,眯眼仔仔细细瞧了瞧,美利坚的名字被打成铅字真实地在上面挂着,他讶异地看向瓷:“你是怎么让他同意参加演讲的?”
“总会有办法。”瓷答。
他又穿上了之前那套昂贵的西服,裁剪得当的外套披在身上,给温润的轮廓线平添一层锋芒,只是下半身廉价轻薄的长裤略显窘迫,不过放在他身上倒也莫名顺眼。
南诚心评价:“挺好看的,直接在气势上震慑那群学生。”
“太夸张了。”瓷笑笑,没好意思告诉他入职当天被泼水的事。
“布里维也曾举行过演讲,不过后来就组织不起来了,”南叹气,“讲话不爱听,表彰没得表,批评倒是不少,但也不能天天念处分名单吧。”
那双明亮的红棕色眼睛顷刻蒙上一层疲惫和忧郁。瓷嘴唇动了几下,最终也组织不出有力的句子安慰,只得说:“会好起来的。”
总有办法的。会好起来的。他习惯用美好的将来时淡化苦难与坎坷,好像捱过了今天的黎明,明天的夜晚便不再那么黑暗了一样。
南斯拉夫绽开笑容:“我也相信。”
瓷拿起演讲稿走出办公室,美利坚正靠在墙上等他。他的脸侧和唇角贴上了创可贴,划破的校服也被瓷缝起来了,针脚细细密密的几乎看不出来。当然这也是有交换的,瓷帮他做了这些,他答应瓷参加这次的演讲。
“稿子读通顺了吗?”瓷问道。
美利坚瞥他一眼:“不算难事,我读了一遍很快就熟了。”
他第一次被邀请参加这样的正式活动,虽然表面上不屑,心里还是蛮高兴的,认认真真地改了稿子,嘴上说读了一遍,其实暗地里都快要背下来了。
瓷将美手里的稿纸拿过来看,扫了一眼后读出了声:“‘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是你改的吗?”
“乱写的。”美不自在地说道,“书里找的,觉得合适就改了。”
瓷盯着他的脸,笑了起来,美利坚感到莫名其妙,张嘴就要骂。
“你的眼睛是裂缝。”瓷说道,“有裂缝的地方就有光。”
美利坚愣住了,他花了两秒钟来反应,最终嫌厌地骂道:“操,矫情死了。”边骂边用脚尖搓着地板,好像在踢一颗透明的石头。
他们到主席台上的时候苏维埃早已在那里等着了,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男生,垂着眼睛,黑色的眸子如一摊死水,阴沉沉的,让瓷觉得很不舒服。苏告诉他那是自愿来帮忙的学生,头一回这么有积极性,便也同意让他参与进来。
瓷对那个男生点头示意,对方回以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二十分钟后,学生稀稀拉拉地也到齐了,本来都各个无精打采,但看到台上的美利坚后,又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可以开始了。”瓷对苏比划着。
演讲进行得很顺利,美利坚的发言也没出任何差错。就在瓷的演讲环节即将结束的时候,那个黑眼睛的学生突然走上前来,瓷用余光看见逼近自己的身影,停下了讲话转过头去——男生拿着一把短刀向自己刺了过来。
他的双眼倒映出闪着寒光的刀尖,如盘踞的毒蛇呲起牙齿叫嚣着发动致命攻击,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臂劈过来,蛮横地捏住了锋利的刀刃。
“你要杀了他吗?”
美利坚的右手被割破,鲜血沿着手心流下来,他不动声色,只剩一双眼睛沉寂着冷漠。黑眼睛男生吓得面色惨白,短刀也扑通一声落在地上。美垂下手臂,伤口还在流血,他攥了攥,示意瓷继续讲。
美拎着人下去了,瓷脑袋乱成浆糊,思绪也理不清,只得照着演讲稿机械式地念。最后一行字读完后,他深深鞠了一躬,台下的学生因刚刚的插曲变得嘈杂,演讲完毕后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如一场宏大的奏鸣曲。
瓷匆忙跑向医务室,开门时美正坐在床上笨拙地给自己缠绷带,见他来了便说道:“人已经交给苏维埃了,他说会处理,我直接打了报警电话,总觉得苏维埃不靠谱。”
瓷一把扯过绷带,上面带着血污,手心的刀伤也没有任何处理:“你连酒精和药粉都不涂的吗?”
美愣了一下:“我不会。”
瓷将他的手拉到自己手里,认真地涂上药,美任由他捣鼓自己的伤口,表情看上去就和没事人一样。
瓷看着那狞恶的伤口,仿佛那把短刀是给自己的心上捅了个窟窿。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竟然对负伤流血习以为常甚至到了不再对痛觉有一丝不适的程度,他过往的成长究竟是多么残酷又苦楚。
瓷皱起眉头,刺眼的血扎得眼睛生疼又带着湿润感,他屏住呼吸不再眨眼,生怕被美利坚发现自己情绪的不对劲。美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心跳一顿,瞬间感到不知所措:“你干什么。”
“疼吗。”瓷问。
美静静地看着他,胸口里如同打翻了一盏酒精灯,奇怪的发闷的化学反应连绵不断地烧着了天。
打赢的小孩不会疼,因为胜利的喜悦将苦难取而代之。可瓷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他却恍然回神自己在受伤,在流血,在结痂在愈合。皮肤割裂,血肉撕扯,拳脚是淤青的祸端,刀枪是伤痕的恶源,感知痛觉的前提是有人会真切地为你的痛苦而痛苦。
“疼。”他道。
“疼,很疼。”美又重复道,“可我以后受伤了不会包扎怎么办,那会不会更疼。”
他咽了一下喉咙,想也没想就说道:“我的出租屋可以装下两个人的。”
-
瓷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两年未见的面孔甚至有些陌生。他的微笑带着距离和礼貌:“俄警官,好久不见。”
“早就晋职了,”灰眼睛男人眼底匿着晦暗,轻声说道,“现在是处长。”
“恭喜你。”瓷给他倒了杯水,“审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那个学生已经逮起来了,拘留几天察看,再有此类行为我们不会手软的,毕竟也算个成年人。”俄罗斯回过神来,清清嗓子简单地向他解释道,“动机我们问清楚了,他说他以为美利坚是被要挟演讲的,想借此机会报复出气,也正好赶上在公众面前树个威风。”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美冷笑。
“他认识你。”俄说道。
瓷道谢:“多谢俄处长,好在没有出大事。那个学生受到应有的惩罚后就放出来吧,到底是个学生。”
俄眯起眼睛:“我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原谅,你这是在包容他。”
“我不在乎,”瓷答。
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们住在一起吗,学生和老师?”半晌,他迟疑地问道。
“是。”瓷十分自然地说道,“我两天前刚搬过来。”
“那我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时间很晚了。”俄起身,给他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这边有情况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瓷与他握了握手。
俄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你跟他认识?”男人走后,美漫不经心地问道。
瓷顿了一下,回答道:“曾经公事过一段时间。”
-
和美利坚住在一起的这段日子过得也算不错,虽然他们贫瘠的口袋无法支持物质的满足,但彼此的陪伴让生活有了温度。
在玫瑰盛开的充裕时光里爱是佳酿,在落英缤纷的饥馑岁月里爱是食粮,陪伴也是爱,在消磨苦难的生命中,爱足以使人温饱。
两人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夏日的热风出不去也进不来,他们共同躺在一张凉席上足以堪堪褪掉热度,有时候拿起喷水器在屋子里洒上水。
瓷还会用最简单的食材做最好吃的饭。一碗白面条,偶尔浇上卤汁,美和他相对而坐,劲道的手擀面在口腔里咀嚼,裹上汤汁便有了温暖的味道。瓷吃着面,抬头就看见美不太优雅的吃相,一时间突然有些热泪盈眶,不知为何觉得活着真好。
瓷为了新课题每晚都要工作到很晚,美便跟他一起熬夜。少年人的精神气足,熬到凌晨都不困,可他面对的是繁琐的数学题,看一眼就想睡觉的那种,但他脑子灵光,解题也不算难事,只是笔迹太过潦草,瓷工作完后便耐心检查答案,还要纠正他的错字。
美利坚也做了不少糗事。为了给瓷买个像样的生日蛋糕,辛辛苦苦接了一个月的跑腿外卖员,好不容易攒好了钱买上了蛋糕,但因为雨天路滑,即将迈进单元楼的时候摔了一跤。漂亮的城堡蛋糕变成一滩废墟,一个月的积蓄化为泡影,他还坐在原地发愣。直到瓷下楼看见他那副模样,难受的同时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美也有些破防,边笑边骂他:“你笑什么,真丑。”
本来是值得流泪的事情,可他们却在不顾形象地大笑,悲哀的同时又觉得疯狂。生命降下暴雨淋透身躯,他们却在心里给自己打着伞。
偶尔那么几次,美利坚回家时间很晚,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伤,瓷隐约知道些底细,但他也没有问过什么,只是默默地给他包扎伤口。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对话,瓷记了很久。那晚他给人处理伤口时,美利坚罕见地话变少了,绷带缠完后他才慢慢地说了一句话,说自己要死了就不立墓,让瓷把骨灰撒到大海里就好了。
瓷失笑:“你怎么确定我比你活得久。”
美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瓷记不清了,记忆里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突然暗下来了,只剩下嘴唇蠕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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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晚很晚才回去。”瓷匆忙拿起文件,抬头看着美,“新课题演讲成功了,我们出去吃个庆功饭。”
美利坚撇撇嘴:“恭喜你,记得早点回来。”
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独自走这条回家路。出租屋在杂乱的居民区,沥青地在狭窄的走道里愈发的昏黑,红砖瓦砌成的墙下雨时会散发出泥土的香气,塑料板盖在屋子前面,风一刮就呼呼地响,路边还放着软橡胶水管和手推车,有很多小吃店常年缩在角落的屋子里,刚出炉就满街飘香。
美的脚步停住了,他看见前面新开了一家戒指店。
他只是在外面观摩了几秒,然后便接着往前走。至于停留的理由自己也不清楚,可美莫名其妙想到了瓷,那么漂亮的银戒指瓷戴上会很好看。
不过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瓷不适合戴戒指。
眼前浮现那张温和的东方面孔,一双骨节分明的巧手总能把任何事情做得服服帖帖,做饭、涂药抑或是穿针引线,灵巧的手指就像翻飞的蝴蝶。
戒指配不上他,瓷适合戴顶针,牢牢扣在和戒指一样的地方,没有任何象征束缚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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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很晚才结束,瓷与他们告别后独自迈入黑夜,借着路灯稀薄的光努力辨认表盘上的时针,也许是微醉的酒精让眼睛起雾,他焦距了很久才看清。已经十一点了。
走回去看样子是不行了,兜里还有两块硬币,刚好可以打公交车。他走下路沿石,一车辆纯黑SUV停在面前,车窗摇下来,是俄罗斯。
“我送你。”俄说道。
疲惫让身体变得混纯,动作比大脑抢先一步反应。瓷下意识地道谢上了车,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副驾驶上绑好安全带了。
“我……”他张嘴刚想找个理由下车,俄却踩下了油门。
车子不徐不疾地往前走,车厢内陷入焦灼的沉默,瓷不禁头皮发麻,犹如被剥离进了真空。
最终还是俄罗斯先开了口:“为什么不辞而别。”
俄是A区警局一处处长,苏维埃的胞弟,瓷的昔日恋人。
他们曾经是同僚,隶属A局一处刑侦队,入队两年后,俄拿到了升职书和奖金,以及上层授予的功勋,而瓷却交出了辞职申请,悄无生息地离开了A局。
“抱歉。”瓷只吐出这么两个字。
他不解释,也没必要解释。生命是场急促而壮阔的洪流,任何波澜都压不住席卷而来的浪。瓷曾深爱他,但爱不是停下脚步的理由。他们都是理性而强大的人,俄罗斯会理解他。
俄罗斯说道:“没必要抱歉,你有你自己的路。我记得你说过:‘警察和教师本质都是救人,警察在肉体死亡后救灵魂,教师在灵魂濒危前守护一切。’”
“谢谢。”瓷由衷地说。
俄见他尴尬,便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至于那个学生,局里已经同意放走了。不过……”他顿了顿,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和美利坚住在一起?”
“合租。”瓷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眼皮,“我也是有私心的,他活得太苦了。”
“你从没问过他的家庭吗?”俄问。
瓷摇头:“我不关心他的过往。”
那些创伤的往事在岁月沉淀结痂,至少不要再次流血了。
“你有必要了解,作为一种保护措施。”俄的神情变得凝重,“美利坚是私生子。”
瓷喉咙一窒。
“他的母亲是西欧有名的演员,生下他后因精神疾病自杀,离世的同时欠下不少债务。他的父亲是有权有势的政客,但生而不养,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有关这个私生子的一切。”
“不过他父亲的正室那边最近已经查到了美的身份,夺权纷争很混乱,那些公子哥为了不让他瓜分财产和股份,正设计如何将他彻底置于死地。”
“死地?”瓷皱眉。
“让他死。”
他睁大眼睛。
“对于他们来说,美利坚现在不过是个社会底层的小混混,即使灭口也无所谓。”
“你调查了他?”
“被拘留的学生告诉我的。”俄沉声道。“你现在知道他在和什么对抗了吗?没有一个正常生长的十七岁少年会天天受伤流血。”
瓷舌头僵硬地说不出一句话。
“我和苏打过招呼了,会对美多加注意的。如果有异常第一时间施加保护。”
瓷点头:“好。”
“到了。”SUV停在居民楼底下,俄下车帮他开了车门。
瓷慢慢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临别前朝俄小幅度地鞠了一躬:“日后关于美的事情,麻烦你了。”
“没事。”俄勉强笑了笑,他原本想说我们之间没必要如此客气,可一瞬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说这话的立场了。他看着那几乎要融进黑夜里的背影,一句话不受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那个,可以……抱一下吗?”
瓷愣了一下。
“以后就是朋友了。”俄张开手臂。
瓷慢慢地拥了上去,脸刚好埋在男人淡淡烟草味的衣领里。曾经他无数次这样做过,那时候心中还满怀热烈的爱,现在只剩下被生命洪流冲刷、磨平了棱角的疲惫的心脏。
俄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灰色眼睛里满是忧郁。
“晚安。”他轻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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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元门顶的声控灯坏了很久了,瓷跺了好几次脚也毫无反应。他在昏黑的楼道里静静地站了几秒,等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的光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楼梯扶手往上走。扶手是蓝色的,因为年头已久,油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粗砺的斑斑锈迹,手一碰落得满是灰。
他的眼睛视力很差,以至于常年戴着眼镜,银色的镜腿在太阳穴上压出深深的凹印,深得好像骨骼也凹下去一块。
出租屋在二楼,瓷慢慢地迈着步子上楼梯,拐过楼角一抬头猛然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静静地缩在角落里仿佛雕像一般,他被吓了一跳,紧接着立马发觉那是美利坚。
瓷松了一口气,仍然心有余悸:“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走上楼阶,将半掩的门拉开,轻轻地推着美的肩膀。后者却如磐石般凝固在地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瓷不明所以。
美的脸掩在阴影里让人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那双居高临下的蓝色眼睛亮着光,在悄无声息的夜里就像一把锋利的蓄势待发的剑,瞳孔犹如竖起坟墓的禁地,冷漠的样子让瓷不知所措。
“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瓷扶着门沿的食指倏地卡进了缝里,大脑没理由的一乱。
面对美的质问,他第一时间竟没有对他质问的立场感到冒犯或是奇怪,好像美利坚本就有发问的理由,事实上他没有。
他们的关系只能用师生来定义,更深一点可以是朋友,可如果是朋友,为什么瓷会对这个问题感到愧疚,他没有亏欠美任何,无论在物质上还是感情上。
可他还是内疚不已,仿佛刚刚的拥抱与亲吻是对美的背叛,仿佛自己的同性情史是对他的欺骗。
瓷庆幸在黑夜中看不见他的眼睛,以便可以遮挡自己的异常:“曾经是。”
他并不觉得应该用否认来避重就轻,如果否认的话就代表性向是原罪,可他有什么罪。如今社会很开放,尤其是北美,这类群体已经不罕见。
他以为美利坚会接受,却只听到冰冷的话,就像刮进耳膜的一阵凛冽的寒风,让他如坠冰窟。
“恶心。我讨厌,同性恋。”
美利坚无法形容看到那一幕时冲破心脏的怒火是从何而来,只感受到血液顷刻沸腾起来,似乎要连着皮肉一起焚烧完了才好。
他是泥沼里的树,根须狰狞残酷,枝干肆意轻狂,全身上下唯一柔软的叶子是瓷浇灌来的,美的整个世界的爱都来自他,可他却也爱着别人。
瓷会爱别人,爱着别人,爱过别人。
瓷对他好,对他笑,给他做饭给他包扎伤口,会事无巨细地照顾他。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瓷曾和别人牵手,拥抱,亲吻,做着比他们更亲密无间的事,享受着更深刻可贵的爱。那他算什么,他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
美知道自己没底气生气,甚至无法找出任何一个罅口发泄,可他还是找了个理由将滔天的恨意和怒火统统碾碎。
瓷重重地呼吸着,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你……你说什么?”
他手脚发冷,美利坚的话像捆住脖颈的镣铐,给他下了致命的死罪。
瓷眼眶发烫,眉头难耐的聚起,这副难以自抑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掉眼泪的表情让美利坚的心一下子被揪起来。
瓷想碰他的肩膀,美退开了,即使心软,还是选择逃避。
“我……”瓷的手指关节吱吱作响,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他的声音里有风雨呼啸而过,犹如走钢丝般摇摇欲坠,组织了那么多的语言最后只能嗫嚅出一句无力的话,“……抱歉,我会离开的。”
他快速走进屋子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塑料袋,里面稀少地装着几本书。瓷没再看美利坚的眼睛,慢慢道:“我带来的东西也不多,其他的你扔掉吧。”
美的心猛地一抽,不是这样的,他有点慌了,甚至想伸手拦住瓷。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让你离开。
“医用箱放在桌子角上,大概你也知道怎么给自己上药了。”瓷慢慢地走下楼梯,走过拐角后连背影都消失不见。闷沉的脚步声响了几下后,整个楼道就沉静下去了,连带着整个世界都沉寂下去。
美最终也没有伸出手,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对瓷的分别袖手旁观。他缓步走进玄关,慢吞吞地坐在床上。漫无目的的发呆的视线里出现那只医药箱,上面还贴着瓷曾经留下的字条,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舍得撕下来。
「要学会爱别人,首先要学会爱自己。」还画了一个笑脸。
美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别开脑袋。
没人教过我爱,我也学不会。
-
瓷又回到了教师宿舍,六人一间的硬板床有些硌,他发觉自己已经对往昔习惯的事物变得不习惯不起来,记得曾经刚来的时候睡宿舍还没有这么不适应。
课排得很满,白天上课晚上伏案备课,日子过得井然有序。转眼间一个月过去,已经到了十二月,虽然冬季的降临带着寒风,但他们偏低纬度的地区受季节天气影响不大,穿个厚点的外套就足以抵御低温。
学期末往往是最忙的时候,他们六个老师晚上睡不着就一起坐起来研究题目。就在瓷画函数图像的时候,南斯拉夫突然提一嘴:“诶,瓷呀。美利坚很久没来了吗?”
瓷停住了笔,点点头应和着:“嗯。”
增函数画歪了,最后一笔直接拐错了坐标。
“要不要去家访看看,”南若有所思。
“不用。”瓷连忙说道,轻轻划掉刚刚的坐标轴,“他翘课很长时间了,中途也来过几次,法兰西问过,是家里的原因。也许很快就来办理退学了吧 。”
“是吗,好可惜。即使他是学校最刺头的一个,但不管怎么说也教了好长时间了。”南叹气道,“越恶劣的学生,内心都出乎意料的柔软。尤其是在这里,他们呈现出的叛逆也许是自我保护的手段。”
“是。”瓷垂下眼睛。
美利坚的座位空了很久,一开始瓷还会觉得他会回来,甚至希望他回来,即使美恨自己,瓷还是希望他能把书读完。遗憾的是他没有。
唯一一次,是瓷在讲课。教室的门突然被一脚轰开,美利坚站在门外,眼里充斥着还未消退的戾气,脸部有轻微擦伤和淤青,手腕划破出血,一身行头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直直地向自己座位走去,众目睽睽之下静静地翻着柜子里的东西,然后拿出一瓶酒精,拿了就走。临出门前瓷拦住他,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美撞开。
眉眼阴冷,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瓷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下雨天,美利坚在公交车站跟人打了起来,电话打到他这里,警局让瓷去领人。瓷急急忙忙赶到,签了手续交了赔款,低头弯腰跟人道歉,然后把人带了出去。
美比他高一大块,瓷便将手臂抬高点举伞。一路上他们沉默地走着,雨点哗哗啦啦水坑洼洼,谁都没有说话。瓷将人送到公交车站牌底下,把伞递给他自己走回去。收伞的时候他瞥到了美姿势奇怪的胳膊,脱口而出:“胳膊受伤了吗?”
话说完两人都愣住了。美没有想到他还会在意这些,于是慢慢地转过头。整整一个月瓷终于再次看清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他刚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忙处理,美就回答道:“我自己会包扎了。”
瓷望了他一会儿,总觉得他还有话要跟自己说。可车到站了,美道了句再见,把伞还给瓷,上了车。
-
皮肤好像被刺上了毒针,汁液侵蚀进骨骼,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带着血淋淋的伤,美利坚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在风中摇摇欲坠的破布,他咬牙拖着身子往前走,唇边的伤口被风刮得生疼。
居民楼下有个小孩在拍皮球,看见美后便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他一动不动。
断掉的手臂在肩膀上晃荡着,黑眼睛的小孩好奇地凑近仔细看了看,美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垂着手臂一摆一摆,就像在模仿大象的鼻子。黑眼睛小孩被逗乐了,也学着他的样子晃胳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边走边晃,小孩莫名其妙开始咯咯笑。
美利坚也笑,笑着笑着露出一口尖尖的白牙,笑着笑着眉眼都舒展开来,笑着笑着仿佛所有伤口都愈合了。
笑着笑着突然泪流满面。
喉咙抽搐了几下,笑声变为哽咽,冰凉的身体上只剩下眼眶发烫。他难以自抑地流泪,在黑夜里对着路边碍人的石子嘶吼,试图凭借疯狂咳嗽来缓解痛感。回过神来时已经在家门口了,慢吞吞地弯腰抽走门底缝塞住的硬纸板,屋里没开灯,一片黑暗。
开灯的人已经被他赶走了。
美利坚翻找出医药箱,动作僵硬地摊开绷带,试图用一只手捋顺。手底下的绷带没了往日的温顺,在桌子上胡乱翻滚,怎么也找不到线头,他失去了耐心,越来越烦躁,最终猛地一撤手臂准备仰头就睡,结果打碎了一只杯子。
是导火索爆炸的声音,这只杯子好像把他的防火墙摔出一个窟窿,一切急迫的、即将重见天日的晦涩情感一股脑地从这个窟窿里涌了出来,它们吼叫着,它们要接受众目睽睽的太阳,它们是魔鬼,让强烈的愿望扼住他的脖颈,控制着方向盘让他不顾一切地夺门而出。
美利坚停在那个红色电话亭前,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握住通话机,颤巍巍的手指摁下一串号码。
耳朵里汹涌的嗡鸣声被嘟嘟的电话声音淹没,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再打一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再一遍。
对不起————
他压低的双眼带着创伤与疲惫,右手稍稍泄了些力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
圣诞节的凌晨竟然开始下雨,瓷迷迷糊糊地还没醒,就接到了俄问候圣诞快乐的电话。
“谢谢,我不过圣诞。”他嘟囔道。
挂了电话他又睡了过去,梦里模糊的背影拖拽着长长的虚影让人抓不住,他感到即将窒息。一通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铃声格外地响亮,好像火车在脑海里轰鸣,声音刺耳无比。
“喂?”
“瓷。”是苏维埃,他声音沉沉的。
-
四点半的街区响起了枪声。
瓷抓起外套就跑进雨里,颤抖的手指在手机上胡乱地戳着,带着裂痕的屏幕映照出自己惨白的脸,雨水从上面滑开仿佛泪落下来。等待接通的音效每响一声心脏就被沉重地击打一次,胸膛不断被冷风刺穿,让他四肢百骸都沦为空洞的躯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啊。
他狂奔过街口,斑驳的镜片被雨淋得满是水渍,眼睛里也糊着水,扎得虹膜生疼。风和雨在血管里开出荆棘,刺痛视线里的一切。
接电话。接电话。
街巷隔着雨看显得灰蒙蒙一片。耷拉在地上的软橡胶水管,锈迹斑斑的手推车,用来遮雨的塑料盖顶噼里啪啦地响。
他突然停住了,喉咙痉挛着倒抽一口气。刹那间好像胸口上断了根生死攸关的肋骨,裸露在外的心房正扑簌簌淌着血。
“美利坚,我看到你的尸体了。”
他嗫嚅、迷茫、愕然,拼命咬紧牙关遏制打颤。双腿在接触到那人冰冷皮肤的一瞬间彻底泄了力,好像被抽走了所有骨架,浑身的血液倒流着结了冰。
美倒在雨地里,金发染上血污黏在脸侧,明澈的蓝眼睛此刻结上一层浑浊的暗沉,犹如关机前缓缓变为黑白的老式电脑,瓷不可置信地伸手轻碰他的脸,冰冷的触感像一支箭,从指间拉弓顷刻灼烫整具躯体。
暴雨,血泊,触目惊心的弹孔。两具身体,仅剩一颗心脏跳动。
-
“如果我死了,我不立墓。”美抬着波澜不兴的双眼看他。
瓷没有说话。
美摩挲着手臂,轻薄的纱布已经渗出了些血迹:“不会有人来看我的,你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好了。”
瓷失笑:“你怎么确定我比你活得久。”
“因为远方有一条射线正在瞄准我。”
-
“这里是新闻社,关于布里维中学枪击案,法庭已经给出了最终结果。受害者美利坚的生父,未实行抚养义务,间接故意杀人,以及在受害者在校期间多次雇人对其恐吓、威胁,造成其心理的创伤和行为意识的扭曲,将依照相关法律受到严峻的刑罚处罚......”
瓷坐在海边的沙滩上,车里的广播放着当天的新闻,那双黑色眼睛像一筒长枪,静静地指着远处的地平线,又或者根本毫无所指。
“跑了两条街才买到。”俄罗斯拎着啤酒放到瓷身边,寒冬的风吹得脸颊发红,他便往围巾里缩了缩,“在看什么?”
“日落。”瓷微笑,“这样寒冷的冬季,遥远的天际还是留有绚烂的云翳。”
俄轻轻地嗯了一声,把食物在垫布上摆好,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他听见了车里的广播,呼吸一滞,抬头小心翼翼地瞧着瓷。
男人给那位少年留下了最后的清白。
那天下午俄接到通知后便火急火燎地往现场赶,在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中不管不顾地闯进雨里,还没拽开警戒线就看到淋得透湿的瓷,那人正傻愣地瘫在地上搂着美的脖子,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却是一滴泪也没掉。俄迅速脱了外套盖在他身上,试图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他没成功,瓷的右手死死攥着美的衣领,就像焊住了。
瓷麻木得像个被挖空内脏的稻草人,浑浑噩噩地聆听医院给出的确认死亡通知,那句话像是下了最后的判决书,堵住了所有侥幸心理的出路。
俄以为瓷会因此一蹶不振,结果第二天那人就恢复过来,继续按部就班的生活,与先前不同的是,瓷开始频繁进出他的警察局,搜集证据查凶手。俄讶异于他的能力,那么瘦削的肩膀却能扛起如此沉重的担子。真相水落石出后,他还是没有停止,花费大量精力查阅各种法条,倾家荡产也要跟人打官司。
对方是商界有名的富家人士,花钱压丑闻轻轻松松,就算真被告上法庭,找个顶级律师跟他打简直不成问题。瓷倔得要命,即便胜算很小也不放弃。开庭开庭再开庭,曾经连创可贴也舍不得买的人,为了这次官司花光了所有积蓄。
最后一次开庭结果出来了,就像瓷说的,尘埃落定。不管是枪击案还是美的死亡,于他而言都将在耿耿于怀的记忆里逐渐消弭。
“好。那祝你圣诞快乐。”
“我本来永远不过圣诞节的。”瓷说,“美死于去年圣诞,而开庭结果公布于今年圣诞。”
两个含义截然相反日子相撞,命运显得可悲又可喜。
“起码对于今年圣诞,应当庆祝。”俄晃晃酒瓶。
瓷压低眼皮苦笑,犹如释怀一般。
他找了半天没看到起瓶器,起身到车子后备箱里翻,手指扒拉的时候看见一部旧手机,瓷顿住了。
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美利坚的,虽然没接。
瓷将手机握在手里,五根手指习惯性地靠在同一个地方,仿佛与一年前的动作重合,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他长摁开机键,心脏怦怦直跳。几秒种后,带有划痕的屏幕亮了起来。
竟然还没坏。
瓷打开主页面,刚想随便开个软件看看还能不能用,一个短信消息就弹了出来,吓他一跳,点进去发现是一条录音,还是一年之前的日期,看着陌生的发电人名称,瓷竟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播放键。
“瓷先生,这里有您的一通电话留言。”
瓷愣了一下:“什么?”
“瓷,我想你了。”
他怔住了。
是美利坚的声音,嘶哑的嗓音从吱吱作响的电流里传过来,听上去布满伤口与疼痛。
“我为之前做的蠢事向你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瓷,你听得到吗。”
对方尽力压制着啜泣,声音被挤压得支离破碎。瓷不可控制地喘着粗气,错愕地握住手机,双手颤抖。
“这条语音留言花了五美金,你又该说我浪费钱了。可是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啊。”
那头的声音已经哽咽,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瓷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 别离开我。”
心脏震颤如火山摇撼,地壳的裂缝四处蔓延,泛滥的岩浆割痛血管与神经。仿佛一阵轰鸣在脑海里迸裂开来,如刹车的嘶叫坠入耳膜,继而扑灭火苗形成沉痼,在空荡荡的心室幻灭于粉尘。
最后一根稻草落在秤砣上,一切回忆如洪水泄闸般涌进脑海,冲垮了所有安然无恙的伪装。痛感铺天盖地地压下来,瓷深深弯下腰,脊背蜷缩,无法遏制地放声哭泣,泪水决堤。
他哽咽不止,抽泣难停,又哭又笑,仿佛在一瞬间把去年所有的事重新经历了一遍,以及在以后的生命里,也许还要经历许多遍。
我的灵魂和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
END.
2022.10.1发布全文
2024.2.2完成修文一次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灯影摇晃,各国权贵名流齐聚于此。大厅内灯火通明,天花板上挂着精致的水晶吊灯。几个乐师此时正端坐在台子上,演奏着高雅端庄的音乐。
瓷端着酒杯游走在众人之间,脸上是拒人以千里的微笑,没有一丝破绽留给他的敌人。他慵懒地抬眼,瞥见同为世界中心的美国人。一头金发夺目耀眼,却无人知晓彬彬有礼的伪装下,是嗜血贪婪的恶魔。
意外对上目光,两个伪装者相视一笑,同时举杯向对方致意。美利坚踩着鼓点快步走来,行走时琼浆玉液在酒杯里摇晃,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玻璃触碰的声音清脆悦耳,掩盖了墨镜下充满欲望的眼神的嘶吼。漾起的红酒撒在美利坚的礼服上,他示意要上楼去更换衣物。身后,瓷眼神隐晦难懂,嘴角......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灯影摇晃,各国权贵名流齐聚于此。大厅内灯火通明,天花板上挂着精致的水晶吊灯。几个乐师此时正端坐在台子上,演奏着高雅端庄的音乐。
瓷端着酒杯游走在众人之间,脸上是拒人以千里的微笑,没有一丝破绽留给他的敌人。他慵懒地抬眼,瞥见同为世界中心的美国人。一头金发夺目耀眼,却无人知晓彬彬有礼的伪装下,是嗜血贪婪的恶魔。
意外对上目光,两个伪装者相视一笑,同时举杯向对方致意。美利坚踩着鼓点快步走来,行走时琼浆玉液在酒杯里摇晃,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玻璃触碰的声音清脆悦耳,掩盖了墨镜下充满欲望的眼神的嘶吼。漾起的红酒撒在美利坚的礼服上,他示意要上楼去更换衣物。身后,瓷眼神隐晦难懂,嘴角微微勾起,喝下一口酒含在嘴里,在无人注意时跟上去。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葡萄酒的的醇香在两人唇舌间绽放。红酒溢满房间和瓷的身体,却被美利坚一点点剥开,销声匿迹。
松垮的领带,阴暗的灯光,一步步后退的底线,深陷的床,进退两难的境地,被揽住的腰身,肆意妄为,仅限今夜。
闪过银光的刀刃,刀刃上留下的血迹。
倘若酒杯中流淌的是你的鲜血,我将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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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是@易落天 宝宝给我写的啊啊啊啊啊特别特别喜欢
很低质的一个剪辑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