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这对吗？

——————————————————————

17.这不对吧

罚站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他猫咖的其他亲友们疑似在一晚上见证了他师父和他徒弟的修罗场，但是，因为那三个人都没开腔，他也不知道这修罗场到底是不是修罗场。

总之他看起来觉得就是修罗场。

但是，为什么，唐凛搁仓库NPC面前杵着一动不动，而他刚回归的师父和他一言不发的小徒弟却在旁边打得火热。

啊，物理意义上的打得火热。

这俩已经切磋了快一个小时了。

陆十一赢了第一局就发现两人装备差很多，他很公平地换到同装分才接下切磋。

刚开始还是陆十一压倒性的胜利，打到后面一会儿，恻隐越来越熟练，有种找回了前世记忆的感觉，一来一去地也能掰回一局，而截止到现在，恻隐已经连续赢了三把。

陆十一也没急眼，打完坐久毫不犹豫地上去点切磋。

两只猫旁若无人地沉浸在切磋里。

罚站突然觉得他们有点多余。

他们搁这儿围了一晚上到底是来干什么了！

他日常战场家园什么都没做呢！

罚站心里想着该去做日常了，但实际上脚底跟生了根一样动都不带动的。他又看恻隐和陆十一打了一把，这把恻隐以微弱的优势赢了，他俩面对面打坐，帮会频道里突然跳出新消息。

【帮会】恻隐：[陆十一]你刚刚不应该冲上来打的，我免控还没结束，你后跳规避一下再上来一个缴接控，我就没了

【帮会】陆十一：我以为那波能追死

【帮会】陆十一：伤害差点

【帮会】恻隐：……

【帮会】恻隐：我感觉你技能衔接还是有点问题，再来一遍

【帮会】恻隐：罚站说你刚玩一个月？

【帮会】陆十一：其实有两个月了，但是PVP没多久，之前在打本来着

【帮会】恻隐：JJC打了多少了？

【帮会】陆十一：我看下

【帮会】陆十一：33打到2200了，但是胜率只有60左右

【帮会】恻隐：你去打下木桩，我看看

【帮会】喵愔愔：？

【帮会】喵愔愔：你俩没事吧？

【帮会】恻隐：？

【帮会】恻隐：我教徒孙，你有问题？

【帮会】喵愔愔：没有没有

【帮会】喵愔愔：您请

【帮会】喵愔愔：您继续

【帮会】虎斑：#鄙视

【帮会】虎斑：先皇跟皇太孙讲话呢，愔愔你冒出来干什么

【帮会】喵愔愔：奴婢多嘴了，奴婢退下了#鄙视

【帮会】罚站：等等，这辈分对吗？

【帮会】虎斑：#鄙视 啧

【帮会】虎斑：感觉有人要倒霉

【帮会】布偶不是偶：感觉有人要倒霉

【帮会】罪歌：感觉有人要倒霉

【帮会】玳瑁：感觉有人要倒霉

【帮会】罚站：感觉有人要倒霉

【帮会】罚站：？

【帮会】恻隐：[罚站]你只教怎么打架不教怎么生存吗？

【帮会】虎斑：看吧，我说什么

【帮会】恻隐：你也给我过来

【帮会】虎斑：啊？我吗？#恐慌

【帮会】恻隐：你是我徒弟吗？

【帮会】虎斑：我不是

【帮会】虎斑：[罚站]星星你师父叫你呢#阴险

【帮会】罚站：原来是我要倒霉#鄙视

【帮会】罚站：这对吗？

【帮会】罚站：这不对吧

【帮会】布偶不是偶：对的对的

【帮会】玳瑁：对的对的

【帮会】陆十一：对的对的

【帮会】唐凛：[罚站]来陪我

【帮会】唐凛：大战

罚站原本都要往他师父那儿蹦了，唐凛突然活了过来。

他这么突然的来一句，罚站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时间进退无措，不知道是该去找师父呢，还是该跟前师爹走呢？

玳瑁在旁边看戏，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虎斑看罚站的眼神都带上怜爱了。

最后，还是恻隐退了一步。

【帮会】恻隐：那你去吧

【帮会】陆十一：我也要大战！我大战也没打！

【帮会】唐凛：打你的木桩去

【帮会】陆十一：QAQ

唐凛暂时不想跟陆十一一起，也不想看到恻隐，于是把罚站抓走了，留下另外两只猫在木桩区面面相觑。

他俩看着对方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感觉很怪。

两人都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小丑。

外人没法知道这俩猫到底在想什么，恻隐看到帮会里唐凛和罚站一起进了英雄不染窟，他转头看见旁边吃瓜看戏的玳瑁，点了他：

【帮会】恻隐：[玳瑁]那你过来

【帮会】玳瑁：啊？我吗？

【帮会】玳瑁：我只是路过，怎么就抓我了#难过

【帮会】恻隐：你在边上蹲了一个小时了，路过？#鄙视

【帮会】恻隐：你去跟小猫打一把，我看看

【帮会】玳瑁：你们俩打得火热我横插一脚不太好吧？

【帮会】虎斑：别挣扎了，阿凛不会出来救你了#鄙视

【帮会】玳瑁：？你哪边的

【帮会】虎斑：我看热闹的

【帮会】恻隐：#鄙视

玳瑁还在试图挣扎，哪儿知道陆十一这小子已经蹦跶到了他面前，玳瑁看见他心说不好！

他还没来得及躲，一杆大旗就落了下来。

怎么吃瓜还要被波及！

陆十一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听恻隐的话！

他俩不是情敌吗！

这对吗？

 

唐凛把自家崽崽抓走了，顺带还把人的歪歪从大厅里拉到了小房间。

他发现他好像冷静不下来。

唐凛之前确实不在电脑前，他去了厨房找能让自己冷静的东西。等他灌完一整瓶冰啤酒物理冷静之后，一回来就看见陆十一在和恻隐切磋，他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就突然切磋上了，他也没动，反正他号停的地方也能完整地看见这俩猫挠来挠去。

但他确实没想到，这俩能旁若无人地挠上一个小时。

唐凛越看心里越烦，也不知道在烦什么，但他就是有点想发脾气。

想无理取闹。

所以，在恻隐喊罚站的时候，他把崽子劫走了。

凭什么一回来就喊他崽陪练，这狗东西当年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崽呢。

当时陆明一A的时候，唐凛因为心情不好不想理任何人，毕竟他在剑三的亲友全都是跟陆明一共同亲友，每个人都免不了来问他两句怎么回事。唐凛心烦，他不想面对每一个人都要跟他们解释一遍他们分手了。

他心情一不好就不爱理人。

连罚站也不理。

然后他家崽找不到爹找不到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居然一声不吭地跑到他家门口堵他来了。

唐凛下班回家在楼下看到这家伙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震惊过后就是生气。罚站当时还在大四，没毕业，最后两个月了，本来该好好去搞他的毕业论文和实习，没事跑来他家干什么。

可是他家那么大一只崽蹲在门口跟只流浪猫一样委屈巴拉地抬眼看他，他就心软了。

唐凛很少对人心软，他对陆明一心也不软。

唐凛在游戏里那么多年，没找过师父没收过徒弟，但是他确实也把罚站当徒弟，自然不一样。

他骂不出来，只能把崽子先拎回家。

那时候他也发现了，和陆明一在一起这几年，他自己确实改变了不少。

从小到大懒得经营各种关系的他，居然也有了几个亲近的朋友，甚至还有了割舍不掉的关系。

 

唐凛瞥了一眼罚站，不高兴地开麦到：“你跟他说十一的事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大家都懂。

罚站整个人都在状态外，他下意识地回答道：“啊，说了。”

他说完又反应过来，补充道：“师父刚问我十一是谁，我就说了他是我新收的小徒弟。”

罚站可怜兮兮地跟在唐凛屁股后面跑，他可没有在师父面前乱讲话！

“至于你们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乱说。”罚站继续碎碎念，“我又不知道你们到底到哪一步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来真的……你没发现你好久没跟我玩了吗？平时不找你，你也不跟我聊天，我上周末喊你出来吃烧烤，你说晚上答应了陆十一打本，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都没陪过师父去打本……”

罚站简直越说越委屈，要是可以他恨不得开个批斗大会。

唐凛沉默了一会儿。

他有这么不是人吗？

没有吧……

“有没有可能，你师父他自己也不打本。”唐凛干巴巴地反驳了最后一句。

“……”

唐凛想了想，跟他坦白到：“我告诉陆十一了。”

“嗯？”罚站下意识疑惑，“你告诉他什么了？”

“我和恻隐的事。”

“？”罚站肃然起敬，“我说呢，十一怎么突然跑过来跟师父切磋，原来是吃醋了？”

唐凛斜了他一眼，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你没发现你这个徒弟，其实挺有心机的吗？”

“啊？心机？什么心机？”罚站人傻了，“陆十一不就是个清澈愚蠢的男大吗？怎么就有心机了？我听玳瑁说他连追你都犹犹豫豫半天，告白憋了一晚上也没憋个屁出来。”

唐凛还不知道这事，他挑挑眉：“他跟玳瑁说了？”

罚站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把好兄弟卖了，他连忙装傻：“啊，我记不清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不过师父可能以为只是单纯的找他切磋？他不知道十一喜欢你的。”

唐凛信了他家崽真的是个直男了。

“我刚刚给陆十一炸了烟花，你觉得他怎么想？他既不是瞎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罚站沉默了。

恻隐肯定是看得出来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居然毫不介意地接了陆十一的挑衅，并且还把挑衅逐渐演变成了教学局，他真的很想问这对吗？

他师父以前的性格就挺霸道的，不然也干不出来求情缘被拒绝拉黑后还拉了一个帮去逼人家这种事。

强扭的瓜不甜，但非要扭。

难不成恻隐真的放下了？

不对，如果真的放下了，那之前就不会问他陆十一是谁这种话。

完了，罚站觉得自己既看不懂师父，也看不懂徒弟了。

他好像才是那个清澈愚蠢的男大。

忙里偷闲，火速上来发一下这篇《人潮汹涌》。

👉 2w字，正剧风，cp主打一个警爵警，塞了很多警爵之间的原作彩蛋，有原创人物。

 

I Love you once, 

I Love you twice, 

I Love you more than beans and rice.

上一棒：@玻玻玻玻玻璃渣 

下一棒：@THRaKaTTaK 

全文1w，需要较长阅读时间🍎

1

 

救护车坐在警局的办公室里，夜间，警局的冷光忧郁，照得救护车整个车颓废发紫。然而比救护车面色更凝重的是坐在桌子另一头的奥利安。

 

“说吧。”奥利安用数据笔点开了数据板屏幕，他意味深长地说：“没想到有一天能在这张桌子的另一头看见你啊，我的老朋友。”

 

“你刚刚不都在电话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救护车说：“还要我再说一遍。”

 

“笔录流程还是要走的。”坐在另一旁的小滚珠忍俊不禁：“况且我还想再听一遍，可真是太精彩了。”

 

“你们不许笑我。”救护车狠狠地瞪着两个坐在对面的警察：“不然下次我就不帮你们的。”

 

“没问题，”奥利安向他保证，“我们警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好笑，我们都不会笑。”

 

小滚珠补充：“除非是忍不住。”

 

救护车叹了口气，摇摇头，无视掉周围一圈齐刷刷地看向自己的眼神。只得又讲述了一遍今晚的悲惨遭遇。

 

救护车几乎是悲痛地开口了。大夫写过很多论文，知道什么是起承转合的顿挫，因此他先从自己是如何与漂移在社交网站上认识的背景开始铺垫。 他三眼两语讲交待了自己网恋的动机：失恋，事业不顺，以及半分的闲得无聊。救护车刚从医学院拿到博士学位不久，正在找工作的状态，总之那天他在领英上百无聊赖地看别人主页，试图约一个新的业界大拿做自己新项目的投资人，他约了一圈coffee chat，却无人理睬。绝望中，有个新的红点在PM里跳了出来。

 

救护车只是点开他主页看了一眼，就瞬间涌出了关闭的欲望，一个再常见不过的大学生，在找暑期兼职，他问救护车那里有活干吗。然而救护车看了看对话框上头的头像，年轻的TF是一辆最新型号的跑车，长相颇为甜美。而那时候的救护车脾气远比日后要好上许多，此时夜已深，最后，他在屏幕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了年轻人的请求。

 

救护车坦白自己暂时没资格招实习生，又给了年轻人许多建议，不一会儿，年轻人的头像又亮了起来，这个叫漂移的TF迅速回复了救护车。漂移语气礼貌，他们简单聊了一会儿，他便提出：

 

“学业忙，不怎么上软件，要不我加您私聊？”

 

“插一句，大家看到没，”小滚珠说：“这就是杀猪盘的标准开场。”

 

漂移一口一个救护车老师，救护车说什么他就应什么，这小孩乖巧听话，充满对救护车老师的崇拜之情，把他哄得心花怒放心花怒放。漂移早问早安，晚道晚安，熟络之后，救护车发现自己竟然逐渐开始想念起漂移了——有时工作的间隙，他会愣愣地看着通讯设备，期待属于漂移的那一条提示音跳出来。

 

救护车工作的不顺利和失恋的痛苦似乎都被抛在了脑后，小滚珠听得出神，然而奥利安不关心这些，他催促到：“你能不能从自己被骗钱那一部分开始说？”他的键盘都要搓出火星了。

 

“行，”救护车说，“认识了半个周期后，他说他想来这边见我，但是他所在的学校春假很短，他也没有那么多路费。于是他问我要钱？”

 

“然后？”

 

救护车干巴巴地说：“我给他了。”

 

“给了多少？”

 

救护车叹口气，他闭上了光学镜：“两万赛金。”

 

“从宇宙中哪个地方飞一趟铁堡机场来回要两万？”小滚珠问他：“医生收入这么高的吗？”

 

“他……他说他还是学生……”救护车结结巴巴地说，“我想着也不能委屈他……还有住宿费和燃油费呢……”

 

“噢，”小滚珠说，“看来你是谎报了自己的真实收入。”他看向奥利安感慨：“这是装逼遭雷劈啊。”

 

奥利安点了点头。救护车没理他，后面救护车又讲了一堆关于他没见到漂移却又给他转了更多钱的故事，对方是欲擒故纵的高手，两人确立关系后，漂移一闹脾气，救护车就花钱哄他。直到最后，也就是前几天，网恋那么久的救护车终于耐不住了：要么见面，要么分手。他向漂移下了最后通牒。

 

“然后我们就见面了，”救护车说：“呃，就在五赛时之前……”

 

救护车讲述了他和漂移的第一次见面，他给漂移转了十万，人是见到了，确实和头像长得一模一样地靓（是今晚唯一的好事）。但诡异的是，当救护车和他交谈时，对方却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什么网恋的事情。年轻的跑车光学镜总是盯着空气，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的用词粗鲁，时不时地自言自语，一点没有在网上的那种羞涩和对自己的崇拜。救护车有点幻灭，然而，当他看见跑车那丰满的大腿和电臀时心想：自己还是来对了。

 

“我不知道啊？诈骗告诉我这儿有爱做我就来了，”那个漂移打量着救护车：“你是个医疗单位吧，你有带药吗？”

 

“什么药？”救护车一头雾水：“谁是诈骗？”

 

救护车顿了一下，不过这次不是他自己停的，他是被小滚珠打断的。小滚珠已经开始笑了。

 

“算了。”这个叫漂移的跑车在床上坐下，继续说：“你先自己做点准备或者洗个澡，我也要预热一下机体。”他从子空间掏出一根管装物体点着，吸了一口，那玩意燃烧后飘出一股刺鼻的气味。漂移却毫不介意地坐在那里吞云吐雾。

 

于是救护车很听话地去洗澡了，等他出来时，被跪在门口的漂移吓了一跳。漂移的光学镜正以极为异常的频率闪烁着，忽明忽暗，聚焦环已经彻底失去了存在意义，他全身颤抖，嘴唇乌紫，身上正不断涌出冷凝液，他猛地抓住救护车，那力道大得惊人。救护车痛得大呼，但医生的本能却超越了他身体的恐惧：漂移是典型的毒品过量症状，那时候的救护车涉世未深，只在实习时见过几个增塑剂成瘾的瘾君子，他甚至不知道漂移在吸什么，他一开始以为那只是电子烟。他试图让漂移冷静，一边慌乱地在自己子空间的药品库里找急救的电子肾上线素，体重是……浓度是……

 

“我快到了……啊！”漂移的运动组件显然已经连最基本的平衡都保持不了，他拽着救护车的大腿，吐着舌头喘气。漂移几乎半是央求半是命令地说：“快点，吻我，吻我，快啊！”

 

“好，好。放松，你会没事的，你先躺下……”救护车的手抖个不停，他怕极了——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瘾君子，而且这还是他日思夜想的恋慕对象……

 

他的手指变形成了注射器的形状，漂移仍然扒拉着他的脑袋，就在漂移找到救护车的嘴唇的瞬间，救护车停止了颤抖，他将注射器精准无误地插进了漂移颈部的主管线，将药剂注射了进去。

 

“啊……天尊！”漂移的光学镜瞬间调到了最大亮度，随后，就彻底进入锁死下线的状态。

 

救护车抱着下线的漂移，懊悔地坐在地板上思考人生。

 

然而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救护车去开门。

 

“我是漂移的伴侣，今晚使我们的纪念日。”黄紫色相间的TF闪着大大的光学镜问：“您又是哪位？”

 

小滚珠笑得滚到了桌子底下。

 

“这就是全部了。”救护车疲惫地说：“再过五分钟，你们到了，后面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诈骗坚称救护车就是给他们关系戴绿帽的第三者，要向他索要精神损失费，不然把这事闹到他单位去。当诈骗精准地报出救护车所在的铁堡医学院地址时，大夫的愤怒值充满了整个电路：这下他彻底明白这个莫名其妙的夜晚了，原来他被仙人跳了。

 

于是大夫怒吼一声扑向了诈骗，一个左勾拳和扫堂腿踢得诈骗内置系统警报乱跳。这和剧本不一样啊，诈骗芯里想：根据资料，这大夫体格羸弱，从不运动，每天一顿啤酒小烧烤，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然而就在他惊讶时，救护车是又一套连招，抓着他头雕就往地上砸。诈骗彻底懵了。

 

就在救护车单方面殴打了诈骗5分钟后，奥利安·派克斯突然携小滚珠破门而入：“所有人都不许动！”

 

派克斯警官拿着警官证说：“我们是警察，接到群众举报，来扫黄的。”

 

此时，救护车骑在诈骗身上，愤怒地瞪着闯入的派克斯警官。他们两人都挂彩了，救护车角雕断了，诈骗头雕上全是裂痕，碎了一个光学镜，以及一条差点被拧下来的胳膊摇摇欲坠。只有漂移双手合十，依然甜美而安静地躺在地上。

 

奥利安和小滚珠一人按住一个机，阻止了事态的继续升级。因为二人始终坚称自己才是受害者，大公无私的奥利安·派克斯给他们三个人都扣上的手铐，一齐押回了警局。

 

2

 

三人都做完笔录，警官们已经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诈骗用了漂移的照片注册社交账号，冒充漂移，设下杀猪盘。然后眼看着救护车执意见面，他想着干脆把漂移也约出来，一来不会暴露自己电信诈骗的事，又能利用漂移做一场仙人跳，敲上救护车最后一笔。可诈骗千算万算，没算到正好撞上警察冲业绩。

 

所以救护车一直傻乎乎地在给屏幕对面的诈骗打钱。而漂移则是最冤的，他只是被诈骗一通电话叫到了宾馆，剩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滚珠开始刷手机，而奥利安则仍对着屏幕。他边打字边问救护车：“你是不是从来没看过我给你发的防电信诈骗指南啊？”

 

“你发过吗？”救护车将信将疑，他点开自己的邮箱，搜索关键字，却并没看到任何奥利安给自己发的防诈消息。

 

“那可能是进垃圾邮件了。”救护车解释说。而奥利安示意他把消息记录再往上划划，他点开了一封邮件：

 

标题：关爱老年人，这份防诈骗指南请收好！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点开这种标题的邮件？”救护车说，“我还以为这就是诈骗邮件！”

 

“是吗，我觉得奥利安转发的挺适合你的啊，”小滚珠嚼着草煤口味能量棒，“看吧，你这不就光速被骗了。”

 

“我没被骗，”救护车辩解，“我和漂移是真爱。”

 

“哪门子的真爱不认识你啊？”小滚珠说：“奥利安，你还是先逮捕救护车吧，他这算嫖娼吧？”

 

奥利安摇了摇头：“根据第19章第26、27和29条来看，他们没有进行实质性行为，漂移也没有收救护车的钱，不够成嫖娼。而漂移倒是可能犯了一条，非法持有毒品，但是刚刚，检验科的报告刚刚已经发过来了，他吸的不是什么增塑剂，只是强力胶。所以，很遗憾，从性质上来说，你们两个应该都算诈骗的受害者。”

 

小滚珠遗憾地摇了摇头。救护车凶狠地瞪着他，他问：“那我们可以走了？”

 

“可以。”奥利安说：“回去把我发的指南看了，我不想下次再在工作时间看到你了，我的朋友。”

 

“那就好，”救护车说：“漂移人呢，我和他一起走吧。”

 

“隔壁房间，刚才已经醒了。”小滚珠说：“我们给他的紧急联系人打了电话，没打通。你送他回去？”

 

“嗯，顺便请他吃顿饭，道个歉。”救护车挥了挥手。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回头：“一会儿能不能把他的照片发给我？就是那张，我们刚刚一起戴着手铐在拘留室拍的。” 

 

小滚珠和奥利安面面相觑。小滚珠感慨到：“完蛋了，我们的大夫是真的魔愣了。”他转头看向奥利安：“所以头儿，这案算结了？”

 

 

3

 

救护车请漂移吃饭，他把漂移带去了粒子城风景最好的lounge，给漂移点了一桌菜。伴随着轻柔的jazz，饥肠辘辘的漂移就是一个狂吃，他嘴里塞着食物，闪着光学镜冲救护车笑，还说要带一点回去给伙伴们吃。救护车没吃多少，他更多是在问漂移觉得怎么样，想喝点什么，现在头还晕吗。窗外能看见赛博坦的银河，今晚晴空万里，城市的灯光也挡不住深空中的繁星璀璨，尽数映在了两人的光学镜上。

 

“很抱歉骗了你。”终于差不多吃饱，漂移说。

 

救护车说：“所以你知道诈骗拿你照片网恋的事……”

 

 “哦不，那都是误会，他问我能用我照片吗，我就答应了。我以为他是开玩笑，毕竟这种事谁会信呢，”漂移挠了挠脸颊，他发现自己因为狼吞虎咽，面甲上沾着能量块残渣，他说：“没想到真有人信啊！”

 

他又有点愧疚：”如果你不接受，再把我送回去蹲号子也可以，反正他们包饭，我不在意多住几天。”

 

“所以我们……”救护车紧握双拳，他颇为紧张地问：“还能继续吗？”

 

救护车心中想了很多，他想说：继续这样聊天，继续了解彼此，继续……像这样让时间停止，让他们一直相伴到火种熄灭。

 

“为什么不呢，”已经吃完饭的跑车冲着他露出微笑：“戴套300，中出600，包夜2000，充5万打8折，你想选哪种？”

 

现在，救护车现在知道为什么警察会来扫黄了。

 

 

救护车还是与漂移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第二天早上，救护车目送着漂移变形成一辆漂亮的灰白色跑车离去，直到他尾气冒出的黑烟都消失在视线中。

 

大概一周之后，救护车的通讯模块收到了来自奥利安·派克斯的讯息，他点开消息框，是奥利安把漂移的拘留照发给了他。但不是上次他俩一起拍的那张。救护车问奥利安·派克斯怎么回事，派克斯告诉他说：就在那之后三天，漂移因为卖淫被捕了。救护车呆呆的看着那张照片出神。点了下保存，还是将照片下载到了本地。

 

4

 

帕拉克萨斯之战后，汽车人的军医又走上了前线。

 

但此时的前线洋溢着死亡的平静，只有机械秃鹰偶尔掠过低空，寻找锈蚀的有机金属，或者是零星的能量块残渣。

 

战况之惨烈，忍无可忍的双方最终都拿出了轨道炮对轰。救护车与同僚分头搜寻幸存者，然而不论是活着的汽车人，还是活着的霸天虎，他们一个都没见着。

 

救护车在从遇难者的遗体上拆零件时，强迫自己忘记那一个又一个­同僚的名字。前线仅有汽车人的医疗队活动的痕迹，霸天虎很少回收遗体。一方面是威震天不在乎，另一方面是霸天虎不缺这些用过的废旧齿轮和轴承，霸天虎靠征战和掠夺其他星球获取资源，而留给汽车人的只有这由战乱贫瘠而枯萎的赛博坦。

 

就在大夫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准备就此收工回汽车人基地时。他的火种探测仪微妙地颤动了一下，大夫以为是读数错误，随即又在有反应的地方重新扫描了一遍，更强的信号回应了他。

 

救护车马上扔下了探测仪，徒手挖了起来，他不是工程单位，因此从倾倒的石块和钢铁中挖出那个TF花了他不少力气，大夫边挖，一边祈求那下面会是一个幸存的汽车人，但如果是霸天虎？救护车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然而救护车首先看到的是埋在碎石之下的机体胸口的霸天虎标志，但更让大夫全身都紧张起来的是，他认识这个霸天虎。

 

他挖出了漂移。尽管漂移的机体进行了很多改造，但是标志的头雕部分几乎没变。偶尔，救护车会在夜里翻看相册，回忆那战前的时光，包括奥利安发给自己的，漂移那张有些滑稽的入狱照 。

 

救护车总感觉命运对他开了很大一个玩笑，他一度以为漂移已经死了。像他这样的一个在战前就无依无靠的小家伙，或许早在哪一场屠杀中被碾碎了。

 

救护车有后悔过……他曾想过一些，比如回到他们相遇的那天，他或许会带漂移走，或许会找奥利安保释漂移，但是他清醒地知道，这份后悔或者同情在这样一个乱世里只会给他自己招来麻烦。

 

就现在来看，或许真正没有心软的是漂移。救护车根据他的机体配件类型判断，漂移是一名霸天虎干部。

 

救护车一瞬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或许，成为霸天虎总比成为战场上的炮灰要好。然而大夫很快驱散了这种侥幸，他明白成为一个霸天虎干部约等于斩首了多少汽车人：威震天不养闲人，随着战事吃紧，威震天愈发偏爱那些残忍暴虐的战士。

 

漂移仍然处于下线锁定的状态，他的能量水平极低，机体无法对外界的任何刺激做出反应，几乎与一堆废铁无异。如果救护车没发现他，以他现在的状态，或许也撑不过夜晚的严寒。救护车解锁了他配枪的保险，他的枪管发出充能的轰鸣声，他的食指扣在扳机上。

 

忽然，漂移的发声器传出一阵痛苦的低鸣，本能似地，他无力的手抓住了最近的救护车的腿。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自己像这样抱着漂移的时候，那时候他吸强力胶吸多了，也是像现在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怀里。年轻的跑车问他：你是个医生吧？

 

你是个医生吧？

 

救护车握着枪的手垂了下来。

 

“我在想什么啊，”救护车对自己说：“我可是个医生啊。”

 

 

救护车还是救了漂移，他将漂移拖到了附近的壕沟，给他输了应急能量液，检查到零件缺失或者受损，他犹豫了一下，迅速给他换上了自己刚刚从汽车人士兵尸体上拆下来的零件。救护车几乎是就地给漂移做了一场重造手术。没过多久，霸天虎就恢复了意识，他看了下背着自己整理零件的救护车。

 

死锁的脾气古怪，又嗑药上瘾，就连霸天虎里也没几个人愿意和他说话。而现在毫无防备的汽车人大夫正背对着自己，对死锁的苏醒无知无觉，现在，他只需要将臂炮充能，对准大夫的后背……

 

然而那只是想象，死锁发现，尽管大夫给自己补充了能量，他的能量水平仍然在警戒线附近，他的机体仍然有许多组件无法启动。听到动静的救护车转过身，他的手里端着两杯电子可可液，想必刚刚是在忙活这个。他递给了自己一杯，死锁也只好接过。

 

“嗨，”救护车说：“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死锁说：“花钱睡我的人里，最像伪君子的那个。”

 

救护车叹气：“漂移你……”

 

“死锁，”霸天虎说：“这是我的新名字。”他抬起臂炮对准汽车人军医：“你为什么救我？你是瞎了还是老得看不清我眼前的标志了？”

 

救护车没理会他话中的讽刺，他反问：“你怎么加入霸天虎了？”

 

死锁说：“威震天招募我，我认同他的理念，于是我加入了霸天虎。”

 

“你也可以加入汽车人啊，我们很缺战斗单位。你何必加入霸天虎呢？”

 

救护车所言不虚，他是首席医师，他上前线收伤员，收尸体，清洗零件，他不用读报告都比通天晓更清楚，每天的战斗损耗中的士兵数量比军粮的消耗更惊人。

 

“我在战前申请过汽车人，但我有犯罪记录，材料交上去，连初审都没过。” 

 

救护车忽然回魂至两百万年前的某个晚上，自己报警叫奥利安抓漂移的晚上……他芯里开始假设，他开始恐惧，难道是自己逼迫这个可怜的年轻人至此的……

 

“不，不是你，”死锁一挥手打断了他的幻想：“在你之前，在你之后，都有人报警把我抓起来过。抢劫，贩毒，斗殴，杀人，每一项都远比骗你要罪孽深重。我早就没有其他路了。”

 

救护车尴尬地又说了一遍：“你现在加入汽车人还来得及，我会向擎天柱引荐你……”

 

“真虚伪。”死锁说：“你以为我会悔改？就会这样屁颠地跟着你回去？大夫，已经太晚了，你会为你今天的慈悲付出代价的，我一回去，只会再为你制造几百具尸体。”

 

死锁咧开嘴角，扯出一个阴险的笑：“哦……或许你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怎么样？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能量水平，或许是你也能打赢我？”

 

“那就全无意义了。”救护车说：“如果我想杀你，早就动手了。”

 

救护车经常质问生命的本质是什么，他是一个医疗单位，救一个TF需要花上大夫数十数百小时的治疗，而重新杀死他只需要融合炮充能那么短的时间。很多时候，他觉得赛博坦人简直是宇宙间所有生命中最奇葩的，他们不繁殖，不创造，不享受，所有人都在无尽的痛苦中，掠夺彼此，毁灭文明。他修好了不少士兵，最终只是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再死一遍。

 

他只好默默地和死锁坐一起喝电子可可液，白色水汽让两个人的光学镜都蒙了层雾。救护车想起自己在地球时听说过的希绪弗斯的故事。

 

“下次不要再救我了。” 离去的时候，死锁把杯子整理好，他对救护车说：“我不值得。”

 

 

后来，汽车人最靠近前线的医疗站门口收到了一篮浅蓝色的电子花，上面插着一张卡片：至首席医师。

 

救护车在所有人诧异和怀疑的目光中将花篮抱回了办公室，现在赛博坦焦土一片，哪里能看见花？这种植物花期短，难以种植，现在只有在野外可能还有零星的一些。救护车取出一个酒精喷壶剪成花瓶，注入营养液和低度能量剂，小心地将花束取出来。然而，在花篮的最底下，有一个用硅土捏成的雕塑。

 

救护车看了一眼，那是他年轻时的模样，改造前的机甲比现在小上一圈，制作者的手艺看得出来挺差，修改和填补的痕迹到处都是。但看得出制作者画了相当大的功夫做这个小人，却做得不怎么地，救护车叹口气，给出了一个最有他风格的评价：

 

“蠢货。”

 

5

 

飞船的舷窗上放着一个粗糙的救护车粘土人，和另一个雕刻工艺明显精细许多的漂移模型。

 

从岩石星球回来，他们就提前过上了蜜月生活，寻光号薄薄的金属板墙壁难以阻断他们的爱意。他们几乎是从早做到晚，就连中场休息也要黏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补充能量。这种黏腻的生活总是以一通来自医疗室的紧急电话打断，但就连救护车起身整理挡板时，漂移还不放过地按着他头雕接吻。

 

然而当救护车离开，漂移又是孤身一人坐在情欲未退的房间里时，他又会想以前的事。

 

他偶尔会回想起自己还在破碎大街上的日子，每一天都漫长得不可思议，而现在他同救护车在一起，却感到每一天的时间都短暂地不够用。

 

漂移曾想救护车坦白，自己的一生几乎都是在寻找认同。然而，他却发现，不论是霸天虎，汽车人，还是光谱教，几乎谁离开了他都照常运转。然后救护车对他说：回来吧，不是以汽车人的身份，是以朋友的身份。那时候他才发现，救护车比他更需要自己。

 

救护车不再像从前那样强烈地抨击他的信仰了。反之，他会在听完后冷静地同漂移讨论：

 

“你认为光谱教中，你所谓的‘和谐的振动’是由什么构成的？”

 

“是因果，”漂移答：“是在你出现之前形成的因，塑造了现在的结果，而如果你用你自身的能量回报了因，那就会减少宇宙中的熵增……所观测到的结果也就是和谐。”

 

“其实，我在上了这条船之后出现了不少观念上的转变，”救护车说：“譬如亲眼看见，只要一个人扣下扳机，就能造成一整个宇宙的消失。这些从科学的计算上都是合理的，但是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选择？”

 

救护车继续说：“如果你说的那些是对的。我想证明，世界上有比宇宙定律更为决定性的元素。”

 

 

漂移拨通了救护车的私人内线，救护车立刻接听了，然而他并没有回答漂移。

 

“阿救，听得见吗？”漂移问到。

 

漂移听见背景中传来的是通天晓的声音，他正和救护车讨论关于寻光号上紧急事务分配的问题，以及一些……涉及威震天的话题。救护车听完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阿救……”

 

漂移已经明白救护车的意思了。

 

（补充）

 

他听见救护车在音频的另一头，轻轻地笑了。

 

漂移那时候才意识到，救护车需要自己，他需要像自己这样渴求着医生的患者。

 

 

6

 

补天士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漂移了，没想到再见已是救护车的葬礼。

 

漂移冷静地主持了仪式，他宣布将捐赠救护车的遗体，通过救护车的遗产在全赛博坦捐赠了十万台火种起搏器，漂移捐建了一所新的医学院，命名为纪念救护车学院，旨在研究衰老症早期干预与治疗。

 

宾客全都离开了，只剩下补天士和漂移二人坐在救护车的墓前聊天。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和救护车的第一次相遇？”

 

“你没告诉过我，但是小滚珠说过，”补天士说：“小滚珠经常提起，说救护车是嫖娼认识你的。还说了你和救护车一起被奥利安铐回警局的经过。”

 

“我猜那时候救护车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漂移说。

 

“可不，可以说是雷霆震怒。”补天士说，“真可惜你没看到。”

 

漂移摇了摇头：“我一生中想死的时间总是比想活着的多，那段时间，基本上是我的人生最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也是我最想死的时候。”

 

“我甚至去过让渡诊所，然而他们评定我的损耗已经是E级，建议直接报废处理，就把我赶走了……你看，连收尸的都不要我。”

 

他说：“然而救护车这个白痴总是想救我，每次，当我想要借着什么做个了断时，救护车就会出现，他就会找上我……然后做一些只是自我感动的事跑来拯救我。”

 

“救护车是这样的。”补天士只好评价：“医疗单位或多或少都有些白骑士情愫，算是本能了。”

 

“是啊。”漂移说：“但他没有一次帮人帮到底啊。战前是，内战时也是，现在，他又把我扔下就走了。”

 

补天士没接话。他看着漂移整理救护车墓碑前的火种仓能量液，那几乎被小山一般的水晶瓶和花束堆满。救护车的人缘很好，毕竟，几乎所有活着的汽车人都曾是他的患者。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补天士问。

 

“我把所有的财产都捐了，我和救护车的房子也是。”

 

“全捐了？”补天士惊讶地说。“那你以后怎么过？”

 

“一切无所谓了。”漂移说：“或许我会重新回光明之环的修道院去。”

 

漂移摸着救护车雕像下的铭文说：

 

“或许，那里能离他更近一些。”

 

 

完

 

 

*警察会来是因为漂移上了酒店黑名单。

*救护车的体术师承奥利安，诈骗没获得的情报是：他的啤酒小烧烤是和奥利安一起烧的。

 

 

算是前文《威震天五次想杀了奥利安一次没有》的另一视角，战损和车车们失散的柱遇到了原来的D16，有点heart痛痛的感觉……好好笑，老威那边就是沙雕聚一窝，柱这边就比较苦……到哪说理去？😂有战损的柱，想看D16对未来自己的无能狂怒。

“艾丽塔……爵士……”擎天柱轻喘着，右臂上的能量管线断裂，蓝色的能量液不断流出，擎天柱粗略的处理一下，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挪动。

通讯连不上，内置系统也损坏了……等等好像还有一个可以联系的系统，擎天柱定神一看，是自己最熟悉又最不想联系的家伙。

威震天……

准确来说，应该是D16，几万年过去了，他每次都把D16的通讯名单放在首位，甚至忘了去修改权限。

或许是自己忘了，或许是自己不想……

太累了……擎天柱倒在地上，内置系统呼呼运作，他的眼前的视线开始失真，领导模块为了保护拥有者，即将让他强制下线进行修复……

有领导模块，他或许还有一条命，擎天柱苦笑，只是希望自己醒来时别成为了敌方俘虏……

“……嘿……怎么……伤口……”

“你在……什么……”

————

接收器传来“滋滋”的杂乱电音，擎天柱的伤口的疼痛因为机体的麻木迟钝了许多，他的脑模块嗡嗡作响，费力让程序上线，视线里出现的那个家伙，是擎天柱一辈子都铭记于芯的人。

是一辈子的敌人，是霸天虎的君王，是破坏赛博坦和平的罪魁祸首……也是，擎天柱或者说奥利安·派克斯最惦念的人。

只是对方不知道罢了。

“威震天……！”擎天柱咬牙切齿道，条件反射般挣开威震天的触碰，“嗖”的一声爬起来坐着怒视着他“你在打什么主意！”

这一吼给赛博坦小伙吓的立正了。

“奥……奥利安？”威震天表情震惊且带着不解，“你脑模块被砸坏了，还是你回归火种源见到了震天尊……虽然我也很想见见他……不是，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擎天柱狐疑地打量他怀疑这又是一个霸天虎的阴谋，威震天看着他“不开窍”，气急败坏跳起来给他脑袋一个脑崩“你个笨蛋！我是D16，你就是找个能量块的功夫，怎么就像被B127传染了一样！哦，普神啊，你去拉伸换零件了，怎么这么高？”D16伸手比了比，发现挚友比之前高了两部，整个机体看起来蓝莹莹的发着光，比御天敌看着还威武。

的确是D，擎天柱揉了揉头盔上那不轻不重的教训，暗暗叹气，只有D会在气急败坏又无奈的情况下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如果真是威震天，他现在应该早就去见普神了。

威震天，不，D16，擎天柱默然，芯里苦笑，如果这是普神开的又一个玩笑，那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昏迷之前，擎天柱还想着把霸天虎首领的胸甲劈成碎片，昏迷之后，过去的威震天，也就是D16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真是荒谬又怪诞。

“这是哪啊……”擎天柱试探着，随时准备激活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D16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解释“U球的流水线，你真的摔的不清！你忘了！我们要去找十三天元的路上，你自告奋勇去探路好半天没回来，我只好来找你了。”D16上下自己观察自己的好友“你遇到什么了，看起来……焕然一新。”

“D……”擎天柱咽了咽电解质，严肃的解释“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害怕。”

“……”D16深深置换一口气，蹲下身和他对视“我和你经历这么多，我不会害怕，让我看看你这位赛博坦点子王又有什么小金点子。”

“其实……”擎天柱觉得很离谱，但还是实话实说“我是从未来来的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D16沉默片刻，点点头，转身，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又转回来。

“我告诉你，奥利安……”D16一本正经“其实我是震天尊转世，把你的50个能量块交给我，我可以让你去哨兵塔参观，御天敌都会给你让位。”

“……”没救了，擎天柱默默祷告，也不知道说的是原来那个自己，还是被自己逼疯的D16。

毁灭吧，真的。

……

多亏擎天柱多年来的演说历练，花了三个小赛时的循环，D16，终于……反正应该算信了他没有被撞傻了，的确来自未来。

虽然那个眼神像看红蜘蛛谋权篡位一样的眼神。

擎天柱没想到自己还能有霸天虎第一副官的待遇，也不知道是赞美还是贬低。

“所以……你未来有了变形齿轮？”D16兴奋的摸了摸他胸口发烫冒蓝光的变形齿轮，赞叹道“真是绝妙，我也有吗？”

“啊，当然。”擎天柱轻轻点头“你的变形齿轮更加威武，变形状态也是，是一辆坦克。”

“太酷了！”D16挥拳欢呼“是我最喜欢的军用装备，是在哪找到的？”

“在……”在我们将要去的山洞里，逝去的十三天元身上的齿轮，你后来还拿走了御天敌窃取的那个震天尊的齿轮。

“我们即将要去的那个山洞里，十三天元亲自献给我们的。”擎天柱努力摆出一副高兴的模样，勾着嘴角“你的还是震天尊亲自给予的。”

“普神啊……”D16深深置换气体，机体都因激动而发烫“我还见到了震天尊！这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好的事，谢了兄弟！”D16激动的怒吼，一巴掌拍在擎天柱右臂上的伤口，伤口还未完全修复，擎天柱受痛，一时没了支撑，摔在了地上。

“奥利安！”D16吓了一跳，急忙扶他其他，擎天柱咬牙坚持，D16给他重新包扎伤口检查。

“这是谁做的……”D16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手上的动作不免轻柔许多“未来的我难道这么废物吗？这么重的伤都护不住！”

因为这是你亲手撕的……

擎天柱握拳，管线撕裂，肩部零件破碎，他还记得威震天狠戾凶狠的模样，和眼前这个关心他，挂念他的D16判若两人。

但他们其实就是一模一样的人啊，他们的胸口燃烧的火种是一模一样的。

可擎天柱却清晰的明白，他的D再也回不来了。

“疼不疼？”D16无奈地叹气“你之前每次一磕到哪个地方都会大喊大叫的，活像演剧本的，不然我也不会帮你那么多次，你个笨蛋。”

擎天柱安慰的话语被卡在发声器里，看着一旁D16认真而担忧的金色光镜，清洗液突然翻涌着，领袖努力让它们都退回去。

如果……如果他们没去参加比赛，没被御天敌丢下地下十五层，也不会发现十三天元死去的真相，D也不会被仇恨侵染……也不会离开他。

是不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循规蹈矩，他们是不是不会变成这样？

这个念头每次稍稍翻开一点，擎天柱又会将它完全压制下去，如果他们会被蒙在谎言里，不知所措，一直被剥削到死去，擎天柱想到铁堡里的每一个和他一起互相帮助的汽车人朋友和那些重获变形齿轮的居民们，他的火种会再次燃起希望的光芒。

每个人，每个变形金刚，赛博坦的居民，普莱姆斯的子孙，都有获得自由选择的权利，自由选择生活的权利，而不是天生就是为上位者的享乐而被压榨。

自由平等归众生，理应如此。

至于D……这是属于他们彼此的选择，也是擎天柱自己的选择，不管领导模块选不选择他，他都会努力去解决他和D16之间的矛盾。

即使现在矛盾越发尖锐而危险……

“……不疼的。”擎天柱艰难地笑了笑，拍了拍D16的肩膀宽慰，很久没这么做，都有些不适应“只是一次意外。”

“不敢相信！”D16嚷着“未来的我真是个蠢的，居然放任你陷入危险，看来我还是不够强！”

“倒也不是这个原因……”擎天柱扶额，你要是再强点，我现在就得死在这里了。

“啧……”D16小心避开他的伤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让我遇到这家伙，看我不把他打的流水线都认不得！”

那你可能得自缢……擎天柱清咳几声没有说话。

“未来的我……是什么样子的？”D16金色的光镜泛着光“拿到变形齿轮后有没有变强，有没有长高，像你这么高就行，有没有和御天敌领袖或者震天尊一样威武？哦，刚刚你是不是说了一句震天尊……”

没有，我说的是你，威震天。

“嗯，比我高，还比我看着威风”擎天柱看着D16少有的露出兴奋的模样，微笑着诉说，除去一些后来发生的战乱，擎天柱尽量维持一个完美的世界展现给D。

明知道D终究会走向那条不归路，但不管怎么说擎天柱知道这是D16成为威震天的必经之路。

几万年的战争岂是一次微弱的变化和谎言就能改变的吗？

擎天柱将这次奇遇当成一次普神的仁慈，他放松地躺在一旁的石堆上，给D16讲诉着未来的种种变化。

“我们找到了十三天元，钛师父为了表示我们的决心和意念，给了我们变形齿轮……”从死去的天元身上抠下来的。

“你后来变成了坦克，还找到了当初十三天元的至高守卫。”擎天柱蓝色的光镜温和而怀念“你和他们的首领打了一架，成了他们的新首领。”所谓打架，指把红蜘蛛发声器掐成尖细的模样……

“哇哦，太酷了！”D16蹦起来，兴奋的给了奥利安一拳“我居然还有一支军队，后来呢？”

“后来……”后来太多太多了，擎天柱叹气，你杀了御天敌，甚至杀了我……但我有领导模块没有死成，再后来就是我们联合赶走五面怪，最后就是内战的持续，一直到……

现在……

“后来，我们一起赶走了五面怪……维护了赛博坦的……和平。”这个词太过遥远和滚烫，擎天柱念出来都有些含糊不清。

“那……御天敌领袖呢？”D16担忧的询问，擎天柱愣了愣，皱眉园这个谎言。

“他……在和五面怪的战争中……不幸遇难，抱歉……”擎天柱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给D16塑造一个他心中的御天敌。

虽然那家伙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毕竟威震天真正意义上做到了挫骨扬灰。

“……”D16沉默片刻，蹲下来敲了敲，擎天柱的头盔。

清脆的三声“铛铛铛”的声音，让擎天柱恍如隔世，这是他俩之前约定的小小暗号，代表有事商量的暗语。

“你要知道奥利安。”D16有些好笑，但语气努力装作凶狠“你撒谎可不敢看我的眼睛，傻子。”

擎天柱有些心虚，往后躲了躲，出于对老对手警惕的本能，但D16不是威震天，或者说还没有威震天的暴戾和杀戮，他对这个笨蛋永远都是无奈但喜爱。

哪怕他比自己高了这么多。

“你休息一下吧。”D16看出他的缄默不言，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在这里守着的。”

擎天柱张了张嘴，仔仔细细打量这个自己已经失去太久的好友，那点小小的在火种里盘旋的悸动，在此刻死灰复燃。

但只是暂时的一刻，也足够灼烧他的火种。

“好……”擎天柱本就流失太多能量液，现一放松变得昏昏欲睡，领导模块也催促他进入强制休眠。

过了一小个循环，D16以为他陷入深度充电模式，内芯慢慢勾勒奥利安给自己讲述的那个未来，芯里憧憬又盼望。

看来奥利安一直都待在自己身边，才能对这些事了如指掌，D16美滋滋的想着，就听到擎天柱噫语：

“D……你是不是……一直厌恶我的擅作主张……”

D16不傻他知道奥利安每次讨论自己都有些含糊其辞，只当两人是吵了架，所以奥利安才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他有些好笑，摸了摸擎天柱的头盔，真挚而诚恳：

“你的脑模块也被打傻了吗？我要是真的不喜欢，还能陪着你一起闯祸，还能让你次次再犯？”D16想大笑，但为了擎天柱休息，他在他的面甲挥了挥拳。

“我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奥利安。”D16笑了笑“从前是，未来也是。”

擎天柱像是听到他的话语，眉头舒展，不再动弹，D16见他安静，熟悉的从他胸口的小空间摸出一颗能量块。

还是那么喜欢在胸口藏东西，他翻了个白眼。

……

擎天柱这么久第一次做了个好梦，上线的瞬间就听到B127的欢呼“他醒了！救护车！救护车！大哥醒了，我给你说，我是在上次我们去的那个山洞，对对对，就是那个全是尖牙的山洞……”

“还好吗？擎天柱”救护车严肃地盯着他“你都下线快三天了，如果我们发现晚点，你就被霸天虎带走了，艾丽塔和爵士都快急的原地按表走了。”

“……多谢，救护车。”擎天柱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面甲“给艾丽塔通报一声吧，让她担心了。”

“……你好好休息。”救护车无奈地叹气，尔后又恶狠狠叮嘱“不准乱跑，你要是跑我就用扳手把你的腿部零件卸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擎天柱乖巧的点头，等救护车走了，才检查自己身上有什么痕迹。

估计只是个梦，他坐在床上出神，轻笑一声，发现胸口空间里储存的能量块只剩一块了。

可能……丢了……擎天柱自己也记不清了，一切如梦如幻，分不清真假。

……

威震天发现自己的记忆多出了一小块奇怪的区域。

他居然看到未来的擎天柱和自己诉说未来的“美好”，美好的像是梦。

他不自觉笑出声，发表演讲的红蜘蛛以为他在冷笑，有种被嘲讽的错觉，气的声音变得更尖了。

“你笑什么！”红蜘蛛尖叫。

“……我想到高兴的事。”威震天红色的光镜斜睨他，语气和煦“你继续，说不好，我就把你的机翼拆下来。”

被红蜘蛛尖利的声音摧残的情报官和科学家迸发出几声嘲笑。

又是虎子内部相亲相爱的一天。

看完电影第三篇，功德圆满了，阿门。

本文为译作，感谢作者Letstrysome_writing的慷慨授权。 推荐观赏原作，我的表达仅为作者的万分之一，喜欢的话别忘记移步原作给作者留下KUDOS和评论!

原址：红白/58157512

作者:Letstrysome_writing

我的Beta为此进行了无私的付出，没有她的努力我会像飞过山一样死(笑) 

请享受即将到来的充满混乱和误解的恋爱轻喜剧之旅!

Summary：

随着战争的结束，擎天柱决心让汽车人与霸天虎之间握手言和。他认为送威震天一件礼物将会是一个完美的暗示，至少可以表明他愿意与他的老对手和解。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威震天的脑子里，他送出的礼物只是让他确定了一件简单的事情。

如果擎天柱想要被联结。为什么威震天要说不呢?

Chapter 1: 我刚刚做了什么?

战争的余烬是一种长久而痛苦的脉动，时刻提醒着那些远在他们任何一个铸造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人犯下的罪行。腐败的议会曾令他们所有人遍体鳞伤。无论种姓如何，每一个参与战争的金刚在战争开始前都已经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折磨。威震天和他的同类是低种姓，被当作炉渣对待，像牲畜一样一文不值的死去。奥利安和他的同侪都是中等种姓工人，他们既未受爱戴，又不被憎恨，但却受到社会规范和堆积如山的官僚主义的约束，这些繁文缛节之复杂，甚至会让通天晓畏缩。每一代人的累积起来的愤怒就像是无数火星，每一颗都让他们的火花熊熊燃烧的更明亮。

时代的冲突早已过去，每个厌倦了毫无意义屠杀的金刚都已经深深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也许一开始的疯狂背后自有其深意，但曾经的记录已经在漫长的时间摧残下变得支离破碎，除了那些仍然坚于此道的记述者之外，最初目的已经鲜为人知。他们疲于应付变得越来越愚蠢和浪费的战争。整个局势的走向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无论处于在哪一侧阵营，几乎每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

和平的曙光已然到来。如果汽车人和霸天虎双方的意见不能就此达成统一，金刚们就会开始背离他们一直以来的坚持，而战争就会变成一场永无止境的角斗比赛。因此，双方都试图摆正岌岌可危的平衡，当两方阵营尚且维持稳定的情况下，必须有人迈出第一步。

无论是汽车人还是霸天虎，最初都不热衷于尝试弥补亘横于彼此之间，经由他们已经被玷污的理想而造成手足相残的血腥天堑。然而，随着塞伯坦再次万众一心，它的人民纷纷回归了母星的怀抱，和平的呼声不可避免。随着越来越多新的小火种从火种源之井诞生，汽车人和霸天虎双方都为巩固他们之间的和平协议作出了最大的努力。

一开始是视频连线上的紧张争吵，后来变成了线下面对面的会议，双方都紧紧握着武器，就像抓住了他们的生命线一样。随着城市的逐渐重建，两派各自划地而分，这些线下的约谈就演变成了领袖们和双方代表之间不那么充满火药味的外交对话。擎天柱会对这些的会面感到一种隐秘的喜悦。这些他们不再试图置彼此于死地的时刻，提醒了擎天柱为什么他最开始会和威震天纠缠至此。在一切都还没有破碎之前，他们当时都是那样的年轻笨拙，但现在，经历一切之后，两人都已被磨砺至此。但尽管如此，威震天依旧保留了他最初的的诗人本性和政治天赋。

擎天柱不确定这是否还有可能，但他想试着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哪怕只是为了联盟的稳定。他必须小心行事，尽管如此，随之而来的后果还是超出了预料。

自然，擎天柱不想成为破坏汽车人和霸天虎之间岌岌可危和平的罪魁祸首，就因为在和平会议上对东道主表现出某些会被认为是粗鲁无礼的行为，从而浪费了先前在无数谨慎的出使和外交周旋下才得到的宝贵机会。原来的许多谈判都是在中立派的领土上举行的，他这次也无意把他们在霸天虎中积攒的好名声抛诸九霄云外。擎天柱无法冒险承担可能导致开战的风险，尤其是这次议和将会在霸天虎的首都举行。他尽力压下内心理应挥之不去的担忧，因为说到底被允许进入霸天虎的领土还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但是他还是被赋予了这种不可思议的信任，如果他愚蠢到在霸天虎的老巢挑起战争，这次行动很有可能就会让他和他的团队的葬身于此。擎天柱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就是在这次谈话的时候出现纰漏，一句不合时宜的评论，就会毁掉他们之前所做的努力。

尽管在过去的几个循环里，他和威震天进行的所有交谈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心平气和，他和威震天并非处于一个良好的关系中，至少擎天柱从上次来看是这样认为的。几千年的内战毋庸置疑会对他们的关系造成难以修复的重创，特别是当他们每一次在中立区见面，对条款和协议讨价还价时，只会让他们的之间变得每况愈下。他们不再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但也绝非彻头彻尾的敌人。为了确保他在和老对手相处一室时条件反射的僵硬不会被对方误解，他需要做些准备，这肯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对吧?

擎天柱并不甚了解军品的致礼方式，但很明显他们在战斗领域的精湛艺术是无与伦比的。而一件赞美主人无与伦比的战斗技巧的礼物应该看起来不会过于突兀，尤其是当礼物很明显只是作为一种象征，而不是作为真正的武器来使用。虽然他确实埋头深挖了一些提到军品和失落习俗的古代记录，只是为了检查并确保他渣的不会把事情搞砸。但他没有看到任何迹象表明赠予一把武器作为礼物的想法是错误的，而且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见面该带什么别的东西好了，所以在擎天柱请教了一位锻造大师之后，一把剑应运而生。

“所以......一把同时带有汽车人和霸天虎标志的仪式长剑?”铁匠翻阅了擎天柱草拟出的设计图，问道。他的设计相当简洁，虽然并未被赋予大艺术家的功能，但擎天柱希望他贯彻了自己的观点。他想要一把纤长的利刃，就像几个世纪前他在地球上看到的 武士刀那样。但由于对威震天知根知底，他的前对手会想要一些更闪耀的东西，所以擎天柱选择将一些额外的发光金属植入物装饰在他的设计中。如果铁匠能够复现这一点，由于能量液激活了其中的金属部分，刀刃在刺穿敌人后会散发出朦胧的微光。

他觉得这会很适合威震天。没有那么繁复华美，但不会缺乏实用性。他想分别将汽车人和霸天虎的标志嵌入在刀刃的两侧，在擎天柱看来，这只会给它的外表增添一笔简洁之美。但话虽如此，他也称不上什么剑术大师。比起剑，他通常宁愿选择他的斧头或者爆能枪。

“这样就好。我觉得如果它能拥有汽车人卫队喜爱的流线型设计，以及霸天虎制式武器上通常使用的闪耀色调就更进一步了。”听到这里，铁匠突然站了起来，当和领袖的视线相遇时，他的光学镜缩小了，他的表情里蕴含着某种评判的深意，让擎天柱几乎想拔腿逃跑。他的设计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那么谁是那个幸运的虎子呢?如果你带着这个去霸天虎老巢开会，他一定是个重要人物。”当擎天柱注意到铁匠的声音中带着些狡猾的暗示时，他的处理器里一片混乱。但听起来这并没有恶意，反而饶有兴致。因此，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坦率地说了出来。毕竟，赠送礼物作为外交手腕的象征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想把这个送给威震天，为了感谢他作为东道主在即将到来的和平峰会上接待我们。而且他自从和谈开始以来，一直表现的彬彬有礼。”铁匠的发声器里爆发出了一阵大笑般的嗡鸣，然后他摇了摇头雕，把蓝图收了起来。与此同时，擎天柱迷茫地看着铁匠自顾自地偷乐，仿佛刚刚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几乎能感觉到从头上浮现出的问号已经凝成了实质。

“那么，祝你好运!如果说谁能驯服霸天虎之主，那必然是你。”擎天柱完全没弄懂铁匠到底想要暗示些什么，但铁匠在慢悠悠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背，这彻底把擎天柱搞糊涂了。然而，一旦利刃完成，他就彻底忘记了刚刚发生过什么。他对即将到来的紧张任务焦头烂额，这使他没能深入思考除了它是作为送给威震天的礼物之外的其他细节。

把礼物放置在一个简单装饰过的紫色盒子里后，擎天柱和他的随行人员遂即启程前往霸天虎的首都，所有队员都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既紧张又兴奋。和谈最终取得了进展。很快，他们可能真的能够达成一个有益于所有塞博坦人，意见相同且持久的协议。就目前而言，塞伯坦上混乱的贸易系统和补给运输系统已经令人忍无可忍。两个阵营都不希望对方有机会接近自己的物资或公民。擎天柱更希望能改变这一点，哪怕只是为了将原来大约三个恒星周期的运输时间缩短到最少一个恒星周期。

没有人对他的礼物的内容投以太多的关注，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工作情况和旅途到终点的其他细节上。擎天柱甚至没费心掩藏它。他把那只又长又笨重的箱子抱在怀里，尽量不去想到离开舱门时可能存在的尴尬。甚至当他们在首都的路上行走，最终被引导到指定的会议区域时，似乎也没有任何火种对擎天柱的行李问题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关心。显然，他在此受的尊敬母庸置疑，以至于没人对此多问。

他并没有期待这个，但当威震天在正式会谈开始前来向他们致意时，擎天柱拿出准备好装着礼物的盒子，递给他的老对手，房间里变得像死了一样安静。所有火花好像都凝固住了，每一双光学镜都紧紧盯着这个场景，威震天给了擎天柱难以置信的一瞥，小心翼翼地捧起了盒子，擎天柱之前从未见过他做出过这样的表情。军阀在打开盒子的过程中猛然停顿了一下，擎天柱有一瞬间担心他做出的努力反而带来了更深的裂痕。然而，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威震天从容不迫地把剑从鞘里抽了出来，在仔细的来回翻看时光学镜闪烁着饶有兴致的光芒。

在场的霸天虎们纷纷发出了仿佛被掐住嗓子般的抽气声，擎天柱听见红蜘蛛在某个遥远的角落里喃喃地说着“真它渣的见——”，然后就被什么人捂住了嘴。威震天捻起利刃，仔细检查着每一寸剑身，好像在寻找任何微小的可能存在陷阱或者诡计的迹象，长时间的沉默令人觉得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凝固气氛的冲动变得越来越充满诱惑力。然而擎天柱觉得这不能怪他的老对手，而且这把剑的的确确是一把精美的杰作，尽管这种敬畏表现的不太寻常，但也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是一把好剑。”这就是威震天说的全部，但他的音调边缘隐隐有些颤抖......恐慌? 不，这绝无可能。

 

“我希望这是一个合适的礼物。”擎天柱顺服的补充，房间里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凝固的气氛使他急切的想要推动事情继续走上正轨。威震天以纯粹的敬畏又盯着这把剑看了一会儿，甚至尝试用它做了一系列流畅快速的挥砍动作。当剑刃划过空气时，微弱的尖啸声在房间里回荡，威震天的光学镜变得更大了。当剑的双刃上展示出嵌入在其上的汽车人和霸天虎的标志后，聚集在一起的霸天虎的欣喜若狂似乎迸射到了每一个角落。

随着这种度日如年的状态又过了一塞分，擎天柱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焦虑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快要令他崩溃的程度。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威震天一测试完剑刃后就点了点头，格外小心地拿着武器，直到他可以用一个手下递给他的磁吸剑架把它固定在身侧。而这一举动再次引起了一阵急促而难以掩饰的喘气声和喃喃声。

在威震天进一步无言地向他和他的随行人员致意时，擎天柱可以感觉无数光学镜投向了他。随着峰会的顺利进行，一直处于他火花里的紧绷状态有所缓解。一些参会的机甲对各种各样的议题侃侃而谈，而擎天柱基本上只是被允许作为听众参与一段又一段对话。这在很大程度上并不真正困扰他。自从战争结束以来，他更多的是做为一个有名无实的精神象征，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政治上的领袖。他只是在这待着，如果有必要的话，没准还会被当作某些人的幸运金劵。

在这整个任务里，唯一能引起擎天柱兴趣的是威震天的行为举止。他的老对手时不时地就会朝擎天柱的方向瞥一眼，不停摆弄着他被赠与的那把剑，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也许他只是拉不下脸来，正在跟自己内心想要表达某种形式的感谢做争斗?这几乎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想法了，也许威震天会真诚地感谢擎天柱，但是他不允许这个想法停驻的更久。他们彼此之间遍体鳞伤，他甚至不敢奢望从现在开始，到几个恒星循环之后，他能收到比一则冷淡礼貌的感谢信更多的东西。

几个塞时过去了，大部分感受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有当擎天柱时不时的观察下他的老对手，才能让和平谈判的单调有一丝起伏。假定威震天是在紧张未免有些太自大了，但一切都表明这才是对军阀行为最有可能的解释。每次发言，他表面上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每当他的光学镜一落到擎天柱身上时，原来那冷静自恃的态度就会动摇，这实在是......令人担忧。威震天从来不会如此公开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状态，至少不会在这种政治性会议上。威震天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因为这样他的核心成员就难以从表情上猜测他潜在的意图。

威震天表现的如此焦躁肯定是有原因的，但考虑到红蜘蛛被声波像老鹰一样盯着，他怀疑空袭指挥官并不是威震天坐立不安的源头。他难道以为擎天柱会刺杀他吗?这将是极其愚蠢的行为，尤其考虑到现在他们如此的深入霸天虎的地盘。但是，事出有因，擎天柱也不能责怪霸天虎之主对这种事情的警惕。毕竟，他们几千年来一直是死敌。

一部分的擎天柱想把威震天拉到一边，向这位军阀保证他无意计划任何卑鄙的阴谋，但擎天柱还是没有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且仅仅在被要求开口的时候才说话，直到峰会马上就要落幕。就在他即将完成告别致辞的时候，威震天突然以一种出乎意料地温柔抓住了他的手臂，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我接受。”只需要三个象形文字，就让聚拢在一起的霸天虎们陷入了狂热的迸发。擎天柱还没来得及理解威震天到底指的是什么，霸天虎之王就将一把小匕首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在离开之前，他显而易见的向所有人展示了握着擎天柱送给他的剑刃的姿态。

在被从会议上匆忙拉走之前，擎天柱大概只盯着匕首看了两塞分的时间。这是一件外形很简单的匕首，显然是一份未经计划的礼物。但刀柄已经被深深磨损，侧面还蚀刻着一串来自卡隆的象形文字。他看不懂，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把刀很私人，很重要。为什么要给他这个?威震天没有理由对一个单纯的外交礼物做出这样的反应。

他真芯希望他刚刚没有导致一场国际层面的事件。

在擎天柱被护送回铁堡之前，他甚至没有时间思考刚刚的情况意味着什么，他立即就发现自己脸朝下躺在充电床上，筋疲力尽。刚才有几个汽车人在回房间的路上古怪地凝视着他，但现在，他是一个人待着，他只是太累了。威震天举止怪异，而他的霸天虎更是如此。他做错什么了吗?他祈祷没有。

和平峰会总是让他精疲力竭，连话都不想说，就是因为存在这样的炉渣。先是战前的议会，现在是威震天和他的霸天虎。它永远都不会结束，不是吗?

他呻吟了一声，翻了过来，仅仅是为了仔细的看一眼威震天给他的匕首。即使是昏昏欲睡的状态下，他依然觉得这很重要。也许这只是他的老对手某种表示感谢的方式?

军品是一个有趣的金刚社群，他们拥有自己独特的文化。擎天柱只是因为在领袖模块的重铸下才勉强算的上是军品的一员。他并非为此而生，所以对他同为军品的文化知之甚少。不过，如果给予武器被视为是一种回赠的礼貌姿态，他也不会为此感到惊讶。

当擎天柱懒洋洋地躺在他的铺位上时，他有一瞬间的冲动几乎想去调查一下其他人对他送的礼物如此过激的反应背后的隐情。然而，他最终还是把这个打算丢到了一边，向格外甜美的充电渴望屈膝了。当他得到充分休息之后，他可以再考虑在峰会上发生的一切。

“霸天虎之主，卡隆的威震天刚刚在这个循环宣称——”擎天柱舱内的全息屏把他昏昏沉沉地从深眠中惊醒。他呻吟着坐了起来，刷新了几次光学镜，映入其中的屏幕上播放的内容，让他不禁立刻绷直了身体。

“这个缔结请求在和平峰会上提出，由一把利刃得以完整，经由关心和爱从而锻造成型。我看不到任何拒绝这种直达芯底的激情的需要，事实上，我被这种显然经过深思熟虑的表达深深打动了，” 擎天柱恍惚的觉得，如果可能的话，他的下颌已经摔在了地板上，与此同时，他不断地重置他的音频接收器，徒劳地试图处理面前播放的内容。

 

威震天，他原来的死敌，正在电视上的实时直播......宣称那是——

“擎天柱!看在普神的份上你到底在想什么?”当他打开自己和医生之间的通讯链路时，救护车充满抓狂和疑惑的尖叫在擎天柱的音频系统里回荡。有数百条，不，上千条未读信息，全部来自于他的核心成员，而从媒体到老同事等其他渠道发来的消息更是数不胜数。每个人和他们的涡轮狐狸都试图疯狂的联系上他，然而当擎天柱翻阅全息屏时，他慢慢的开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向那个炉渣制造者混蛋本人请求缔结?!你难道失心疯了吗!?”当他看着威震天兴致勃勃地展示出擎天柱不到一个循环之前送给他的那把剑，擎天柱像是被一辆失控的装甲运输车狠狠的击中了。当他把武器展示给镜头时，他看起来得意洋洋，炫耀着他的战利品，而这让擎天柱越来越恐慌。

他它渣的死定了。

 【公钟】标记   @Yoi泡 

【公钟】执行官休假闲人勿扰    @癫晃 

【公钟】公之于众    @风山 

【公钟】金屋藏骄    @阿狸鱼鱼 

【公钟】抽卡时不要口嗨    @Swan 

[公钟]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包养关系   @断雪 

【公钟】假如先生出门忘记带神之眼  @莫忧糖 

【公钟】千岩军！1有人在被一条龙服务！  @为数不多 

「公钟」不是，谁在上？？    @木村 

(公钟)家人们谁懂啊，被璃月渣男骗得苦差子都没了    @北河 

【公钟/补档】被公子关起来的时候钟离在干什么  @西门向东的bug  

【公钟】明珠暗投    @火水 

【公钟】关于衣服   @速食烏冬麵 

【公钟】独占欲   @行舟 

【公钟】帝君到底遇没遇刺   @好困啊妈爷 

【公钟】可是这个尾巴看起来真的很好rua (上)   @懒惰怪 

军部强制婚配（abo )   @琥楼 

【公钟】为啥一定要在夜里超人啊你们第二天不用工作吗  @为数不多  

【公钟】沉没成本效应   @阿狸鱼鱼 

【公钟】闪婚后发现老婆是岩王帝君   @廿一日 

[公钟］偷心计画   @小黑羽FF 

【公钟/双性转】璃月女帝她不懂爱！    @潮涌 

公钟｜识路。   @宛辞 

【公钟】追人到半发现对方是武林盟主   @无医

 【公钟】以眼还眼  @💤 

【公钟】夜奔   @火水 

【公钟】良人   @火水 

【公钟】戏文说   @火水 

【公钟】岩神大人的痛觉悖论   @熔岩史莱姆🍫 

【论坛体】摩拉克斯这个boss也太难了吧！   @大不列颠皇家干饭委员会 

【公钟/论坛体】公子为什么不去当男模？🤔   @rest 

【公钟】我要攻略他！   @月见月第二十六 

【公钟/论坛体】我说对啊，我们愚人众马上就要完蛋了🤗  @rest  

遇到心软神明就带他回家吧（上）  @鱼泽一 

【公钟】隐于浮世之隅  @二十四個亞瑟 

公钟｜明霄。  @宛辞 

【公钟】岩王爷出闺成大礼  @饭团子🍙 

【公钟】龙都喜欢用摩拉当被子  @符誓不吃包 

【公钟ABO】茶与酒  @三千飘叶 

【公钟/授翻】达达鸭的千层套路  @没想好名字的汉化组 

原来没有生殖隔离的么？！  @神秘的瓶子 

（公钟）达达鸭竟然还有两副面孔   @余淮三岁 

【公钟】吃饱了打厨子这合理吗  @余淮三岁 

【公钟】若你不语  @❓ 

【公钟】红线  @长安心悦然 

【公钟】一起委托事故   @蛋仔排骨锅 

【山有穹音】衡觉失调   @蛋仔排骨锅 

【公钟】丈量身高的方式   @晓看天色 

【岩华千景】双明珠   @饭团子🍙 

【公钟/ abo】我有家室且夫人柔弱不能自理   @蛋仔排骨锅 

【公钟】反派今夜不还家   @一只贝果 

【公钟】白日焰火（完结）   @。 

【海映岩月|公钟】恭喜达达利亚喜添冤宝！        @吃虎岩不歪糖水铺 

【公钟】美貌害人事件       @苏稚宴 

【公钟】顶级掠夺      @一只贝果 

【原神】亵渎——公钟篇（上）      @缘余渊 

【公钟】男朋友被逮捕了，探监一下      @吃虎岩不歪糖水铺 

【公钟】天要下雨，爹要嫁人      @闲人游惰 

【天鲸衔枝】【文】神明的特殊时期？      @公钟only同人主页 

【海映岩月】反暗恋事故     @西文炔 

【天鲸折桂】执行官的神秘女友      @西文炔

【公钟】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帝君大人        @白日事故 

【公钟】禁止欺负小孩     @闲人游惰 

【公钟】情夫     @闲人游惰 

【公钟】帝君怀孕了……哦帝君怀孕———等等？你说谁？？！！！（1）         @黑桃Z 

【公钟】摩拉克斯，你体内为何会有深渊的力量        @一个昵称 

【公钟/论坛体】讲真，公子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一发完）       @西三习 

【公钟】请某位神明不要乱赐福啊！！！       @沁橙绝赞咕咕咕中 

【公钟】我的beta帝君     @一只贝果 

「公钟」妈，他真是美人    @迟早会按公钟头 

公钟神之眼的位置     @糖醋天涯 

【公钟】琉璃与霓裳      @浮云卧 

【公钟】断更怎么了反正我又死不扌     @无医 

【公钟】我好不容易看一次直播，你却让我输得那么彻底       @数温弥 

 【公钟】商业联姻不包售后      @气泡小鲸 

见过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美女吗？(上)     @那朵满天蓝 

【公钟】开窍就在一瞬间     @浮云卧 

【公钟】这位朋友，请允许公子向你介绍璃姬      @西门向东的bug 

【公钟】鸭头，家政课好玩吗     @西门向东的bug 

【公钟/论坛体】公子直播玩那个宫斗游戏了！     @西门向东的bug  

【公钟】怀中抱“妹”，伤害翻倍！    @特别虚构 

【公钟】帝君觉得不太妙（1—5）    @伊九九九 

【公钟】美色误人     @老地下党了 

[公钟]流水的钱包，铁打的爱情     @断雪 

/泰坦尼克号AU，HE

/一发完，1.6w

/潘多拉有私设

summary：十年前，少年怪盗登上了号称永不沉没的巨轮。十年后，青年侦探回到大西洋的中心，帮助寻找失踪的海洋之心。




  

-




呲呲。老式录音机发出刺耳的噪音。

“……潘多拉有……”

呲呲。

“……三个秘密……”










-





卡柏菲亚号上人声嘈杂。幸存者们披着毛毯挤在甲板上，分享热水和面包。

没人愿意相信——潘多拉号已经在几小时前彻底沉没。

这些大难不死的幸运儿被发现时大多坐在救生艇上，也有极少数的例外，比如——




“Can I take your name please, sir?”

船员手握纸笔，打量面前的少年。

这少年长着一张俊秀的亚洲面孔。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语言不通，始终沉默地坐在角落。

很可怜。可也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大多数，已经永沉海底的人。

“Sir,”船员同情地放慢语速，“Can I take your name please?”

仍是没有答复。

他手上是正在登记的幸存者名单。这名单明日就将见报，早间新闻将震惊世界。

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谁会相信呢？那可是潘多拉号，一艘号称永不沉没的巨轮。

历史会在这留下一笔。在此后数年，甚至数十年里，这都将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或许会有不少故事据此衍生出来，凄美的爱情戏，绝望的灾难片，或是什么别的……

——谁知道呢？

船员耐心告罄，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毕竟，真正的故事早已埋葬在一万三千英尺下的海底，永无人知晓了。

“……Kudo.”


船员一怔，讶异地回头。

少年大概太久没说话了，嗓音沙哑得厉害。船员重新拿起笔：“Would you mind repeating……”

少年抬起头。

船员这才看到，他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像是他身后的大海。




“Kudo.”

这一次，少年清晰地说。

“Kudo Shinichi.”







-




十年后。

大西洋中心。




布洛克站在凯尔迪什号的甲板上，愤愤地跺脚甩掉鞋子上的泥浆。

搭档博迪内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这次也并非一无所获。”

他们身旁，几名工作人员正在清洗沉船旧物。

“实时画面已经转播出去了。”布洛克自嘲叹气，“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从潘多拉号上打捞到了保险箱，用最先进的技术开了锁——然后找到了一颗赝品。”

博迪内耸了耸肩，走去一旁接电话。




他们是当今小有名气的宝藏猎人，带领团队找寻海洋之心三年，才终于锁定了潘多拉号的位置，在今日打捞出了这个保险箱。

这箱子设计精巧，机关复杂。专业团队花费数个小时成功打开，几台摄影机从不同角度进行了转播——

布洛克颤抖着伸手进去，如愿摸到了一块宝石，拿出时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却在所有镜头的记录下，发现这宝石不太对劲。

颜色不对。

他将宝石举过头顶，宝石与蓝天几乎融为一体。

海洋之心是海蓝色的，也是因此得名。而这一颗颜色太浅了，更像是天蓝色。

“十年前潘多拉号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喃喃自语，“保险箱里居然被人换成了赝品。”

“我们马上就要知道了！”博迪内快步走回来，“猜猜刚才电话里是谁？”

不等搭档答话，他已激动地喊道：“是一名日本的侦探，他是潘多拉号的幸存者！”

而最关键的则是：




“——他曾见过海洋之心！”








直升机伴着落日降落在甲板上。

“你好，工藤先生。”布洛克向千里迢迢赶来的客人伸出手，“我是布洛克，这是我的搭档博迪内。”

“你们好。”青年侦探礼貌地点头，“能打捞到潘多拉号的东西，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布洛克打量着眼前的人。

面孔白皙，五官精致，是十分俊秀的东方面孔，却意外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

不久前，助手已传来此人的资料：

工藤新一，二十七岁，日本著名侦探，被称为当代的福尔摩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十七岁时扬名，后从知名学府毕业，目前拥有声誉颇高的私人侦探事务所，破案无数。




——“潘多拉号的幸存者”这一标识，与他的其他名号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你的电话，工藤先生。”布洛克露出微笑，“我相信，你一定带来了有趣的故事。”







船舱内，博迪内拿出几包速溶饮料。

“喝点什么？红茶，咖啡，或是热可可？请见谅，船上恐怕只有这些。”

“已经很好了。”年轻的侦探笑笑，“请给我一杯热可可吧，谢谢。”

布洛克递过马克杯，坐在他对面，转入正题：“感谢你的到来，工藤先生。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

“请开始吧。”




和平2号潜水艇深入至沉船内部，将实时画面传输回船舱内的大屏幕：海底漆黑一片，探照灯打出赤黄的光束，如同深海幽灵。经过十年的腐蚀，船体斑驳，水草缠绕。灯光照射上去，隐约可见船身精致的雕刻。




青年侦探目不转睛地看着。

时隔十年，他又一次见到了潘多拉号。

耳边仿佛能听见哭喊声，呼救声，救生艇落入水中的轰响，信号弹窜上天的嗡鸣，还有……

他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急促。




……




“黑羽快斗，我要你向我发誓。”

“名侦探……”




……




“工藤先生？你还好吗？”

他睁开眼睛，还没说话先掩唇咳起来：“咳咳……抱歉。”

布洛克与搭档交换了一个眼神，猜想这位大难不死的侦探可能有些深海ptsd，又或是身体抱恙。

“没关系，你可以先休息，我们晚些再继续。”

“不用。”侦探稳住气息，“只是一些老毛病。”

一名船员端着托盘进来，船舱内的对话被打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托盘上的蓝色宝石。

“工藤先生，你对于这宝石是否有印象？这一颗——”

“这不是海洋之心。”侦探也看着那宝石，声音平静，“保险箱里的东西被怪盗基德换掉了。”

“怪盗基德？”对面两人同时叫出来。

侦探轻笑，“你们调查了三年，我以为你们一定知道……关于基德的最后一次偷盗。”

两人对视一眼。




怪盗基德，世界传奇大盗，月下魔术师。二十八年前首次出现于巴黎，中间曾消失过八年，复出后手法更加华丽诡谲。于十年前第二次消失，再无任何踪影。

这位传奇大盗的出现和消失都同样神秘。他将各国警察玩弄于鼓掌，从未有过败绩——只除了那一次。

最后一次。

据说，基德的最后一个目标是潘多拉号上的蓝宝石——海洋之心。基德总会归还宝物，而海洋之心却随着沉船永久消失。有人认为是他在最后一次行动中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也有人认为一切都是谣传。毕竟，知道真相的人，大都已随潘多拉号一起永眠在大西洋里。




“真的是怪盗基德？”布洛克皱眉，“我们查阅过记录，但没人能证明基德当时也在船上。难道……”

难道那宝石真的被他偷走了，并且没有归还？

那么海洋之心也许根本不在海里，他们的搜寻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舱内众人面色皆变。




……可如果是这样，这位工藤侦探根本没有必要千里迢迢赶来踏上这艘船。




布洛克呼出一口气，郑重开口：“工藤先生，可以将你记得的事情告诉我们吗？”




年轻的侦探抬起眼睛，布洛克看到了他的眸子——那广阔的，深邃的，和照片中一样的海蓝色。

布洛克心头一跳。




——真正的海洋之心，一定是这个颜色。




“我在十年前登上潘多拉号。”

侦探用那双眼睛望着他，平静地、缓缓地开口讲述。

“那船号称‘永不沉没’……”







-




潘多拉号在一个暖和的早春起航。天气出奇得好，大西洋上波平浪静，豪华的轮船正全速前进。




“……and it is absolutely unsinkable……”

工藤新一站在甲板上，海风夹着几句英文吹至他耳边，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士正安慰害怕坐船的小女儿。女孩抱着小熊玩偶，听得似懂非懂。

他礼貌地侧身让路，然后看向不远处的少年。




正值黄昏，天边的夕阳像是打翻了的颜料，浓墨重彩地在海面晕开一片橙红，波涛层层翻滚犹如火焰。

少年人俯在船头的栏杆上看着天边，一头黑色乱发被海风吹得更乱。

“长269米，宽28米，从龙骨到船桥足足有31米。真厉害啊——”

“基德。”他走上前去，轻飘飘地说。

少年脊背一僵，似乎叹了口气：“喂喂，你这也太直接了吧，名侦探？”

工藤新一微怔。少年转过身来，手插在兜里，十分惬意地靠着栏杆，扬眉一笑。




两人相对而立，这样子几乎复刻了他们之前数次天台相见的场面。

可这次是不同的——

他身后是徐徐下沉的落日，而非月亮。他穿着休闲夹克，而非白色西装。

他就这么倚着栏杆看过来，如同世界上任何一个自在快活的少年人。




工藤新一失笑，好一个游刃有余的怪盗先生。




“我以为你至少会辩解一下？”

橘红色的风在甲板上吹过，耳边有爱尔兰锡哨的缠绵。

“因为是最后一次了。船靠岸后，怪盗将永久谢幕。”少年对着他笑，“要聊聊天吗，名侦探？”










-




“所以基德真的在船上！”博迪内激动地站起，“工藤先生，你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吗？也许，宝石在他当时所住的房间内。”

他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那是一份潘多拉号的乘客名单。

潘多拉号体型庞大，设施豪华，搭载船员和乘客共两千多人，房间数量极多。水下打捞工作艰难，一间一间搜索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可如果能锁定到其中一间，那一切将轻松得多。




“抱歉，让你失望了。没有人知道基德的真实身份，包括我。”侦探淡淡一笑，“他是易容专家，连真实的面孔都未曾被人知晓。”

博迪内抿紧嘴唇，看着那一千多个遇难者姓名，仍然试图寻找些线索。

“既然基德的首次现身是28年前，倒是可以根据年龄使用排除法。像这些，6岁的伊桑，17岁的黑羽，29岁的伯特……”他顺着名单一个一个打叉，又很快丧气地将平板摊在桌上，“不，剩下的可能性仍然太多了……”




侦探拿起热可可喝了一口，不置可否。










-




“黑羽快斗。这是你的真名？”

工藤新一捏着一张证件，又比对起上面的照片：“也是你的真脸？我还以为，怪盗先生会做些伪装再登船。”

身旁的少年朝他摊手：“登船的身份查验太严格了，简直比警部还可怕。这次又不能……”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工藤新一视线落在少年脸上，继而一笑：“还真是抱歉啊，船上不能有两个工藤新一。”

叫做黑羽的少年笑起来，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不瞒你说，我确实有所准备。”他掏出一个裹着防水膜的小塑料盒，“感谢你的脸，名侦探，易容成你只需要一对瞳片。”

侦探认真端详少年的眼睛。

比自己的瞳色要浅一些，像是晴朗柔和的天空的颜色。

除却发型，这几乎是两人相貌上唯一的区别。

可他总觉得他们并没有那么相像。这人不穿那身白衣的时候简直欢脱得不像样，俨然是个全无烦恼的普通高中生，还钟爱甜食——就连喝热可可也要加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黑羽快斗将一整包砂糖倒进杯子，用小勺子搅了搅，“我也不理解，大侦探为什么喝得下苦得要死的黑咖啡。”

“是吗，”工藤新一喝着咖啡，好整以暇，“所以，昨晚你用我的身份做了什么？”

“……”

“让我猜猜看，”工藤新一看着那个小盒子，“踩点？”

“我更愿称之为参观，大开眼界的参观。”黑羽长叹，闷声说，“霍克利先生的套间可真是富丽堂皇。安保更是严密，即使顶着名侦探工藤新一的名号也无法接近。”

霍克利是海洋之心的拥有者，住在最高安保等级的套间内。

“哈，听起来，怪盗先生遭遇了滑铁卢？”

他有意揶揄，可是黑羽没接话，也没有笑。

“怎么了？”

“名侦探。”黑羽快斗突然说，“你愿意帮我吗？”










-




“你是说，基德易容成了你的样子，去偷走了宝石？”博迪内吃了一惊。

“是的。”

“可是就算是你，也没有机会接近……啊，难道是……”

“是当晚的舞会。”侦探点头，“只有受邀者才能参加。舞池紧挨着霍克利的套间，安保也比平时松懈许多。那是难得的机会。基德将我迷晕，用我的身份去了舞会。”

博迪内眯起眼睛，“听起来，你在事后并没有揭穿他？”

侦探摊了摊手，“我有我的理由。”

“但你是侦探！”博迪内站起身来，“就这样默许了他的偷盗？”

布洛克抬手，示意搭档稍安勿躁：“还请继续吧，工藤先生。那宝石被基德带去了哪里？”

“别开玩笑了，他在说谎。”博迪内不满地看向搭档，“基德为何会知道保险箱的密码？”

侦探看他一眼，笑道：“谁说怪盗基德开保险箱需要密码？”

两人一愣。

“事实上，”侦探继续说，“破解那个保险箱，基德只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博迪内咂舌，回忆了一下他的团队打开那铁箱子花费的数个小时。

布洛克敏锐地皱眉：“工藤先生怎么会知道怪盗花费了多久？他连这个也会对你说吗？”

“啊。”侦探耸了耸肩，“我们的关系，事实上比许多人想象中要好。”










-




他们之间关系原来已经这么好了。

工藤新一看着面前的少年，不由得感叹起来。三天里，他们在船上谈天，散步，或者只是并肩坐着，吐槽对方苦得要死的咖啡和甜得发腻的可可，甚至还一起跳了一支舞——黑羽快斗扮作了他的舞伴，借以接近那藏着宝石的保险箱。

天知道他看到那家伙套着一条香槟色长裙向自己款款走来的时候有多么震惊。

……天知道，他又为什么会成为这家伙的帮手。




舞会结束，他们躲进小仓库。黑羽快斗对着窗外的月光举起宝石，良久不语。

“所以你要告诉我的秘密——那个你认定我会帮你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工藤问，“不会宝石到手就反悔吧。”

“怎么会？怪盗承诺过的事，绝不会食言。”那人笑了一声，“帮我拿一下。”

一个亮闪闪的东西飞来。他接住，冰凉坚硬的触感。

海洋之心。




“那保险箱有精密的感应系统，实时监测内置物的重量和传热性，一般的赝品无法蒙混过关。到现在还没有报警声——你把什么换进去了？”

“当然是另一颗宝石。”

少年飞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在他身旁随意地盘腿坐下，全无刚才的优雅。

“另一颗？”

“这就是第一个秘密。”黑羽神秘兮兮地眨眼，“生命之石其实不是一颗而是一对，海洋之心只是其中之一。”

“难道说——”

“另外一颗叫做‘天空之心’。”他目光温和地看着那颗蓝宝石，“颜色是两者唯一的区别——海蓝和天蓝，顾名思义。这对双生宝石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名字，叫做潘多拉，和这艘船同名。很有趣吧？”

有趣。有趣到有些诡异了。侦探满心惊诧。

“……你刚才说，‘第一个秘密’，意思是？”

“我父亲提到过潘多拉有三个秘密。第一，潘多拉是一对双生宝石。第二，在彗星到来的夜晚，将宝石对准月亮，在宝石流泪时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许愿？”这实在过于玄幻了，“两颗都可以？”

“两颗都可以。”

工藤沉默片刻，谨慎措辞：“我确实听说过一些海洋之心的传说，比如它会赐人永生，这也是它万金难求的原因之一。”

“怎么会有永生这种事？”黑羽不以为然，“相比之下，我说的版本更可信吧？”

……你的版本？对月许愿？

“就算如此，你怎么会有天空之心？你父亲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前因复杂，说来话长。”黑羽像在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简而言之，有一个组织笃信永生的传说，为了获取潘多拉的力量，做了很多丧心病狂的事。我父亲阴差阳错被牵扯进去，一直与之对抗，在此期间获悉了秘密，抢在那组织之前找到了天空之心。”

原来这就是上一任的怪盗基德吗。工藤惊讶道：“那么，第三个秘密呢？”

“我也很好奇，但已经遗失太久。大概只有我父亲知道了。”

“你父亲……”

“已经去世了。”

工藤顿住，“抱歉。”

黑羽摇头，“总之，我会完成父亲遗留的使命。”

……怪盗的使命。工藤怔然。原来他一直在与这样的组织对抗吗。

两人各怀心事，同时陷入沉默。

仓库里光线昏暗，黑羽看着那颗宝石，突然问：“名侦探，你有什么愿望吗？”

“嗯？”

“只是好奇。缺乏浪漫梦想的侦探，如果拿到潘多拉的话，会许什么愿望呢？”

“……笨蛋。满足愿望的宝石什么的，那只是传说而已吧。”工藤摆出半月眼，“不过，说到愿望的话……”

“我想成为和福尔摩斯一样的侦探。”

今晚着实令人意外，可今晚也的确适合交谈。他想到了刚才的故事，也想到了过去的很多事。

“我见过一些案子，即使是罪犯，也有无奈的理由——为了替父亲报仇，为了给儿女筹钱……绝对的公平也许并不存在。但在这个世界上，恶意越多，善意就越是可贵。我想成为这样的侦探，在天平将倾之时，能在正义的一侧多加一份砝码。即使个人的力量有限，我也想要为此努力。”




空气中漂浮的微小灰尘被月光打亮。工藤语毕，看到黑羽正专注地望着自己，用那双晴空一样的眼睛。

目光相触的瞬间，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长出来，有点暖，有点痒。他心跳变快，“……怎么了？”

“很棒的愿望。”黑羽微笑，“不愧是名侦探。”

工藤看着那张笑脸问：“那么你呢？”

他想起黑羽快斗曾说过怪盗将会永久谢幕。

“如果是你，拿到潘多拉以后，会许愿成为厉害的魔术师吗？”

黑羽快斗笑而不语，眸光有一瞬的黯淡。

工藤新一敏锐地捕捉到了。可还没开口问，就听见他轻声说：




“——我会许愿，毁掉潘多拉。”










-




“对月流泪的宝石？听起来像是《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布洛克摇了摇头，感叹魔术师还真是忠于幻想。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不信。”青年侦探笑笑说，“侦探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些。”

讲至此，他又咳嗽起来。

“休息一下吧，正好是晚饭时间了。”布洛克重新接了一杯热水给他，“吃点什么？我想想，意大利面怎么样，配上新鲜的鳕鱼？请见谅，船上的选择不多，不过海鲜绝对管够——喂，你还好吗？”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面前人的脸色较刚刚又白了几分。

“抱歉，我不太喜欢吃鱼。给我一些意大利面就好，谢谢。”

助手点头出去了。

布洛克目送助手离开，继续说：“事实上，各色传说确实为这宝石增值不少。最广为流传的则是‘海洋之心’又名‘生命之石’，会赐予拥有者永恒的生命。”

“都是噱头。”博迪内嗤笑一声，“如果传说是真的，霍克利先生又怎么会在沉船之时——”

不对。他猛地站起来。

“不，霍克利先生还不知道宝石已经被偷走！沉船之时，海洋之心的拥有者是——”

舱内一时寂静无声。

侦探平静地看他一眼，“您也说了，那只是噱头罢了。”

博迪内张了张嘴，重新坐下。

侦探继续说：“不过，永生一词太过诱人，总有人跃跃欲试。”

“你是指——”

“为了抢夺宝石，有人向霍克利下毒。可是那日他约船长共进晚餐，阴差阳错，有毒的餐具被船长用了。”

“下毒？”两人吃了一惊，“可是幸存者的问询中，没有人提到过……”

“消息被封锁了。船上没有正规警力，只有大副和水手等少数人组成的应急队。群体恐慌的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人都知道潘多拉号的船长与那艘巨轮一起长眠海底，却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这么说，那案子也是你……”博迪内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侦探向他微笑。










-




“多亏有你，工藤侦探。”驾驶舱内，怀尔德面对少年，郑重道，“我们会将他监禁，等船靠岸后交予警方。”

怀尔德是船上的大副。在船长倒地后，这名少年侦探迅速通知了船上的应急队成员，冷静地提出了封锁消息的建议，在最短的时间内盘查了线索，找出了下毒者。此刻跪在地上的男子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几名高级船员望着他。如果说他们一开始还对这名少年的能力有所质疑，那么此刻也只剩下了叹服。

工藤新一沉默不语，看着那人被几名水手押送出门。

“怎么了？”大副问。

“啊，没什么……接下来的航行会有问题吗？”

“无须担忧。副手都经过专业训练。况且，在狭窄航道里才需要精准的手动操作，深海航行中自动舵已足够。”大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这里交给我们。年轻人，出去喝点什么，放松一下吧。”

工藤勉强向他笑了笑，离开驾驶舱。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下毒的目标指向那颗宝石，那么一切还尚未结束。

通讯器在此刻震动，工藤新一屏息接起：“如何？”

“2号前货舱发现炸弹。”黑羽快斗的声音传来，“其他位置还没有来得及检查。”

他心一沉。果然。

耳机中传来“咔”的一声，是黑羽在那边拆开了线路挡板。

“你可以吗？”

“没问题。”黑羽声音冷静，“时间紧急，如果要对船体造成危害，那么除了前货舱，就是——”

“锅炉室。”工藤了然，转身向右舷去，“你注意安全。”

甲板突然震动。

一名水手向驾驶舱跑去，喘息未定，与他擦身而过：“怀尔德先生！右舷……锅炉室发生爆炸！前舱已经进水了！”










-




布洛克缓缓吐气：“没错，根据事后还原，最开始确实是从前舱进水，海水冲击密封舱的舱壁，然后船首下沉，船尾翘起，最终……”

十年前的事，即使已知结局，这样的叙述仍是令人心惊。

“你是说，那晚彗星来临，是拿到潘多拉的最后机会。所以有人炸毁船体，孤注一掷。”

“是的。”

混乱是抢夺宝石的绝佳时机。而宝石赐人永生，只要得到它，即使沉船也可保性命无虞。

“真是丧心病狂。”博迪内骂了一句，“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说。”

潘多拉号的沉没震惊世界。船员大多遇难，出事时又正是深夜，幸存者中也鲜少有人知晓内幕，事故原因一度被传为撞击冰山——直到FBI破获了一起国际要案，牵扯出这起沉船事件。

据说与FBI合作的是一名侦探界的新星。布洛克突然想起来。原来就是眼前这位吗。




“之后呢？”他问。

“之后，船体开始倾斜，一片混乱。”

侦探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

“一片混乱……”







-




黑羽快斗屏气在水中摸索片刻，终于找到了掉落的铁丝。他浮出水面，身后的哭声和叫喊声已经混杂成一片。

“都不要挤！想活命就镇定些！”来不及喘匀气，他伸手护住一名抱着孩子的女士——那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几乎被身后的人群挤至窒息。

他们身后的下层船舱已经被海水淹没，人群顺着楼梯逃至此处，却被一道铁门拦住，眼看着水越漫越高。

黑羽握着铁丝重新潜进水中，几秒钟后破开了铁门最底部的锁。




“门开了！”

“谢天谢地！”




再浮出水面时，身后的人群已经掠过他向门外涌去。

适才那位女士面色苍白，向他感激地点头。

“快走吧，女士。去甲板上，那里有救生艇。”

那小女孩紧紧抱着一只小熊，仍在呜呜哭泣：“萨沙不见了，她去了另一边的楼梯……还有伊桑……”

她指向身后——还有人被拦在隔壁楼梯的铁门后。

“好孩子，乖，快跟妈妈走。”黑羽下意识去摸口袋，可是玫瑰和糖果都已经泡坏了，只摸出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他将它别在那小熊玩偶的头上，“这是幸运蝴蝶结哦。我保证，一会你就能在甲板上看到你的朋友们。”

“感谢你，上帝会保佑你的。”女士颤声说，“我们都会得救的。”

黑羽向她们笑笑，吸了口气，重新潜进水中，向隔壁楼梯去。







甲板上喧闹嘈杂，突然，砰砰两声枪响，一名船员直挺挺地倒下，鲜血飞溅出来——他打死了一名争抢上救生船的男子，随后自尽。

这无疑在混乱之中又浇了一把热油。

“先生请您后退！”维持秩序的船员嗓子已经喊哑，“女士和……”

他的声音被吞没。怒骂声、尖叫声、哭喊声，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发酵。有人在推挤中跌倒，被后面的人踩伤。

工藤新一拨开人群，抢先拾起血泊中的枪，不假思索地朝天扣下扳机，“都后退！”

枪声响亮。人群被震慑到，略略安静了一瞬。

工藤新一俯身，抱起一名跌倒的孩子和她掉在旁边的小熊，一并送回母亲手中。




“该死的！”一名中年男子目眦尽裂，上前几步去攀那吊在空中的救生艇，“让我们上船去！”

一丝停顿也无，工藤新一转身开了第二枪。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瞄准，子弹孔紧挨着那人的鞋子。

男子腿一软，瘫倒在地。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工藤新一转头：“请继续吧，洛维先生。”


五副洛维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面对着人群，再一次高喊：

“男士靠后！女士和儿童优先，到前面来！”










-




博迪内抓了抓头发：“这么看来，基德还真是意外的好心。开锁的能力救了不少人的命。”

侦探垂着眼睛，声音很低：“那些大多是三等舱的乘客。即使跑到了甲板，最后也……”

由于救生艇不足，在事后的统计中，三等舱乘客的生还率仅有四分之一。

几人都是沉默。

“咳，所以，”布洛克轻咳一声，有些不合时宜，但他仍记得正题，“那颗宝石……”

侦探道：“船确定会沉后，霍克利回到套房内取保险箱，基德也在那里。”

博迪内撇撇嘴：“保险箱里已经是赝品了。他却不知道。”

“为何基德也在那里？”布洛克问道，“他明明已经拿到海洋之心了不是吗？”




所有人的目光中，侦探低头喝了一口可可，摊了摊手。

“我怎么会知道。”










-




霍克利抖着手旋转保险箱上的轮盘，却几次都失败了——船身在晃动，还有一把左轮手枪正抵在他的后脑。

黑色风衣的男子不耐烦地催促：“快一点！”

霍克利紧张地吞咽，有意拖慢了速度——保险箱密码是他生存的筹码，一旦开启后……他不认为自己就能活命。

一张扑克飞来，斯内克侧身避开，枪口有了一瞬间的偏离。

“救救我！”霍克利双手抱头蹲下。

“KID。”斯内克回身，对着扑克飞来的方向扣下扳机，“是你。”

黑羽闪身躲过子弹。船正在加速下沉，水已没过膝盖。混乱中，更多的海水从楼梯间和门外涌入。霍克利手脚并用爬向一旁，斯内克冷哼一声，重新举枪。

电光火石间，一个足球破空飞来，纸牌几乎在同时从另一个方向射出，与足球在空中相撞，爆炸带起气流。

枪口歪斜的刹那，一根麻醉针射入斯内克的后颈。

保险箱在混乱中掉落在地，而霍克利已经不见踪影。


“你怎么样？”工藤伸手拉他，“为什么不联系我？”

“通讯器泡水坏了。你那边如何？”

“救生艇正在往下放，可是最多只能承载一千多人。”

黑羽默然。船上有两千二百多人。

“我们要快点到甲板上去，这里很快就要被淹没了。”

黑羽被他拉着，却没有动。

“怎么了？”

“你先走。”黑羽将保险箱从水中捞出，重新放在桌子上。

“你还惦记着宝石？现在船要沉了，什么东西比命重要？”

“名侦探，其实……”


他还想要说什么，却在看清对方身后的一瞬间睁大了双眼。

砰——

血染红了一片。




舷窗外，彗星拖着长尾出现。










-




博迪内听得几乎跳起来，“又有枪声？是谁？”

“是霍克利。”

“什么？”

“那时我卷入了一桩大案，有另一个组织在追杀我……也许你们听说过，成员以酒命名的组织。霍克利是其中一员，宝石富商只是他众多身份中的其中一个。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他大概打算在靠岸后动手，但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不得不提早行动。”

所有人瞠目结舌。

“那一枪……”

“我没能躲开。”

“我的天，你还好吗？”布洛克惊呼，继而又意识到那已是十年前的事，“呃，我是说，那个时候。”

他再次打量眼前的青年，看似真的身体不太好。是当时受伤的缘故吗？受了伤，又是怎么在沉船事故中侥幸存活？




侦探笑了笑。

“那一枪没有打中我……是基德，他挡在了我身前。”

“基德？”博迪内更加吃惊，“基德替你挡了一枪吗？”

“是的。”

“他伤了哪里？”

“胸口。”侦探抚上前胸，“这里，他的肺被打穿了。”

船舱内一时静默无声，所有人面面相觑。




肺部贯穿伤，剧烈的疼痛感，血管破裂导致血气胸，血液将肺部灌满，呼吸逐渐窘迫，直至窒息死亡。




不是因为落水，也不是因为寒冷，是因为替工藤新一挡了子弹。




——怪盗基德的死因竟是这样的吗？










-




夜间海风很冷。助手走过来：“和平2号已经返回海面。”

“知道了。”布洛克趴在栏杆上望着大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回忆着刚才谈话的最后——




“所以，基德中枪身亡，霍克利行动失败后吞枪自尽，你独自逃了出来，随船身一起沉入海中，趴在木板上获救，登上了赶来救援的卡柏菲亚号。”

“是的。”

“工藤先生，感谢你愿意分享这个故事。但是……”

但是，好像并没有海洋之心的线索。

“很抱歉，最后拿到它的人不是我。我确实不知道它的下落。”

布洛克缓缓吐出一口气。的确，在那种情形下，所有人都会先顾着逃命，怎么来得及再搜寻什么宝石。可是……

“别担心，先生。”

青年侦探站起身，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就像没人能料到那场沉船，也没人料到我能获救。”他向布洛克眨了眨眼，“也许你想要的东西，明天就会出现呢。”

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侦探轻轻一笑，径直走了出去。




助手站在布洛克的身侧，对着平板电脑继续念道：“根据资料，潘多拉号沉没后两个小时，卡柏菲亚号赶到，救下了一批幸存者。工藤先生是其中之一。”

“他在获救后生了场重病，医院本来判断已经救不活了，但他奇迹般康复了，只是肺部留下了些后遗症。”

“而这并没有影响他的能力。事实上，他在沉船后三年内接连协助FBI铲除了两个黑暗组织，十分雷厉风行。”

“两个黑暗组织？”

“其中一个的成员以动物命名，另一个以酒命名。”

布洛克叹出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有件事我想不通。”助手走后，博迪内走至他身边，“他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一趟？讲故事完全可以在电话里进行。难道是为了来哀悼那个什么‘怪盗’？我以为他至少会提供一些宝石的线索，可是……”

布洛克沉默一会，“他人呢？”

“一个人去了甲板。晚饭也没吃几口。”

“由他去吧。毕竟经历过那样的事……今天就别打扰他了。也许等到明天，他还会想起些别的。”

博迪内点点头，看着远处的天边。




“说起来，今夜也有彗星。”










-




青年侦探缓缓走至甲板，望向幽深的海天深处。

此时已是深夜，凯尔迪什号静静地停在大西洋的中心，船上众人都已入睡。甲板上黑漆漆的，十分安静。

他握拳，再张开，手心里躺着一颗宝石，在夜色下也熠熠闪烁。

“基本功还在哦。”

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天空之心，然后伸手摘下了瞳片。再抬眼时，眸色已经和他手中的宝石一样，像一小片晴朗的天空。










-




十年前。潘多拉号。




意识逐渐恢复时，黑羽快斗听到了身畔的心跳。他尚未睁眼就感到有人正抱着自己奔跑，急促的喘息落在耳边。

然后是逐渐清晰的疼痛，来自于胸口。他想起自己中了一枪，流了很多血。




——这样居然都没有死吗？




“快斗？你感觉怎样？”

他睁眼，是工藤新一的脸。

“你……”黑羽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不再流血，竟隐隐有愈合的趋势，“名侦探，你做了什么？”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船尾。船身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几乎要与海面垂直。工藤新一将他放下来，又用手臂紧紧揽住，话音很平静。

“做了……如果换作是你，你也会做的事情。”

一颗信号弹在头顶炸开，尖锐的声音吞没了侦探的尾音。随即是第二颗、第三颗。它们飞向空中，拖着闪光的尾巴。

黑羽快斗突然想起自己意识消散前，似乎也看到了这样……拖着长尾的彗星。




——今晚，是彗星之夜。




他睁大眼睛：“难道你——”

“嘘，听我说。”工藤新一看向下方，“船很快就会完全沉没，船身入海的瞬间会带起旋涡，我们都会被吸进去。”

不，不是这件事。他的胸口伤处痛痒交加，几乎能感觉到血肉正在飞速生长。他发誓自己刚才绝对已经死过一次了。

“我是说——”

“所以，”周围不断有人掉入海中，侦探没有看他，“抓紧我，千万不要松开我的手。”

黑羽胸口剧烈起伏，仍旧虚弱的心脏几乎承受不住这样激烈的情绪。

“工藤新一！你——”

最后一颗信号弹映亮了他的脸。




他的话音在这时戛然而止。







  

-




……回忆也在这里戛然而止。




今夜无风无云，月光澄明，是很好的天气。

遥远的天边有亮光划破黑暗，那是一颗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




“十年了。”

青年侦探站在甲板上，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宝石对准了月亮。




“……名侦探。”










-




“快斗！”有人在叫他，“快斗！睁开眼睛，看着我！”

黑羽快斗被拉至水面，咳出一口血水，终于感到自己能够重新呼吸。

“咳……名侦探……”

潘多拉号已经在刚才完全沉没。

工藤新一揽着他向前划，抓住一块漂浮的门板。

“上去，快斗。”他托起他的身体，“趴上去。”




四周不断有落水者的呼救声，许多人在水面挣扎。水上漂浮着木桌、餐椅、还有不知是哪里掉下的木板……有人刚刚爬上一块，就被其他落水者拉了下来。有哭泣的母亲浸在海水中，怀中抱着早已冻僵的婴孩。有人靠救生衣勉强浮在水面上，已经意识昏沉。有的人连救生衣也没有……

然后这些声音都越来越小了。渐渐的，没人再有挣扎的力气，四周只剩啜泣和喘息。




黑羽快斗虚弱地趴在木板上咳嗽，近乎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他胸前伤口尚未完全愈合，肺间呛着海水和血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直到水面上漂来一只别着蝴蝶结的小熊玩偶，他终于忍不住，痛苦地呜咽了一声。

工藤新一轻轻攥住了他的手。




寒冷的夜晚里，两人的手心都没有一点热度。黑羽快斗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工藤新一手臂撑在门板的边缘，自肩膀往下都浸在刺骨的海水里，却仍是那副极度冷静的样子，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黑羽快斗，我要你向我发誓。”


夜风和月光一样冷，他浑身一震，“名侦探……”

工藤新一凑近了一些，与他额头相抵。

“你发誓，你会好好活下去。不论发生什么。不论有多么艰难，多么绝望。你绝对，绝对不会放弃。”




这是怎样的声音呢——坚定，郑重，无可置疑。就像是在宣告誓词。

可为什么是在这里。不该在这里。




巨大的恐惧从内心深处生长出来，黑羽快斗下意识地摇头：“不，我……”

“就现在。”

侦探盯着他，蓝色的眼睛像最深远的海。


“黑羽快斗，向我发誓。”




海水和星月将他们夹在中间，天上和水中都是光明闪烁的一片。




胸前的枪伤在飞速地愈合，可心中另有一个破开的洞，疼得几乎要窒息了——而他预感到，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这个洞都再也不会痊愈。




月光洒满了海面，在他们周围翻起银亮的浪尖。

“我发誓……”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散开在空气里。

“我发誓，名侦探。”




工藤新一终于笑了一下，呼出的气息凝结成白雾。

黑羽快斗徒劳地去拉他的手臂，“你上来……我们换位置。”

木板几乎翻倒。

“别动。”侦探箍住了他。

他近乎咬牙切齿：“工藤新一！”

失血让他没多少力气，就连呼吸都很艰难，稍稍用力就不住地咳喘。

“快斗，你得转过身去，你的肺现在受不了压迫。”冰冷的水带走体温，工藤新一的声音在发抖，可仍旧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听话，好好躺着……”

黑羽快斗艰难地翻身过去，空气重新涌入胸腔，再缓过来时，手心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凉得就像一块冰。

“太好了……看起来潘多拉的……传说是真的。”侦探的声音低弱下来，不复刚才逼他发誓的气势，“你说过……怪盗……的承诺……绝对……”




……绝对不会食言。




黑羽快斗抖着手，对着月亮举起了那颗宝石。




海洋之心，纯净的海蓝色，中心已经没有红点。

他久久地，久久地说不出话。







这是一个极为晴朗的夜晚。夜空明净深邃，月明如玉，星辰环绕。宁静，安详，甚至堪称浪漫，犹如世界初生的样子——唯独不像是一场灾难的夜晚。

黑羽仰面望着这片辽阔的星空，想起自己曾经驾着滑翔翼飞过的许多个不同的夜晚。

他总是在这般高高的夜空里，俯瞰被月色笼罩的一切，甚少有这样自下而上远望的时刻。

从很久之前开始，他的生命就像是通明的烛火，不分昼夜地热烈燃烧，竭尽全力地孤注一掷。

……可谁又能够永久热烈呢？

原来从下往上看，是这样啊。原来浩瀚夜空下，他们每个人都是如此渺小。




他说：“名侦探，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星星。”

没有回应。




不会再有回应了。




海洋之心在手里攥了许久，依然冷得像冰。那是生命之石的其中一颗。

——生命之石，并不会赐予使用者永恒的生命。与之相反，是以使用者的生命为代价，达成其心愿。




这是潘多拉的，真正的，第二个秘密。




四周喧嚣不再，寂静如死。无数的生命就此终止。壮阔夜空下，生命脆弱，微渺，无能为力，不堪一击。只有月亮亘古以来没有任何不同，澄净明亮，一如往常。

而月下的魔术师在这个夜晚里，救不了任何人。













……







“……anyone……”

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anyone……there……”

黑羽睁开眼睛，僵硬地转头。

远处微弱的手电灯光随海面起伏，忽明忽暗。

他几乎以为那是幻觉，直到更清晰的声音撕破黑夜：

“Is there anyone alive out there——”

是一艘救生艇。




黑羽快斗缓缓眨眼，反应了许久，然后茫然地，很轻地动了动嘴唇。

名侦探。

可是声带犹如冰封，只有空气挤压过喉咙的声音。




黑羽快斗闭上眼睛，慢慢地抚上胸口。那里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然而胸中的疼痛从未休止，比中枪时更加汹涌百倍。




——算了，算了吧。

海洋之心已是一块普通的宝石，天空之心已经沉入海底。

算了吧。怪盗基德的使命已经结束。就此死去不好吗？

反正那本来就是……他很早之前就为自己预定了的，今夜的结局。




这是他离放弃最近的时刻。




……可这也是他离放弃最远的时刻。




救生艇上的人打着手电筒，一次又一次地呼喊。小熊玩偶静静漂浮在海面，沉默地、悲悯地注视着他。




这个夜晚实在过于寒冷，他再睁开眼睛时，眼中水汽几乎凝结成冰。




“名侦探。”他对着夜空说，“我会好好活下去。”




替你。










……

  







天边隐约有红霞初生。黑暗的一夜已经过去，太阳即将为一切带来光明。




“Can I take your name please, sir？”

“……Kudo.”

“Would you mind repeating……”

“Kudo. Kudo Shinichi.”







 

 




  

  




-

  

彗星划过，悄无声息。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看到自己站在船头甲板上，四周是无垠的海，与广阔的夜空连为一体。

这是……




月光澄澈，海面泛起无数银白的光点。他的记忆混沌一片，又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转身的刹那，一个身影向他扑了过来，他来不及反应，被撞得向后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船头的栏杆上，清晰的痛意从后腰传来。




“你……”

话音陡然被阻断，柔软又冰凉的唇贴了过来。




工藤新一睁大眼睛。




记忆的碎片在此刻得以拼接——他以为永远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体验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




最后一颗信号弹在空中炸开时，潘多拉号的船身已经完全垂直于海面，正在急速下沉，不出多久就将被海水吞没。可黑羽快斗根本无心去顾虑这个。

“所以，抓紧我。千万不要松开我的手。”

“工藤新一！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侦探的嘴唇在下一秒吻了过来。

时间在此刻停滞，四周喧嚣都像是远去了。

他的唇齿间还残留着不久前咳出的血水，这个吻混杂着血腥气，还有海水咸涩的味道。

黑羽快斗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他的眼前晕眩成一片——失血，疼痛，失重感，好像都没有这一吻来得深刻。

像是要把整个生命都烙印在对方身上。

凶狠又温柔，短暂又锥心彻骨的一个吻，开始和结束于沉船前的几秒钟。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快斗。如果潘多拉的第二个秘密真的如你所说，那么你大可以拿到一颗就将其毁掉，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折。”

“你一定要同时拿到两颗，说明许愿是有代价的，而这个代价你只能付出一次。”




“——是生命，对吗。”

  

黑羽快斗说不出话。




一切已经无可挽回。这是侦探最后一次向他说出自己的推理——最后一次，像以往一样。一样的冷静，一样的正确。

……却不会再有以后了。




船上所有的灯在这一刻一齐熄灭。




“我不后悔任何决定，快斗。”侦探炙热的吐息落在他耳边，“不管是上了这艘船，还是那之后的一切。”




“我不后悔——因为它们让我知道，我遇到了一生所爱之人。”







……













跨越了十年的吻是如此漫长，滚烫的液体滚落至唇边，他终于想起，那咸涩的味道原来不是海水，而是眼泪。




等到他终于拉开一些距离，气息不稳，又咳了起来，身体软倒下去，有人颤抖着回抱住他。




——我会就此消失吗？会化作泡沫吗？




眩晕感愈发不可忽视。他眼前光影变幻，已经看不清了。

可他在此刻露出的表情是微笑。太好了。如同十年前，有人对他说——太好了，潘多拉的传说是真的。




原来爱就是心甘情愿。那个寒冷的夜晚，他在许下承诺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这一切的打算。




……十年了。

怪盗基德早已成了传说，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

日升月落，冬去春来。

东京的樱花谢了又开，枯叶落下，新绿萌芽。

街角的咖啡馆换了四次装潢，名侦探工藤新一的私人事务所每天人来人往。




一切都很好。

除了遗憾。







那么在这片刻的、短暂的重逢里，除了吻，还需要说些什么呢？








“好久不见啊……名侦探。”




月光散落海面，他终于能够用自己的声音对那个人说——







“我也不后悔。”

  

  

  

  

  

  







END,

  







  

  

  

  

  

BUT




  

 

  







“潘多拉有三个秘密——”

旧磁带转动着，发出刺刺啦啦的杂音。




“第一，潘多拉是一对双生宝石，无法轻易毁去。”

呲呲。

“第二，彗星来临的月夜，潘多拉可以满足任何愿望，代价是使用者的生命。”

呲呲。

“第三……第……呲……”

空无一人的地下室，录音机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窗外彗星静悄悄地划过。




咔——





“第三。”

卡住的磁带突然开始转动。

“也是潘多拉最后的秘密……”




“如果两颗宝石被托付的愿望互为对方，则两人的生命都将被归还。”











……













星月明亮，浪潮低吟。海水和天空的颜色重叠在一起。




“好久不见，快斗。”




他抱住他。




“……我也很想你。”










  




  

  

  

END,

  

  

  

  

  

AND

  

  




  

  




十五岁的女孩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快过来，丽萨，开饭了。”

“好的妈妈。”

女孩乖巧地应了一声，跳下沙发。




“刚才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电视直播——那些叔叔在打捞潘多拉号的东西呢。”丽萨坐在桌边，“妈妈，你说，他们会找到我弄丢的小熊吗？”

女人愣住，抬头，望向电视。




烤鸡散发着清香，丽萨期待地吸了吸鼻子。




窗外鸟鸣声传来。

是十年后又一个暖和的早春。










  

  

  

FIN.

  







---------------

致敬电影《泰坦尼克号》，这是我17岁时最爱的电影，送给我最爱的17岁少年们。

部分人名和数据来自于历史资料和维基百科。

“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唯有爱永不沉没。




彩蛋是一点点后续，很短。




今年的最后一个故事。

预祝大家新年快乐，愿望都能够实现！

感谢阅读，ooc致歉。


  

  

✨双⭐范闲，生子预警

✨本篇3.5w➕，食用愉快～

  他……他好像……怀孕了。

　　“还打吗？”海棠朵朵走到他面前，见范闲捂着肚腹不说话，只是奇怪她明明打的左肩，怎么他竟肚子疼？而且她也没用那么大力呀……

　　她蹲在范闲面前，戳了戳范闲捂着小腹的手，后者立时起身，后退几步，对她道：“不打了，但肖恩我也不想杀了。”

　　话毕范闲退至王启年身边，他左臂已经脱臼，沉沉垂在身侧，高达给他正了骨，范闲闷哼一声，也不喊疼，只是能动之后双手隐隐护住小腹，他痛的厉害但没感觉自己流血，又有真气护着，想必只是动了胎气，并无大碍，可他再也禁不住一场打斗了。

　　说话间，忽闻地动不止，极目望去几十人骑着战马正奋力往他们方向而来。

　　范闲心里咯噔一下，上杉虎到了。

　　而此时海棠朵朵早已不知道藏到哪处去了，毕竟她也不能与自家人撕破脸。

　　“大人，怎么那边也有一队人马？”身侧王启年惊呼一声，“那是谁的人啊？”

　　范闲沉声应他：“是我们的人。”

　　“那岂不是很好？”王启年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巨石却忽然被一箭矢穿破，轰然炸开，“不是？那是我们的人吗？”

　　“是杀我们的自家人。”范闲赶忙带着几人藏到不远处的石头后面。　　

　　来人正是曾经的大内统领燕小乙，世间唯一一位九品箭手，此前范闲领命担任使臣后，长公主上奏，说宫内某夜又闯入不速之客，燕小乙再次失职，不堪为大内统领，要贬他驻守边境。

　　范闲擦了擦唇角的血迹，他就知道他们早就谋划好了，叫燕小乙在这儿等着他。

　　可他带着使团行踪不定，此番燕小乙前来恰是证明了使团里或皇城中有人心不正，将使团的消息透露了出去，可那人到底是谁呢？

　　不待范闲细想，两边人马已经对上。

　　范闲抱臂躲在巨石后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小腹，仔细观察着局势。两国交战，双方本就看不顺眼，自然会打起来。

　　两边人马对峙，虽然人少但都是精兵，不知要缠斗多久。

　　他本意是想借此斩杀燕小乙，将这汪水搅得更浑一些，可如今他肚子里揣了个小的，不得不行事谨慎些，事到如今，只需静待时机，带肖恩离去便好。

　　夕阳西下，范闲见两方人马散去后才带着几人悄悄溜回使团，此一役，各方元气大伤，想必是不会再轻易行动。

　　这夜，范闲打坐调息完两个小周天后腹内才不再疼痛，他怜惜的摸了摸还未显怀的小腹，心下有些无措。

　　他刚刚给自己把过脉，孩子已经一月有余了，想必是出使前李承泽缠着他要的时候怀上的。他很想告诉李承泽这件事，可无奈，此次出使北齐，他并不能私发信件。

　　事到如今，他只能带着宝宝去北齐冒险了，范闲拍了拍肚子，对宝宝道：“别怕，爹保护你。”　　

　　此去北齐，步步凶险。

　　锦衣卫指挥使沈重是个极其狠辣的角色，范闲与他在边境第一次见面便是针尖对麦芒，你来我往间对了数个来回，双方将对方的脾性稍稍摸了些便各自收敛，将真正的争锋留在上京。

　　且说回来，北齐皇室如今分为三派，一派是小皇帝一党，一派是太后一党，还有一个上杉虎，谁都不站。

　　这沈重是太后一党，极其得她信重，而此前遇到的海棠朵朵，范闲猜，也是太后一党。

　　后来去到上京见到皇帝，他才知道原来海棠朵朵是小皇帝一党，小皇帝明显是想和他合作，故而将这般秘事暴露给他，范闲乐得在其间搅弄浑水，然而北齐局势不明，他便没有着急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这边将肖恩还给北齐后，北齐那边却还藏着言冰云不放，范闲猜是为了南庆谍网的事情，言冰云他必须得救，再不救，他怕即使那边把人放了，言冰云也不能活着回到南庆。

　　更何况他这次来还有一个任务，便是重启谍网，所以他需要言冰云的消息。

　　沈重把言冰云藏的极好，但耐不住自己有一个痴恋言冰云的妹妹沈婉儿，范闲顺着这条线顺利找到了言冰云。

　　与此同时，他着王启年去叫了海棠朵朵当救兵，对小皇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救出言冰云，他会帮忙对付沈重。

　　人是救出来了，但范闲看着眼前刚正不阿问他是不是奸细的男子泛起了沉思，他知道言冰云他爹言若海是什么样的人，一身的正气，字字句句都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庆国”，言冰云也是一样的人，范闲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根正苗红的人。

　　因着范闲日后要掌管内库财权，陈萍萍还特意提醒他注意北齐这边内库的经营情况，范闲一来就叫王启年乔装去拿了这边的账本，此时他带给言冰云，叫他瞧一瞧与鉴查院那边的备份有无区别。

　　言冰云仔细比对过后发现账目每年都有极大的缺口，长公主正利用内库财权谋取私利。

　　言冰云说这笔金额数目不小，一年到头积攒下来，怕是能豢养私兵，这些钱绝非长公主一人能吞的下，其背后一定有人，一个位高权重的人。

　　北齐锦衣卫负责管制南庆内库经营，此事怕是与沈重脱不了干系，此间秘事，沈重绝对知道。

　　“可沈重又怎么会告诉我们呢？”范闲低叹一口气。

　　“此事关乎庆国，我们不能不做！”言冰云提剑便要出去。

　　范闲觉得他在给自己找事，“你出去有什么用？提剑横在沈重颈前叫他告诉你么？他那种人死都不怕，怎么可能会告诉你？何况我们费了这么多心思把你救出来，不是叫你去北齐大街上送死的！”

　　“那庆国怎么办？这件事就不做了吗？”言冰云义正辞严。

　　“你……呃……”范闲叫他气的肚子疼，他来北齐已经两个多月了，两月里他基本没怎么好好休息，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不听话，闹得范闲连酸杏都吃不下，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这些时日还见过几次红。好不容易救出言冰云，小家伙也懂事了些，叫他好歹能吃上一口饭，又遇见这么一件事，真是头大。

　　看范闲不舒服，言冰云放下剑，扶着他坐下，范闲喝了点温水微缓了缓，心道肚子里这小家伙这么欺负他，等回了庆国，定叫李承泽帮他还回来，叫他们父子俩好好“交流交流”。

　　等等……父子？

　　范闲想到了上杉虎。

　　自到达北齐边境沈重便把肖恩绑了，说是奉太后旨意要审他，也是为了那秘密。

　　正好范闲探知了肖恩被关押的地方，索性把这个消息给了上杉虎，叫他和沈重窝里斗。

　　上杉虎去救肖恩的时候却被沈重堵了，九死一生之际，身边亲卫尽数葬于火海。

  可肖恩是何许人也，趁着这个机会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假死脱身。

  怎奈沈重依然派了狼桃和何道人两位九品高手截杀肖恩，范闲要探知肖恩的秘密，就必须去救他。

　　正好那何道人是陈萍萍安排给他的，趁机帮了他的忙，叫范闲带着肖恩坠入悬崖以求生机。

　　从肖恩口中范闲知道了他藏了一生的秘密。自己原来是陈萍萍计谋中的一环，这二十年来，陈萍萍细细筹谋，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叫多疑的肖恩一点一点相信范闲就是他的孙子，从而能够在临死之前心甘情愿的把秘密告诉他。

　　肖恩隐藏的秘密便是神庙，那神庙隐藏在极北之处，他和苦荷就是在那里遇到了偷跑出来的叶轻眉。

　　提起叶轻眉，肖恩道，叶轻眉是他的恩人，更是一个惊才绝世之人，当世几位大宗师都与她有或多或少的牵扯，只是可惜了，最后还是为情所困，嫁给了南庆皇室。

　　“南庆皇室？是谁？”

　　听到这里，范闲忽然感到口干，小腹也隐隐作痛起来，想到此前种种，他心中的答案已逐渐明晰，考虑到其他事情，却还是想要再确认一遍，直到肖恩启口，告诉他：“那人就是当今庆帝。”

　　什么？

　　范闲捂着肚腹的手微微发抖，他和李承泽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那为何庆帝还要给他们赐婚？这不荒唐吗？

　　庆帝想干什么？

　　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腾而起，曾经他忽视的一切都在眼前上演。范建一直强调他不可能爱上李承泽，而且在他当面求庆帝赐婚的时候对方也有所推脱，不像是真心愿意牵这根红线。

　　所以庆帝给他赐婚，只是为了利用他来制衡太子与二皇子，把内库财权给他当陪嫁这个说法仅仅只是一个用来磨练他真正在意的两个儿子的筏子罢了！

　　那他范闲算什么呢？

　　只是一个棋子吗？

　　范闲觉得可笑。

　　陈萍萍算准了所有的事情，可他没有算到，即使是一个棋子，也会有自己的变数，范闲爱上了李承泽，与他进行了这世间最亲密的事，他们甚至……有了孩子。

　　想到孩子，范闲感到一阵心悸，可他并不能表现出来。

　　他注意到肖恩在看向他时难得一见的慈祥目光，这个老人被关了二十年，却在终于要见到阳光的时候行将就木，连当了棋子都不知道，范闲可怜他，不打算把真相告诉他。

　　死前，肖恩叫范闲将他挪到有阳光的地方，不要埋他，他想见见阳光。

　　范闲坐在他身旁，与他共同沐浴在阳光里，阳光很暖，可他心里却是冷的，小腹阵阵抽痛，小家伙似乎在寻找存在感，不停的闹着他，范闲轻轻抚摸上小腹，那里已经微微隆起。脑海之中思绪万千，他和李承泽似乎注定没可能，而这个孩子似乎也不该来。

　　良久，范闲起身离开，他的任务全部完成了，可他并没有感觉到解脱。

　　那一夜，他再次见红，无论怎样，范闲还是救了小家伙。

  当痛意消减，小家伙第一次在他肚子里动了动，就像小鱼翻身一般，又轻又痒。

　　察觉到此，范闲怔愣片刻，夜色静谧，月色透过沙窗柔柔照在他脸上，映出了他眼角晶莹的泪痕。

　　他想，倘若李承泽知道真相后不要他们，他也要这个孩子。

　　次日，他按照计划去找上杉虎，利用肖恩之死的消息将他策反到太后门下，以此来对付沈重。他要将沈重逼到绝路，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想行进着。

　　如他所料，因着上杉虎的参与，太后和沈重之间产生了嫌隙，加之内库走私一事沈重并未告知太后，引得太后对沈重愈发提防。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范闲便向太后提出自己在接掌内库后想利用内库与北齐合作走私的想法，条件则是沈重将与他们合作走私之人的名姓告知，果然遭到沈重的反对与拒绝。

　　可此事表面上来说对北齐的百姓有利而无害，一时之间，沈重民心向背。

　　看沈重已到绝路，范闲满意的踏向归程，等待收网。

　　果然，使团还未行驶多久，便听见一女子焦急地喊声，“快跑，我哥带人来杀你们了”，下一刻沈婉儿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紧接着，沈重带人冲杀上来，混战之间，沈婉儿为护言冰云被沈重刺了一剑。

　　未几，沈重带着的黑衣人已全部战死。

　　范闲看着走投无路的沈重，提剑横在他的脖颈上，道：“你输了，沈大人。”

　　沈重却只释然一笑，看着沈婉儿的方向，低声迅速对范闲道：“走私之事的幕后之人是长公主与你们庆国二殿下李承泽。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你帮我护好我妹妹。”

　　他知道自己此行动不了范闲，之所以如此就是想要护好自己的妹妹，事到如今，他沈家人人喊打，沈婉儿不能再留在北齐了，跟着范闲走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他立时被迟迟赶来的北齐军兵拿下，临走他依依不舍的看向沈婉儿的方向，这一眼便是此生最后一眼了。

　　他走后，范闲面无表情的收了剑，倚在树旁看使团众人收拾刚刚沈重留下的烂摊子。

　　王启年走过来问他：“大人，刚刚沈重和您说走私案幕后之人是谁了么？”

　　范闲答：“说了，是李承泽。”

　　“您说什么？不是李承乾吗？”王启年挠了挠耳朵，觉得自己听错了。

　　“不是。”范闲的表现比他还平静，“长公主一直是李承泽那边的，牛栏街刺杀一案、内库走私、使团行踪泄密，可能还有其他什么事，都是他在幕后操控。”

　　“什么？他……”王启年一窒，不知为何范闲如此淡定，“他不是对大人您……”

　　“不是，他从未爱过我，他想杀我。”范闲说完便猛然吐出一口血来，他随意拿帕子抹了，这才抬头看向王启年，素来璀璨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层灰，他对着王启年惨然一笑，沉声道，“我才知道，想杀我的，一直都是他。长公主是李承泽门下，他对我和太子对我的态度是一样的，对于不可掌握的变数，自然要除之而后快，死一个范闲，可保内库财权，真是一桩好买卖！”

　　王启年颤着手扶着他，“大人，大人您别激动，您和二殿下那事儿又不是秘密，沈重肯定知道，沈重那人心思极深，死前坑您一把也正常。”

　　“嗯，我知道，我不激动。”范闲又吐了一口血，可他们都清楚的知道沈重妹妹在这儿，他不会撒谎的。

　　“我们这就启程，回南庆，我要见李承泽。”范闲心中还绷着一根弦，他要回到南庆，要听李承泽亲口对他说要杀他。

　　话毕，范闲直起身子，示意使团启程。

　　上了马车，范闲才忍不住弓起腰身，捂着肚腹无声痛呼，他这才察觉到自己又出血了，忙调动真气护住孩子，心里泛起数不清的酸楚。

　　李承泽，你为何骗我？

　　范闲抬头，不想让盈盈欲落的泪水淌下来，可还是有大颗大颗的泪顺着眼尾淌下来。　　

　　

　　因着一行有伤者，使团行进的速度很慢，行了大半月才过了北齐边境，到达庆国境内。

  这几日范闲茶饭不思，加上怀有身孕，整个人精神愈发不济，在马车里睡得迷迷糊糊，王启年叫他，他才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景，随即恹恹的又睡过去，他睡也睡不好，常常做噩梦，惊起，便再也睡不着了。

　　此时距他们离开南庆已经四个月了，肚腹已然缅起，范闲怕旁人发现端倪便束了腹，小家伙很不舒服，常常在里面乱踢他，倒是不疼，就是难受。

　　这夜，他们在庆国境内一处废弃的佛庙休憩，众人吃过饭，却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来者，是谢必安，他说自己奉二殿下之命来护送范闲回京，他还说二殿下给范闲带了礼物，有几句话叫他传给他。

　　范闲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和此前很不一样，少了些温和，多了些忌惮。

　　范闲问他：“他要对我说什么呢？”

　　谢必安屏退四周的人，对他道：“您此行想必已经知道长公主与二殿下之间的关系了，二殿下叫属下告诉您，滕梓荆妻儿已经被他接到二皇子府居住，您的弟弟范思辙也在。他们都知道殿下和您的关系很好，去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怀疑。若想他们活命，回京后北齐所经之事您就当没发生过，只安心嫁给他，便好。”

　　听闻此言范闲紧绷的那根弦骤然崩断，喉中溢出些腥甜之气，但他忍住了。

　　范闲咽下口中腥甜，问谢必安：“那如果我拒绝呢？”

　　谢必安道：“殿下说若您不从，格杀勿论。”

　　话音落，范闲猛然吐出一口血来，事到如今，他终于彻底相信沈重说的是真的，自他回京都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李承泽做的，要杀他的人一直都是他，想到自己此前与他倾诉衷肠托付真心，范闲只觉得可笑，如今想来他自觉甜蜜的一切竟都是假的。

　　他忽然失了力，手中的剑无论如何都握不住了，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说在听完沈重的一番话后，他心底还存着一分的希望，那此时此刻谢必安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扎在他心底的刀刃，一刀一刀，扎的千疮百孔。

　　腹底传来一阵无法忽视的抽痛，范闲闷哼一声，微弯了弯腰，幸而王启年就在他身边，将他扶住。

　　“小范大人？”王启年察觉到握着他的手微微发颤，见范闲朝他微摇了摇头才放心。

　　察觉到体内坠胀酸痛的感觉，有湿热的血液自腿间一路蜿蜒，有什么在一点一点的离开他体内，离开这个世界，范闲心中悲恸，颤颤吸一口冷气，对谢必安道：“去告诉二殿下，告诉他，若滕梓荆妻儿有任何闪失，我范闲必不会放过他。”

　　“谢某还是劝范大人好生考虑。”谢必安看向天边夜色，“这一夜留给范大人，是要嫁给二殿下还是……死，您可要好生斟酌。”

　　“不必斟酌了，我不会原谅他的。”

　　若不能两心相知，那便死生从此各西东罢……

　　话毕，范闲不再搭理他，转身，捂着小腹，一步一步缓缓走向破旧的佛庙，他看见那残存的佛像露着悲悯的笑容，想诸天神佛为何不救救他？

　　他身下血迹蜿蜒，一直随他到神佛前，范闲再也忍不住跪倒在佛边，眸中溢出大滴的泪，他此前从不信神佛，他此前只信自己，可如今，他的孩儿保不住了，他所爱之人对他皆是利用，甚至给他带来这样一个死局……

　　“大人！你受伤了？”看到地下的血迹，王启年疾跑过来，扶住范闲，言冰云则拦住谢必安，不让他靠近半步。

　　范闲看着王启年，虚弱的笑着，“王启年，你去……马车里拿一个盒子，通身鎏金，饶是宗师级别也砍不碎的那个。”

　　李承泽生辰要到了，他本来是要用那个盒子装一个礼物给李承泽，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王启年一走，范闲便倒在地上，低声痛呼起来，那血已然浸透了衣裤，他的孩子正慢慢挣脱而出。

　　……

　　王启年赶回去的时候范闲正跪在神佛前祈求着什么，他身旁是一个染血的布包，里面看不清是什么东西，血腥味很重。

　　范闲叫他不要管他，把盒子留下后离开便是，他说他要求佛祖保佑，王启年想问他为何此时信了神佛，也想问他要保佑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因为范闲一直在流泪，沉默的，不断的流泪。

　　他从未见过那样脆弱的小范大人。

　　范闲在神佛前跪了良久，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起身，谢必安还在外面守着，此时他身边只有言冰云和王启年。

　　范闲一瘸一拐的走到言冰云身边，后者抬头看向他，太阳已经出来了，略略有些刺目，逆着光，他看不清范闲的表情，只听对方轻声对他道：“小言大人，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

　　“杀了我。”

  ……

  ……

　　范闲死了

　　与他的死讯一同到来的是一个沾了血的盒子，范闲死前曾偷偷将它埋在神佛之下，谢必安觉得此物有用，便趁着众人不注意，将它挖出着人捎给李承泽。

　　李承泽拿着那盒子，盒子很轻，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沉甸甸的。

　　他问范无救：“谢必安亲自杀的？”

　　范无救：“这倒不是，人是言冰云杀的。”

　　“言冰云杀的……言冰云……”李承泽边把弄着盒子边重复着这个名字，盒上有锁，他打不开，于是他告诉范无救，“给我劈开。”

　　范无救应声举刀，可他也劈不开。

　　李承泽推开他亲自拿刀劈，他似是着了魔，也与那盒子杠上了，默不作声的劈了一下午，劈到精疲力尽再也举不起刀。　　

　　直到范无救拦住他，指着李承泽被鲜血浸染的双手，“殿下，殿下您受伤了！”

　　李承泽却蓦然抬眸，神色森然，眼眸猩红。闻言，他提起范无救的衣领，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人，嘴角抽搐，忍着极大的怒意一般沉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死也不愿原谅我？”

　　“殿下？殿下？您在说什么呢？”范无救惊惶的看着他，他知道自家主子疯，可从没见他疯成这样。

　　他话音一落，李承泽倒吸一口冷气，回神后猛然松开他，自顾整理了一番凌乱的衣角，神色淡然，仿佛刚刚发疯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而后，他淡声道：“传书谢必安，叫他好生盯着使团，范闲很有可能是假死。”

　　而此时的皇城禁内，皇帝得知范闲死讯之后大发雷霆，陈萍萍在殿外求见，皇帝大骂一声叫他滚。

　　陈萍萍在殿外静默了一会儿方俯身一拜，推着轮椅离开，仔细一看，他的脸上手上都有地方破皮流血，就连素来整洁的衣衫上都擦了灰尘，整个人狼狈不堪，那是他情急之下从轮椅上跌落下来磕的。

　　路上他遇见了匆忙赶来的范建，后者气喘吁吁，眼眶湿润，他也指着陈萍萍破口大骂，“我就说当初不该许他婚约，不该叫他来京都，不该叫他去北齐，就让他安安稳稳待在儋州一辈子不好吗？陈萍萍！我当初就不应该信了你的鬼话！”

　　陈萍萍低垂了眼眸隐下神色，这么一会儿他已经反应过来了，范闲之死太过蹊跷，言冰云是忠义之人，绝对不会杀死范闲。

　　他平静的告诉范建：“范闲极有可能是假死。”

　　“假死脱身？”过了好一会儿，范建才缓了神色，转身给陈萍萍推着轮椅，“那他的死讯一定要压下来。”

　　陈萍萍却摇头，道：“不，此事要闹大，闹得越大越好。”

　　闹得大些，他们才能分清是谁要害范闲。

　　闹得大些，那位才不会太过生气。

　　

　　几日后，南庆京都，两名男子头戴斗笠出现在城门前，其中一人似是体力不支，被另一个人紧紧扶着。

　　“可算是到京都了，等到了王某家里，定叫夫人给大人弄点好吃的补补身子。”王启年擦了擦汗，看向城门的方向叹道，“都已经半年不见我家闺女了，也不知长胖了没。”

　　“王启年，你确定要去你家吗？”范闲看了一眼那城门，眸色复杂。

　　他假死归京，是为救出滕家母子，保他们万全，也是为了揭露李承泽与李云睿阴私，为无数被他们害死的人报仇。

　　此番回来亦是凶险重重，他怕连累别人。

　　王启年却道：“放心吧大人，王某自有对策。”

　　为防万一，两人等到深夜里街上无人的时候才从地道潜入王启年家。

　　彼时王家母女已经睡了，王启年给范闲安排好住处，便偷偷去看女儿了。

　　夜色已深，范闲躺在床上，身上困乏无比，可却没多少睡意，脑海中虽思绪纷乱，但仍然一点一点拼凑出一张大网。

　　他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天光已大亮，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女童趴在床边看他。

　　见他醒来，女童甜甜一笑，道：“漂亮哥哥，你终于醒了！”

　　“你是王启年的女儿吧？”范闲摸摸她的头，眸中露出欣羡，连语气都温柔了几分，“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童道：“霸霸！”

　　“什么？”

　　范闲一愣，随即掐了掐自己，很疼，他没在做梦，可为什么会有个孩子叫他爸爸？

　　他有一瞬的恍惚，直到女童眨巴着大眼睛对他道：“我单名一个霸字。”

　　范闲这才长舒一口气，双手习惯性的抚摸上小腹，又想到什么似的，黯然放下来。

　　还没说几句话呢，门外传来一女子的声音，“霸霸，范公子，别聊了，来吃饭吧。”

　　那是范闲第一次见到王启年的妻子，虽是个御夫高手，看起来却静雅贤淑。

　　当然了，厨艺也是一绝，许是王启年嘱咐过范闲最近胃口不好，她便将粥煮的软烂，辅以几味清爽开口的拌菜，入口留香，很合范闲口味，不知不觉间他便喝了两碗白粥，吃了一颗鸡蛋。

　　他刚刚放下筷子，王启年便回来了，他消息得的快，告诉范闲滕家母子在抱月楼。

　　“抱月楼？”范闲纳罕，这地方或许是他走后新开的，他从未听说过。

　　王启年略顿了顿，道：“是……青楼。”

　　“你说什么？他怎么敢？”

　　手中的竹筷不知不觉间被折断，狠狠扎进肉里，体内真气翻涌，范闲喉中忽然泛起腥甜之气，他看了一眼霸霸，忙捂住嘴，掩盖住自己忍不住溢出的血丝。

　　王夫人忙将霸霸抱走，范闲这才坚持不住，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自从他流产便时时控制不住体内真气，一受到刺激真气便会损害心脉，激得他吐血。

　　他这几日常常吐，都快习惯了，王启年习以为常的将怀中的帕子递给范闲，范闲缓缓擦拭完，沉声道：“倘若滕家母子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李承泽的。”

　　得到这样的消息，范闲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当机立断决定带着王启年去抱月楼一探，可到了地方却发现这抱月楼与别处青楼不同。

　　要入抱月楼，需得有“入场券”。

　　而不知为何，一夜之间他的死讯便传遍整个京都，不知哪里掀起的风气，人人都在悼念他，抱月楼也不例外，楼外搭了台子，招人模仿范闲，仿的越像便越能拿到入场的资格。

　　一看便知是有心人请君入瓮，为他设的局，范闲抱臂看着场上之人的丑态，只道：“李承泽也是有心了。”

　　“那大人，现在咱们怎么办？”王启年问他。

　　范闲道：“先看看再说，你在这儿守着，我混进去看看。”

　　抱月楼里每日都会运送蔬菜，他本来想跑到运输的车里混进去，可没想到随意打开一个箱子竟发现一个老头。

　　范闲记起今天这老头也上过台模仿他，此时不便出声，他便没说话，进了另外一个篮子。

　　如他所料，抱月楼果然不是寻常青楼，连菜蔬运送都有人层层盘查，他见着那老头趁机下车躲在库房，便也跟了过去。

　　库房此时没人，范闲便向他打探消息：“你是来干什么的？”

　　没想到老头却告诉范闲自己是来见女儿的。他此前是往宫里送菜的菜农，可那检蔬司的戴公公却因他某次忘了给孝敬而次次嫌他送的菜不新鲜，借此罚款，老头还不起，一来二去就欠了五百两，他的女儿就把自己买到了抱月楼还债。

　　“我就是想见见我女儿，想告诉她，我会努力买菜攒钱，带她回家。”老金头抹着眼泪。

　　在这个等级森严分明的时代里，最底层的百姓所求不过是老有所依，平安度日罢了，可这些对他们来说，真的很难。

　　范闲动了恻隐之心，他带着老金头溜出去，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凑出来给他，不太够便找王启年借，最后零零散散的凑足了钱，而后手把手教他怎么更好的模仿自己，帮他拿到了进抱月楼的资格。

　　他想帮老金头一家团聚，顺便放个人进去打探消息，问清楚这抱月楼的东家是谁。

　　老金头喜笑颜开，蹦跳的走进去，范闲在外面等他，可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出来。

　　范闲直觉不对，可却没办法进去查看，只能干等。

　　终于，晌午时老金头出来了，他面色惨白的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范闲，明天抱月楼的大东家会来查账。

　　他还告诉范闲自己没能救出女儿，五百两根本不够，他们要一万两，他绝望的和范闲说，里面的人告诉他，五百两只够他和他女儿两个时辰的……

　　“对不起啊，对不起，恩人，我不仅没能救出女儿，甚至连那五百两也搭进去了，我这就去卖菜挣钱，还恩人钱。”老金头说完，朝范闲一拜，可一转身，人便倒在地上，范闲看到他身后是一条又深又长的伤口，那伤口太深，他的血都流干了。

　　看到此情此景，范闲激愤之下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他想，等明天见到抱月楼的东家，自己一定要亲自了结了他！

　　明天李承泽一定会在抱月楼给他备下大礼，他得找人帮他。

　　此时他不能去鉴查院，也不能回范府，京都上下，只有一人能助他。

　　

　　当天下午，范闲便去了李承乾那里。

　　李承乾见了他一如既往的装聋作哑，屏退侍卫之后，把范闲当做空气。

　　范闲叫他：“太子殿下。”

　　李承乾问他：“你是谁？”

　　范闲答：“我是范闲。”

　　李承乾：“我眼瞎我耳聋，我看不见，范闲在哪儿呢？”

　　范闲无奈，扯住他的耳朵大声道：“长公主其实是李承泽的人！他们两个合伙在北齐利用内库行走私一事，利用巨额财款豢养私兵！”

　　李承乾愣了愣，立时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姑姑是站在我这边的。”

　　见李承乾回他，范闲坐下仔细与他说了沈重一事，太子这才不装聋作哑，敛了神色，沉声问范闲：“你想与我合作？”

　　“是。”范闲道，“我如今人在京都抽不开身，也调不到人，但李承泽与长公主勾结，是与明家联合，通过北齐南庆边境的史家镇暗中运送物资，未防二皇子销毁证据，此事需要人尽快去查。”　　

　　“除了这些，还有呢？”太子问。

　　范闲想了想，道：“明日，我需要你来一趟抱月楼。”

　　“可是……范闲，你要与我合作，是否要拿出一些诚意来？”太子轻笑着，一步一步走向范闲，直到揽上他细瘦的腰身，微微使力，与他贴紧，“做我的太子妃怎么样？”

　　此时此刻，他才对范闲显出几分真正的面目来，伪善的面具下是深不见底的疯狂。

　　察觉到太子的意思，范闲不自在的推了推他，却被人借势推倒在桌面上，桌面上昂贵的茶具随之倾倒，跌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可没人在意。

　　“若我说不想呢？”范闲蹙眉看向太子。

　　“那我作壁上观，看着你们斗也不是不可。”太子接着道。

　　“你……”范闲紧盯着李承乾，想从他眼里看出别的什么来，可除了欲/色，并无其他。

　　两人僵持不下，良久，范闲扶额，轻笑一声，道：“那你快些，我没多少时间了。”

　　他知道李承乾并不是因为爱他才要这么做的，也许太子只是一时兴起，或许是他对于长公主的背叛他愤怒无比，迫切的想找个发泄口，更或者他只是想把曾经与他作对的范闲踩在脚下狠狠折辱。

　　可无论太子怎么想，范闲必须配合，因为他已经被李承泽逼得走投无路。

　　闻言，李承乾用鼻尖微微蹭着范闲的脸，也不磨蹭，直接将他的衣裤褪掉。

　　秘密不加掩饰突然的展露在外人面前，范闲有一瞬间的瑟缩。

　　“范闲，你原是这般尤物。”

　　李承乾动作停了下来，好奇在其上摸索，不久便津然有水，他动作说不上温柔，范闲痛的攥紧了衣襟，白皙漂亮的脚背也紧紧绷起来，脚尖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点着光滑冰凉的地板。

　　见一路畅通无阻碍，太子微顿了顿，笑道：“传言果然是真的，你也和二哥有私情。”

　　他那笑虽然挂在脸上，却森然无比，叫人脊背发冷。

　　范闲痛的唇瓣微颤，他看向太子，挑衅道：“怎么？太子殿下这是嫌弃了？”

　　“怎么会？只是可惜。”太子双手撑在范闲身侧，眸色温柔，“这样好的身体，倒叫二哥先用了，范闲，你以后可要好好补偿我，最好是给我一个孩子。”

　　给他一个孩子？他和李承泽第一次的时候，对方也那么说，后来范闲给他怀了一个孩子，可李承泽根本就不想要，只是说说罢了。

　　窗外阳光不知何时透了进来，范闲用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隐去眸中抑制不住的悲色，良久，他道：“好啊，你要几个，我给你几个。”　

　　闻言，李承乾把他抱起来背对着自己，可范闲腰上的咬痕总叫他不舒服，他看着碍眼，便拿衣物遮起来，兴至浓时，他丝毫不顾及范闲的感受，范闲感觉很疼，无意识的挣扎，却被摁住动弹不得。

　　“我和二哥谁让你更舒服？嗯？”李承乾拽起范闲柔软的卷发强迫他与他接吻。

　　范闲此刻哪里还能回答他？只埋首双臂，强忍着等他结束。

　　渐渐的，他的攻势缓下来。

　　“范闲，听闻你诗里有个金屋藏娇的典故，等我当了皇帝，便封你为后，我给你建个纯金打造的宫殿，叫你住进去，永远不许出来，怎么样？”李承乾边他边在他耳边道。

　　“可你知道吗？后来……汉武帝废后，逼他的……皇后自尽。”范闲断断续续的回他。

　　听完，李承乾又粗暴起来，范闲忍不住痛呼一声，而后狠狠攥住身旁散乱的衣襟，手臂之上青筋暴起，似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我可不是汉武帝，范闲，你可知我很早很早便心悦与你了？我殿里那些画其实画的全是你，只是不能叫别人看出来，所以我把你想象成女子，且并未画上你的脸。”　　

　　范闲闻言低笑一声，看向李承乾，道：“李承泽此前每次与我做都会说类似的话，可他还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置我于死地，太子殿下，你我都是男人，情爱之中的情话有几斤几两，范某比殿下还要清楚。”

　　见他不信，李承乾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他说的确实是假的。

　　不久，他得了满足，便放开范闲对他道：“行了，你收拾收拾走吧，明日，我会出现的。”

　　话毕，他神色淡漠的看着范闲踉跄起身，一点一点穿着破碎的衣物。

　　范闲临走，忽然想起什么，问李承乾：“那此前那些护卫……”

　　太子道：“放心，我并非滥杀之人，关一阵子也就罢了。”

　　范闲点头，心道，若换了李承泽那些人必死无疑。

　　可他没想到，李承泽和李承乾是一样的人，对能杀人解决的事绝不多费心思。

　　他走后，东宫内又是新一轮的血流成河。

　　　　

　　次日一早，范闲便潜入抱月楼等那传说中的大东家到来。

　　范思辙出现的刹那范闲还没反应过来，他万万没想到抱月楼拐卖良家妇女、逼良为娼之事的幕后之人竟是范思辙，范闲看着痴迷查账的弟弟，一时之间怒火中烧。

　　等袁梦几人离开，范闲才从房顶上跳下来，出现在范思辙面前，范思辙看到他后又惊又喜，抱住他道：“哥，你没死，半年不见怎么瘦成这样了。”

　　范闲没理他，只问他：“范思辙，这抱月楼是你开的？你是大东家？”

　　范思辙自豪的一仰头，道：“对啊，我开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我的……”

　　范闲没等他说完，一拳头呼了上去，范思辙被打懵了，他愣愣的看向范闲，委屈道：“哥，你打我？”

　　“逼良为娼，草菅人命，我这就打死你！”范闲一脚将范思辙踹倒在地，用软枕捂住他的口鼻防止他出声，想起惨死的老金头，他运起体内真气，一拳又一拳，把范思辙打的鼻青脸肿，动弹不得。

　　直到外头传来声响，范闲放下范思辙，撩起房帘的一角看向外面，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他看见李承泽带人把抱月楼包了。

　　“砰”

　　后腰忽的传来一阵闷痛，紧接着便是座椅碎掉的声音，范思辙站在他身后，手上还拿着半把椅子，他睁着被打出的一对熊猫眼，大喊：“范闲，我跟你拼了！”说罢抡起椅子又要砸下来，范闲欲躲，可体内真气忽然暴乱不止，他跪倒在地，猛的呕出一口血来。

　　范思辙抡到一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此时他也不管谁打的谁了，颤着手扶起呕血不止的范闲，“哥，哥你怎么样？我刚刚，我刚刚没用力啊，你怎么还吐这么多血？”

　　范闲没来得及管他，他将口内腥甜咽下，自顾运起真气周转起来。

　　偏范思辙听到外面有响动，掀开帘子看到李承泽，忙朝他招手，大喊：“二殿下，您怎么来了？快上来快上来！”

　　范思辙此时还不知道范闲和李承泽之间的事，他本意是想叫李承泽上来帮帮范闲。

　　“别叫他进来。”范闲立时道，“你若是不想我死，就去拦住他。”

　　“什么？你俩吵架了？”

　　范思辙不明所以，还是照做，可拦也没拦多久，没一会儿，李承泽便推门而入。

　　范闲正拿着帕子擦唇角的血，李承泽见了他，神色微动，但到底是忍住了，他站在门口看着范闲，闲闲道：“范闲，你果然没死，你可知自己是犯了欺君之罪！”

　　“不是，你俩吵架了？”范思辙还在状况之外，傻乎乎的道，“二殿下，就算我哥有错，你也不能治他欺君之罪啊，这你俩身上毕竟还有婚约呢。”

　　范闲此时也想明白了，这抱月楼估计是李承泽给范思辙挖的坑，一切恶行都是李承泽做的。他擦干了唇角的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把范思辙护在身后，叫他赶紧出去。

　　范思辙乖乖退至门口，还对范闲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打起来就行。”

　　“快滚。”见范思辙磨磨唧唧，范闲怕李承泽将他抓住威胁自己，忙一脚把他踹了出去，这一动牵扯到了昨日李承乾在他身上弄的伤口，范闲眼前一阵黑朦，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李承泽。

　　他眸中已无半分情意，“我没死，叫殿下失望了，范闲给您赔个不是。”

　　话毕，他略略一拜，起身时，一个没忍住又呕了一口血。

　　李承泽终于是没忍住，大步上前想要扶住他，可他万万没想到怀中的身体竟变得如此瘦弱硌人，讶异之际，没待他将人扶稳，范闲立时甩开他，后退一步，拉扯之间，他衣领微微散乱，露出脖颈上被施虐的痕迹来。

　　李承泽神色蓦然癫狂，他攥紧范闲的手，问他：“是谁？”

　　“什么？”范闲并没有意识到。

　　李承泽扒开他的衣领，露出漂亮的肩颈，其上星星点点，全是青紫的痕迹，见此状他倒吸一口冷气，问范闲：“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李承泽此前再怎么过分也从没对范闲下过这个重的手，嫉妒之余，他心底升起难以言喻的心疼，“告诉我是谁，我杀了他！”

　　范闲冷笑一声，拉起衣领，道：“此事恐怕与殿下无关。”

　　“范闲，你怕不是忘了，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如何无关了？”李承泽忽然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桌面上，范闲腰上本来就有伤，被他一撞，险些痛晕过去。

　　还未反应过来，腰带便被人粗暴的扯开，李承泽竟然疯到要在此处对他……范闲剧烈的挣扎着，却被人狠狠压住。

　　“你挣扎什么？这儿本来就是青楼不是吗？”李承泽用力咬上他脖子上那些痕迹，留下一个又一个血印，他要用更深的痕迹一个一个将它们全部盖住。

　　“李承泽你放开我！”眼看他要更进一步，范闲眸中溢出几滴泪来，一滴一滴，砸到李承泽作恶的手上，后者立时僵住停手，他从没见范闲哭过。

　　李承泽轻抚上他的脸问他：“范闲，你就这么恨我吗？”随即，他不待范闲点头，又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而范闲双眸含着泪，绝望的看着他。

　　太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你是我的人，是我的二皇子妃，你怎么能恨我？”李承泽为范闲擦了擦眼泪，不知道为什么，见着范闲如此，他心底慌乱无比。

　　他明明……他明明不爱范闲……

　　正僵持着，门口传来一些动静，范无救推门而入，见到房中之景低头道：“二殿下，太子到了。”

　　他话音刚落，太子便到了门口，见着李承泽和范闲此般情态，他也不恼，只是走过去给范闲披上披风，叫他理好衣襟，而后对李承泽挑衅：“二皇子妃？二哥怕是记错了，他应该是我的太子妃才对。”

　　“是你？”李承泽这才反应过来，他看向范闲，不可置信道，“你为了对付我，竟然与太子合作？”

　　“真心相爱便无所谓合不合作。”李承乾撩开帘子给他看楼下的情形，“二哥，有人报官说这抱月楼经营不善，草菅人命，我已经带着京都府的人把这儿围了。”

　　袁梦等人皆汇在大厅，四处皆是京都府的人。

　　“你们算计我？”李承泽反应过来后想到事情的根本处，又道，“罪臣范闲假死回京乃是欺君，其弟范思辙又是抱月楼的大东家，这些事情太子难道不想处理吗？”

　　李承乾淡然一笑，指指自己的耳朵，“我眼瞎，我耳聋，范闲？范闲在哪儿呢？”

　　而他身旁，范闲早已理好衣服，静静坐在一旁喝茶，把战场留给太子和李承泽，只当自己不存在。

　　“太子殿下！”李承泽愠怒低吼。

　　“二哥！”太子紧接着喊他，他指了指袁梦，“听说这袁梦是你门下李弘成的红颜知己，这么看来，你和这抱月楼也脱不了干系。”

　　这局棋至此已败。

　　李承泽冷笑几声，看了范闲一眼就要转身离去，京都府的人却仍然举着刀剑。

　　“请问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李承泽转身问李承乾，语气森然。

　　“把滕家母子放了。”

　　这次与他说话的却是范闲。

　　李承泽被他气笑了，于是唤来范无救叫他去放人，临走，他看着范闲，强忍着就地把人掳走的冲动，一字一句道：“范闲，我等你。”

　　李承泽此计本来只想抓住范闲，悄无声息的把他囚禁起来，没想到却逼得范闲与太子联手。

　　出门，他脸色很不好看，范无救问他接下来如何，李承泽看了一眼抱月楼，只道：“别急，此局才刚刚开始。”

　　抱月楼之事至此已了，可这事儿闹得这么大，范闲想宫里的人应该也知道了，他有意去面见陛下，坦坦荡荡的承认自己假死脱身求个生机，再借机将李承泽的事情告诉他。

　　可他没想到此去又是一个龙潭虎穴。

　　这皇城中的每一个人，他从未看透过。

　　

　　在见到皇帝之前，范闲在宫里遇见了陈萍萍，陈萍萍提醒他，不管他对陛下说什么都不要提及神庙一事。

　　起初，范闲没提，可即使他将长公主与李承泽走私一事和盘托出，皇帝依然躺在塌上没有反应，范闲思虑片刻，提了神庙。

　　闻言，皇帝叫他离自己近一些。

　　范闲约过屏风，走进去。

　　皇帝开门见山，直接问他：“范闲，你觉得做一个臣子好，还是皇子好？”

　　范闲垂眸，敛了神色，也直接答：“回陛下，臣不知道。”

　　皇帝大笑一声，沉声道：“好一个不知道。”

　　紧接着，他指了指范闲，“你，走近一些。”

　　范闲略近一步，庆帝不做声，他便一点一点挪，直到挪到庆帝塌前。

　　腰带蓦的被人扯开，范闲忙抬头，惊惶的看向庆帝，“陛下？”

　　“坐过来。”庆帝指了指自己塌边的空位。

　　“陛下！我是您的……我是二皇子的人！是您许了婚约的！”范闲不可置信的看向庆帝。

　　“婚约？”庆帝冷笑一声，“只要没下旨，便都不作数，今夜，朕不叫别人侍寝。范闲，这个恩典，你敢不敢接？”

　　庆帝这是在逼他做臣子，亦或者，他从没想过把他当儿子，所以才会有那荒唐的婚约，所以才会把他当做棋子。

　　想到这儿，范闲闭了闭眼，轻声一笑，在庆帝面前，亲手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庆帝支颐倚在塌上，等着范闲下一步的反应，他的目光一直很淡然，在看到范闲身上的青紫以及与寻常男子不一样的身体时也没有讶异，他只是在范闲生疏的将他包裹住之后喟叹一声，神色稍缓，随后，他告诉范闲：“安之，此次行事，我不会加以干预，单看你怎么做。”

　　范闲沉声应是，可起落之间总会被庆帝无声的掐住命脉，行动颇为掣肘，此事看上去他为上位，为主导，可庆帝一直掌控全局，他并不能自如。

　　范闲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令人窒息的被人掌控的感觉。

　　而这种掌控，他根本反抗不得。

　　这场荒唐事，是提醒也是警告，天家没有父子，只有君臣。

　　夜半，范闲离宫，外面不知何时已雷声阵阵，大雨滂沱，侯公公给他端来一碗药，说这是陛下赐他的“姜汤”，因着外面下雨天凉，叫他暖暖身子再回去。

　　暖暖身子？

　　范闲冷笑一声，将那避子汤一饮而下。

　　这世间什么药都暖不了他的身子了。

　　饮罢，他并未打伞反而冲进雨中，任由数不清的豆大的雨点砸落在身上，没人知道他有多想借这大雨洗脱掉自己身上的污秽。

　　范闲一步一步，漫无目的的行在雨中，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天地广袤，唯有他无处容身。

　　不知不觉间，他到了鉴查院门口，那块叶轻眉曾经立下的但被众人忽略的石碑正孤独的立在那里，范闲坐在石碑旁边蜷缩起来，直到有一人赶来，为他撑伞，范闲抬头，模模糊糊的看见那人是陈萍萍。

　　他这才发现自己哭了，他想从陈萍萍手中接过伞，但他实在没力气了，只是刚刚碰到伞柄便晕了过去。

  ……

  范闲发了高热，他烧的迷迷糊糊，不知何时上了使团的马车。身上又冷又热，言冰云、王启年和高达轮流照看他。

　　范闲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梦境杂扰，惹他不能安眠。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天，范闲虽然还发着烧，人却有了些精神，能走出马车，坐在车沿看看路边的景，眼看就要到京都，车马前却忽然跑过来一个人，那人正是辛其物。

　　辛其物告诉他，他和从边境赶回来的大皇子撞了回京的时辰，问他要不要给大皇子让让。

　　辛其物提醒他：“毕竟是皇子啊大人。”

　　范闲闻言，眉宇微蹙，抬手，吩咐使团照常行进。

　　两方人马果然在同一个门口撞上，大皇子的人马只比范闲他们晚到了片刻，只是气势更强一些，毕竟是边军精锐，所过之处地动山摇，尘土飞扬。

　　范闲跳下马车，站在使团前，波澜不惊的等这阵尘土落下，有一人打马而来，堪堪停在范闲眼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范大人，听说你不让？”

　　范闲抬头看他，来人气宇轩昂，英姿飒爽，与李承泽一样，皆是凤目薄唇，只是他的五官要更硬朗一些。恍惚之间，范闲觉得自己好像见过他，可王启年曾和他说过，大皇子自小便在边境长大，他们应该从未见过才对。

　　“范大人，为何不让？”

　　见他不说话，李承儒又问了一遍。

　　范闲回神，眼前是高头战马，稍稍前进一步就能将他踏的粉身碎骨，是威胁也是警告。

  范闲不见惧意，神色自如的看向大皇子：“大殿下，非是范闲不让，只是这使团出使半年，一路上舟车劳顿，不得停歇，急需修整歇息，还望大皇子海涵，让使团先进。”

　　“那你说，随本殿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如今回京，就不能先行歇息吗？”大皇子分毫不让，战马嘶鸣，眼看就要踩死范闲。

　　“大哥！范大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太子得了消息，着急忙慌的赶过来把范闲扯在身后，而后和大皇子随意寒暄起来。

　　他此来倒是给出了一个办法。

　　未几，等在城门内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便看见太子一手牵着一个，带着两人同时踏进了城门。五人见面，又是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

　　“范闲，你瘦了。”李承泽看着范闲，眸海深深，叫人看不清思绪。

　　范闲点头，生疏道：“谢二殿下关心。”

　　他话音刚落，太子便挡在了两人中间，笑里藏刀的看向李承泽。

　　一时之间三人剑拔弩张。

　　直到李承儒道：“走，咱们去见见父皇。”

　　

　　见了庆帝，几人俯身参拜。

　　“行了，自家人，不必拘礼。”皇帝一手掺起大皇子，一手掺起范闲。

　　察觉到他的触碰，范闲几不可查的一抖，而庆帝神色不变，随意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御膳房上了菜，咱们一起吃个午饭，你二人顺便和朕讲讲北齐与边关之事。”

　　席上几人随意说着话，不时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范闲没有胃口，便象征性的夹着菜，直到庆帝唤他：“范闲，从前朕见你挺能说话的，怎么今天却不说了？”

　　范闲忙放下碗筷，起身对庆帝一拜，道：“回陛下，臣在思量一事。”

　　庆帝：“何时？说来听听。”

　　范闲再次俯身跪拜，道：“陛下，臣范闲要参二皇子李承泽与长公主李云睿以权谋私，在北齐利用内库财权贪污巨额财款，豢养私兵！”

　　此事他日前见庆帝的时候便说了，对方并未有反应，似是想要轻拿轻放，可范闲不想揭过此事，索性在众皇子面前再提一次，逼庆帝给个反应。

　　上座之人不由自主的夹起一筷子菜，随即扔到碗里，愠怒道：“有证据吗？”

　　范闲：“只要查下去，便有证据。”

　　庆帝彻底扔了筷子，看来他那夜对于范闲的敲打还不够，他起身，指着范闲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诬告皇子？”

　　回护之意溢于言表。

　　范闲心中五味杂陈，却仍道：“请陛下，彻查！”

　　庆帝没有理他，直接起身离去，范闲俯趴在地，良久，才站起身来。

　　李承泽抱臂看着他道：“范闲，你这一步棋走的太过莽撞，天家颜面，有时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说完，李承泽略带绝望的想，他可是被皇帝亲自为太子量身定制的磨刀石，再怎么，在太子能担大任之前，皇帝不会大动他。

　　“天家颜面？”范闲将这几个字反复揣摩，却发现它们就是表面上那个意思，所以，无论庆帝最初的想法是怎样的，在他此前公然与二皇子有情的时候，就只能是臣子了。

　　想通这层，范闲蓦的笑起来，大皇子和三皇子也眼瞎耳聋的起身退下，只是临走，大皇子拍了拍范闲的肩以示安抚。

　　而太子慢悠悠的走到范闲身边，揽着他的肩在他耳边问：“去东宫细谈？”

　　范闲知道他什么意思，还未开口，李承泽却拽住他的手腕道：“范闲，跟我走。”

　　“我的太子妃凭什么跟你走？”太子挡在范闲身前。

　　三人之间的局势一时有些微妙，范闲对此感到厌倦不已，心底疲惫不堪，索性自己一个人走在前面，而方向，却是东宫。

　　到了东宫，范闲知道太子不会简单的与他谈事，在衣衫被人扒开的时候也没有反抗，太久没做，行进之间有些干涩，还是一如既往的疼，范闲强忍着，看身侧摇晃的帷幔，思绪纷乱。

　　太子对他道：“史家镇的事我去查了，只是人到的太晚，史家镇全镇都被二哥灭了，上百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话音落，范闲情/动之间神色微变，眸中溢出痛苦悲悯，李承乾去吻他的唇，对他道：“只为一己私欲，就视人命如草芥，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

　　“嗯，他该付出代价。”范闲闭上眼睛，隐去眸中思绪。

　　在他没有注意的地方，李承乾得意的笑起来，利用范闲的悲悯之心，叫他彻底恨上李承泽，都不用他亲自出手，他们二人自会斗得你死我活。　　　　

　　事毕，太子餍足的抱着范闲，大手一下一下轻拍在他的小腹上，他问范闲：“范闲，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怀孕了怎么办？”

　　闻言，范闲一僵，问李承乾：“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今也没什么大事了，不如去请奏父皇，赐婚你我，早日成亲，我们也可早日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他提起这个倒叫范闲想起自己曾公然向庆帝请求赐婚他和李承泽的事情，虽然庆帝没有下旨，可这事儿已经过了明面了，要想真正取消婚约，他得亲自去找庆帝悔婚。

　　想到这里，想到那夜，范闲心底发怵，可有些事他不得不做。

　　次日一早，范闲收拾齐整想要进宫面见庆帝，半路却被陈萍萍拦住了。

　　范闲不欲与他多话，陈萍萍却对他道：“范闲，因着此前发生的种种事情，我知道你此时对我有防范，这是好事，但有些话我还是要和你说。”

　　听着他的声音，想起雨中的那把伞，范闲心底一软，随他进了鉴查院，驻足在叶轻眉曾留下的石碑旁边。

　　看着那些字，范闲不由得读出声来：“我希望庆国之法，为生民而立，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穷剥夺，无不白之冤，无强加之罪，遵法如仗剑，破魍魉迷崇，不求神明。我希望庆国之民，有真理可循，知礼义，守仁心，不以钱财论成败，不因权势而屈从，同情弱小，痛恨不平，危难时坚心志，无人处常自省。我希望这世间，再无压迫束缚，凡生于世，都能有活着的权利，有自由的权利，亦有幸福的权利。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此为我心所愿。虽万千曲折不畏前行，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此前他刚到京都的时候并不理解叶轻眉的选择，他以为能靠先于这个时代的思想和能力叫自己活的悠闲恣意便很好了，可经历了这许多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叶轻眉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不信命，因为不服，因为不忍见这世道不公。

　　“你想说什么？”范闲提了水，一下一下擦着石碑。

　　陈萍萍道：“你心里委屈。”

　　“委屈？我有什么可委屈的？”范闲忽然红了眼眶。

　　陈萍萍顿了顿，那夜范闲晕在他面前，是他亲自给范闲换的衣服，范闲所经历的事情，他知道。

　　而日前，叶轻眉的死因，他也知道了。

　　他对范闲道：“范闲，虽然你现在不信任我，但我想让你知道，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就来找我，我替你扛着担着。”

　　范闲一顿，什么都没说，继续擦着石碑。

　　陈萍萍接着道：”可是范闲，我老了，以后我若不在了，你要想不受委屈，就得自己强大起来，你如今在京都根基浅薄，一下子接手鉴查院不是好事，一处主办的位子还空着，我想叫你接手。”

　　范闲停下擦拭石碑的手，很认真的看向陈萍萍，道：“好，我再信你一次。”

　　如陈萍萍所说，他需要权利，只有有了权利，他才能报仇。

　　

　　见过陈萍萍后，范闲去见了庆帝，庆帝见到他倒没什么意外。

　　在听到范闲说自己想要退婚之后，庆帝应了一声，叫他范闲坐到他旁边。

　　“陛下？”范闲瞳孔微震，难道他还要？

　　“过来，朕不说第二遍。”庆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范闲身上的锋芒与尖刺叫他很不舒服，他要将他打磨成一块趁手听话的磨刀石就得先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叫他完全臣服于自己。

　　“若臣不想呢？”范闲没有动。

　　“那范家数百口人的性命，朕不敢保证。”皇帝抿了口茶随口道。

　　……

　　这次是庆帝主动。

　　在得知范闲踏入宫门后，他便召了李承泽进宫，想必人也快到了。

　　他很期待范闲的反应，也更期待李承泽的反应。

　　庆帝技术很好，很快便将范闲折腾的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侯公公一声通传说二殿下到了。

　　耳边犹如惊雷炸响，听着外面的声音，范闲埋首在柔软白洁的被褥里，死咬着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出声，而庆帝的动作却没停。

　　李承泽进门便听见几声不同寻常的声响，他小时候常常遇见这样的事情，便习以为常的拜过庆帝，等他结束后与自己议事。

　　他垂手站在屏风外，装作自己眼瞎耳聋，可不知为何却心下坠坠，有些惶然。

　　而里面，范闲越紧张，庆帝便越会叫他丢盔卸甲，几次三番逼得他闷哼出声。听见声响，屏风之外的李承泽忽然一僵，转过身来，可怎么也看不清里面的人是谁。

　　他有些焦急，俯身一拜，问庆帝：“父皇，您今日可有什么事？”

　　里面的人没有理他，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行事，从此刻起到结束，除了几声耐不住的chuan/息，李承泽再也没有听见过一声那人清晰的声音，那人在竭力隐藏自己的身份，可他已经听出来了，为防自己冲动，李承泽用力攥着自己，指甲嵌入肉里，滴滴答答的淌下血来。

　　一个时辰之后，皇帝结束，范闲正仰躺在床上，发丝凌乱，眼尾嫣红，有泪水要落不落的含在眼眶里，却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庆帝很满意范闲的反应，他心情愉悦的起身，穿上衣服，转过屏风去见李承泽。

　　而在皇帝出来的那一刻，侯公公立刻进去，手中端着一碗汤药。

　　李承泽用袖子遮住自己的伤口，俯身一拜，神色自若的问庆帝：“父皇，您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范闲此前来找过朕，说要退婚，朕想问问你的意思。”庆帝道，“你若是同意，朕便将他许给太子。”

　　“但凭陛下圣裁。”李承泽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皇帝召他来的目的不止于此，而庆帝也需要一块听话的磨刀石。

　　毕竟他最会磨刀了，难道不是吗？

　　“很好，此事朕会吩咐鉴查院那边传开，就说此前范闲求的是李承乾而非李承泽，一字之差，误传，很正常。”庆帝摆摆手，“你且先退下吧。”

　　李承泽走后，范闲才摇摇晃晃的从屏风出来，他面色惨白，倚在屏风上，抱臂看着庆帝道：“陛下，臣没说要嫁给李承乾。”

　　“你没得选。”庆帝随口道，“你也下去吧。”

　　“陛下！”范闲却没走，他跪在地上，对皇帝俯身大拜，“臣不想嫁给太子！”

　　即使知道自己的命早被这个人定好了，范闲还是想要反抗，他要告诉庆帝，他不是棋子，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庆帝面色平静的走到他面前，俯身，抬起范闲的下巴，没有任何征兆的甩了他一巴掌。

　　随即他和范闲强调：“是朕说叫你嫁给太子，你们两个是天赐良缘，拆不得。”

　　范闲捂着脸轻笑一声，而后气血上涌，蓦的吐出一口血来，他含着血，疯子一样笑起来，他边笑边对庆帝道：“臣明白了。”

　　他明白了，在这个时代，天授皇权，庆帝就是天。

　　庆帝没有管他，转身离去，刚刚行事之时范闲惊悸之间真气翻涌，他察觉到范闲的经脉快断了，可他并不打算告诉范闲。

　　一个武功尽失的臣子要更好拿捏一些。

　　“臣范闲，告退。”范闲再拜，万念俱灰的走出殿门。

　　这个时节雨多，外面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侯公公给他打伞，范闲这次没有拒绝，大步往前走。

　　出了宫门他遇见了李承泽。

　　他一直在这里等他。

　　“二殿下？下午好啊。”范闲神色自如的和他打招呼，宛如初见时那般随意。

　　打完招呼范闲就要离开，与李承泽擦肩而过的刹那却被对方狠狠攥住手腕。

　　“不太好。”李承泽沉着声音对他道。

　　“那我就高兴了。”

　　范闲甩开他，刚要走却听李承泽在他身后道：“范闲，你假死前偷偷埋在佛庙下的那个小盒子，在我那里。”

　　闻言，范闲平静的神色终于皲裂开来，他扔了手中的伞，转身，一拳打在李承泽脸上，李承泽毫无防备，被他掼倒在地。

　　谢必安立时护在他身前，将长剑横在范闲颈上。

　　“杀了我！李承泽，叫谢必安杀了我啊！”范闲丝毫不惧那长剑，再次将狼狈起身的李承泽扑倒在地，一拳一拳的锤在他身上。

　　“范闲！你敢……”

　　“叫他打！”

　　谢必安想拦却被李承泽制止，范闲想出气就叫他出。

　　“李承泽！你丧尽天良！”范闲打李承泽是用了真气的，暴乱的真气愈发肆虐，逼得他再次呕出一口血来，他再也忍不住，放开李承泽，跌倒在地。

　　李承泽半坐起身，血水混着雨水自他阴鸷俊美的面容缓缓流下，他攥住范闲的肩，沉声问他：“那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哈……”范闲甩开他，抬手随意抹掉自己唇角溢出的鲜血，体内经脉暴乱，他全身上下都像是被人敲开重建，剜肉剔骨一般的痛处炸裂开来，可不及心尖万分之一痛。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给小家伙寻得一处庇护之所，叫他在佛祖那里往生极乐，小家伙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他亲生父亲挖出来，当做威胁他的筹码！

　　范闲咽下口中腥甜，冷静下来，强撑着对李承泽道：“带我去你府上取回那个盒子，要杀要剐还是怎么都随你，我只要那个盒子。”

　　事到如今，他只想带小家伙走。

　　“好啊，我带你去拿盒子。”李承泽与他额头抵着额头，在范闲微不可查的默认下将他打横抱起带入马车。

　　雨下的又大了一些，马车内却比外面的狂风骤雨还要疯狂，李承泽发了狠，对范闲用上了此前不舍得用的手段，他一遍又一遍的问范闲，太子、庆帝和他谁更叫他满意。

　　范闲没有说话，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是没有感觉的，灵魂仿佛自那破布一样的身体之中抽离而出，范闲漠然的任自己被随意摆弄，箱子里的小玩意儿们又多了些，一样一样，被李承泽用在他身上。

　　李承泽问他：“范闲，你还爱不爱我？”

　　范闲不说话，没反应，他就使出手段叫他有反应，痛也好，苦也罢，他只要范闲。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李承泽终于停了下来，范闲受了最后一滴雨露，浑浑噩噩的便想睡过去，可他身上太疼了，他的经脉或许是要碎了，真气在其间蠢蠢欲动着想要反噬这具身体，而在此之前，他要带回自己的孩子。

　　“李承泽，把小盒子，给我。”

　　可李承泽对他道还不够，他说他要范闲给他生个孩子，孩子什么时候出生，他就什么时候把小盒子还给他。

　　“绝对不可能。”范闲爬起来，要自己去找小家伙，可这幅身体再也撑不住了，浑身上下的经脉在刹那间全部崩断了，体内真气无处可去，横冲直撞的攻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范闲跪倒在地，猛然吐出一口血来，晕死过去。

　　……

　　李承泽给范闲叫了府内医术最为高超的医官，医官给范闲把脉后摇了摇头，说范闲此次呕血晕厥是因为他一直气结于心，体内经脉寸断，无处可去的真气横冲直撞，伤了肺腑。

　　“那如何才能养好他的经脉？”李承泽问。

　　“养不好了。”医官道，“他体内真气霸道，经脉尽毁，老夫无能为力。”

　　随后他斟酌了一下又道：“殿下想必知道小范大人的身体和寻常男子不一样。”

　　李承泽闻言，双眸微眯，吓得医官出了一身的汗，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脉象上看，小范大人几月前好像落过胎，未及将养伤了身子导致气血两亏，加之日前服过几次极其寒凉之药，更是雪上加霜。”

　　闻言，李承泽气血攻心猛然吐出一口血来。在听到范闲曾落过胎时李承泽已经气血上涌，悔意顿生，他很肯定那个孩子是他的，至于范闲如何落的胎，他也猜到了。　

　　原来他想要的，范闲早就给了，只是他没有珍惜。

　　他看着范闲，缓缓站起身，双眸通红，含着恨意，他会给范闲报仇的，太子、庆帝乃至于他自己，都该死。

　　

　　范闲被李承泽囚禁了。

　　他自昏迷中醒来，尚不知今夕何夕，体内真气已经尽数散去，经脉寸断无法愈合，一身的武功已尽数废了。

　　他微微一动却觉身上有沉重桎梏之感，身上被人套了一身繁重的喜服，而儿臂粗的锁链正紧紧箍着他的双手双脚，他被锁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那些锁链与笼子一体，只需稍稍一动，便有噼里啪啦的响声，举目望去漆黑一片，他起身，拖着沉重的锁链四处查看。

　　“范闲，不用看了，这里除了我，没人。”熟悉的声音响起，不久，身侧传来阵阵脚步声，伴着那人的到来，四处蓦地亮了起来，李承泽自光处而来，他头戴高冠，身着大红喜服，与范闲身上穿的是同一个款式。

　　“小盒子呢？在哪？”见到他，范闲立刻问。

　　“放心，我把它放到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李承泽抚摸着范闲的脸，神色缱绻而疯狂，“你知道此前我有多想像现在这样把你关到笼子里藏起来吗？如今终于实现了。”

　　“你这个疯子！你可知那里面是……”

　　“是你我的孩儿，对吗？”

　　范闲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李承泽是怎么知道的？

　　“没关系的范闲，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今日你我成亲，就在这里，再要一个孩子。”李承泽说着说着吻上他的唇，范闲一口咬上他的唇瓣，李承泽却没有躲，反而吻得更加深入，任凭血腥气自两人唇舌之间蔓延开来。

　　吻罢，李承泽沾了沾唇角的血，轻声一笑，妖异而美丽，就像黑暗里盛开的曼珠沙华，他一点一点扒开范闲的衣服，对他道：“大婚之夜，我期待很久了。”

　　“李承泽，你最好放了我。”范闲闭着双眸，不知何时眼角眉梢染上悲色，他肤色白皙，唇瓣嫣红，可偏偏眼角却挂着几滴要落不落的泪，像是一个脆弱易碎却美到极致的娃娃。

　　李承泽喉间微动，这样的范闲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掐着范闲的脖子，道：“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

　　黑暗里分不清日夜，范闲只能通过李承泽到来的次数分辨白天黑夜。

　　李承泽给他下了药，那药很苦很腥，叫他每天都昏昏沉沉的耽溺在欲/海里。

　　他们之间从来说不上几句话，初时，李承泽还会对他说一些外面的事，告诉他他消失之后鉴查院的人疯了似的找他，陈萍萍每天都推着轮椅在街上寻人，可他说再多，范闲都不看他，不理他，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于是后来李承泽便不怎么说话了，只是他身上的血腥气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眼神也愈发的沉郁，整个人宛如地狱里走出的修罗。

　　直到某一日，他很开心的对范闲说太子被废了，长公主也被赐自尽了。

　　范闲这才有所反应，颤声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承泽语气森然道：“当然是杀光所有欺辱过你的人。”

　　这次之后，李承泽再也没来过，范闲因为那药的缘故发了高烧，他在笼子里迷迷糊糊的睡着，直到身上一轻，锁链被人解开，他睁了睁眼却又昏睡过去，只能感觉到有人将他抱起来带走。

　　　　　　

　　李承儒将范闲抱到鉴查院里的时候陈萍萍激动的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他看着范闲惨白的脸色，颤声问李承儒：“人是从哪里找到的？”

　　“李承泽获罪抄家，我在他府中后院发现了密道，进去后发现范闲被关在……关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李承儒将范闲放在床上，许是因为发烧过于难受，怀中人一直紧紧皱着眉头。

　　“路上找医官看过吗？”陈萍萍面色不变，可握着轮椅的双手却紧紧攥住掌下的铁皮。

　　“看过，只是具体事宜还得医官当面对你说。”李承儒拍拍手，唤医官进来。

　　医官进来后对陈萍萍一拜，道：“回院长，范大人全身经脉已经尽碎，通过脉象并不能看出其他病症，观范大人面色，他似乎肺腑受伤极重，许是体内真气冲撞所致。”

　　“经脉尽碎？”看着虚弱躺在床上的范闲，陈萍萍眸海如渊，内里藏着别人看不清的风暴，“是外力所为吗？”

　　医官道：“不像，更像是真气太过霸道，它们自己断的。而且小范大人这经脉虽断了这一个月，却并未全坏，反而滋养的很好，像有人一直用心头血温养着。只是下官才疏学浅，并没有办法医治。”

　　“行了，我知道了。”陈萍萍打断他的话，不知想到什么，嗤笑一声，“一步错，步步错，事后补救，又有何用？”

　　“院长，陛下要见你。”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言若海急匆匆的赶过来，陈萍萍神色一凛，转身告诉李承儒，“此番京都暗流涌动，范闲留在这里不安全，还是要麻烦殿下护他一程。”

　　李承儒沉声应是，陈萍萍叫他把范闲带去找苦荷，苦荷曾经得到过叶轻眉的医书，有办法诊治范闲。而京都的一切陈萍萍都不打算叫范闲参与了，在这一点上他和李承泽的想法不谋而合。

　　

　　即使再怎么着急，紧赶慢赶也还是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才到北齐，见了苦荷，李承儒按陈萍萍的嘱托提了叶轻眉这三个字，苦荷了然，为范闲把起了脉。

　　“急火攻心之下经脉寸断，真气逸散，伤了肺腑，但好在这经脉一直被人用心头血滋养着，还能用。”苦荷的说法和医官差不多，只是听他的意思是可以医治范闲。　　

　　“那事不宜迟，劳烦大师帮忙诊治。”李承儒抱拳，对苦荷一拜。

　　苦荷却摆摆手，道：“还缺一味引子。”

　　李承儒立时道：“引子？是何物，我这就去寻。”

　　“不用寻，这味引子是个人。”苦荷看了看他道，“安之是至阴之身，而霸道真气至阳，要想重新修炼，还需阳气指引。”　　　　　　

　　“阳气指引？是要……”李承儒微微一顿，在苦荷点头后，紧了紧抱着范闲的手，他知道范闲不会愿意的，若是强行如此，范闲醒来绝不会原谅他。

　　“没有别的办法，有得必有失，你且想清楚。”苦荷看穿了他的想法，“你若此时犹豫，拖一天他的经脉恢复的便慢一天。” 

　　李承儒沉默了良久，才道：“我救。”

　　无论如何，他要保护范闲。

　　何况，他早已爱上了这位恣意洒脱、不服输的小范大人。 

　　

　　情自一时而起，可若论起他和范闲的渊源，还要从亲辈说起。

　　范闲的母亲叶轻眉曾对他和他母亲有恩，李承儒其实自小便知道自己这一生的责任是保护一个叫范闲的人，可他却一直没见过范闲，因此心里对于这个责任也有多多少少的不在意。

　　直到他十岁那年被庆帝送去边境，表面上说是历练，实际却是放养，随行的守卫自然不会尽心照顾他，李承儒常常饥一顿饱一顿的。

　　路上途径儋州，他实在忍不住从军中逃了出来，想当点东西买饭吃，没想到却因为太饿晕倒了，那时他遇见一个小孩，小孩给他吃了一颗糖告诉他他是低血糖，李承儒不知道低血糖是什么意思，想问问他，却接着被小孩小大人一样的带去吃了包子。

　　临走，李承儒问那个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范闲。

　　那件事据此已过了十二年，范闲应该不会记得了，可他却永远记得。

　　后来范闲入京，一年后他也接了庆帝的旨意回京，本以为自此可以守在他身边保护他，可他终究还是来晚了，让范闲自己在那个吃人的地方淌过那么可怕的血海。 

　　而回京都后，李承儒知道京中局势对范闲不利，他想帮他，可陈萍萍却对他说他是范闲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太子和二皇子知道他是范闲的人，否则他怕无人能在最后时刻保护范闲。 所以他只能隐在暗处，默默看着他，不着痕迹的守护他。

　　其实他并不期待着范闲会用到他这张底牌，没想到……那座皇城中的人都是疯子……

　　……

　　晚间，药浴过后，李承儒把范闲抱到怀里仔细的擦那头卷卷的长发。怀中人不着寸缕，安宁的蜷缩在他怀里，一如往常，双眸紧闭，月色毫不吝啬的倾洒在他脸上，给本就柔美的面庞镀上一层漂亮柔和的光。

　　想到今日苦荷说的话，他情不自禁的抚摸上范闲瘦削的面颊，拇指轻扫过那殷红的唇瓣，手中触感绵软可亲，似是察觉到有人触碰，微微一动，像是在亲吻他的手指，李承儒心跳猛的漏了一拍。他想，或许范闲身上真的是有魔力吧，叫庆国皇室发疯的魔力。

　　李承儒闭上眼睛，低头，缓缓覆上自己日思夜想的唇瓣，辗转碾磨间愈发按捺不住自己，找到那处，缓缓推进，他不敢动作太大，怕伤了他，便慢慢的摩，等怀中人一步一步向他舒展开，绽放出最原本的自己。　　

　　如是过了一月。

　　范闲的经脉被缓缓修复着，他身上的伤已经完全痊愈，可人却迟迟不醒。

　　……

　　范闲第一次有意识是在和李承儒行事的时候，初时，他只以为自己上了一只悠扬飘荡的小船，小船缓缓前行，荡的他很舒服，可意识回笼，他才觉出不对劲来，眼前模模糊糊有个人，那人正占有着他。

　　范闲缓缓颤栗起来，他推拒着那个人，颤声道：“李承泽，放开我，放我出去。”

　　他以为自己还被李承泽关着，无尽的绝望翻涌上来，可那人却听话的退出去，将他怜惜的抱在怀里，温柔而轻的拍他的背。

　　范闲意识到不对劲，可因为刚刚的挣扎他没什么力气了，也没了精力，稍微拧动一番后便再次昏了过去。

　　次日午后范闲才彻底清醒过来，此时他正泡在药桶里，有人正往他的浴桶中添热水，范闲立时回身，目光正好和李承儒相撞。

　　后者见他醒了，给他添完最后一勺热水，灿然一笑，道：“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些药又是怎么回事？”范闲警惕的看着李承儒，他慢慢往后移去，直到退到浴桶边缘，他不知道李承儒要干什么，毕竟庆国皇室养了一群疯子。

　　见他如此防备，李承儒叹了口气，道：“我们在北齐，你经脉断了，陈院长托我把你送到苦荷这里医治。”

　　“你为何帮我？”范闲不信他，他不记得自己与李承儒打过什么交道，要说有，城门前那次针锋相对倒是算一次。

　　李承儒耐心道：“因为你的母亲曾救过我娘，所以我一直是你这边的人。”

　　“可你此前明明……”

　　“我若不与你针锋相对，他们怎么可能对我放下戒备呢？”

　　范闲还要问，李承儒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短时间内都无法获得范闲的信任，索性将腰间鉴查院特制的令牌递给范闲看，“这腰牌只有陈院长那里有，你不信我可以，但总不能不信陈院长吧？”

　　果然，范闲看了令牌后安静下来，他将令牌递给李承儒，问他：“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李承儒把玩着手中的药材，沉默了片刻，道：“李承泽犯了大罪，被陛下抄家了，负责抄家的那个人是我。”

　　原来范闲被囚后没多久，李承泽便上书告发李承乾与李云睿私通一事，他带着这些年来收集的充足证据，以雷霆之势打的太子毫无还手之力，并借机在朝堂上施压，联合众大臣联名上奏，要求废弃太子。

　　庆帝震怒，但迫于压力还是废了李承乾，将长公主赶出京都，并且用结党营私的罪名剥了李承泽的爵位罚他禁足一年，可李承泽至此还未收手，他竟然将府内高手尽数派出，绞杀了李承乾。

　　与此同时，京都四处不知从哪儿冒出一支私兵，以李承泽的名义包围了皇宫，引发了宫变。事情的最后当然是李承泽战败，他麾下有九品高手，却没有一位大宗师，而隐藏在庆国皇宫的那个大宗师其实是陛下。要知道，大宗师一人即可面对百万雄师。

　　只是因着这次行动，宫里还是折损了几位九品高手，据说庆帝也受了伤。

　　李承儒说完，神色惋惜，“真没想到最后老二竟然会用这么鱼死网破的办法对付太子和父皇，就像一条疯狗，见谁就咬，不像他以前的做事风格。”

　　“那李承泽呢？他……怎么样了？死了么？”范闲忍不住问。

　　“陛下还没有要他的命，只是将他囚禁在府中，听候发落。”李承儒道。

　　“那大宗师，竟是陛下。”范闲喃喃道，思绪却似在别处，飘忽不定。

　　他们聊完，范闲的药浴也泡的差不多了，李承儒习以为常的想要将范闲抱出来，后者却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躲开了。

　　“你要干什么？”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此前抱你抱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李承儒双手举起，不再碰他，“你若是能自己做便自己做，伺候了你一个多月我也累了。”

　　一个多月？

　　范闲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他……

　　尴尬之际，几抹模糊的记忆忽然蜂拥而至，情沾肺腑，雨润菩提，他和李承儒分明就……

　　范闲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李承儒见他不动，奇道：“怎么不动？是站不稳吗？”

　　话音刚落，范闲蓦然起身，他眼眶通红，双手紧紧扒着浴桶的边缘，似是在忍受着什么一般，一字一句的问李承儒：“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李承儒一时未反应过来。

　　“为什么你们李家的人都要如此折辱于我？我只想当个普通人，就这么难吗？”范闲眼角眉梢间皆是绝望，话毕，他无力的跌在浴桶里，体内尚未愈合的经脉又开始钝痛起来。

　　他毕竟刚刚苏醒，体质很虚，闷哼一声，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李承儒撑住他，将人抱出来，恰逢苦荷听到动静推门而入，为范闲把了把脉，紧蹙的眉才舒展开来，范闲经脉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刚刚受刺激后他的身体受不了。

　　李承儒苦笑一声，已猜出范闲为何如此激动了，他将人安顿好，托苦荷将缘由告知范闲便出门采药去了，他想给范闲留足够的时间想一想这几月发生的事情。

　　李承儒忙到很晚才回去，彼时范闲正在坐在院中煮茶，时值初夏，院子里有些小风，但不冷，范闲只穿了件天青色的薄衣，微风拂过，海藻般漂亮的长发便微微摆动，宛若谪仙。听见他的动静，范闲举着一杯茶回过头来朝他招手。

　　李承儒愣了愣，随即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自顾喝了一杯，煮茶之人手法生疏，此茶入口只有苦，没有回甘。

　　“怎么样？还可以吧？”范闲又给他倒了一杯。

　　李承儒点点头，一饮而尽，违心道：“还可以。”

　　范闲估摸着自己这诚意给足了，便道：“白日里是我莽撞，不问缘由与你发了脾气。”

　　再怎么，李承儒也亲力亲为的照顾了他一个月，他也是为了救他才……范闲想，自己不能因为这个怪他。

　　李承儒倒是没想到他这样洒脱，竟丝毫不怨。

　　他静静地看着天边的圆月繁星，良久，才道：“范闲，其实当日京都城门前对峙，我便对你一见倾心，此番救你，没有旁的目的，是真心。”

　　听此言，范闲心底柔软处微微一动，真心二字，难求。今日苦荷告诉他，南庆至北齐路途遥远，李承儒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把他带到这里，这一个月里他的经脉极有可能枯竭，是李承儒一直用心尖血帮他养着。

　　而之前被囚禁的一个月，范闲知道，为他温养的人是李承泽。

　　“多谢。我……呃……”

　　夜色温润，范闲面色突然红润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攥紧了茶杯。

　　李承儒立时起身，将他抱至房内，苦荷的药有催/情的功效，在范闲经脉完全复原之前还需要他的帮助。

　　而范闲并没有拒绝他的帮助。

　　……

　　又将养了一个月，范闲的经脉完全恢复如初，体内磅礴的真气重新开始聚拢，破而后立，厚积薄发，他的功力很快提升至了八品。

　　他们该回庆国了。

　　可就在范闲和李承儒打算回去的前一夜，噩耗不期而至，鉴查院传来消息——陈萍萍刺杀庆帝未遂，将被处以凌迟之刑。

　　听到这个消息后，范闲眼前有一瞬的黑朦，随即骑上快马，彻夜奔袭赶回京都。

　　即使跑死了几头马，他们从北齐到京都还是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刑场的血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

　　他没有见到陈萍萍

　　他永远都见不到陈萍萍了

　　甚至他想给陈萍萍上个香，或者给他带点酒烧点纸都不可以，范建告诉他，谋逆之人，不设灵堂，没有牌位，甚至他的尸身也被扔到郊外放了野狗啃吃了个干净。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道啊？

　　范闲感到悲凉却无可奈何。

　　“他为何要杀陛下？”良久，范闲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范建道：“因为他查到你母亲叶轻眉是陛下所杀，陈萍萍此人一旦恨上谁，都是至死方休。此事在你离京之前他便谋划好了，他本意是不想让你掺和进这件事里来，可你还是回来了。”

　　听完这番话，范闲静默良久，只道一声，“我知道了。”

　　回房，他打开了叶轻眉留给他的箱子，对赶来的五竹叔说他要杀皇帝。

　　而在此之前，他要见一个人。

　　　　

　　晚风萧瑟，片片落叶打着旋儿围绕在李承泽府前，极尽萧条，平日里门庭若市的二皇子府如今门可罗雀，似是荒废了。

　　趁着夜色，范闲躲开守卫，翻墙而入。

　　李承泽赤脚坐在正厅，一手捞着身旁的葡萄吃，一手拿着一本诗集细细的看，瞧见范闲来也只是随意的一瞥，平静道：“你终于来看我了。”

　　“你知道我回京？”此景犹如初见，范闲坐在他身旁，只觉物是人非。

　　“不知道，但我看你脸色大好，还能翻墙，看来是没事了。”李承泽笑道。

　　范闲没再说话，他看着李承泽身旁的葡萄，伸手要拿，却被李承泽挡住了。

　　“别动，我府中败落，如今连吃个葡萄都难，那边好容易送来一盘，你且别抢，都留给我。”李承泽放下手中的书，转而看向范闲，看的细致又认真，“范闲，我真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来看我了。”

　　范闲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李承泽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爱意，可范闲眼中依然漠然。

　　他问李承泽：“李承泽，你可曾后悔？”

　　他本以为李承泽这种人从不后悔，可他却道：“负你，欺你，我悔。但筹谋许久，一朝尽失，皆是为你报仇，此事，我不悔。”

　　听闻此言，范闲几不可查的一震。

　　良久，他听见李承泽问他：“范闲，你真的爱过我吗？”

　　“我见你第一面便说了，我对你一见钟情，可惜你从来不信。”范闲道。

　　听完这话，李承泽忽然笑起来，那笑声起初很清爽，宛如初见，可后面却越来越小，仿若失声，悲凉而无措。笑着笑着，他忽然握住范闲的手，颤声问他：“范闲，如果可以，假如可以，你可愿意重来一次？”

　　范闲沉默了，只是眉间微蹙，微垂着头道：“世上没有回头药，李承泽，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唉，我不问了。有你第一句话便够了。”李承泽失笑，生在皇家，他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纯粹的爱意，可老天偏偏曾赠予过他，是他自己接不到。

　　“范闲，我这几日常常在想，倘若你初入京都之时我便放弃一切和你私奔，你我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再养几个孩子，老了儿孙绕膝，也算安宁合满。你也不会如此恨我。”

　　李承泽一下一下抚摸着范闲的手，此间安宁缱绻，仿若从前，范闲并不躲避，任他拽着。

　　“可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你无法舍弃你的权利和地位。陛下也不会真的让你我离去。”范闲道，他们本就是庆帝用来打磨太子的磨刀石，就算能侥幸逃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又能是容身之处呢？

　　李承泽笑起来，笑着笑着脸色一变，吐出一口黑血来，范闲面色霎时变白，刚要起身却被李承泽按住了，后者瞥了瞥那盘葡萄，“无妨，还能活一会儿，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幸好你来了，要不我就见不到你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范闲，非我从前不信你，只是我从来不敢信，这世间兄弟父子之情都不能信，何况情爱？我十二岁起，陛下便说我贤德兼备，将来做个亲王委屈了，十三岁便封我为王，十四岁便着我出宫建府，十五岁便让我旁听朝政，如此殊荣，我说我不想争，你信吗？太子信吗？皇后信么？没人会信的，十三岁那年太子便将我推入湖中，想要置我于死地，可我是他兄长啊……数十年官场沉浮，我早已没了爱人的能力，若我不是生在皇家，该多好？”

　　“李承泽，你说你不想争，可你敢说你没有恶事做尽？史家镇全镇上百人的性命，一夕之间尽毁了！上位者为权为利，为一己私欲，便可草菅人命吗？”想到这里，范闲抽出自己的手，李承泽踉跄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瞳孔微震。

　　“我是恶事做尽，可我从未动过史家镇。”李承泽唇角止不住的溢出黑血，他往范闲身旁挪了挪，依依不舍的碰了碰范闲的脸，“你信我，行不行？”

　　“既不是你，那会是……”范闲喃喃道，史家镇那事儿是太子查的……

　　太子骗他？！

　　他与李承泽离心，太子在其间，到底做了多少事？

　　轰然一声，脑海之中惊雷乍响，范闲僵立不动，心中涌出无限的情绪。

　　“范闲，那个盒子，我将它放在后院的莲池中心，生前我对不起他，死后你将我们葬在一处，我去给他赔罪。”

　　范闲静默着，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

　　“范闲……范闲……忘了我，往前走，别回头。”

  李承泽再也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吐着黑血，他想再摸一摸范闲的脸，可刚伸出手却发现手上全是血，他想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一擦再摸摸他，可终究是没力气了，他缓缓垂下头，用脸贴着范闲的衣袖，轻蹭了蹭，闭上了眼。

　　如若那时他与范闲的孩子能保下来，到现在应该早就出生了吧……　　

　　“李承泽……你……”察觉到怀中的人不动了，范闲骤然失声，眸中不由自主的流下两行清泪。

　　　　

　　见过李承泽后，范闲将小盒子埋在了城外佛庙旁一株千年老树下，他希望佛祖保佑自己的孩儿来生不要困顿痛苦，不要投身皇家，即使不能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也会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的长大。

　　他轻拍着那处平坦新翻的土地，为小家伙唱着童谣，听着爹爹的歌声，小家伙想必会快快乐乐的去往归处。

　　天边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范闲似无所觉，平静的倚在树干上，直到有人为他撑起一把伞，范闲抬眸，李承儒正面带忧色的看着他。

　　李承儒递给他一把伞，道：“范闲，陛下说他想要见你。”

　　“嗯，该有个了结了。”范闲看着皇城的方向，眸色渐深，庆帝在这座都城里书写的篇章该画上句号了。

　　话毕，他撑起伞，转身要走却被李承儒拽住了手腕，李承儒认真的看着他，他知道接下来范闲想做什么，许多话在口中嗫喏许久，最后，他只道：“范闲，你要小心。”

　　……

　　范闲到的时候侯公公已经在宫门口等他许久了，范闲跟着他再次踏进这座熟悉皇城。

　　皇帝还是如往常一般斜斜躺在塌上看奏折，瞧见范闲来，才微微一瞥他，道：“来了，坐到朕旁边来。”

　　范闲没有动，皇帝也不恼，反而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递给范闲，等着他接。

　　范闲接过，将茶一饮而尽，他的身体不惧毒，倒不怕皇帝给他下毒。

　　“朕杀了陈萍萍。”他道。

　　范闲：“臣知道。”

　　“你恨朕？”

　　“是。”

　　皇帝笑起来，“你倒是坦荡。”

　　“所以我今天是来杀你的。”

　　范闲抬眸看向庆帝，下一刻，五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两位世间顶级的大宗师对峙，九品之外近身不得，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座巍峨的皇城便毁了一半。

　　庆帝实力难测，即使被李承泽和陈萍萍先后消耗，五竹也略占下风，范闲登上皇城西门一角高楼之时他二人早已过了数百招。

　　箱子里他娘留给他的东西正静静立在那里……

　　“砰”

　　“砰砰”

　　几声枪鸣响彻云霄，飞鸟惊起四散，震动的皇城突然安静下来。

　　范闲走到庆帝身边，后者头部，心口处皆中了致命的一枪，可他仍然没死，只是瘫在地上紧紧盯着向他走来的范闲，虽瞳孔四散，但仍能叫范闲察觉出刻骨的杀意。

　　“范闲，你刺杀亲父，天理难容，会有报应！”

　　范闲轻笑一声，蹲在他身边，道：“这天理本就不容我，我也容不下这天理。”

　　话毕，他不再管他，起身扶着重伤的五竹一步一步离去。

　　而庆帝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心脉尽毁无人能救，可他偏偏功力深厚，一时之间死不得。

　　范闲想：就叫他血流尽了再死吧，也算是在最后再为陈萍萍出一口气。

　　……　　

　　此役过后，范闲回府便发了高热，人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道多少时日。

　　醒来时，新帝早已登基。

　　李承儒守在他床前，为照顾他不知有多少时日未睡，眼眶通红，形容枯槁，见着范闲醒来，立时攥着他的手问他：“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肚子疼不疼？”

　　大事已了，范闲心底从未感到如此放松，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又在李承儒面前跳了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喝掉，而后摆摆手，笑道：“放心，我没有哪里不舒服，这一觉是我来京都之后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他喝完，李承儒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干了什么，忙跑到范闲跟前将剩下的凉茶拿走，在范闲莫名其妙的目光下告诉他：“范闲，你怀孕了。”

　　范闲一愣，敛了神色，问他：“医官可有说几个月了？”

　　“一个多月，胎像有些不稳。”李承儒道，“这个孩子是我的，但留不留全看你的意思，”

　　范闲没有犹豫，只道：“既来之，则安之，我要他。”

　　小家伙的到来在他意料之外，但他心里却没有排斥这个孩子，毕竟生与死的权利不在父母，在于他自己。

　　李承儒温柔一笑，揽住他细瘦的腰身，大手在那平坦的小腹上轻抚，道：“真希望小家伙能早日出来，与你我相见。”

　　“只是李承儒，你我之间，我并未考虑未来。”范闲想了想，还是道。

　　李承儒了解范闲，便道：“一切按你心意来即可。”

　　他对范闲从来没有那般极致的占有欲，范闲选不选他都无所谓，他只要他能平安。

　　这厢他们只说了一会儿话，得知范闲醒来，范府上下皆来探望，范建、柳姨娘和范若若见着他皆是泪眼婆娑的，范思辙则负责逗范闲开心，给他讲京城最近发生的趣事儿，一时之间，和乐美满，一切仿佛都和他刚入京都时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这边正闹着，宫里却传来消息，说新帝要见范闲。

　　庆国皇室一脉如今只剩下了李承儒和李承平，李承儒身有异族血脉不能继位，而这无数人舍生追求的皇位最后竟落在了从来不争不抢的李承平身上。

　　因着那次大战，皇城如今只剩了一半，工部那边正日夜赶工，重建皇城，范闲跨过一片废墟，终于在御书房见到了新帝。

　　他和李承平的交集不多，只在宫里见了几面，有一次甚至撞上宜贵嫔动家法，抽的李承平上蹿下跳，差点扑倒范闲。

　　范闲到的时候李承平正托腮看着手中的奏折发愁，见着范闲和见了救星一样，双眸一亮，“大表哥，你可来了。”

　　皇帝的意思是他突然继位，并不知如何国事，所以要范闲当他的帝师，教他治理国政。同时他还要擢升范闲为鉴查院院长，掌内库财权，要他成为大庆第一权臣。

　　范闲此时并不想再次卷入皇城之中的政治漩涡，所以他回绝了李承平，可李承平却眨巴着眼睛告诉他：“啊？我以为你愿意，圣旨已经下完了。”

　　范闲：“……”

　　扮猪吃老虎，他忽然有些看不清这平日里只知道逗猫遛狗玩蛐蛐的三殿下了。

　　李承平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国政，此后日日召范闲进宫，可他因着有孕在身精神不济，很多时候李承平刚按范闲的建议处理完奏折，抬头就能发现小范院长已经睡死在桌案上。

　　而范闲每日下午都能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就在李承平的龙床上醒来，起初因着不好的记忆他还有些惊惶，后来见李承平没别的意思，索性直接把自己的椅子换成躺椅，累了直接闭眼睡。

　　每晚李承儒都会到宫门口接他，范闲吃不惯宫里的东西，回府总是会饿，李承儒就带着他去城南夜市吃宵夜。

　　范闲最爱吃街口老李头家的馄饨，皮薄馅多还便宜，五日里有两日都要去，老李头家有个女儿在帮他买馄饨，每次范闲他们去她都会把第一碗馄饨递给范闲。

　　日子跟书翻页一样的溜过去，转眼间范闲腹中的小家伙已经三个半月了，怕伤到小家伙，他平日里只穿些宽松柔软的衣服，此时竟也看不出缅起的肚腹，只是脱掉衣服的时候能看到白皙的肚皮微微隆起，形状规整漂亮的腹肌被微微撑开。

　　李承儒晚间无事会到范府陪陪范闲，这夜下值很晚，他本不欲打搅，可还是鬼使神差的到了范府，范闲刚刚沐浴完，只穿着里衣坐在院子里擦头发，瞧见李承儒来便自然而然的将棉布递给他，李承儒习以为常的接过，为他细细擦着。

　　夏夜晚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凉爽而舒服，李承儒给人擦头发的时候还附带按摩，范闲倚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一双漂亮的手轻轻搭在缅起的小腹上，那弧度柔软可爱，李承儒忍不住也将手放在范闲肚子上细细感受。

　　蓦的，范闲一僵，不可置信的撑起身子，刚刚腹内一动，小鱼儿划水一般，又轻又痒。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李承儒吓了一跳，忙问他。

　　范闲笑起来，双眸微弯，比天上的月牙好看，他说：“李承儒，小家伙好像会动了。”

　　“真的吗？”李承儒立时把耳朵放到范闲肚子上听，许是察觉到父亲的靠近，小家伙又轻轻翻了个身，惹得范闲痒痒的。

　　他往后挪了挪，笑道：“你先别听了，回头小家伙该兴奋的睡不着了。”

　　“好。”李承儒笑着应是，抬眸，两人视线相撞，见眼前人双眸明亮，灿若星海，李承儒心跳慢了半拍，鬼使神差的，便揽住范闲的脖颈吻了上去。

　　范闲亦是情之所至，片刻后细细回应起来，李承儒得了允许，方与他唇齿相交，辗转厮磨。

　　一吻毕，两人皆有些情动，额头相抵，两心相距不过一寸。

　　“范闲，你叫我缓缓。”李承儒埋首在范闲颈侧，缠绵的亲吻他漂亮的颈线，呼吸之间是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叫人难以抵挡。

　　范闲深吐出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发顶，对李承儒轻声道：“不用缓了，慢一点，小心一点，别伤了小家伙。”

　　话音刚落，那落在颈侧的吻便急切起来，范闲的里衣早已松散，虚虚挂在肩上，漂亮的肩颈线刚刚暴露在柔和的月光下，便被人叫大手遮挡住。

　　……

　　这夜李承儒没怎么收住，多要了几次才放他睡觉，次日范闲醒来已经是午后了，本想着小皇帝该等急了，刚穿完衣服，范若若却跑来对他道，李承儒给他告了假，今日不用进宫。

　　范闲便立时将繁重的外衣脱了，躺在躺椅上扇着扇子闭目养神。

　　晚间，李承儒来范府吃饭，他是神色自若，可范闲见着他却有些不自在，恰好宫里来人说小皇帝有事解决不了，范闲便马不停蹄的跑了。

　　到了宫里才知道亳州水患，李承平对那里的官员调动不是很清楚，范闲细细与他讲了，剩下的叫皇帝自己定夺。

　　他晚上走的急，现下有些饿了，李承平便叫御膳房给做了小食送来，都是些软糯易消化的，范闲近来胃口大开便多吃了些，李承平看着也起了食欲，便放下公务与他一起吃。

　　四处静谧，只有宫女剪烛的噼啪声，李承平看着范闲柔和俊美的侧颜，许是情之所至，想以后的每一日都能与他如此，便启口问他：“范闲，你想不想当我的皇后？”

　　范闲正喝着茶水，闻言一呛，惊诧的看向李承平道：“自然不想。”

　　李承平摆摆手，苦笑一声，道：“朕知道了。就是开个玩笑，范院长切莫介意。”

　　话毕，他看着手中晃荡的茶水，思绪纷飞，一年前，在醉仙居，他对一人一见钟情，那时小范诗仙一首《如梦令》惊绝四座，不仅引的醉仙居花魁司理理许下一夜，也叫他难以忘怀。

　　即使难以忘怀，相思不解，他若不愿，他便不强求。

　　皇帝释然一笑道：“明日起，帝师便不必日日来了，国政之事，朕自己解决。”

　　那夜范闲很晚才出宫，夜里下起了小雨，宫门口，有一人正撑着伞等他。

　　范闲小跑起来，钻进他的伞里，那人后怕的揽住他的腰，问他：“今天想吃什么宵夜？”

　　　

　　

　　尾声　

　　光阴流转，四时更迭，又到了落叶萧萧而下的时候。

　　夜间下过一场秋雨，清晨，街上的落叶铺了一地，因着时候尚早，街旁商楼酒肆皆未开门，只有几个早起的伙计拿着扫帚边打着呵欠边慢悠悠的上街清扫门前落叶。

　　忽而，几声马鸣打破了晨间的清净，紧接着，这个清闲的小镇便迎来几位骑高马，着黑衣的不速之客。

　　那些人似有方向，纵马停在一小院门前，整齐划一的翻身下马，为首之人上前敲门，没一会儿便有小厮将门打开，迎他们进去。

　　那人进门也不停留，反而直直向后院走去，后院有一建在高处的小亭台，亭台前是一条色若翡翠的宽河，而河对面绵延着不绝的群山，山林之间不时有群鸟飞过，观那山河之景静中有动，是个美不胜收的好地方。

　　有一人正躺在亭中躺椅上边看着这景边晃荡着等太阳初升。

　　观他衣着单薄，连鞋袜也不穿，那黑衣人忙跑向亭台，想给他披上披风。

　　“范闲，你又不穿的厚一点。”

　　“这就来了？好早。”躺椅上的人闻言也不回头，一双白皙漂亮的脚交叠在一起，一下一下点着空气，像是在挑衅。

　　“还不是因为挂念你。”李承儒无法，只得加快了步伐，行至近处，用披风将范闲从头到脚包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狐狸眼睛。

　　包完后，他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坐下来，摸摸范闲隐在披风中高耸的肚腹，“你如今八个多月的身子可不比从前，若是冻着了，有你受的。”

　　“今早小家伙闹我，睡不着，就来看看。”范闲扶着笨重的腰身坐起来，身后立时被人放上软枕垫着，范闲倚在上面，双手虚虚抚摸着圆润缅起的肚腹，眼睫低垂，隐下复杂的神色。

　　他不说话，李承儒也不出声，只静静看着他，今天是那个人的生辰，范闲心中烦郁，自然睡不着。

　　良久，范闲拿起身侧的纸笔，道：“我忽然想起一首词，写给你看。”

　　“你写。”李承儒垂眸，看着范闲一字一字写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山河倒转，时光轮回，此时回头一看，京都所历，所有的悲欢离合虽然都远去了，可在回忆里却依然印的清晰。

—全文完—

  

🎉感谢阅读到这里的小伙伴，篇幅很长，希望这个故事能被大家喜欢

🎈彩蛋是两个番外，一个是范闲产子，一个是温馨小日常，🍬解锁，感兴趣可看

🎈山水有相逢，下篇再见👋🏻

157L我是最强的！！！

赤苇呢？赤苇呢？算了赤苇还是不要找我了？万一赤苇不喜欢我呢。

158L苹果派供应商

好了好了，赤苇肯定喜欢你，别操心了木兔，就你那个脑容量想那么多会爆炸的。

159L我是最强的！！！

啊黑！！！明天打训练赛我一定让你拦不到我的球！一球都不行！不！半个球都不行！

160L草莓蛋糕

木兔前辈，怎么会有半个球？

161L苹果派供应商

月岛说的对

162L猫头鹰饲养员

我爬完楼了。。。木兔前辈，喜欢我的话其实可以直接告诉我，没必要去麻烦木叶前辈和黑尾前辈了。

163L我是最强的！！！

所以赤苇是喜欢的意思是吗！！！

164L猫头鹰饲养员

…是的，木兔前辈，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而是想和你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165L我是最强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赤苇说他喜欢我！！！akaashi！！！明天我要去学校里给你补一场告白！！！超盛大的那种！！！

166L猫头鹰饲养员

好，我等你啊bokuto桑

167L样样通先生

喜大普奔，我终于不用被木兔折磨了

168L苹果派供应商

同喜，同喜，木兔也不会来找我了

169草莓蛋糕

还以为木兔前辈和赤苇前辈会再拖一段时间才能在一起，这个论坛真是帮了大忙。

170软趴趴薯条

恭喜啊！！！

171要成为小巨人！

呀呼！！！木兔前辈和赤苇前辈在一起啦！！！恭喜！！！

172L要超过oikawa前辈

恭喜

173L我是最强的！！！

啊月！你什么意思啊！我很怂吗！？

174L苹果派供应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75L草莓蛋糕

木兔前辈平时不怂，但面对赤苇前辈的时候就不好说了

176L样样通先生

不多说了，他就是个怂包猫头鹰。

177L我是最强的！！！

木叶！！！

178L猫头鹰饲养员

好了好了，木兔前辈最勇敢了，一点也不怂。

179L我是最强的！！！

赤苇🥹还是你对我最好！我爱你！！！

180L楼主

我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小女孩！！！我的cp在我的推动下在一起了！！！哦哦哦哦哦！！！

181L章鱼哥不好吃啊各位

虽然被四对xql反复80有点不爽，但套用楼主那句话，我是狗粮养大的！艹！！！真甜！！！请各位务必要好好在一起啊！！！请帮我把我没经历过的爱情都经历一遍！！！！！

182L企鹅企鹅，我是企鹅

赞同！！！兔赤终于在一起了！！！好感动！！！呜呜呜呜呜呜🥹真好啊我磕的产品在我的见证下在一起谈恋爱了！！！我认为这一栋楼就应该载入史册！！！！！我们这些论坛里的网友们都是功臣！！！

183L

虽然之前不了解兔赤这对xql，只是偶然点开这个帖子，真的一开始狂笑，还想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高中生，但看完这个帖子以后我真的只剩下对兔赤的祝福！！！！！双向暗恋成真真的看的我好感动！！！两个人都喜欢对方却又不敢告诉对方小心翼翼的爱情真的很美好！！！！！请你们务必要好好在一起！！！

184L我要打游戏

木兔和赤苇务必要好好在一起啊

185L

同感，艹大半夜刷这个帖子一开始笑的不行，最后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真给我感动哭了，踏马又不是劳资谈恋爱，劳资哭什么啊艹

186L猫头鹰饲养员

谢谢大家的祝福，我也祝福大家可以收获美好的爱情，学业和事业。

187L我就是最强的！！！

赤苇说的就是我想说的！！！谢谢！！！我也要祝福你们！！！

188L苹果派供应商

你们这也太像婚礼上夫夫共同致词了吧

189L楼主

这栋楼到这里应该也结束了，那我们后会有期

十年后

190L

家人们我的天呢，十年了，我换了不知道几个男朋友了，兔赤他们还在一起而且结婚了！！！我看到兔赤ins的时候我真的开心到爆炸！！！

191L苹果派供应商

我倒是毫不惊讶，木兔和赤苇修成正果只是早晚的问题

192L我要打游戏

木兔和赤苇本来就是奔着结婚谈的恋爱。

193L章鱼哥不好吃啊各位

兔赤结婚了！我也从一个半夜偷手机刷论坛磕cp的高中生变成了伟大的社畜并且光明正大的半夜看论坛。

194L

只有我一个人关心我们论坛的大佬真多吗。。。？

195L企鹅企鹅，我是企鹅

好像是真的诶！！！游戏老师是youtuber和bouncing ball的董事长研磨，苹果派供应商是排协的黑尾，草莓蛋糕是仙台蛙的月岛，软趴趴薯条是山口忠（我听说山口好像成为了一个大公司的科长），要成为小巨人是MSBY的日向，日向近几年才回国呢，长高了而且晒的黑了但还是很可爱！（我是日向永远的妈粉），要超过oikawa前辈是AD的影山！！！话说影日是不是也快结婚了

196L草莓蛋糕

他们已经领完证了。

197L章鱼哥不好吃啊各位

！！！我我我我我我艹！！！！！熟人爆卡车啊这是！！！

198L楼主

章鱼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倒装句

199L

楼主你真的不震惊？！

200L楼主

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我是MSBY的工作人员！！！！！我早就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艹！！！！！！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我高中时是一个多么纯正的阴暗二次元兼满地乱爬磕cp的同人女啊！！！现在居然是MSBY的工作人员！！！艹！！！哈哈哈哈哈！

201L草莓蛋糕

好吵。

202L章鱼哥不好吃啊各位

为什么我是律师？我有病吗？我觉得我需要看心理医生了，我有严重的红眼病，看不得别人靠近我蒸煮。等一下，领导叫我，我先走一会

203L

章鱼老师你还好吗，好混乱的文字。不过章鱼老师你这是逃避现实对吧，是吧是吧。

204L楼主

不过还是真的好感动啊，当年磕的产品在一起结婚了

205L苹果派供应商

感动

206L

感动

此处折叠二十条相同的楼层

207L样样通先生

不感动

208L软趴趴薯条

兔赤新婚快乐！！！

209L

兔赤新婚快乐（楼上你打破队形了啊喂

210L企鹅企鹅，我是企鹅

兔赤新婚快乐

211L我是之前的预言家

兔赤新婚快乐（另兔赤啊你们婚礼可以搞个全网直播吗

212L楼主

兔赤新婚快乐！（章鱼老师怎么还没回来，四个多小时了不会真自闭了吧

213L章鱼哥不好吃啊各位

哈哈哈哈哈哈艹！！！！我被推荐去当MSBY的法律顾问了哈哈哈哈哈哈艹！！！不枉我不惜榨干自己为律所干了那么多年打赢了那么多场官司哈哈哈哈哈哈艹我转职去当MSBY的法律顾问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艹！！！！！刚刚和黑尾打招呼了！！！！！艹！！！！！我还见到岩泉了哈哈哈哈哈哈艹！！！！！！还见到研磨了哈哈哈哈哈哈艹！！！！！！

214L企鹅企鹅，我是企鹅

恭喜啊我们终于成为同事了

215L苹果派供应商

原来刚刚和我打招呼的那个非常干练的法律顾问是你啊，真是没想到

216L我要打游戏

看章鱼的外貌和行事作风还以为章鱼私底下也是个很古板严谨的人呢

217L楼主

只有我好奇企鹅老师是哪位同事吗

218L我是最强的！！！

我和赤苇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hey hey hey！！！

219L样样通先生

知道了，一边玩去

220L企鹅企鹅，我是企鹅

木兔选手不好好吃饭在这里刷论坛！！！快去吃饭！还有不许再偷偷去加米饭！！！作为你的营养师！！！我严肃的警告你，你再这么吃下去就和宫侑一起去岩泉那里领罚吧！

221L楼主

原来企鹅老师是营养师啊。

222L我是最强的！！！

别告诉岩泉！！！我一定按要求好好吃饭！！！我不要和阿侑那个家伙一起挨罚！

223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木兔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

224L

一栋小破楼出现八九个蒸煮就不说了，还出现了三个似乎真的不能再真的内部人员

225L章鱼哥不好吃啊各位

我已经平复心情了，刚和MSBY的各位都打了个照面，日向真的好可爱，我们翔阳就是一只可爱的橘子小蛋糕，啊妈妈的可爱小宝，木兔也超级帅，那大眼睛圆溜溜的老帅了，sks真的禁欲系男人不必多说，我和他打招呼前还专门拿酒精碰了身体和手，我看到sks的眼睛亮了，可爱，狗侑嘛就还是一如既往的烧气蓬勃，但帅是真帅啊，池面二传名不虚传，我还加到岩泉微信了哈哈哈

226L草莓蛋糕

这一看就是没有平复心情的样子吧。。。

227L章鱼哥不好吃啊各位

好了这回是真好了，不多说了，祝木兔和赤苇新婚快乐！！！🎉

228L楼主

祝木兔和赤苇新婚快乐！！！🎉

229L 企鹅企鹅，我是企鹅

祝木兔和赤苇新婚快乐！！！🎉

230L 苹果派供应商

祝木兔和赤苇新婚快乐！！！🎉

231L 我要打游戏

祝木兔和赤苇新婚快乐！！！🎉

232L 草莓蛋糕

祝木兔和赤苇新婚快乐！！！🎉

此处折叠五十条相同的楼层

282L楼主

这次这栋楼应该是不会再有新消息了，我新开了一栋楼，专门讨论你排的产品们，大家后会有期！

--------------------------------------------

  大家如果喜欢这个系列的话我会出番外的

  目前关于番外我的小想法：

  1到底是谁告诉的木兔前辈这个论坛（会写小剧场

  2拽男到底是怎么把小忠的号拿来用的（这一篇我可能会单独写）

  3姊妹篇—李涛你排的cp们（论坛体）

  

 不一定都会写啊，大家可以看看对哪个最感兴趣可以划线评让我知道一下，我看一下喜欢哪个的最多我先写哪个

  后续的话呢我想先搞一点青三日常再搞一点三馆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