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逢之日
刚铎兄弟中心,一点电影设定脑补。如果法拉米尔前往曼督斯的殿堂,并遇到了所有先他离去的人。
bug和私心很多,有大量捏造。没有严谨考据过,看个乐就好
概要:法拉米尔离去时人之王亲自为他送行,将波洛米尔的白号放在他怀里。中洲大地人人都爱他,称颂他的事迹。而他前往新的旅行,与他深爱的人们一起。
重逢之日
法拉米尔离去时白城刚刚迎来春季。
那天是刚铎的新宰相上任后第三个月,法拉米尔的慢性病疗效不佳,已经几乎不再来到白城巡视。白树在黄昏时落下一朵完整的、盛放的花,埃莱萨王发现这迹象,毫不犹豫...
刚铎兄弟中心,一点电影设定脑补。如果法拉米尔前往曼督斯的殿堂,并遇到了所有先他离去的人。
bug和私心很多,有大量捏造。没有严谨考据过,看个乐就好
概要:法拉米尔离去时人之王亲自为他送行,将波洛米尔的白号放在他怀里。中洲大地人人都爱他,称颂他的事迹。而他前往新的旅行,与他深爱的人们一起。
重逢之日
法拉米尔离去时白城刚刚迎来春季。
那天是刚铎的新宰相上任后第三个月,法拉米尔的慢性病疗效不佳,已经几乎不再来到白城巡视。白树在黄昏时落下一朵完整的、盛放的花,埃莱萨王发现这迹象,毫不犹豫地驾上快马奔向埃敏阿尔能。他走得匆忙,没有带上任何侍卫,只有他的妻子跟在身边,仿佛他们只是两个焦急行路的旅人。
暮星紧握骏马的缰绳,因为某种愈发接近的悲伤预感而面色凝重。她看见阿拉贡也是这样,那已经开始衰老的国王面色苍白,他死死咬着下唇,带着某种痛苦、惶惑与几近爆发的不安。阿拉贡夹紧马肚子,拼命让他的坐骑跑得更快些。埃尔文紧随其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有马蹄踏在路面上发出的哒哒声。
阿拉贡来到法拉米尔的官邸时,月亮刚刚爬到天空顶端。家丁和佣人们还在为他们的主人奔忙,突如其来的贵客让他们的忙乱又添了一笔;但他只是礼貌地对他们点头,穿过簇拥的人群奔向法拉米尔的卧室。那可敬的刚铎的儿子躺在床上,法拉米尔面色安宁,干枯的手臂叠放在前胸。埃尔波隆守在床头,与父亲相似的灰眼睛噙着泪水。
阿拉贡与埃尔文向法拉米尔走来,埃尔波隆要向他们行礼,却被那美丽的夫人扶住肩膀轻轻按下。法拉米尔艰难地抬起眼睛,在看见熟悉的王时依然扯动嘴角,露出他常带的微笑来。
埃莱萨王坐到法拉米尔床边,轻轻执起他的左手:“你应当派人来告诉我。”
“我怎能因为私事打扰您?”法拉米尔微声说,“可您还是来了。”
“我以私人身份而来,法拉米尔,你是我的朋友。”阿拉贡感到舌尖僵硬,他本有更多话要说,但无法抑制的哽咽让他难以开口。于是他只是握住法拉米尔冰冷的掌心,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法拉米尔又笑起来:“请不要这样沮丧,我的王,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即将踏上新的旅程。朋友不应当让朋友流泪,只需要朋友祝福。”
“我流泪只是因为不舍。我爱您,法拉米尔。”他的王低声说道。
阿拉贡将那老人的手指贴在唇上去吻,法拉米尔没有拒绝。他只是微笑,以长久以来的尊敬目光凝视他效忠一生的人。他该离去了——刚铎重归繁荣,周边战乱告一段落;埃尔波隆和埃尔达瑞安都已长大成人,伊奥温与伊奥梅尔都先他一步去了曼督斯的殿堂。只有他因为责任在身不敢放任自己倒下,而现在儿子接手了他的工作,于是那年逾百岁却依然硬朗的宰相先生便在一夜之间衰老下去了。
“我希望我进入坟茔时带着白号。”法拉米尔说,“波洛米尔在路上丢了它,想必会很懊恼。
“请将我与伊奥温葬在一起,她等了我太长时间,要生我的气。”
“请信任埃尔波隆吧。”他又转头望向流泪的长子,笑着说,“他会为你献出一切的,就像我一样。”
阿拉贡握着那老人的手,一一点头应允。于是法拉米尔便像松了口气似的,他将另一只手放在阿拉贡手背上,平静地闭上眼睛。
“感谢你守卫我们的人民与国家。”法拉米尔离开前笑着说,“我在您身边八十四年,总想对您说这句话。”
*
刚铎于第四纪元的第一位宰相就此陨落,人之王握着他的手亲自为他送行,将波洛米尔的白号放在他臂中。法拉米尔最终长眠在伊希利恩的土地上,伊奥温的墓床在他旁边停放。中洲大地人人都爱他,称颂他的事迹,讲述他的兄长、他的妻子、他的友人与亲人——
法拉米尔猛地睁开双眼。
他感到身体变轻了,或者说他完全脱离了那老迈身体的束缚,正以他最年轻和强壮的、三十多岁时的模样躺在一张轻软的床上。周围满溢可爱而温暖的辉光,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正伏在他手边休息。仿佛是等他醒来等得太久,那人此时正均匀地呼吸着,微微发出鼾声。
法拉米尔忽然感到某种狂喜,他轻轻推了推擎着那颗脑袋的肩,那人马上抬起头来,露出他熟悉的、早已离去的兄长的面容。波洛米尔花了一秒钟时间从恍惚中清醒,然后他马上看见面前的人,灰色的眼睛在一瞬间被无尽光辉点亮。他像踩着弹簧那样从床边跳起,高兴地呼叫着扑到法拉米尔身上。
“我真是想念你!”波洛米尔高声喊着,他收紧手臂,似乎又想说什么,却被一声从胸腔涌起的哽咽打断。于是他只好再抱紧他的兄弟,用微微颤抖却无比喜悦的大嗓门再次说,“我真是想念你!”
刚铎勇士的臂力让法拉米尔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但他实在是太高兴、太高兴了,以至于那一点窒息的痛苦也足以被忽略。法拉米尔伸手回以拥抱,用额头去蹭波洛米尔的脸。他们仿佛要将彼此嵌进对方身体似的,在房间里欢叫又亲吻,胡乱用唇触碰兄弟的胡子与脸颊,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
法拉米尔这才有余力回答他:“我也同样,波洛米尔,我从你离去那一刻就在想念你了。”
他的兄长又笑起来,他撑着地站起身,对法拉米尔伸出手去:“现在你又见到我了。”
法拉米尔抓住波洛米尔的手,随他一并站在明亮的房间里。早已十分熟悉殿堂的旧灵魂带他向门外走,仿佛要将这八十年时间全部补回来似的紧紧攥着他的掌心。法拉米尔感到新奇,他不断向左右看,观察那些悬挂在各处编织着画面的壁毯。那上面记载着他读过和见过的几乎所有事情,他甚至看见埃莱萨王著名的几场征战,那高贵的国王左右两侧站着他与伊奥梅尔,洛汗与刚铎的旗帜在他们身后飘扬。
“法拉米尔!”他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伊奥梅尔抱着一件马鞍,似乎刚刚从马厩回来,从走廊另一端来到法拉米尔面前。洛汗国王去世时已经古稀,而他面前的青年人仍是魔戒大战时的年纪:他有一头金色长发,蓝色的眼睛严肃又明亮,正炯炯地注视着自己多年的友人。
法拉米尔张开手,拥抱了那人宽阔的脊背。伊奥梅尔丢下马鞍,大笑着握住他的肩膀,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向另一个方向奔去:“我得去告诉伊奥温!”
兄弟俩目送那身影离开,法拉米尔不无担心地问:“他不会吓到伊奥温吧?”
波洛米尔拍拍胸脯:“从他几年前掰腕子输给那位女士以后,在她面前就总是小心翼翼的。”他想了想,又接着补充,“其实这并不丢人,我也输给伊奥温过……三次。”
法拉米尔颇为理解地点头:“她成为我们的医者后经常去往战地医院,我见过她一手扛着一个伤员回到病房。”
“我该向你介绍一下这个地方。”波洛米尔带他站在走廊里,等伊奥梅尔带那美丽的女性回来。旧灵魂伸手抚摸那些精美的壁毯,对法拉米尔说,“几乎所有你知道的中洲生灵都在这里,平民和伟人地位相同。有些人——比如你和我——随时有离开的权利,有些人则不得不永远留下。”
法拉米尔从壁毯上收回视线,转头去看兄长的脸:“我知道这个故事,波洛米尔。他们说凡人的灵魂只是暂留,很快就要从这里启程离开世界,去往新的旅行。我们也会这样吗?”
“确实如此!”波洛米尔愉快地说,“只是在你想要动身之前,你尽可以留在这里,留多久都行!
“大多数凡人不会留在这里太长时间,新世界的诱惑比这巨大建筑要吸引人多了。只是也有人想等他的旅伴,或者还有些没说完的话要继续说,他们就会在这里留到事情都办完为止。”
“那么,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吗?”法拉米尔好奇地问。
“当然没有。”刚铎的战士显得理直气壮,“我走得太早了,留下的事情比我想得还要多。其中最重要一件是向那小个子半身人道歉,直到弗罗多几年前也来到这里,剩下的待办事项里最重要的就是再见你一面了。”
法拉米尔忽然升腾起一种无可言说的情绪,那让他感到胃里沉重,又想发笑。于是他揽住哥哥的肩膀,又结结实实拥抱了他一下。波洛米尔的个性里有一种难以忽略的固执,他总是认定一件事就拼命追逐,直到达成目标为止都不愿放弃。于是他愿意为朋友与兄弟留在曼督斯的殿堂将近百年,直到那些人享受过属于他们的一生,再逐一回到波洛米尔身边。
“这是好事。”波洛米尔拍拍弟弟的背,“这样他们要是一个人来,就不会太难过了——我早在这里接着他们呢!”
法拉米尔轻轻叹气:“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在中洲一段时间。你走得太早了,我总是想念你。”
“我们要知道事情并不总遂人意。”波洛米尔揉了两下法拉米尔的头发,“我也想看阿拉贡加冕,看你结婚,再去刚铎各处征战,在敌人据地插上白圣树旗。但我连这一切都没有机会看见,甚至你结婚的事情也是伊奥梅尔告诉我的。
“能和我说说你在中洲的生活吗?”波洛米尔看着弟弟灰色的眼睛,兴致勃勃地问。法拉米尔忽然想起他们都还小的时候,波洛米尔讨厌研读那些诗歌和历史,便只向他问书里讲了什么。那时他也兴致勃勃地问他:能和我说说你在书读到什么故事吗?
于是他笑起来:“我们赢了魔戒大战。”
“这我早知道了,”波洛米尔撇嘴,“说点新的,不是口口相传的那种——我想知道你在那里过得怎么样。”
法拉米尔想了想:“我的小女儿生下第一个孩子后请我为他取名,我叫他波洛米尔。保姆经常在院子里喊他从泥坑里爬出来去学习,但他总是置若罔闻,和你一样。”他做了个伸手的动作,“每当他们大喊着‘波洛米尔’四处抓他的时候,我都会把他藏进我的袍子下面。”
“你可真是个好外公啊!”波洛米尔大笑,“快告诉我,中洲还有什么好玩的?”
“阿拉贡不喝伊奥温做的汤,但我觉得味道很好;伊奥梅尔喜欢往汤里加蒲公英草一起喝,我也觉得不错。只是阿拉贡每次看见我们端着碗都会很惊恐,或许他应该多尝试一下那种味道。”法拉米尔接着说道,他想到人之王的表情,不禁笑了一下,“金雳后来给我们送了不少矮人风味汤料,包装上面写着如尼文。我查过字典,意思是‘吃点人吃的东西吧!’”
波洛米尔忍俊不禁:“伊奥温听见会很难过的。”
“她早就清楚这个了,但伊奥温一直为此自豪,她说她的汤是能筛选出真正勇士的考验。”法拉米尔说,“不可否认确实营养丰富,白卫队行军时都喜欢喝。”
“他们对你实在是……”波洛米尔皱起脸,“忠心耿耿。”
“我们是真心觉得美味!”法拉米尔严肃强调,目光忽然向旁边看。伊奥温在他说话时跟在伊奥梅尔身后跑来,那美丽的女性远远就向她的丈夫张开双臂,一把将法拉米尔抱起来转了好几圈。被转得晕乎乎的青年想低下头去吻她,伊奥温已经先一步攫住法拉米尔的唇。
这一切都和他记忆里太熟悉了,法拉米尔想。伊奥温在他们结束一场战役后离开,她在医疗帐篷里忙碌了整整三天,终于为最后一个伤员完成正骨,决定暂时休息一下。于是她躺在一张空病床上,刚铎的宰相走进医疗帐篷时,她刚刚脱下长靴。他坐在床边,伊奥温靠进他怀里。那勇敢又和善的女性垂垂老矣,眼中却总有年轻时的辉光。
然后她就那样微笑着靠在法拉米尔身上,抬起头去吻深爱之人的嘴唇。她逐渐阖上双眼,眼中的辉光安静地逝去。法拉米尔拥着她的肩膀,不安地呼唤伊奥温的名字,她没有回答。
“我来晚了吗?没有吧?”伊奥温放下法拉米尔,又向波洛米尔点头。波洛米尔把弟弟扶稳,哭笑不得地表示肯定。
“法拉米尔正和我讲故事呢,你或许可以帮他补充一些内容。”他说,看上去颇为法拉米尔感到高兴,“我甚至想请你们再在我面前结一次婚,这样我就也是参加过弟弟婚礼的人了。”
“你见过我的婚礼。”法拉米尔晃晃脑袋,从晕眩中回过神来。“我们在阿蒙汉为你竖起一座雕像,面朝米那斯提力斯,这样你就能一直守望白城了。邪物从不敢接近你的雕像,我们在结婚旅行时也经过那里,伊奥温编了花环戴在你头上。”
波洛米尔笑起来:“难怪我有天突然发现头上戴了矢车菊,原来是你们送给我的!我真喜欢那个,母亲看见我戴着花就笑,可我一点都不想摘。”
“母亲?”法拉米尔敏锐地竖起耳朵。
波洛米尔愣了愣,忽然如梦方醒:“母亲!你该见见她,和伊奥温一起!”
他马上拉着法拉米尔和伊奥温向另一个方向走,穿过几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装饰简朴的房间。芬杜伊拉斯背对着他们,正沉默地低头凝思。波洛米尔屈起指节轻轻敲门,那美丽的人回过头来,看见她早已长大成人的小儿子。她的眼睛忽地发红,脸上出现一种奇异的、不安与喜悦交错的情绪。
“我本想再准备一下才来见你,”她轻声说,“时间太久了,我害怕你忘记我的脸,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
“我当然永远记得您。”法拉米尔打断母亲的不安,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指。他感到那冰凉的指尖微微颤抖,芬杜伊拉斯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满怀激动地抱进了臂弯里。
门口又传来一声响动,法拉米尔回过头去,下意识向来人打招呼,却在看见那人的瞬间浑身冰冷。刚铎的前摄政王端着一盘水果出现在众人面前,德内梭尔面无表情地、几近呆愣地看着法拉米尔,脸色难看之极。
气氛忽然凝滞下去,所有人都怀着某种紧张注视那似乎也变年轻了的人。法拉米尔离开母亲的怀抱,几乎不敢抬起头来:“……父亲。”
“嗯。”德内梭尔在芬杜伊拉斯手边放下果盘,没有看他。
母亲却像突然生气了似的,她拧了一把德内梭尔的手背,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那严肃而沉默的男人长长叹气,终于将视线放在法拉米尔身上。
法拉米尔只觉得血液都要冻结了。
“……首先,我必须向你道歉。”摄政王的声音很低,仿佛在逃避什么似的,法拉米尔努力竖起耳朵才勉强听见,“我从前对你没有像对波洛米尔那么好,我为此感到非常后悔。”
“……我能明白,父亲。”血液开始回温,法拉米尔感觉热量重新回到他身上。他尝试着向前一步,芬杜伊拉斯在德内梭尔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然后我必须说……你做得不错,我那时实在是老糊涂了,居然不愿意承认索隆吉尔就是我们的王。”德内梭尔局促地搓了搓手,再次叹气,“来到维林诺后索隆的诅咒解除,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那么多错事。这让我无颜面对你。”
法拉米尔吸吸鼻子,一种由衷的、迟来的喜悦令他鼻头一酸。他看着面前的男人,摄政王在他记忆里总是冰冷坚硬,面色如同铁壁一般;而现在那老人站在小儿子面前,惭愧地搓着双手,甚至因为不敢看他的眼睛而低低垂着头。他等这一刻等太长时间了,法拉米尔想。他依然记得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德内梭尔并不像后来那么偏激,甚至会把他放在腿上教他识字。还年轻的摄政王总夸法拉米尔的头发和双眼美丽,芬杜伊拉斯把最好的全给了他。
于是他扶住德内梭尔,真诚地注视那双痛苦的灰色眼睛:“您独力守护刚铎几十年时间,我永远认为您是伟大的领导者。”
德内梭尔无言地握紧法拉米尔的手,微微点头。
直到他们走出房间,波洛米尔才小声对弟弟说道:“父亲来到这里后清醒过来,他说了关于你的事情,把母亲气得不轻。她本想等父亲来了以后就随他一同去世界外,但后来她说,必须要父亲当面向你道过歉才考虑后面的安排。”
伊奥温跟着小声说:“我与芬杜伊拉斯女士聊过天,她说德内梭尔先生因为这个道歉纠结了十几年,每天晚上辗转反侧,不知该对你说些什么,甚至一度想直接放弃见你。”
“后来呢?”法拉米尔也压低声音,和他们窃窃私语。
“而且母亲说,若是父亲不当面向你道歉,她就自己离开曼督斯的殿堂去世界之外旅行,再也不带他一起走。”波洛米尔笑道,“父亲吓坏了。”
*
“那么,接下来你有何打算?”法拉米尔问身边的兄长。他们并肩坐在一座矮棚的屋顶上,维林诺的太阳即将落下,埃雅仁迪尔之星闪烁在天空。一个穿着红马甲的霍比特人怀里抱着一大摞酒杯,一边嚷嚷着“索林怎么又不见了!”一边匆匆向矮人聚居的房间走。法拉米尔觉得那人的走路姿态和说话方式都与弗罗多——他认识的那位霍比特人朋友——很像,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穿着红马甲的人是谁。
波洛米尔沉醉于美丽的霞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说道:“伊奥温想和伊奥梅尔先离开,希奥顿王准备带一支骠骑去世界外探索,他们要去协助他继续前行。”
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一个一个地数了起来,“母亲对父亲的态度非常满意,已经在收拾行装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晚就出发。你可以跟着他们任何一个人走,世界外确实比维林诺有意思。”
“请告诉我你接下来的打算,波洛米尔。”法拉米尔追问道,他紧紧盯着兄长的眼睛,不让对方有转移问题的机会。
“我还有人要等。”波洛米尔耸耸肩,“你刚刚道别的那人,我们的王,他是待办事项的最后一条了。
“你知道我们曾经组建过一支远征队,为了护送魔戒。梅里和皮平说想再像以前那样一起出发,山姆说服了弗罗多,我一直投赞成票。”他忽然兴奋起来,“那可是四个霍比特人,四个!我光是想想就要笑出声来!”
“然后你们还找到了甘道夫?”法拉米尔难以置信地问。
“甘道夫不能离开这里,但他托人给莱戈拉斯和金雳送了信,他们也表示同意。只是他们在中洲的旅行还没结束,至少要等阿拉贡过来之后才能到维林诺。”波洛米尔望着即将落下的太阳,轻声说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但你不能丢下我。”法拉米尔忽然难过地说,“我想同你们一起走,请别把我排除在外面。”
波洛米尔愣了愣:“我以为你更想和伊奥温或者母亲一起——”
“我当然想和你一起!”法拉米尔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急切,“我一直都想和你一起,从你去幽谷那时就是!那天你说要我记住那日子,但我满心想的都是跟在你后面,走在你身边,而不是在房间里用笔圈日历。我想你一路会经历什么,又如何战胜妖魔,为自己的想象激动起来,去组建伊希利恩突击队;我甚至羡慕你的白号,它见到的世界比那时的我还多得多!”
波洛米尔不再说话了。他的眼神柔和下来,深深注视自己亲爱的弟弟。法拉米尔意识到自己失态,有些窘迫地转过脸去。
“……说到白号。”他闷闷道,从腰间解下那把被摸得光亮的乐器,“阿拉贡修好它给了我,我走的时候把它也带来了。”
波洛米尔惊奇地接过那把镶银的白色号角:“我没想到……”
“如果你不愿意带上我的话,至少应该把这个拿走,它本来就是你的。”法拉米尔吸吸鼻子,不去看兄长的方向,只盯着那一线即将消失的光。他的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委屈极了。
“我没有说不愿带你!”波洛米尔赶紧将白号放到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抚他,“我只是以为你……已经在中洲度过百年,有自己的生活和回忆,而我已经离开太久,不能再左右你的选择。你一定有更想跟随的人,那个人不一定是我。”
“我的生活和回忆总与你有关。”法拉米尔的声音有些发哑,“伊奥温在你的雕像上摆放花环,我给新出生的孩子取你的名字。”
法拉米尔终于再也说不下去,闭上了嘴巴。他们都沉默着,天空已经逐渐变成墨蓝色,埃雅仁迪尔之星在他们头顶闪闪发光。
良久,波洛米尔才终于开口:“我从来没敢想过……这个。你知道的,我走得太早了。”
“但你永远在我的生命里。”法拉米尔说道。“如果我真的有更想跟随的人,那也只和你跟随的那个人一样。阿拉贡离来到维林诺还有很长时间,我愿意和你一起等在这里。”
“这真是我八十年来听到过最大的好消息。”波洛米尔长长松一口气,他伸出手,再次拥抱了他的弟弟。
*
白树第二次凋落花瓣时,阿拉贡正在他的墓床上躺下,开始他永恒的长眠。但这休息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他很快被一阵熟悉的号声惊醒。那游侠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在曼督斯的殿堂,波洛米尔手中执着白号,正试图把另一端贴在阿拉贡鼻子上吹响。
“你终于回来了!”波洛米尔仍穿着他离开时的那身行装,但看上去比在阿蒙汉时体面得多。他腿上挂着两个卷发的霍比特人,梅里和皮平看见阿拉贡醒来,露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
“我们阻止过他在你脸上吹号了,但波洛米尔实在等不及你醒来。”
游侠不禁笑起来。他抬头,看见山姆正在给弗罗多佩上短剑,金雳和莱戈拉斯则在殿堂门外向里面探头探脑;甘道夫没有来,但法拉米尔向他举了举手中的长弓,眼里闪烁着快活的光。他们仿佛回到刚从幽谷出发那时,埃莱萨王再次成为游侠阿拉贡,没有魔戒也没有魔多的阴影。每个人都神采奕奕,内心满怀希望,随时准备着开始旅行,无论前路通向何方。
“米斯兰迪尔说世界以外的路只能由我们自己去找,”法拉米尔为自己也在这支队伍里的原因做出解释,“而且我应该比他更会认路一点。”
“金雳和莱戈拉斯呢?”阿拉贡问。
“他们送我们到世界边缘!”皮平马上回答,又悄悄压低声音,“金雳说等到了那里再找一条他们也能出去的路,反正莱戈拉斯总有办法。”
所有人都发出笑声,阿拉贡抓起他的短弓与长剑,来到他永远的朋友们中间。他又看见波洛米尔,那刚铎的勇士忽然严肃起来,虔诚地向他单膝跪在地上。
“感谢你守卫我们的人民与国家。”他说,“我等了你一百二十年,早想亲口对你说这句话。”
[布特里]Liquorlip Loaded Gun
一切都发生过了,他们中只剩下乔鲁诺和布加拉提,迪亚波罗彻底消失了,也许不彻底,他留下了一个女儿,布加拉提后来知道。
布特里以另一种方式相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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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尾随我做什么?我不知道二十一世纪的那不勒斯还有人以拐卖人口为生。”
“如果我要绑票,现在就会有一辆大卡车从你身边减速经过,你的嘴会在手腕被死结捆住之前被塞上,然后你被拽进车里。”
“我不喜欢卡车,除非菲亚特1100我什么也不坐。”
“小姐,您还是不相信我不是干这行的。特里休·乌纳,目前就读于本地高中,因希腊语不及格而发愁。但...
一切都发生过了,他们中只剩下乔鲁诺和布加拉提,迪亚波罗彻底消失了,也许不彻底,他留下了一个女儿,布加拉提后来知道。
布特里以另一种方式相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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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尾随我做什么?我不知道二十一世纪的那不勒斯还有人以拐卖人口为生。”
“如果我要绑票,现在就会有一辆大卡车从你身边减速经过,你的嘴会在手腕被死结捆住之前被塞上,然后你被拽进车里。”
“我不喜欢卡车,除非菲亚特1100我什么也不坐。”
“小姐,您还是不相信我不是干这行的。特里休·乌纳,目前就读于本地高中,因希腊语不及格而发愁。但更令人担忧的是身无分文的现状,前天依旧和议员前男友藕断丝连,分手的最后一餐吃了廉价意大利面,现在正闲逛于旧城区的公园,并且周围没有机动车道,谁也不能把你掳走。”
“你一定是全世界掌握我私人信息最多的人。我很感动,这太奢侈了,可是我身无分文,你捞不到好处。”
“乌纳小姐,我只是要坚持陪你走完这段危险的路。二十年前还有法西斯分子在你站的位置被枪杀,昨天长椅下还摆满了注射针管,这条街的毒虫比奥斯陆的还泛滥。”
“传说那不勒斯是海妖塞壬建造的,这意味着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我不是‘任何人’。”
“如果你知道我的目的地是哪儿你就继续跟着吧。”
“你要去博物馆。”
“开玩笑。”
特里休摘掉眼镜,她把风衣脱下,露出了破洞的丝袜,这让布加拉提想起来童年时妈妈彻夜修补的渔网。
“我要你付钱和拎包,如果你还要继续跟着。”
“目的地是?”
特里休温柔地对布加拉提笑了,像是要弥补这个谎言:“出发,去古驰。我并不是身无分文,这点你错了,绅士。”
布加拉提从没见过有人如此狡黠地笑出粉色可视的单纯。
特里休的微笑像一本书翻开在脸上,终于撑开了属于青春女孩的轻盈色彩,布加拉提不能把视线从宝石绿的双眼上移走,像土壤与矿物包裹的水晶在刀具的切割下飞溅出星光绿意,像公元79年最后一次喷发的维苏威火山,但仅需一次,岩渣流屑就把庞贝古城毁于一旦。特里休周身的色彩似板块碰撞,劈开与生俱来的粉发和所有来自迪亚波罗生命的延续。
Liquorlip Loaded Gun
01.
乔鲁诺把地点定在了桑塔露琪亚海岸,在这里可以眺望维苏威火山。阿帕基说过,如果它爆发了,这是他一辈子唯一不愿错过的。但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像岩浆结痂。
“你知道我现在最欣慰什么,布加拉提。无数船只停泊来往,出口钢铁,水泥,背地里走私倒卖香烟,毒品,销赃——没有一根桅杆和我们有关。”乔鲁诺晃动酒面的冰块,布加拉提还没有习惯乔鲁诺作为成年人的生活方式。
“你和迪亚波罗的女儿怎么了?”
“我可能需要向我的前部下借点钱,她穿得比米斯达还少,花掉的开销要用三条街的保护费来补贴。”
布加拉提不清楚货币的价值,唯一可以使用的单位是几年按街收取的钱,他养成了节俭的美德。
“我原以为你已经把她杀掉了。她从父亲那里继承来什么?”
“空无一物。缺少基本的生活费,女孩子的小东西,脂粉的庇护。”
“我不是要捍卫所有人的权利,但我想你知道,布加拉提。那些被杀的人也有权利。一个人当了革命者,杀人放火之后,再高喊:‘我也有权利!‘事情不能这么来。”
“我们不涉政的。”
“满城都在谈论议员选举的事,让你的选票用得值得。”
“我不会杀了特里休。她现在是我的债主。”
“你刚才说什么?”
“债主。我们几乎洗劫般买空了整个古驰店,裙子是我参考的……”
“我是说你叫她什么。”
“特里休。
“布加拉提,你现在履行父亲的职责会不会太早了。”
“你当教父的时候十五岁。”
“我现在是外科医生。”
“有区别吗?你从来说一样的话。”
“没太大区别,我们拯救生命。”
橄榄堵住了布加拉提的吸管。
“特里休的裙子合身吗?”
“她穿着很漂亮,笔直的腿像中餐外卖里配送的筷子。她说我是全世界最关心她的人。”
“也许她知道曾经爱过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布加拉提听见轮船排开水浪的轰响、和海景一窗之隔的他们像摆放在橱窗里的奢饰品。
“没有谁会告诉一个女儿这种消息。我宁愿她只是不知道迪亚波罗有多爱她。”
布加拉提用的是现在时,仿佛迪亚波罗的灵魂还在城市上空飘荡,散发温度。
02.
特里休庄重地赴约了,她用布加拉提的工资把花店般的装潢穿在身上。布加拉提微笑地拥抱这个现实,他迈开脚步朝特里休跑去,袖口上的金属拉链久违地碰撞轻响。
女孩挽着他的手臂:“你真的是意大利人?为什么不亲亲我的额头或是脸颊,一个见面礼值得吝啬?”
“妆会花。”
“好吧,绅士。”
“布加拉提。”
“你听起来很甜,我们可以进一步了解对方。”特里休跳起来吻了他的面庞。
就在刚刚,一个值得喜爱的女孩拿青春和激情做跳板把口红印纹在了他脸上,布加拉提觉得艺术不过如此。他是一幅巴洛克式旧画,浪漫主义的先驱——特里休。
当布加拉提不动声色地拎走特里休所有的包,她就选择了握着他的手,纤细的摩擦让布加拉提出汗,他总以为自己正把一只快要窒息的白鸽捂在五指中。布加拉提推荐的咖啡厅让女孩得到了走红毯般的热情迎接。布加拉提认识所有人,却拒绝和他们一起享用酒水和阳光,他弯下腰对特里休耳语着别人听不到的话,女孩年轻的笑声无意地炫耀。
“过去他们在牛奶里下药,美国人用来配致幻剂。”
布加拉提握住一杯橙汁说。
“所以你经历过那几年,对吗?”
那几年。布加拉提想知道特里休的那几年是指的谁眼里的那不勒斯——政治文化氛围的重建,官僚体制的涣散,革命性,破坏旧世界的观点,自我标榜的高尚道德。天体物理、宗教,灵魂,资产阶级,无产阶级,资本、工作,剥削的,政治的、很多和谐,不和谐还有替身使者的流血战争。
那些年的情况非常复杂。
世界的秩序明晃晃得像太阳底下的钢丝。一旦时过迁境,正确的政治路线,受人讥讽的时代,瑕不掩瑜的艺术,忽然间一切的意义都被抽空时候一口气。无政府主义,马克思主义,葛兰西主义、共产主义、列宁主义,托洛茨基主义、工业中心主义都结上了蜘蛛网。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压榨,利益最大化——现在又成了自由和民主的基本点。通过合法或非法的途径,政客声名鹊起,流血不止。国家用强硬的办法盘算以前革命组织留下的问题——今天你遇到的披萨店员明天就遭到暗杀,早晨用零钱施舍的乞丐晚上被关押进监狱,普通人也会仓皇而逃。
可谁又在意这些?
布加拉提是说有哪个活人会在意。
阿帕基总是装作一副愤世嫉俗,对政治漠不关心的作派。但他是唯一一个拿替身胁迫组织订购《那不勒斯晨报》的人。
“你不必和我一起喝果汁。”特里休换话题的样子像个外行在打桌球,她有点闷热地用裙摆扇起小股热风。
“我以前和一个朋友来这里,因为年龄不到他不能喝酒。我们大家就选择喝果汁,让这个愤慨地吮吸柳橙汁的小男孩心里平衡一点。有时候和我年龄相仿的另一位朋友坚持要喝酒,我会给他准备塑料吸管防止口红被杯口弄花,就像现在对你一样。”
“我会自己平衡的。布加拉提,你被允许喝酒。”
“是吗?我希望那个男孩能在场这样对我宽恕,但他一定会很讨厌自己的偶像满口酒精味地发号施令。”
布加拉提的微笑偏离重心向布加拉提倾斜。
他没有摆脱过去,特里休让他产生力量轻松地扛起他们前进。每次特里休去洗手间补妆回来布加拉提就会想方设法谈起一些对外国女孩们适应的陈词滥调(他不关注时尚动向,特里休绝对不想在第一场约会恼人地给他灌输),像是1779年第一把六弦吉他在这里诞生,还有曼陀林,被各种语言传唱的《我的太阳》,在斐迪南四世变得为人所知的玛格丽塔披萨,以及用作出口的、由男性员工手工缝制的西装。
那不勒斯的方言也由乡村风格的粗俗转变成城市化的粗俗,布加拉提的意大利语很结巴,特里休赏识他像裹满酱汁的意大利面一样原汁原味的方言,就好像她不知道识字的人们究竟有多渴望摆脱这可笑的方言系统,彻底融入高等学府,文人政客。
特里休落在表面夸耀那不勒斯,她不需要涉足一点历史厚度。布加拉提描绘出了一层薄膜,隐藏那不勒斯的丑恶面是在特里休面前的本能,对他来说像是把地球仪转面一样轻松。如果他做不到,特里休离开了,他们又会回到尾随的起点。但布加拉提的钢链手指已经消失第三年了,他面对还会有替身使者在寻找特里休的严峻现实。除了和乔鲁诺并肩战斗他没有其他计划,但这个拿起手术刀的成年人会为了迪亚波罗的女儿轻易放下吗?
03.
布加拉提牵住特里休的手去了教堂。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需要宗教信仰给予保护。他们来到古实庄严的雕像前,特里休注视布加拉提,布加拉提望进雕塑没有眼珠的突出眼眶。整座雕像只有脚尖汇聚金光,仿佛光年外太阳的一斑倒影,他把特里休的手交付给鞋面。
“这是什么仪式?”金光像是转移到了特里休的眼里不安热切地跳动。
“约定俗成,学生们以为摸一下这里可以交好运,久而久之这里被当地人和旅客的手掌磨成了金色。”
他怕特里休把手拿回来,把自己的掌心覆盖了上去。
“布加拉提,”特里休的手指填补进了布加拉提五指间的空缺。“我以为你风尘仆仆赶来这里是要求婚,几乎是瞬间,我想我必须要通知我消失的父亲,让他捕捉不到风影的生活里有一件可以值得高兴的事,他女儿要嫁人了,新郎叫布鲁诺·布加拉提……哎,可哪有第一天约会就求婚的人存在呢?”
“这是一个约会?我是说,约会,特里……”
“什么啊!布加拉提!你难道不是故意把我的口红印留在脸上,炫耀给你所有的朋友认识吗?”
特里休激烈的情绪快要生出翅膀把她从布加拉提身边带走。
“不管怎么说,这个雕像看见了,你喜欢我,有那么一点。”
“雕像都没有眼珠的。”
特里休的腮红生长蔓延到小巧的鼻梁和耳朵,绯红的脸颊和发丝的颜色融为一体。她无处释放的压抑青春施暴般温情地蹂躏布加拉提的衬衣,她把脂粉擦在布加拉提的衣领,吻脏他吐不出半个爱字的紧绷嘴唇。
布加拉提遭受幸福的鞭打,在敏感和麻木的模糊界限里来回感动。
他应该跨出这个区域,像那不勒斯无力地湮没入发展的潮水。
纳兰迦是在前几年被乔鲁诺安葬在故乡的。
那时候,人们都说他离开的这个那不勒斯在崛起,但布加拉提并没有花时间去瞻仰它,他的皮鞋踏过新火车站,路过诺瓦拉街上的摩天大楼。斯卡姆比亚区展翅欲飞的建筑拔地而起,还有修建在阿莱娜奇亚区灰色砖头上的,塔代奥·达塞撒街和国家广场上那些鳞次节比的新建筑,它们被法国或日本的建筑师设计出来。很短的时间内,老城区会加速老化,人们很少能抹匀城市的脂粉看清所有。
布加拉提无法从静止地角度清晰地描述加速流转把他遗忘的那不勒斯。他热爱他的城市,但再也不会捍卫它。他确信,对于那不勒斯的沮丧还有植根般难舍的汲取痛苦与欢愉的方式都会消失,但对它的爱就像一面镜子,他得以窥见过去的影子——纳兰迦和福葛因为结婚后谁和谁姓的问题冷战三年,阿帕基兴致缺缺地读报,悄悄剪下一些影评反复阅读,米斯达在学习电脑技术,他说这将是新世界的敲门砖但遭到了所有人的嗤笑。他们只是通过布加拉提的想象在说:他们和布加拉提平行存亡。
布加拉提也会有站在玻璃窗里扔石头的一天,他会自己打破一切,也许就是现在,他握住特里休的手,特里休手里的金色鞋尖是块锋利的石头。他突然想,此刻是婚礼他会有资格宣誓吗?他会说些什么,他去告诉谁他再也不想抽和阿帕基一个牌子的烟,纳兰迦钟爱的作坊已经不再榨鲜橙汁,福葛差点证明巴德哥赫猜想,差一点,一切都完美无限差一点地接近缝合,他们的世界差点链接融合,只是在不同平面,现代技术还不能在这两个平面建起那不勒斯红桥那样在大地震劫后余生的大桥。
他抱起特里休,紧闭双眼,胡乱地亲吻她,嘴唇像永远落不到花蕊里的雨滴,直到女孩推搡说他把妆弄花了。
“回去我要把你吻上十四回再咬一口。”女孩握住他金属质感冰冷的手,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一层体温的重量,以为钢链手指回来了。
只是特里休抱住她,像母亲轻拍后背,哄哭闹的孩子入睡,布加拉提发现自己在流泪。
04.
“但是那不勒斯男人不痴情。”
特里休把脸埋进布加拉提胸口,耳朵贴在上面像个小巧的听诊器。
“让我听听你的心声怎么回答,它好像有杂音。”
“你不知道的是,曾有个人想把我的心脏钓走,但他高估了自己,我才是渔夫的儿子。”
他感觉特里休的体温在使他迅速老去,普罗休特住进了世间任何一个能让布加拉提生火取暖的地方,一有机会就从回忆里连带火车头的冲撞爬出来。如果没有特里休,他会毫不犹豫地老去。
“然后,我把自己肢解了,心脏劈成两半,这样谁也听不到也偷不走它。”
“你在哪里学到的情话?”
“这不是情话,你很残忍,小丫头。”布加拉提吻了她,“不过我告诉你,是在火车上。”特里休在他怀里点头,这就是女孩子。
05.
他们没有菲亚特1100,特里休在学校和布加拉提的地方往来,高跟鞋磨坏了脚跟。有一天她听到女生宿舍楼下响亮的喇叭声,整栋楼的女孩惊喜探出头来,可她知道那个低调又扰民的男人是来接自己走的。
布加拉提把头发束在脑后,她可以清楚看到鼻梁,下颚线条,迫不及待要抚摸他比肤色偏白的耳朵。那一天,特里休觉得布加拉提比她的希腊语教授还要年长但在某些地方又才开始新生。
“这是我一个医生朋友的车,以前的那辆被喝橙汁的男孩开走了就再也没开会来。”
布加拉提和特里休住在了一起。特里休发现布加拉提意外固执不愿意使用电脑,她就租了一台打字机把自己的文章打给他看,累了就念给布加拉提听。她还解开了布加拉提发型的奥秘。生活开始有了模糊的轨迹,像雾气里用手指划过镜面留下的水纹,爱情的不合逻辑似水汽蒸腾补上那道轨迹。冬天,布加拉提依然习惯在矿泉水里加冰,让特里休怀疑南意大利的人有特殊的抗寒基因。两个人分别开始做不同的梦,她会梦到布加拉提牵着她,她踮起脚然后漂浮到那不勒斯上空,一眼就被那只幸运金脚吸引住。
布加拉提重复着同样的梦境——特里休要去比萨读书,她已经登上了火车。布加拉提不知道该怎样做,他手机里的联系方式很简单,A代表阿帕基,他毫不犹豫地拨打了那个空号,在听到另一边无回应后输入乔鲁诺的号码。
“帮帮我,乔鲁诺,特里休要离开那不勒斯了,把车轮变成青蛙,铁轨变成蛇,让特里休留下。”
特里休旁边,一位看报的年轻教父把报纸摊开了放到桌上,通过手机,他聆听告解般接纳布加拉提的声音。
突然,布加拉提的心脏掉了出来,钢链手指凭空出现了,他的不控像紫烟,心脏从拉链口取出,乔鲁诺把它放在刚在的报纸上,特里休说有杂音。
“乔鲁诺,这是一个命令,停下火车。我的女孩在上面。”
“还有你的心脏。”
“那不重要。”
“我会用黄金体验给你换一个新的装上去,这个已经有杂音了。”
“不需要,钢链手指已经回来了。”
醒来后,他发现一个金属色泽的大块头饶有趣味地坐在枕边,想要去碰特里休的睡脸。
钢链手指回来了。
他开始说服自己现在的心脏已经是全新的了,要好好使用。
06.
“我们什么时候搬去伊斯基亚岛?”
“随时都可以,我爸爸留了一套房子在海边,我们去把它漆成白色。”
“布加拉提,我想要你的朋友开帮忙。尤其是那个长发警察,他必须来搭把手,我要他给鹰派和鸽派的人士道歉。”
“他只是表现得偏激混乱,其实他坚定无政府主义,理智又冷静。”
“听起来像两千年时自以为是的女高中生。”
“是的,他单纯,热爱和平。”
“那个十三岁读大学的草莓奶冻呢?如果,我是说如果,”特里休脸红了,“我们有了孩子能请他当家教吗?”
“他们都离开了,纳兰迦考上大学后福葛去了他故乡教书,还在学游泳。听说他很聪明,看一眼教材跳进水里就像条鱼游了起来,但没那么多刺。”
特里休微笑起来,眼角的睫毛交叠在一起。一条没刺的鱼,通过书本学游泳的天才,她尝试过寻找这些友人的明信片和照片,但一无所获,布加拉提说他们已经活成了他泡茶的手法,订购披萨的语气和收藏手枪模型的兴趣。特里休有时候想布加拉提如果为她杜撰出了这些角色,他一定能写出精彩的小说来。
“他们去哪了?为什么要离开那不勒斯,这里是阳光与快乐之城。”
“朝至那不勒斯,夕死足矣。他们有给我留言。”
07.
“乔鲁诺,可以帮忙开车吗?特里休和我要搬去海边的房子了。”
“请稍等。”
他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上,练习把手术刀变成心脏植入模拟的人体胸腔里。
“如果这不是命令,请允许我拒绝。”
乔鲁诺列举了几个名字:你,特里休,我还有黄金体验。
“这怎么了?”
“一共四个人,不吉利。”
“要是我告诉你钢链手指回来了呢?我们是五个人了。他去了威尼斯,把阿帕基忘在那里的打火机取了回来。该怎么说,你是幸运男孩,GioGio。”
“很多年没人这样称呼我了。”
“当你同意了,有驾照吗?”
“布加拉提。”
乔鲁诺已经接好了最后一根血管,源源不断的红色液体运进那个空间结构复杂,在精神上被赋予了过重意义的脆弱器官。
他说:“不需要驾照,我们是黑帮。”
这是他们留在历史里的方式。
历史对那不勒斯有至高无上的意义,二战时期意大利遭受空袭最多的城市却也是第一个反抗法西斯获得重生与自由的那不勒斯。
他们永远留在这里,乔鲁诺和布加拉提走了出来,他们也许可以得到历史的提名,但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荣誉。布加拉提没法代替同伴一一认领的有许多,像遗留在战壕里难以分辨的头盔。他看到阿帕基第一个捡起冲锋枪,他教会纳兰迦抛弃玩具使用炮火,福葛会在他们身侧掩护,米斯达配合得多么天衣无缝,战火像撕裂的向日葵开在背景画布上。
美军摧毁后,重建的圣基娅拉是胜利的标志,这样的建筑在那不勒斯如遍地黄金。在圣卡塔林纳有一座古老但不漂亮的教堂,这个地方枪毙了许多爱国主义者,人们渴望和平,于是波旁王朝的费迪南多二世修建了和平路,广场上立起了一根柱子,上面有一尊圣母像。当那不勒斯宣布归顺意大利王国,波旁家族的统治者被赶走。
朱塞佩市长请雕刻家恩里科把圣母和柱子变成纪念碑,纪念那些为自由牺牲的人。
恩里克在根基立了四头狮子,象征着那不勒斯革命的伟大时刻:“一七九九年狮子受了致命伤;一八二零年起义的狮子被一把剑刺中,但它仍在空中撕咬;一八四八年的狮子代表着爱国主义被镇压,但它还没有认输;一八五九年的狮子是一个威风凛凛的胜利者。之前那个和平的圣母被取代了,现在柱子上放着解放世界的维多利亚女神:维多利亚的左手拿着一把宝剑,右手拿着一个花环,是献给那些为自由而牺牲的那不勒斯人,那些为了人民的解放而被杀死的,被送上断头台流血牺牲的人。”
粉发绿眼的维多利亚每天在布加拉提枕边醒来,把花环献给未曾谋面的革命者。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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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亲子】画地为牢
-迪亚波罗&特里休,非cp向,对父女关系有我流理解。
-五部后,嗲不断死亡轮回前提的生存if。捏造有且多。可能ooc抱歉。
-无任何过激内容,但有些消极。请自行选择是否阅读;如阅读过程中感到不适,请果断停止。
-谢谢合作。
*
自他们分别以后,乔鲁诺便再也没见过特里休。
他亦觉得没有探听她下落的必要——即使他闭门掩户,隔绝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她的消息依旧会像一阵轻烟般闯进来,飞扬跋扈地浮在空气中;以铅字印在报纸头版上,飘悠在下属们茶余饭后的闲谈里。如今她成了国内家喻户晓的明星:浮夸的玳瑁墨镜遮住半边脸;...
-迪亚波罗&特里休,非cp向,对父女关系有我流理解。
-五部后,嗲不断死亡轮回前提的生存if。捏造有且多。可能ooc抱歉。
-无任何过激内容,但有些消极。请自行选择是否阅读;如阅读过程中感到不适,请果断停止。
-谢谢合作。
*
自他们分别以后,乔鲁诺便再也没见过特里休。
他亦觉得没有探听她下落的必要——即使他闭门掩户,隔绝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她的消息依旧会像一阵轻烟般闯进来,飞扬跋扈地浮在空气中;以铅字印在报纸头版上,飘悠在下属们茶余饭后的闲谈里。如今她成了国内家喻户晓的明星:浮夸的玳瑁墨镜遮住半边脸;饱满的嘴唇上闪耀着绛红色,仿佛染了血。身躯被抹胸礼服堪堪包裹住,手握香槟杯时露出冷漠疏离的微笑。她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各种仪式和典礼现场,出现在无数取景框中;天生的桃红卷发既是引人心猿意马的野火,更是她独特而别致的保护色,像是缄默无言地发出警告:若不想被烈焰灼伤,就该乖乖收回垂涎的眼光和伸出的手。
男人们都说她是聚光灯下绽放的玫瑰,永远精致美丽,却浑身生满滴落毒液的棘刺,令人望而却步;即便如此他们也甘愿做一只只殷勤的蝶,终日围着她徒劳而卑微地打转,渴望天赐的青睐。女人们嫉恨她;艳羡她的风流美貌,又无孔不入地窥探她的私生活,寻找任何能使她坠下云端的蛛丝马迹——但她把自己隐藏得极好。没人知道她住在哪儿,父母姓甚名谁——她真的有父母吗?她们疑惑不解。还是说,她真成了自海中诞生的维纳斯?
乔鲁诺知道她不过是把美貌当成了又一件武器;在她被卷进那场荒唐的风波,拥有了足以毁掉一架小型飞行器的力量之前,她早就学会了用姣好的面孔激发他人的保护欲和爱怜之心,却又无情地拒而远之。她有一对碧绿的眼睛:而绿眼睛只能燃烧起熊熊妒火,镶嵌在恶魔的眼眶里。
人皆道她是袭人的芳华,唯独特里休自知她是结网的蜘蛛。不留慈悲地布下天罗地网,只待猎物自己送上门来——她早已不是十几岁时随护卫队颠沛流离的小姑娘了。现在的她危险、神秘而迷人。年轻的教父有所耳闻她唯一的花边消息:一位狂热的追求者挖空心思跟踪她,只身拦住她去路,单膝跪下朝她献上一枚晶莹剔透的钻石;她只是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只一拂衣袖,世上最坚硬的物质忽然软得像她嚼过后随手丢进花坛的口香糖。那人自此患上了癔病,逢谁都低声咒骂个不停,忽而又旁若无人地狂笑出声:
“——她是恶魔的女儿!恶魔怎么能允许凡人染指她!”
*
“你可不能做任人采撷的花,特里休。”她记得母亲手指着庭院里的一方绿荫对她说。幼时她天性活泼好动,跌倒了又爬起,膝盖上布满暗红色伤疤、绷带和药水痕迹。“瞧好了。你得做捕食者,小丫头。”女人深沉地喟叹。“你不能像我一样,一辈子被困在不切实际的梦里......直到现在,还指望着他回来看看我......”
特里休知道她指的是父亲:她素未谋面的、抛弃了母亲的男人。她有时会踮起脚尖张望镜中的自己,用指腹试探着触碰面颊、眼睑、一路向上到绯红色的鬈发。母亲与我生得并不像。她若有所思,我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父亲的容貌——于是女孩儿便时常在幻想中描摹“父亲”的形象。他个子高吗?长发还是短发?他会拥有跟我一样的绿眼睛吗?他会来接我走吗?
她一路小跑上楼。细长的鞋跟叩击混凝土台阶,清脆的响声便回荡在逼仄的走廊里。“他的确来接我了!”她皱起眉头这样想着。“但只不过是寻了个好借口杀我罢了!”特里休从昂贵的手包里翻找出钥匙开门,铁锈味儿沾在她手指头上,挥之不去。
——到头来,反倒还需她把她疯疯癫癫的父亲接走,再安置进那不勒斯下城这座无人问津的公寓里。她便舍弃了豪华舒坦的单人工作间,转而搬来与男人住在一起。她不知怎地——大概是诡异的血统亲情作祟——对不断忍受死亡折磨的迪亚波罗动了恻隐之心。几经周折,终于在罗马郊区的贫民窟附近找到了他。他衣不蔽体、长发肮脏凌乱,如虔诚的教徒诵经般重复生与死的闭环。小偷忌惮着不愿对他下手;娼妓亦不敢满脸堆笑地搭讪。她在周遭的一片唏嘘声中走近了,踩碎注射器的针管,践踏腐烂的果皮菜叶。她一把扯过男人残破的衬衫,逼他用几乎失焦,几乎浑浊的碧眼对视自己的。
“现在你是不是更懊悔,祈祷着我从没出生?”特里休讥讽地笑出声来。“......爸爸?”
“是的。”迪亚波罗的嗓音虚弱却坚定。“我的女儿......如果我能做到,我依然会选择杀了你。”
*
风凉话归风凉话,他终归是她的父亲。她觉得莫名讽刺:先前他设局来取她性命,甚至不惜殃及无辜,只为了能斩草除根,彻底抹消她的存在——她是这个夙愿中最重要的一块碎片,却不是用来拼图,而是用来舍弃。如今他和女儿交换了剧本,她胆战心惊地藏匿起男人,担惊受怕地赡养——或豢养着——昔日“热情”组织的首脑,不也是为了能清除他的存在吗?父亲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儿!他们像是两枚极性相同的磁铁,因着骨血中的基因都相互吻合,只能落得排斥彼此的下场——这可由不得她选择,她咬着指甲上剥落的彩色兀自想。
迪亚波罗的鼻翼微微翕动。“你要吃什么,爸爸?”特里休像是自言自语。“博洛尼亚意面怎么样?”她从冰箱取出琳琅满目的高档食材来:有机番茄与青翠的鲜罗勒叶、百分之五脂肪的精肉、无麸质脱水面条。煤气灶吐出橘红色的火舌;锅里的水沸腾了,小厨房里热气氤氲。
没人回答她的问话;特里休也清楚这话语根本没有栖身之处。她的父亲并不需要食物维持生存,而桌上也仅摆上一只白碟、一副餐具。她从冰柜里取出甜味酒来,倒在杯中喝了,边审视周围褪色的墙砖和落灰的橱柜。她的生命中缺失了父爱,能性格了无阴霾地成长至今日实属不易——布鲁诺·布加拉提,这个名字如出水铁锚蓦地浮上心头:她曾试图朝他索取温暖,体会着他留在手心里的微弱触感......可他魂归天堂,而她尚在人世。他挣脱了束缚他的桎梏,而她却无法解开手脚的镣铐,也笨拙得不能戴着它们起舞。
她只能面对着一具名叫迪亚波罗的活尸玩过家家,假装他是她父亲——假装她还有个“家”。
“我走了,爸爸。”她收拾起刀叉碗盘,对着裂缝的镜子补了妆,朝房间的空白处道别,脸上挤出生硬的微笑来。“我今晚可能要迟点回来,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迪亚波罗可能哼了一声,也可能没有。她四下张望着,见无人监视,便迅速锁上门匆匆离开这囚室般的房间。
*
她依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任凭迪亚波罗待在这座房子里;她难道不该趁着夜深时将他绵软无力的身体丢进楼下的垃圾箱吗?
有时候迪亚波罗能多维持一会儿清醒状态。特里休会为他斟上两指高的苏格兰威士忌让他定神。一杯酒下肚,他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骄矜的派头,像某种飞禽般傲慢地昂起脖颈。她拧开背后的电灯开关,房间里满溢着昏黄的柔光,她也得以看清她父亲现在的模样: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确配得上“帝王”的称谓,她想——炼狱般的死亡轮回也没能摧毁他,迪亚波罗更像是个被禁锢在噩梦里的失心疯,在死的恐惧袭来时不住地抽搐、哀吟、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有人会认为他精神失常;可他并不像疯人院里的住客们那样口水鼻涕拖得老长,或是被自己的排泄物淹没......
镇魂曲没能摧毁迪亚波罗,却把他击垮了:他缀满墨绿斑点的的绯红长发在一宿之间变得花白,只有受强光映照时才稍微泛起一抹柔和的粉;他的脸变得更加瘦削,颧骨的线条在两颊上投射下深沉的阴影。若不凑近了仔细瞧,你会觉得他依然保留了几分俊朗与威严——除去眼角和眉间刀刻般的皱纹。
“特里休啊,瞧瞧你自己。”迪亚波罗用毫无怜悯之情的语气讥笑她。“瞧你现在的样子,真像极了一只死守着网的蜘蛛。”他有气无力地垂下手,厚底玻璃杯重重摔在地板上。“我也真够可悲,竟然沦落到变成我亲生女儿的猎物——”
“——不,爸爸。”她蹲下身来和他视线平齐。“你才是那只结网困住我的蜘蛛。你从缺席我的出生开始,就一直用我对父爱的憧憬编织这张网,直到让我动弹不得,再也离不开你。我试着斩断这些羁绊,可我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这也是我这么恨你的原因。”
*
特里休把昏沉夜色作为伪装,做贼心虚地拐进小巷子。这条路被她谨慎地走了太多次,哪怕闭上眼睛,脚掌依然记得水泥地砖细小的罅隙和坑洼。她的手中紧攥着一只纸袋:在主路上她瞥见一个叫卖烤栗子的小贩。不知是栗子温热甜香的气味吸引了她,还是她碰巧看到身边的中年银行职员给自己可爱的小女儿也买了一包——她掏出几张崭新的欧元(还夹杂着没来得及花出去的里拉)。权当是辛苦一天后给自己的犒劳,她想。虽然这种对身材有害的甜食终将在厨余垃圾中找到它的归宿。
在她倚靠着防盗门准备闪身进屋时,太阳穴突然针刺般尖锐地疼痛起来——那种周身通电般不祥的预感又回来了。特里休绷紧了身体,一只手握住门把,正准备叫出替身防卫自己,手腕却突然被恶狠狠地扼住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大概不会轻举妄动,小羊羔。”来人用令人生厌的黏糊糊声音咯咯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个替身使者......可是真不巧,我的替身能力似乎更胜一筹。”她屏住呼吸,感到一把冰凉的匕首抵着她光滑的颈子,却四下里不见敌人的身影,便只好暂时放弃了抵抗。
“你想要什么?”特里休并没丧失理智,依然冷静地与杀手对峙。
“当然是我想要的东西,甜心。”男人依然用一贯粘腻的语气回答她,抵着她走进了屋里。“相信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紧张地用目光四处搜寻:棒球棍、小刀或者厨房剪......遗憾的是没有一件在她手边。大脑飞快地盘算着如何与对方斡旋,她感到头痛欲裂。——看来我应该假意应允他,再伺机让“辣妹”发起攻击......不行。特里休深知自己缺乏单打独斗的经验,冷汗顺着脊梁骨缓缓地滚落下来,双手也不听使唤地战栗着。不行!她歇斯底里地喊叫出声,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猛地后撤一步,想拉开和对面的距离。尖利的刀刃轻蹭着细嫩的皮肉,划下一道殷红的伤痕;几滴血珠挣脱开肌肤的束缚簌簌滴下。
特里休有些绝望,突然发现捏住她腕骨的手泄了气一样失去了力量。她厌恶地一把甩开那只手,却看到眼前的暴徒嘴角溢出白沫和鲜血,仿佛一只被竹签穿透胸腹的飞虫般痛苦地痉挛挣扎着,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她脚下。更多血汩汩流淌出来,又尽数被厚绒毯吸干净,让罪恶被掩藏,被包庇。
“你可以撬开地板,把尸体埋在石砖下面。”有个浑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就像我当年做过的那样。”
她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心跳声透过肌肉骨骼传进她的头颅中,几乎震耳欲聋。特里休急促地喘息、抬头,却看见她的父亲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很可能是一把被血染红的铁钎或者鹤嘴锄。迪亚波罗松开了手,颓然跌坐在墙角;那件凶器撞击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浑响。
“真是个没用的女儿。”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责备。“作为黑帮的子嗣,我应该早就教过你要时刻提防背后。”
一股无名之火从特里休的心头蹿起。她三步并作两步迫近自己的父亲,怒不可遏地揪住他纠缠一团的长发拉近自己。“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很盼望着我去死吗?”
“特里休啊。”迪亚波罗忧郁地叹气,随即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在女儿遇险时逞英雄救下她,是每个父亲都会做的事。”
她不知这句过分煽情的回答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一股来自命运的重压终于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她的灵魂。特里休不想屈服或妥协:她试着像乔鲁诺或布加拉提他们那样,想奋力摆脱命运的枷锁,将它扯得迸裂粉碎——可她发现体内恶魔的血脉让命运变成了缠绵的蛛网,甩也甩不掉、挣也挣不脱。
“我真想杀了你,爸爸。”她哽咽着说。“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真可惜,我的女儿。”他强忍住死神镰刀刺破胸膛的痛楚,对她露出慈爱而诡异的笑容。“在我所看到的千万次的死亡中,没有一次是因为你。”
迪亚波罗蹙起眉,手臂难过地绷紧了。他继续沉溺于炼狱的血海;而她掩面啜泣起来。布满蛛网状裂痕的玻璃窗外,新一天的太阳即将冉冉升起。
【茸&特里】牛虻
警告:
全文2w3,主要内容是友情向的茸特里,爱情向cp有茸布和米特里,短暂提及特里休与一个原创男性角色的不愉快性经历,请注意避雷。
POV写作的准则是:诚实但不真实,请不要全盘接受她的话。
我对所有人都以名字相称。
本文受埃莲娜·费法特所著《那不勒斯四部曲》影响极大,荣耀属于她,OOC属于我。
私设:
他们出生在1959年的那不勒斯,角色之间的年龄差不变。
特里休的父亲是索立特·纳索,所以她的原名是特里休·纳索。索立特·纳索比起世俗化的迪亚波罗,更近似于一个抽象的父权象征。
多莉这一昵称显然来自...
警告:
全文2w3,主要内容是友情向的茸特里,爱情向cp有茸布和米特里,短暂提及特里休与一个原创男性角色的不愉快性经历,请注意避雷。
POV写作的准则是:诚实但不真实,请不要全盘接受她的话。
我对所有人都以名字相称。
本文受埃莲娜·费法特所著《那不勒斯四部曲》影响极大,荣耀属于她,OOC属于我。
私设:
他们出生在1959年的那不勒斯,角色之间的年龄差不变。
特里休的父亲是索立特·纳索,所以她的原名是特里休·纳索。索立特·纳索比起世俗化的迪亚波罗,更近似于一个抽象的父权象征。
多莉这一昵称显然来自漫画翻译多莉施。
文中提及的地震是1980年那不勒斯大地震。
Ready?往下👇
牛虻
我的手机吵醒了我,在凌晨三点。
接通电话,那头的人却什么都没说。我看了一眼来电:乔鲁诺·乔巴拿。
我赶紧推醒我丈夫:“快起来,时候到了。”
他昏昏沉沉地起床,摸索着去洗漱,还没彻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我听着寂静午夜里响起的水冲刷到漱口杯里的声音,才意识到我人生的终章已经开始。这使我产生了一种冲动:我要记录下来我和乔鲁诺之间过去半世纪的故事。半个世纪的友谊,和战争。
Pt. 6 暮年
在你还是一个难看的小姑娘时,琼玛,我就爱你。那时你穿着方格花布连衣裙,系着一块皱巴巴的围脖,扎着一根辫子拖在身后。我仍旧爱你。你还记得那天我亲吻你的手吗?当时你可怜兮兮地求我“再也不要这样做”。我知道那是恶作剧,但是你必须原谅这种举动。现在我又吻了这张写有你名字的信纸。所以我吻了你两次,两次都没有得到你的同意。就这样吧。
再见,我亲爱的。
乔鲁诺合上书,念出了它的标题:
“牛虻。”
“这是一个,礼物吧。”我搀着他的左臂。葬礼上的人比我想象得要多,但他应付得很得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强装镇定,只能一直搀着他,“最近重新读了一遍,读懂了很多小时候不懂的东西。”
“谢谢。”他反而比平日要温柔,抬起头来远眺天空。夏秋之交,天气疏朗,云被风吹成了稀薄的一缕烟,他长呼一口气,“你觉得,生活还会继续吗?”
“我不知道,老实说。你老了,我也老了,但生活也不是头一次给我们惊喜。”
“好了,”他轻拍我的肩,“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多走一走。”
我松开他的手臂,想多叮嘱几句,然而终于只是说:
“路难行,小心。”
“嗯,你也是。”
FIN
片尾曲:Ribs-Lorde
【梅溪湖/电竞AU】搞竞番外·何为圆满
接搞竞正文世界赛时期,不影响上野的剧情主线。
「郑解说做了一个梦」
搞竞的主角原型,我最爱的选手退役了。
⚠️个人感情倾向严重预警,几乎是作者自白,想看搞竞的世界赛剧情不要看这个,看上野吧。
——————————————
何为圆满
1)
“咳咳咳……”
郑云龙猛地惊醒,领带像上吊绳一样紧紧系在他喉间,他赶忙坐起身把这玩意儿拽开,深呼吸好几下,那种突然窒息的感觉才褪去。
石凯可怜巴巴地在他面前罚站。
“弟弟,谋杀啊?”郑云龙喘着。
石凯缩着脖子道歉:“龙哥,我是来给赛场快讯拍后台照的,你...
接搞竞正文世界赛时期,不影响上野的剧情主线。
「郑解说做了一个梦」
搞竞的主角原型,我最爱的选手退役了。
⚠️个人感情倾向严重预警,几乎是作者自白,想看搞竞的世界赛剧情不要看这个,看上野吧。
——————————————
何为圆满
1)
“咳咳咳……”
郑云龙猛地惊醒,领带像上吊绳一样紧紧系在他喉间,他赶忙坐起身把这玩意儿拽开,深呼吸好几下,那种突然窒息的感觉才褪去。
石凯可怜巴巴地在他面前罚站。
“弟弟,谋杀啊?”郑云龙喘着。
石凯缩着脖子道歉:“龙哥,我是来给赛场快讯拍后台照的,你的化妆师赶场去给隔壁队选手做头发了,你又睡辣么死叫不醒,让我帮着给你把领带系上,我不太会,不好意思啊。”
郑云龙失笑,让他赶紧忙活自己的,三两下给自己拾掇利落,准备出门采访。
现在是一年里最重要的世界赛时期,淘汰赛,小组赛,八强,四强,冠军赛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举行,他已经随着参赛的三只队伍跑了小半个欧洲。世界赛期间工作人员几乎都是一个掰成八个用,八强赛的中文转播流解说轮不到他这个资历浅显的新人,也没闲着,帮忙做选手赛后采访的主持人。
今天就是郑云龙期待已久的日子,10月23日,八强赛A组YUN对阵著名银河战舰队GOD,比之更重要的,这一天同样是YUN老队长,联盟门面打野选手,阿云嘎的30岁生日。
郑云龙看着自己手边的采访稿,旁边是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盒子。他会心一笑,想象着阿老师在镜头前拆开这个礼物的样子,一定特别傻帽。
他昨晚陪着YUN打完训练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精神了一整晚没睡着。
八强赛对于YUN来说是宿命坎坷,建队以来数年闯到这里,又数次倒在这里,像魔咒一样死死扣在所有选手,尤其是阿云嘎的头上萦绕不去。这就像每年最重要的考核,翻山越岭拿到入场券,还要看能不能在荆棘丛生的山间存活。
郑云龙硬撑着干熬着看他们开始BO5的第一小局,1-0,1-1,2-1,三局打完,YUN拿到赛点,确认5个人的状态正好打得手热,才扛不住翻涌而上的倦意,在化妆间的沙发上小憩,闭眼前千叮咛万嘱咐同事早点叫醒他,他还等着给阿队长过生日。
整理好形象,郑云龙兴致冲冲出门,却听见从后台到赛场侧面的通道里一片抽泣声。
导播在上场口守着,看人来了忙推他上台,郑云龙有些摸不着头脑,侧身间好像看到导播眼睛红红的。
都怎么了这是?八强赢了高兴哭了?
他有些困惑,抬头一看,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在那里等待,郑云龙咧开灿烂的笑脸,大步走上采访台。
十几个摄像围着,闪光灯映得人眼花,阿云嘎沉稳地站在所有人的焦点里。
郑云龙举着话筒,几乎是一个大跳蹦跶到他面前。
阿云嘎冲他礼貌地点点头打招呼。
郑云龙愣了一下,啥情况这是。
镜头面前没空让他多想,只好拿起手里的采访稿,照着念出第一个问题:
“您好GA选手,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在此时选择退役?”
他手猛地一颤,A4大小的纸从中滑落,悠悠地飘到地上。
2)
“这个问题我考虑过许多遍,之前说过,我会打到真的打不动,自己不留遗憾为止,然后在最高的比赛舞台上和大家再见,我想现在就是时候了。”阿云嘎正色道,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不……怎么会……”突如其来的冲击让郑云龙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打盹之前都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一切都急转直下。
阿云嘎宽容地包涵他了的失态,看他一时难以反应,自己思索着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不需要难过,只是我的职业生涯到了终点。”
郑云龙直觉得满目荒唐。怎么会只是难过,他喃喃道,脑海里走马灯一般闪过许多过去的画面。
为什么会喜欢YUN的GA选手?
最开始人们觉得打游戏不务正业,多少心有期待的年轻玩家只敢背着家长偷偷看阿云嘎比赛,学着你玩打野,被压抑的热爱托付在你身上,看你鲜衣怒马制霸野区,是我们想也不敢想的自由畅快的梦。
后来你一步登天拿到冠军,身为你的粉丝我们骄傲地不可一世,联盟以前回回被其他赛区压制,你让所有人都能大声且自豪地站直腰板说我们也很牛逼。
接着你遭遇职业生涯最大的滑铁卢,在万众瞩目的S赛赛场上骤然失误,止步于八强。GA神怎么能失误,你成为最大的笑柄,被铺天盖地责备谩骂。那时讨厌你才是正确的,我气得喷了你一星期,然后咬着牙恶狠狠看你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
你竟然真的又站起来了。接连几次S赛折戟,期间无数心灰意冷的选手们来来往往,你居然顽强地固守原地,甚至在两年后的国内决赛让二追三拿到常规赛冠军。
喷子骂你死皮赖脸占地方,粉丝在你输了两小局之后不敢再继续看比赛,你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埋头安静地过五关斩六将,拿到属于赛区最强战力的S赛入场券。
你什么时候才肯低头认命呢,你什么时候才会放弃呢,多少人被你这样拖着拖着失去了讨厌你的毅力,又有多少人因为你生出坚持的勇气。
这样的你怎么会退役。
郑云龙眼中生出酸涩的潮气。
台下的人群安静地围观,间歇里传来隐隐吸鼻子的声音。
突然一个粉丝带着嘶哑的哭腔吼出声:“别走,再来一年,GA神别退役!”有了带头者,许多忍着哭泣的粉丝此起彼伏地呐喊,求阿云嘎别离开。
阿云嘎的眼睛沉静得像一汪凝止的湖水,波澜不惊:“并不是彻底离开。我将来会转为YUN的教练,陪年轻的选手们继续下去。”
粉丝抽泣着喊:“不一样!你自己的冠军不要了吗,你已经坚持了那么久,只再多一年行不行,求求你了!”
话音里的痛心刺得阿云嘎低下头,眼睛随之涨红。郑云龙看不得他这个样子,抬头看看赛场天花板,又转身强装淡定地环顾四周。
“你们支持了我许多年,”阿云嘎勉强弯起嘴角,“谢谢你们的加油,我的职业生涯过得很充实也很难忘。退役其实并不是一个悲伤难过的事,我只是开启了新的旅程。作为选手,拿到冠军是我的梦想,身为教练,帮助有梦想的人拿到冠军也是我的梦想。”
“你们也要加油,看了这么多年比赛,好多人可能都从学生变成努力工作的大人了。我希望你们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后悔,不留遗憾。”
被话语里无言的在乎和隐隐的内疚和抱歉戳中了心脏,郑云龙闻言整个人彻底忍不住了,他下意识不想让阿云嘎看到自己的眼泪,骤然回身毫无形象地蹲下,把头埋在臂肘里,管不得自己现在多奇怪,多么不合时宜。
怎么可能不留遗憾?
从打职业的开始你就说想拿到S赛冠军,说了那么多年,被人嘲是联盟第一梦想选手。
他们都说你老了菜了,可是你也曾经逆天改命创造奇迹,带着全是新人的队友从成绩低迷的谷底一步一步爬上来。你也曾扶大厦之将倾,在关键的比赛盘活全局起死回生。
郑云龙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记住这么多阿云嘎的职业瞬间,充斥着热血呐喊,疯狂的心跳,千钧一发的击杀和抢龙,无法被复制无法被超越的传说和记录,灯光聚焦金色的碎片海和闪烁着光辉的奖杯。
阿云嘎打过的上千场比赛陪着他从毛头小子长成大人,本已觉得自己成熟到能坦然面对人生,可一旦脑海里记起一丁点,就瞬间回到过去,又成了那个冲动跳脱,随心所欲,看着直播激动流眼泪的默默无名的玩家路人甲。
郑云龙侧抬头,从臂肘里露出来半边脸,从刘海的空隙仰望站着的阿云嘎。这个角度能看清他浓重的黑眼圈,手腕上紧箍着的加固带,和脸上潜藏的疲倦。
人们心里的阿云嘎并不是真正的阿云嘎。
那个感动了所有人的阿云嘎被潜移默化得塑造成完美的,坚定的,充满希望的雕像,可真正的阿云嘎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固执地和自己较劲,在成山成海的议论非议中坚持,反复失败反复重来的普通人。
重来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少次深呼吸和艰难的心理准备,失败后又需要多宽的大心脏来接受后果,这期间又藏着多少次不为人知的消极和自我厌恶。
这些问题以前郑云龙从来不会考虑,或者说逃避着不想考虑,他下意识觉得阿云嘎不会远离,哪怕放着不管也会克服的。
可谁又是不会累的,人心统共拳头大一块肉,有多少能量和信心足够这一次又一次的重来呢。从头再来的执念说起来励志,却都是对自己的反复伤害和消耗。
他看着阿云嘎灰白的唇色。
GA承载了所有人的勇气和期许,但阿云嘎也在一直承担自己的无助和难过。
喜欢一个人,可以把自己做不到的事全付压在他身上吗?
郑云龙看着那个眼神里带着隐隐歉疚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
阿云嘎被他突发的动作惊到,郑云龙伸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脸,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凑过去。
“嘎神,我还没当过教练的粉丝呢,以后看你们队打比赛该喊什么口号啊?”
“天青色等烟雨,阿教练我等你?”
“还是教练教练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啊不行,这个太过时,暴露年龄了。”
阿云嘎一愣。
“当教练得凶一点啊,你们队那几个小的实在太皮了,真要管不住体罚我觉得也行,或者威胁他们打得太菜下场你上。”
“以后不能给你拍选手比赛时的照片了,那拍赛前教练握手?”
“教练工资高不高?YUN要是克扣工资,阿教练我养你啊!”
他嘴碎还贫得不行,逗得阿云嘎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是不是我的真粉啊,这会真粉丝不是都哭了吗?”
郑云龙叹了口气,坦然笑道:“你不就是又开了一局游戏,重新开始了吗,只是没有在玩打野罢了。”
阿云嘎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复杂却不可明说的怅然。
他自己何尝能直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是百般挣扎也没能有一丁点改善,天命压着他低头,身体健康压着他低头,他哪怕再努力训练,打再多rank,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竞技的黄金期真的太短了,短到只允许有能力又有运气的人在短短的几年内心想事成。
他只是欠缺了一点点运气。
认就认了,一旦做出选择,就为之负责,不愿后悔。他阿云嘎,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瞻前顾后的人。
“对啊,重新开始而已。”他听见自己说。
3)
“快醒醒龙哥!!!他们推水晶了!!!”地动山摇的动静把郑云龙从浅梦中惊醒。
他像弹簧一样坐起,如同从窒息里抢救成功,大口地粗喘着呼吸,几乎像是死过一回。
好容易缓过气,郑云龙猛地抓住身边人的胳膊:“什么推水晶?”
同事哭得整张脸皱在一起,丑得不行:“YUN!YUN推水晶了!”
郑云龙感觉自己瞬间失去所有感知外界的能力,恍然问道:“……赢了?”
同事泣不成声:“赢了,YUN赢了!我们晋级了!!!”
郑云龙慌忙跳起来冲出房间。
比赛场地被海浪一样的尖叫声一阵阵拍打,他抬头死死看着最高处的转播大屏幕。五个选手都是丝血状态,团团围着敌方水晶疯狂平A推塔,水晶刷刷掉血,很快见底。
YUN WIN!
艹!赢了!
郑云龙激动地忍不住在满是欧洲人的后台国骂出声,随后急忙跑向舞台侧方迎接选手。
YUN五人收拾完键盘鼠标正在和对手握手,年轻选手们叽叽喳喳雀跃蹦跶,黄子和梁朋杰甚至在傻不拉几地手牵手转圈圈,阿云嘎慢悠悠地踱步跟在队伍最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郑云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握完手,选手们走到台前集体向观众鞠躬,观众席里全是山呼海啸喊着YUN的队名,期间还有此起彼伏的阿云嘎生日快乐。
郑云龙看着他最在意的人在最高的舞台上接受世界的祝福,心中荡然澎湃。
真好,所有人都爱你,所有人都记得你。
YUN-GA仍然镌刻在每个英雄联盟玩家的心里!
鞠完躬下台,阿云嘎远远往这边走来。郑云龙看着这个人一步一步靠近,强忍着不愿意让梦里的阿云嘎看到的眼泪终于扑簌而下。
你真的赢了,八强这个坎迈过去了。
这么久,这么多年,这么多次,你真的打破了心魔。
他记起自己之前在哪里看到过的话:
英雄之所以是英雄,不是因为独自站在巅峰的背影,而是逆流中迎面而上的勇气。
多少个平行世界里,一模一样的主角拥有成千上万种结局,多少次重复的尝试才能诞生这成千上万分之一的心想事成。
剩下那么多努力就是没有结果,梦想就是不能实现,意终究难平,坚持几乎无法得到理解更不会得到同等价值的回报。
世间事就是不圆满的,即使它蒙上你的期望你的勇气你的托付,你为之祈求信或不信的神明,许下诸多「只要怎样我就付出什么」的愿望,它也不会一定走向完美结局。
郑云龙从来没哭得这么用力过,男儿泪充满眼眶,挡住他的视线。
阿云嘎走近差点吓了一跳,无奈笑着把他拥到怀里:“怎么哭成这样?”
郑云龙把头死死埋到他肩上。
我们俩得有多幸运,你能在这个世界得到坚持的回馈,我能在这个世界遇到没放弃的你。
眼泪很快在阿云嘎的队服上洇出一大片水渍,他轻轻拍着郑云龙的后脑勺,温言安慰:“别哭别哭,我赢了,我们再也不是外战软脚虾,至少今年都没人会喷YUN,你想在贴吧论坛跟人对线都没机会啦。”
这话让郑云龙呜咽得更厉害。
阿云嘎你他妈为什么这么看得开,那些痛苦煎熬的过去,难以入眼的骂声,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放下了。
“多大人啊,”阿云嘎笨拙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拉起来,捧着他的脸,哪怕是跟弟弟们谈心也没这么哄过,阿云嘎觉得自己平白多了一小孩,以前从来也没见过郑云龙哭啊,“现在哭得厉害,拿了冠军怎么办。诶,我不是让你带着礼物来看我比赛吗,礼物呢?”他试图转移大哭包的注意力。
郑云龙抽了抽鼻子,举起手里拿的盒子。
“我找手工师傅照着S赛冠军奖杯给你塑了个——”他一边抽抽一边拆包装盒。
阿云嘎哭笑不得,今天这么情绪化,郑云龙吊儿郎当的酷盖人设全崩了啊。
拆开,拿出一个制作精良涂着金漆的奖杯,杯座上刻着【世界第一打野】。
这礼物真是有点不要脸。阿云嘎笑得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伸手接过,差点没砸地上:“哎哟,这么重啊。”
郑云龙擦着眼泪急忙抢回来:“你刚打完比赛手腕还疼呢吧,别拿了我给你拿。”
阿云嘎心里全是温热的高兴和感动,抿着嘴笑:“你手上全是眼泪,别给我奖杯弄花了啊。”
郑云龙踢了他一脚。
4)
八强赛结束,大家又要坐飞机到欧洲的另一边准备四强赛。
飞机上,阿云嘎带着眼罩闭目养神,郑云龙看着舷窗外,突然喃喃道:“阿队长,你有想过平行世界吗,平行世界里说不定会有一个你没能坚持到这里就退役了。”
阿云嘎沉默了一会,摘下眼罩看着郑云龙莫名难过的脸。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假设,但还是认真想了想,开口道:“如果真的有,我相信那个世界的我做出决定应该不会后悔。”
“退役又不是一件错事,我也不能说现在的道路就是对的,从正常人的角度看,我牺牲且缺失了太多。”
“只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认真生活,都是好的。”
郑云龙靠到他肩上。
我的阿云嘎,谢谢你,还在逆风而上坚持着。
另一个世界的阿云嘎,谢谢你,终于放过了自己。
一步平自高山至低谷,世间景色你都看过,纵不成正果,谢谢你曾经来过。
END.
————————————————
xhmkggybz
我的明选手变成了明教练,写完这篇番外,这两天说来就来的眼泪和难过就到此为止。
Survivors
CG原作近未来时间点设置,非架空宇宙,主线剧情当前进度参考这里。
部分科技树与智械危机大背景参照暴雪旗下FPS游戏《守望先锋》的设定,但具体细节和世界局势都有所不同,非严格意义上的OWparo,也不是Xover,不会有任何OW人物出场。
警告:涉及半机械化人体改造,不对文中涉及的任何生理与精神病灶的科学严谨性做担保,且必然包括大篇幅的胡说八道。
阿卡迪亚篇章二到章三时间点之间一辆充满自说自话的很无聊的小破车,白日浪费生命,义肢使用注意。我大概根本不会写瑟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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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提要:
伯利恒的地下空间,圆桌议事处,幸存的高层汇集...
CG原作近未来时间点设置,非架空宇宙,主线剧情当前进度参考这里。
部分科技树与智械危机大背景参照暴雪旗下FPS游戏《守望先锋》的设定,但具体细节和世界局势都有所不同,非严格意义上的OWparo,也不是Xover,不会有任何OW人物出场。
警告:涉及半机械化人体改造,不对文中涉及的任何生理与精神病灶的科学严谨性做担保,且必然包括大篇幅的胡说八道。
阿卡迪亚篇章二到章三时间点之间一辆充满自说自话的很无聊的小破车,白日浪费生命,义肢使用注意。我大概根本不会写瑟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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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提要:
伯利恒的地下空间,圆桌议事处,幸存的高层汇集起来,一并铺开了新卡美洛的指令。白塔事故中的伤者陆陆续续来到这里,规整秩序,梳理现状,有保留地互通信息。他们从希克欣尼回归后的第三日,维因博格就把留言传达到了地下三层。“这几天别外出了。进行一些硬件调试,协调性训练,或者把时间浪费在你们的卧室里。总之别外出。”他口头依然不怎么正经,视讯中的神情却相当严肃,“我的立场也很难办,大人。白塔仅剩的一半人都和某个传说中是智械的杀手深仇大恨,虽然真要开庭论断的话,以精神疾患为由提出减罪也是合理的。谁又敢在公开场合替他辩护呢?”
鲁路修叹了口气,替他传达了这层意思。就在接到通告的前一刻,他还在折腾实际挨警告的那位束在脑后的长发。自带蜷曲弧度的头发一旦长至后背,只要不定期打理就必然是一场灾难。幸而在确信自己不会再被关回冷冻舱里去之后,朱雀对它们的态度便随和了许多,不再用眼神威吓每一个试图拿剪刀接近自己的人了。然而它们还是保留下来,拖沓而无用,一经散开就很容易变得一团糟。别费劲了,朱雀这么说,我耗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行之有效的处理方式。
人要学会接受关系亲密者身上的所有变化,如果实在喜欢不起来,至少也要尽力去习惯。话虽如此,被精密机械所取代的血肉不可填补归位,发型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鲁路修不满地拽拉着那些卷曲发梢,手指梳开一绺缠结的部分。修剪工作迟早要排上日程,即使不恢复原样,至少也得打理到不会过于杂乱的程度。他心不在焉地拨弄着蓬乱纠缠处,维因博格的留言就来了。内容严肃,影响深远,致使他很快把更加悠闲的念头抛到了脑后。他向朱雀转达完全部内容,眼见着对方的面色迅速阴郁下来。
……
“七月十日。”鲁路修说。他走去窗框跟前,仔细考量起玻璃彼端所呈现的景象来。外头是一个晴天,他没有动这部分设置,翻出面板将寻常的都市街景调作青翠山野。“你还记得是什么日子吗?”
关于自我的认知也很难进行概述。行事准则,过往经历,旁人赋予的名字,诞生于世的时刻。其中有多少是有价值的,又有多少无关紧要。“一切苦难的起始点。”不待他继续胡思乱想,朱雀便应了声,挥之不去的颓丧间带着一丝莞尔,“别告诉我你还打算为此庆贺。”
“不好说。”鲁路修思索道,不多时又一耸肩,转过身来摊开双手,“闷在这地方也没什么可庆贺的,办不了什么像样的活动仪式,也没几个人能给你祝词。”
“理论上说——”
“请别在这时候泼冷水说本来也不会有人祝贺,我会感觉很受伤。”
“——按照官方记载,我还死在你前头。”朱雀冷静道,“死人不过生日。”
他说话时侧过了身,于是他们得以面面相觑。鲁路修暗地里磨了一会儿牙,摊开的双手迅速抄在了身前。“闭嘴,亲爱的。”他叹着气,“我原先怎么没发现你总是能用最冷酷的方式打断别人呢?”
“我不是在针对你。”朱雀的声音小了许多。
……
“你都敢用这只手去逗莫德雷德,不敢用它来逗我?”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我在正常情况下当然能控制力道,甚至能拿它抱着你往水里跳。但这就——我拧坏过两次床栏了,金属的。就这两天的事。”
“瞎扯,就一次,只是你分成两段来拧罢了。而且希克欣尼归希克欣尼,伯利恒归伯利恒。这里的床没有金属栏杆。”
“这压根不是重点。”
“重点是力量控制。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呢?”
那么。
首先又是因为许久未更新而许久未出现的插入广告:春日本现货通贩中,HP二周目收录,详细信息戳我。没剩几本了,早完早结钱。
然后我还是要说作为一个曾经给盾冬铲过土的人开这种车感觉心情十分复杂宛如隔了两年逆了自己一腿。
以及我的正常好莱坞文风大概真的没有咸湿适性。我觉得大概已经没人记得我从前是正常主站发车的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也没啥营养。
没了。为什么写完又这个点了。
【梅溪湖/求生游戏AU】一零贰叁·真人狼人杀(3)
群像悬疑推理单元文。真人版狼人杀,找出隐藏在12个人里不是真人的NPC。
CP包括云次方,小凡高,棋昱。主线云次方,本章重点棋昱。
整个故事的大背景和这局狼人杀的前情点合集。
这章作为上帝视角的读者应该比较明显,第一个评论说中三个NPC并阐述理由的任意题材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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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二:谁在隐藏(狼人杀)③」
9)
“你们听好了,我是狼。”此时此刻,阿云嘎脑中有一台8核中央处理器疯狂运转,无数种可能和猜测铺天盖地地在他的思维中纵横交错,游戏开始后的每一秒,在坐诸位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极快闪现,然后被分门别类归到不同的线索之下,形成许多种...
群像悬疑推理单元文。真人版狼人杀,找出隐藏在12个人里不是真人的NPC。
CP包括云次方,小凡高,棋昱。主线云次方,本章重点棋昱。
整个故事的大背景和这局狼人杀的前情点合集。
这章作为上帝视角的读者应该比较明显,第一个评论说中三个NPC并阐述理由的任意题材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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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二:谁在隐藏(狼人杀)③」
9)
“你们听好了,我是狼。”此时此刻,阿云嘎脑中有一台8核中央处理器疯狂运转,无数种可能和猜测铺天盖地地在他的思维中纵横交错,游戏开始后的每一秒,在坐诸位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极快闪现,然后被分门别类归到不同的线索之下,形成许多种假想。
哪种才是对的?该怎么暗示他们?
阿云嘎额边沁出汗。
他思索着,斟酌道:“我是狼,但无法说出狼队友的名字,只要企图开口就会感受到强烈不适,”指了指心脏处,“正因为我是狼,只要确认了狼队友中之一是真实玩家,剩下两个必定就是NPC。”
他扫了眼高杨,思绪回到之前。
天黑以后,盗贼选牌环节结束,光再次亮起。阿云嘎睁眼就看到诡异的场景——偌大的圆桌,加上自己,居然只剩下四人。
一个拘谨的少年,一个懵懂无知甚至有点慌乱的男生,和眼里带着死气,举手投足漫不经心的高杨。被游戏系统折磨这么久,见过各色迥异的玩家,阿云嘎自然而然就能辨识出其中最危险的一类——看起来悠闲惬意,却对生死没有明确态度,这样的人混迹在不被道德约束的副本中过久,不会尊重,也不会在意生命之重,尤其这位,现在看起来居然连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
高杨理所应当就成了重点观察对象。
四个人沉默了许久,阿云嘎清了清嗓子开口:“刀谁?”
他不愿意过早暴露,自然话越少越好。
高杨笑了笑:“要不你自刀骗一下女巫的解药?在坐好像有人和你是同伴,说不定他就是女巫。”
阿云嘎不可置否,梁朋杰和黄子两个小孩进入游戏就来回张望叽叽喳喳找队友,被人发现正常。
他言简意赅道:“不,刀12吧。”发牌阶段阿云嘎第一时间看的不是自己的牌,而是全场人的脸色。当时9号高杨低头瞥了眼手里卡片,下意识抬头就是冲着黄子,只要关注到这点就很难不起疑心。
诈一下高杨,顺便撇清和黄子的关系,一举两得。
高杨听罢顿了一瞬,换了个坐姿故作惊讶状:“这么着急推人出局呀NPC先生?”
阿云嘎并不理会。
这是进入游戏的首要考验,也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环节。除自己以外,三选二,找出狼队的NPC,只不过此时一点线索也没有,他只能天然地怀疑这个太过异常的9号。
他二人针尖对麦芒的冲突感太过明显,与之相对,懵懂的男生仿佛一开始就萌生退意,垂头丧气地让他们两个别争了,要不刀自己算了,反正他也不会玩,不想拖后腿,更不愿意面对越到后面越残酷的游戏环节。
高杨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不再揪着阿云嘎不放,欣欣然道:“好呀,那就刀你。”、
男生明显哽了一下。
那个拘谨的少年猝不及防道:“同意。”
阿云嘎循声看他,少年面无表情,把自己缩到椅子最后面。
话这么少,很难判断。阿云嘎暂时放下他,又提出一个关键问题:“谁是狼王?”
一片寂静,无人回答。
高杨咂舌,看看阿云嘎又看看代玮:“怎么,现在说话不超过5个字比较酷吗?”
……
高杨不是NPC,经过第一轮漫长的勾心斗角,阿云嘎心里明确了第一个答案。NPC的本能设定就是藏到最后,作死作到这份上,到处主动招惹,恨不得下一秒就成为公敌出局的人,不可能是NPC。
“我的真实玩家身份,到现在你们应该不会再有怀疑。我可以说的是,在狼队的两个NPC,现在都不在被你们反复质疑的几位之中。其中一位并不主动表达意见,另一位看起来有些内向怕生。”
他不能直接提及狼队友的名字,只能迂回形容。
“我一开始跳预言家,只是想诈一下7号的身份,结果不仅诈出来个惊喜,还诈出来个晚上见过面的队友,”阿云嘎转向高杨,噙着浅笑,“惊喜是什么呢?”
“我拿到的牌是盗贼,可以在两张牌里做选择,一张是狼,一张是女巫,因为规则说明有狼必选狼,所以另一张就被埋了。可我诈身份,居然……诈出来个被我埋掉的女巫牌。”他又看向郑云龙,眼神意味不明,“这位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好人,建议你们明天白天把他投了。”
郑云龙百无聊赖地掏了掏耳朵。如果桌上的目光成箭,他此刻早已成了筛子。
郑云龙……阿云嘎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关于他的一切都不能用现存的理解和常识解释,这个人随心所欲,不在意胜负,不关心阵营,甚至有时候表现出明显的分裂感。留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在场上会带来多少变数,谁也不能确定。虽然这人不在狼队,没有伤害别人的狼刀,但他说自己是女巫,无论真假做最坏打算,他手里那瓶毒药指不定就泼到哪个好人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得出局!
“NPC一定会尽可能在隐藏自己的同时让更多的人出局,今晚狼队这一刀,两个NPC狼人数占优,恐怕会落在身份已经暴露的情侣身上,”阿云嘎看了看双眼赤红的黄子和表情不知从何时开始严肃起来的高杨,“黄子,我知道你是守卫。”
黄子擦眼泪的动作忽地停滞,随后下意识摸了自己的左耳。
阿云嘎笑了笑:“不要放弃,你现实里的男朋友那么好一个小伙子,还等着你回去呢,”他似有所指道,“拿守卫这种功能牌就要做事,你当然和我一样是真实玩家。今晚狼人一定会在你和高杨情侣之间选刀,现在拼的就是守卫和狼刀博弈,选好了,你们就还有一轮可以活。”
“走之前,我把自己抿人的收获跟你们分享一下。3号周深积极分析,4号梁朋杰有队友,5号龚子棋自带现实世界的杀器,这几位应该身份都向好,但也不能保证。我埋了女巫,映证黄子的线索【盗贼埋了神牌】,所以12也是好人。同时,因为神队天生少一张,NPC狼要屠边获胜也会重点杀神,那么你们剩下的人白天就一定不能投神。我现在给你们把神牌点齐——9号张超真猎人,没人踩他反驳他,应该毋庸置疑。12号黄子和我认识,猜他身份是守卫,真假看今晚死不死情侣就知道了。剩下一个预言家,看遍全场应该就是6号方书剑了。”
在阿云嘎无声的眼神里,方书剑露出一个惊讶又稍显紧张的表情。
“我第一轮说要看他身份,一般好人不会有什么异常,被验就被验,还能证明好身份。但方书剑的举动比较奇怪,他又不在狼队,有反应只能说明他才是那个竟然要被人验的真预言家。”
方书剑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表情有些慌乱。身侧旁人都注意到了这点,心中自有考量。
“NPC狼一定会逐渐暴露,这两位并不怎么善于隐藏,你们的重点就是找到那个好人阵营的NPC。我的遗言只有这么多,这是能给出的所有分析,希望能帮到你们。”阿云嘎起身,俯首看遍全场。
他身后突兀地凭空出现一道生锈的铁门,明明只有一道孤零零的门,但推开后通向哪里谁也不知道。
阿云嘎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角,座位不再有限制,他最后看了眼身旁低头玩手仿佛自闭症患者的7号,转身大步走过去,拉开了那道铁门。
“吱嘎——”
“——砰!”
10)
黄子弘凡感觉自己在重压之下几乎无法呼吸。
他情愿在阴冷黑暗危险丛生的惊悚副本里被鬼怪追杀,也不愿意坐在这里,没有任何恐怖的事物和淋漓鲜血,却在闲聊交谈之间失去最信赖的人。
他一直有自知之明。黄子弘凡可以踊跃主动打破僵持的气氛,可以用叽叽喳喳的废话逗乐队友,可以以身犯险去做吊杀人魔的诱饵,是勇敢的小兵,却不是智勇双全的大将军。
嘎子哥居然用自己出局换他多活一轮,巨大的愧疚感让他坐立不安。
我凭什么,我能做什么?
他控制不住地抖腿,心里慌得不行。
又一次天黑,黄子知道,不会有他睁眼的轮次,因为……他根本不是守卫。
多想想……再想想……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从畏惧的情绪中脱离。
他们兄弟间的暗号动作相信嘎子哥和其他几个都看得分明,摸左耳是坏,也表示否定。嘎子哥知道自己不是,却仍然强行说成守卫,为什么?
难道守卫被嘎子哥埋了?
也说不通,他很仔细地分析了夜晚该怎么守人,分明是说给在场的守卫听。
超哥的猎人身份是公认的,方方被说是预言家时虽然演得很像,但兄弟间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
难道说,7号郑云龙真是女巫?!
黄子一下紧张起来。
没错了!因为嘎子哥埋的是预言家,神阵营天生只有3张,民牌有4张,为了不让NPC狼屠边神获胜,必须有民牌穿神牌衣服顶缸。7号这个疯疯癫癫的疑似女巫并不可靠,超哥又过早暴露身份,现在唯有把剩下的守卫藏严实,把NPC狼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假装神的民身上,尽可能多地拖延轮次,留出找非民牌NPC的时间。
理清这个逻辑,如同被注射一剂强心针,黄子振奋起来。
那狼队的NPC到底是谁呢?……思绪不可控地飘到那个叫高杨的人身上。
这个摸不清底细的人像闷声作大响的定时炸弹,动动嘴皮子就把嘎子哥逼出局,如果不是系统对身体活动的限制,他两人的性命又锁在一起,黄子早就想把这个妖孽掐死算完。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身材纤瘦面容姣好,本以为是同龄的小帅哥,结果整个一厌世中二作精晚期,自己不想活还插手扰乱本就复杂的局势。这样的人如果在现实黄子根本不会搭理,但现在性命攸关,猪队友轻描淡写就能让诸多努力付诸东流,实在让人恨得牙痒痒。
嘎子哥提到过一句自己现实的男朋友是好人,这话有意无意就在说和他连为情侣的高杨是好的。
这妖孽还特么是狼队里硕果仅存的那个真实玩家!黄子咬牙切齿地想。
指望他配合太难,还得自己好好考虑狼队的NPC到底都是谁。
嘎子哥给出的线索其实范围很小,很明显。不主动表达意见的一个是话少的代玮,一个是几乎疯了似的只一味忌惮所有人的李向哲。内向怕生的就是蔡程昱,可是……
黄子突然想到什么,皱起眉。
这种说法其实还能套到梁朋杰头上。朋朋是他们之中胆子最小的,因为被卷入系统时还是个半大孩子,青春期自带的羞涩社恐都还没过去,典型窝里横,只敢欺熟和兄弟几个大声说话,一旦副本里还有别的玩家,就跟锯嘴葫芦一样恨不得隐身。
被人抓着这个话柄质疑朋朋怎么办,这么个当众说话就抖的小破孩要如何辩解……
黄子不禁开始担忧,一时间竟然忘了,今晚自己的生死还掌握在那个不知名的守卫手中。
这次天亮得很快。
突然涌现的光芒扎眼,恍惚中黄子看到了系统提示。
【昨晚是平安夜。从12号玩家开始,逆时针倒叙发言。】
黄子长舒了一口气,他的五脏六腑好像都因为紧张蜷缩到一起。万幸,万幸,守卫到底是守中了被狼刀的那个人,黄子弘凡一边欣喜劫后余生,一边又恐怕高杨捣乱。
“高杨,我警告你,如果再胡乱来,出局我就杀了你。”黄子抬眼,年轻的男生绷着脸,眼中全是略显稚嫩却坚定不可冒犯的警告。高杨听罢却没有像之前一样调笑,只淡淡地垂下眼。
之前因为被连成情侣不敢贸然说话,现在没了顾忌,往日话多且密的黄子弘凡就此重现。
“我确实是守卫,平安夜已经证明了一切,我守了高杨。狼队那两个NPC左不过就是蔡程昱代玮和李向哲三选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最后的NPC。我的看法是,线索是有可能说谎的,一定要考虑有些线索可能是假的情况。”
“根据大家之前的发言,NPC中有一人身着黑衣(代玮),是曾经失败的玩家(龚子棋),没个人记忆(梁朋杰),开场不知道同伴(方书剑),会说谎(阿云嘎),情侣间没有(高杨),非狼的NPC不是民(李向哲)。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李向哲这条到底是真是假。”
黄子一旦恢复正常就语速飞快,连串的话叭叭地跟打仗一样往外蹦,虽然听着费劲,但展现出来的精神气让在场的张超等人安慰不少。
“李向哲现在就是NPC嫌疑人之一,有可能说谎。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好人NPC可能是跳女巫又被阿云嘎踩的郑云龙,身为守卫的我,跳猎人的张超,可能是预言家的方书剑,如果李向哲说了谎,那可能性就更多。”
11号李向哲已经不再像上一轮似的歇斯底里地拒绝和否认,他现在似乎有些病态的亢奋。龚子棋用枪吓住他,但其他人没有大杀器,李向哲就堂而皇之毫无逻辑地满场乱踩,仿佛嘴上压制住每个人才能令他感受到一丝丝安全感:“都特么放屁,阿云嘎说得一定都对?他和12认识,两人不能是NPC同伙?他说什么内向的什么话少的,你们就全信,他让你们去死你们去不去?!他说的好人就是好人?周深话叭叭的那么多在那装逼秀资历,他自己的线索是什么都没说。梁朋杰一心痛就是有队友,那不能是演的吗?你们这群神经病什么干不出来?!谁都别想让我相信!”
发言顺序的突然变化让张超有些猝不及防,脑中思路还一团糟,只得强行开口:“既然是平安夜,那么12号应该就是守卫。出局的8号阿云嘎铁定是真实玩家,如果还不承认这点,我们这个游戏就没法继续下去了。按他给的线索,疑似狼队NPC的有代玮,李向哲,蔡程昱……和梁朋杰,”远处梁朋杰闻言轻不可闻地颤了一下,他安慰地看过去,“但梁朋杰是第一个发现游戏里不能说队友名字的,算侧面证明他是活人。同时蔡程昱似乎和5号龚子棋认识,也暂且放下,剩下代玮和李向哲……”
李向哲听见自己的名字,肉眼可见紧张起来。
张超犹豫起来:“我倾向于投票出代玮。过。”
11)
黑暗里,高杨感觉自己仿佛刚从雪山上下来,由里到外还冻得僵硬,发丝间结着雪碴,就被人兜头塞进接满热水的浴缸里。骤然的滚烫虽然融化了冰雪,但冷热交融之间他全身的皮肤都不舒服地刺痛起来。
他机械重复着一个又一个惊险求生的副本,那些因背叛丛生的失望痛心的记忆恍然间早已覆盖掉原本那个善良天然,相信着期待着的高杨。
被自己坑得全盘计划打乱,阿云嘎竟然选择替他和黄子弘凡出局,这让高杨浑身不适应,悄悄抱起双臂,把自己整个团在椅子的扶手里。
泡在热水里理应是舒服的,只不过自己好像已经忘了。
同伴之间相互依仗,托付彻底的信任,哪怕我替你去死,留你继续为所有人的生努力,这才是最合适,最暖心,最让人向往的朋友关系。整张脸埋在手臂间,小小的安全的空隙中,高杨终于放任自己心思波动。
他也并不是生来就冷心冷情,只是抗拒面对这个被恐惧和迫切求生欲扭曲的畸形世界。手腕被刀割过一次,伤疤如此丑陋,他本能觉得只有强硬着做拿刀的人,才能保护自己。
可那是不对的,这么久,高杨也变得不像是高杨了。
有这样的伙伴和大哥,真让人羡慕啊……
鼻酸的感觉时隔许久再次出现,心情却仍然复杂如乱麻。高杨阖上双眼。或许这个游戏系统里并不只有自私自利的亡命之徒,那就帮他们活下来,下次自己再去死吧……
“9号发言。”他挺起背脊,看了眼不远处的黄子弘凡,“既然8号的遗言说的那么清楚,就不捣乱了,不然12号我的小情人恐怕想吃了我。”
黄子的眼神凛冽似刀。
高杨抿嘴笑了笑,随即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他以前在高校做科研时常戴一副眼镜,这个动作是他认真起来的标志。
“我是狼,不是狼王。狼队剩下的两个NPC正如阿云嘎所说,非常明显,挨个出局就行。昨晚差点就成了我和小情人的最后一晚,所以我一直试图利诱剩余两狼去刀别人,但他们非常坚定地要刀我,我只好转换思路,去思考这两个NPC有什么共性。”
他正色的样子很能唬人,在场的人都严肃起来。
“但这种共性很难用语言形容,我能确定的是,他们两个都让我有种熟悉感,可我在之前其他副本里并没有见过这两位。他们虽说没有个人记忆,举手投足和感情流露都非常像真人。唯一的破绽是,正常人的感情变化有因可循,但他们会有些突兀。我想在好人阵营里的那位NPC也一定具备这些特点。”
高杨摸了摸手里的牌,思索着有些话要不要现在说,想了想,还是先压下不表。
“狼队里的形势拉得太明显,两个NPC狼肯定想赶紧让我滚蛋,所以等到下一次天黑,情人儿就守一下自己吧,”抬眼一看,黄子弘凡像吃了苍蝇一样,高杨心里觉得好笑,“当然,昨晚的平安夜也不一定是守卫守出来的,也有可能是女巫救了我,不过既然阿云嘎说他埋了女巫,那这个可能暂且放下。”
高杨侃侃而谈,和之前那个情绪多变的神经病大相迥异,让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
“现在神都明了,狼队几乎也明了,3民3狼,既然有线索说非狼的NPC不是民,那么剩下的4个民,决定权就真正在你们这些占多数人的手里,赢是很好赢的。我的发言就到这里。”
“嘎嘣——”
高杨话音未落,身边传来轻轻一声关节脆响,引得众人瞩目。
郑云龙正在转动脖子伸懒腰,颈椎这嘎嘣一声好像让他也有些惊讶,用手揉了揉后脖颈,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年纪大了。”
谁特么关心这个?这人真的诡异出一种境界了,一桌子人都对他十分忌惮。
自述年纪大的人像个老爷爷一样反手轻轻捶着自己的颈肩:“我呀,真是女巫,第一天晚上被狼刀的是蔡程昱,我用了解药救了他。”
高杨神色一敛。
如果说自己之前只是两边捣乱,这个人却是目的明确地一直在针对真实玩家。每每有人理出清晰逻辑,他三两句就引走注意力。
此前因为阿云嘎在狼队环节惹人怀疑,再加上阿云嘎和郑云龙两人之间奇怪的眼神交流,高杨曾经觉得他俩说不定都是NPC。但现在阿云嘎洗白,郑云龙呢?
况且,这人居然真的说中了第一天的刀型!
高杨沉思。第一天夜里蔡程昱装傻,自暴自弃想寻死要自刀,自己懒得演什么规劝的把戏,顺水推舟真就刀了他。第二天系统说平安夜,郑云龙却在那一轮发言说他救的人是9号,高杨就知道他是胡扯。
“昨天被狼刀的小可怜是高杨。”郑云龙不知身边的人正在头脑风暴对他千般质疑,轻描淡写地报出第二天的死刑。
又中了!女巫是真女巫!
高杨垂下眼睫,掩盖节奏变快的心悸,许多之前认定的推论一下子被颠覆。
他终归只是真实玩家之一,只有自己的狼人视角,甚至连情侣黄子弘凡的身份都不能确定,完全没办法纵览全局。之前阿云嘎那么义正言辞,替死遗言说郑云龙是假女巫真危险分子,说方书剑预言家,黄子弘凡是守卫,高杨没有全信也认了八成。结果刚到第二天第一个谎言就被戳破!
可阿云嘎总归不会是NPC,他能说谎踩郑云龙,有没有可能被他推上神牌的几位和黄子一样都是他的队友?正是因为队友多,占据了很大一部分,阿云嘎的视角才会更加清晰,给他们指向!
阿云嘎的遗言通篇只说了谁可能是好人,点的神是张超黄子弘凡和方书剑,应该都是队友。说了认为身份可能是好但不能确定的是周深龚子棋梁朋杰,没有提到蔡程昱代玮李向哲和郑云龙。
那从周深到郑云龙这7个人里,刨去高杨自己知道的两个狼队友,剩下的人中一定是包含好人阵营NPC的。
会是谁呢?
他这边思绪万千惊涛骇浪,不知情的旁人眼里却只当郑云龙又在胡说八道,毕竟阿云嘎已经证明不可能是坏人。
但有人乐意出手帮忙,扭转无知者固化的思维。
“狼王……自爆。”
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这句魔咒一样的话语点燃了引线,炸响又一捆威力强大的火药。所有人都呆了,不可思议地关注说话的人,因为不知道这位狼王自爆要带走谁,一时间人人自危。
只有一个人和他们不同。
龚子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飞快看过去。
蔡程昱还是那个有些胆小不好意思的模样,举起的手指纤细修长,手腕瘦得骨节突出,任谁看他都会觉得这是个要关心照顾的弟弟。
男生不太适应被众人的目光包围,躲闪着只敢看光洁的桌面。
龚子棋痛苦地阖上双眼,不忍再看那身蓝衣。
12)
对一个崇尚冷静和高效的人而言,在生死攸关的副本里遇上蔡程昱并不怎么理想。
龚子棋向来独来独往,在被意外卷入系统之前,只是开了一家自己的格斗训练馆,平日不苟言笑,或者用他的学生挂在嘴边的词,凶神恶煞。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只是生来五官凌厉,不笑就很凶,也不愿意成日摆着笑脸傻乐。就只常年独立地学习,训练,工作。即使参与到这个荒诞无稽的副本世界,也只是尽所能自己探索,能和凑在一起的队友配合就配合,不配合他也不在意。
被系统荼毒已久的玩家几乎没有热心肠,通关效率和存活的安全性比之结交同伴重要数百倍。龚子棋也没想到,他居然能遇到一个如同街道办事处大妈的小伙子。
蔡程昱就是这样一个小伙子。他在副本里实在太与众不同,毕竟没有哪个有脑子的人会在丧尸横行的世界冒着被咬的风险裹一身塑料布就敢虎啦吧唧冲回危险区域救一个因为脱离大部队找解药被落下的倒霉鬼。
很不幸,龚子棋就是这个倒霉鬼。
其实以他的身手,脱险并不是难事。当时大部队太畏惧即将到来的丧尸群提前撤退,只有他一个人照着线索爬上实验室的顶楼找解药样本,刚刚得手就发现整栋楼里里外外全部都被丧尸围满,他就像池塘里投下的唯一一大块鱼饵,引来密密麻麻饿疯了找食的鱼。
就在龚子棋准备扯下窗帘来一出人猿泰山荡到另一栋楼的天台逃生之时,丧尸群被一辆破破烂烂的吉普冲出一条路,他还在警惕地判断来者是谁,司机就不要命地开天窗大喊让他赶紧跳下来。
龚子棋皱眉,兀自评判这人来意,司机却急得让他别磨蹭。
要不是看自己再不下去,丧尸就要爬上去从天窗进车,龚子棋无奈只好拽着窗帘一个大跳摔到车顶,司机手忙脚乱地想拉他进去,结果因为驾驶座空间限制还扭了自己的手肘。
龚子棋更无语了,这什么憨批小孩。
两人终于顺利逃生找到安全地带休息,龚子棋帮他接上脱臼的手肘,司机痛得吱哇乱叫,吵得龚子棋额角突突地疼。
“你谁?”他有点不耐烦了。
司机兴冲冲说:“你不记得我了?咱们一起进这个本的!我叫蔡程昱!”
龚子棋:“所以你来干嘛?”
蔡程昱挠挠自己后脑勺:“救你啊!大部队刚走我就发现少了一个人,这么多丧尸一个人怎么顶得住,我就找个车回来救你了。”
龚子棋面无表情:“刚刚开车油门刹车都找不准位置,谁给你的自信回来救人?”
蔡程昱有点不好意思地笑:“情急之下也没办法嘛,出了这个副本我就去考驾照。”
蔡程昱为什么会冲回来救他这个不解之谜直到他们通关那个丧尸世界都没有得到解答。蔡程昱觉得两人投缘,正巧现实又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就主动请求和他组队。
龚子棋对队友这种生物并不怎么在意,有就有了。直到接下来一起闯关,他才知道,救他并不稀奇,哪次蔡程昱不给其他人帮忙,才稀奇。
这人实在不像是系统里的人,热心,开朗,主动安慰初次进副本惊魂未定的新人们,像老母鸡一样带着新手一步一步摸索通关。龚子棋最开始懒得搭理他们这一茬老母鸡和小鸡仔,时间长了,也会不耐烦地啧一声,然后过去帮忙,于是旁边又多了只凶凶的牧羊犬。
龚子棋自诩算不上好人,蔡程昱这样爱给自己找事的风格实在敬谢不敏,但事儿妈本人的性格直率乐观,某种程度又有点迟钝,看不出队友已经有的烦躁情绪,哪怕看出来,也好言好语软软地劝他别生气嘛。
什么副本里能遇上就是缘分,你帮我我帮他他有一天又会帮你,各种各样有毒没毒的鸡汤灌得龚子棋彻底没了脾气,认命给事儿妈当牧羊犬。
离了副本他俩也经常闲聊,蔡程昱居然真的是个街道办事处的小事务员,平日里接触的全是家长里短的小事,休息了就坐半个小时公交车跑到龚子棋的格斗馆,听这里拳拳到肉的击打声。龚子棋曾经问他要不要跟着学,好歹锻炼一下身体素质,蔡程昱乐得点头,结果第一次上龚老师的课就肌肉酸痛躺了两天,撒泼嚎着龚7你不是人。
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龚子棋甚至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不错的日子终结在一个怪力乱神的副本里。
那是一个由脑内思想构建成的幻想世界,每个进来的玩家都有一种情绪被无限放大。龚子棋发现自己被蔡程昱锻炼起来的耐心几乎消失殆尽,一群人里有个风吹草动他就烦躁地不行。而蔡程昱的恐惧感被放到最大,几乎什么动静都能吓得他心悸不安。
因为害怕,蔡程昱表现得畏畏缩缩,凡事瞻前顾后,这让被改造的龚子棋很难忍受,他们俩第一次有了剧烈冲突,虽然只是龚子棋焦躁地发脾气,蔡程昱在一边怯生生地缩着。
两人不欢而散。
在这个副本里每天都会有一个玩家被诱使寻死,出局的人会没有任何休息时间,直接进入下一个生死副本。
终于有一天轮到龚子棋。他被脑海里的声音牵引来到一间关满穷凶极恶杀人犯的监狱,无意识地想要打开锁住的牢房。锁很结实,怎么也打不开,龚子棋心中的焦虑油然而生,开始愤怒地用斧子砸门。
循着动静赶来的蔡程昱眼睛都不敢睁开,牢房里关押的杀人魔们几乎都没了人形,蔡程昱几乎是吓得一边哭一边摸索到龚子棋身边的。
龚子棋此时失去了理智,疯了似的要开牢房,蔡程昱只好从正面紧紧地抱着他,双臂捏得死死的箍住他的双手,脸埋在他胸前,企图用身体挡住他的动作,一边大喊龚7你快醒醒啊。
可他那么瘦一个男生,怎么可能挡得住训练有素的人。
两人挣扎之间,龚子棋的斧子终于还是砍落一间牢笼门上的大锁,里面的杀人魔早已等待许久,迫不及待冲出,想拿二人祭尘封已久的凶器。
龚子棋身前的蔡程昱瞬时成了第一个受害者,而副本内定一天一个出局者的目的达成,龚子棋不再受到心神控制,惊怒之下抱着重伤的蔡程昱逃出监狱。
奄奄一息的蔡程昱告诉了他一个烂俗的故事。第一次进本的男孩因为失误差点送命,被年岁已高的老者所救,老者生命垂危,让男孩试着勇敢起来,面对无法改变的生活和命运,也试着帮助所有还没有适应这个世界的人。
龚子棋把他搂在怀里痛哭,他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面对失去,也不知道怎么挽回正在消失的东西,更何论他就是那个间接害了蔡程昱的人。
蔡程昱脸上还带着血痕,憨憨地笑,说你哭什么啊,我只是直接去下一个副本,又不是死了,你是不是咒我出不来呢。
蔡蔡,你这故事太老套了,一定要活下来,给我讲个新的。
好……
你身体素质真的垃圾,等你回来带你锻炼,再偷懒我就收拾你。
好……
蔡蔡,
蔡蔡。
13)
看着少年举手的模样,龚子棋终于还是红了眼睛。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蔡程昱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男生,只是一直不敢承认。
蔡程昱从来不是真的内向胆小,他的蔡蔡乐观开朗,是憨憨的小太阳,只有被副本影响才会感到害怕。这个一开始说话就有些不顺,动不动就不好意思的人,怎么可能是蔡程昱。
但他不能这么想。蔡程昱还在副本里努力,怎么能完全变了性格,在这局狼人杀里当NPC。
NPC都是……已经失败过一次被抹杀了的玩家……
而现实是,当时蔡程昱的下一个副本就是这里,他被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龚子棋捂着脸,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那边蔡程昱却完全感受不到悲怆的情绪。他就这么久久地保持着内向而畏缩的样子,说话也犹犹豫豫的,仿佛设定好一直在重复的机器人:“狼王自爆,我要带走……9号高杨……”说罢,仿佛是感到抱歉,他敛着眼不好意思地冲高杨笑笑。
他一句话带走两个人的关头,所有人都在恐惧,蔡程昱这幅没有来源也没有结尾,诡异而格格不入的害羞样子引得人鸡皮疙瘩暗起,毛骨悚然。
原来NPC是这样的。
黄子弘凡作为被连带出局的对象,顿时心如死灰。牵一发而动全身,狼王这一枪,瞬间改变了格局。张超梁朋杰和方书剑坐立不安,剩下的人或陷入沉思,或惊惧万分。
系统适时给出提示:【1号玩家蔡程昱发动狼王技能,带走9号玩家高杨,12号玩家黄子弘凡殉情。请9号,12号玩家分别发表遗言。】
高杨对自己出局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料到时间提前了这么多。
他顿了顿,说出心中隐藏许久的事:“我说谎了。”
这一句引走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只有龚子棋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的线索并不是情侣不出NPC,但经过这么久观察,黄子确实不是NPC。我真正的线索,也是我觉得这局游戏最重要的线索,是【牙牙学语】。”
“这四个字非常模棱两可,我考虑了很久都在想它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我明白了。没有记忆的NPC为什么会有自然的情感和表现,因为他们模仿在场的真实玩家。这个模仿并不特定局限在一个人,甚至没有局限在一个人的全部性格体现,NPC只是学玩家的其中一种特性,并把它放大了表现出来。”
“狼队第一个轮次的晚上,我看阿云嘎和另一个狼队友很像,因为他们都很少说话,所以我一开始就针对阿云嘎,可后来在白天环节他又很健谈,并且最后为了12号出局,已经证明自己不是NPC,那只能是和他相似的另一个话少而严谨的人。而最惊人的是,当阿云嘎出局以后,这个模仿他的人又开始和在场的另一个玩家表现出一样的情绪特征。我无法说出还没有爆出身份的狼队友的名字,但很明显了,你们自己判断。”
“同样的,直到蔡程昱自爆,我才敢肯定这个模仿说。在第一晚我们狼队讨论环节,蔡程昱主动自刀,仿佛失去生存的意志不想挣扎,但实际上真正想死的人是我,”高杨自嘲地笑笑,“到第二天,他第一个发言,却又在说希望大家都能活下来。”
“除此之外,被卷入系统的玩家性格胆怯的可能性非常小,这么个毁灭人性的游戏,小白花如果进来,第一关就死了,没道理一局游戏中有两个内向的小孩。偏偏5号梁朋杰发言的时候看起来很费劲,他反而更像是那个真正有点社恐,但随着适应和长大正在慢慢克服的人。”
高杨条理清晰地放出自己隐藏得最深的底牌,这个线索指向性太过模糊,他对场上玩家又带着质疑,理所当然没有在一开始就说真话。
“那么活着的人里面,一定有一个人在某方面让你们有熟悉感,可能每个轮次都有点不一样,因为模仿的对象也在变化。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剩下只能看诸君的了。”
一开始搅弄风云尽所能捣乱,想拖人共沉沦的疯子临走前居然如此认真,不由得让人叹息。叹息之外,更牵动心神的是他给出的分析。这个分析太过匪夷所思,深入多想一点点就细思恐极。坐在场上的人到底谁是真身,谁是模仿者?
轮到黄子说遗言,他强行打起精神,还有兄弟活着,哪怕多给一点线索说不定都能帮到他们。
“高杨没道理再在这里骗人,我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作为一个守卫,出局以后在场就再也没有守卫的盾了。7号郑云龙我还是无法彻底相信,他就算真是女巫也可能就是那个NPC,具体分析他就只能你们来。我能补充的就是,之前大家都把非民的好人NPC这条线索归在神头上,但非民的不仅有神,还有一个丘比特。”黄子正襟危坐,绞尽脑汁想多说一点。
“还有就是——现在狼队明面上已经死了三个了,阿云嘎,高杨,蔡程昱,剩下那个NPC狼很明显,不是李向哲就是代玮,但你们不能再推他们出局了!”
突然意识到这点,黄子心脏砰砰地跳。
“如果仅剩一个狼还能刀自己,这个游戏就太不公平。系统虽然坑人,但这点公正还是做得到的,我相信活着的那个狼不能自刀。狼队全出局游戏就真的结束了!这恐怕也是NPC的意图之一,不然蔡程昱也不会白天自爆带人。杀光神或者民并不是他们唯一获胜的手段,只留下好人阵营那一个NPC同样也是赢。你们一定记住了不要推他出局!!”
还有什么,黄子彻底想不出来了。
他吞了下口水,艰难开口:“兄弟们,我先撤了,你们加油。”
狼王白天自爆带人会直接进入天黑,不再有接下来的发言轮次。黄子和高杨各自起身,拉开自己身后的那道门,并没有多少犹豫。他们两个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
蔡程昱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冲在场的人点点头,也起身准备离开。
此时并不在任何发言阶段,可以发出声音。蔡程昱的手扶上铁门的把手之时,龚子棋终于忍不住了。
他冲动站起喊道:“蔡蔡!”
蔡程昱顿了好几秒,刚刚反应出来这是在叫自己,茫然转回头。
看着他懵懂的脸,龚子棋痛哭出声。其他人拉开那道门,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但蔡程昱并不是真实玩家,彻底没有再见的可能了,他心知肚明。
看他眼角赤红,蔡程昱有些不知所措,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不明白为什么龚子棋会哭得这么难过,试探性地小声问:“龚7?”
声音太小,或许是有些吞音,不管说的是龚子棋还是龚7,都是砍穿龚子棋心口的最重一记斧子。
多么残忍,让他一手害了蔡蔡,又要亲眼看着蔡蔡彻底消失。
强悍的大男人终于崩溃,挣扎着想离开座位过去,但系统的禁锢是不可逾越不可打破的墙,无情地把人按死在平方大的座椅空间里,目之所及没有任何阻拦,可龚子棋就是过不去,遥遥相隔,如同生死界限。
龚子棋对于此时的蔡程昱来说就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疯癫的陌生人,不见有什么回应,蔡程昱默默转身,还是拉开了那道门——
“蔡蔡!!”
“蔡程昱!!!”
TB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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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里现在凌晨3点,2点刚写完,改了一个小时。
写棋昱故事的时候爆哭,也可能是因为想到下个月要交的大作业也得是1w+字数气哭。
这个故事最开始的目标是能逻辑完整,写着写着我希望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非脸谱,现在我又希望他们在故事里都有好结果。
实际上连逻辑完整都很难做到。粗糙产品还能有一些朋友一直期待,并且积极给我回应,真的非常谢谢。
这章看完应该很明显了叭,三个npc都是谁。
发了就睡觉,希望睡醒能收获好多好多评论点赞。如果不介意的话蓝手也麻烦点一下吧,我被限流实在太严重了_(:з)∠)_一零贰叁的阅读量生生比一个脑洞短篇少三分之一,太伤了。
【云次方/嘎龙】都是假象(脑洞)
灵感来自cosmo龙和cosmo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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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总裁是个非典型总裁,不会狂霸酷炫拽,也从不视钱如粪土。打小在他爸公司里掺和,见证他爸在商海里浮沉,很早就知道赚钱有风险花钱需谨慎。因此接手公司以后事事亲力亲为啥都过问,唠唠叨叨像40岁老领导,没事还爱和员工聊天谈心。好好一青年,又真诚又正经还节俭,没人把他当正经总裁看。
龙是典型的当代高校狂野男大学生,导师手下研究生里的头号大师兄,爱玩爱闹爱散德性,惯好扮猪吃老虎,带着学弟学妹花式挑战校规的边界,在导师的神经线上反复横跳,然而却非常优秀很会做项目,同时兼任本院教师心里的掌上明珠和讨人嫌精。
临时帮导师带本...
灵感来自cosmo龙和cosmo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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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总裁是个非典型总裁,不会狂霸酷炫拽,也从不视钱如粪土。打小在他爸公司里掺和,见证他爸在商海里浮沉,很早就知道赚钱有风险花钱需谨慎。因此接手公司以后事事亲力亲为啥都过问,唠唠叨叨像40岁老领导,没事还爱和员工聊天谈心。好好一青年,又真诚又正经还节俭,没人把他当正经总裁看。
龙是典型的当代高校狂野男大学生,导师手下研究生里的头号大师兄,爱玩爱闹爱散德性,惯好扮猪吃老虎,带着学弟学妹花式挑战校规的边界,在导师的神经线上反复横跳,然而却非常优秀很会做项目,同时兼任本院教师心里的掌上明珠和讨人嫌精。
临时帮导师带本科课的龙,因为平时画风太随心所欲,懒得好好收拾自己,突然要给一众小不了几岁的学弟上课怕压不住场,被朋友安上一副金丝眼镜和正装。仿佛美少女变身突然人模人样,甚至帅得很禁欲。因为装逼要装到底,郑老师好好地维持了高深莫测的形象,笑也不咧嘴,没事就勾嘴角眯眼浅笑,把课上的学生镇得一愣一愣的,甚至惊艳到了替弟弟浑水摸鱼签到的阿总裁。
阿总裁家是学校的常任董事之一,刚给龙所在的院捐了个楼。阿总裁一年365天里360天都在工作,终于因为体检查出点小病被家人按头放假在家休息。阿总裁家行小的弟弟黄子最近忙着追隔壁院的辅导员高小杨,没事就往另一个校区人家学院跑。但是这节课出勤低会挂,马上要上课了黄少爷才想起来,千求万求让在家休息的哥哥来代签。
龙老师上课时对一个叫黄子弘凡的学生印象深刻,本身就长得英俊帅气,气质又非常温柔。他刻意多提问了几句,没想到学得也非常好,一个本科生对问题的理解甚至超过他们研究生院的人。龙老师多直接一个人,有点心动,下了课就去找同系的本科学弟问黄子弘凡,学弟说这人好像正在追隔壁院的高杨。龙一听这个心里就熄火了,他是比较爱玩,但不爱和别人家的人玩,这事就告一段落。
阿总裁有钱,可老围着他转的富家千金太多矫揉造作,几乎没有高冷话少还漂亮的,最受不了妖艳贱货。他自己又是爱好正经比较保守的,于是一眼就记住了龙老师,但后来再来蹭课就没见过龙老师。
好在阿总裁也是这学校毕业的,甚至和龙一个专业,就去找还在这里教书的自己导师。导师一寻思我院还有这等人物?不对吧,系里男生除了嘴欠招打皮猴子就是网游动漫小阿宅,实在想不出,只能让阿总裁失望了。
昙花一现的美人不会占据正常生活的精力,遍寻不着阿总裁就放弃了。闲在家里无聊就管他弟,他们一家子关系很亲,他又行大,经常絮絮叨叨,给黄子烦得都没空出去找小高玩。实在忍不了了,黄子借着请大哥吃饭的借口给阿总裁带到一迪厅,然后抛下哥哥就溜了。
为了庆祝项目成功完成,导师给手下研究生发了一小笔奖金放了几天假让他们速离开视线,一群小崽子咋咋呼呼的,烦人。大师兄龙毫不客气就把学弟学妹全带去蹦迪了,酒到高处无所顾忌,他穿上人家驻店歌手的粉红皮草跳上台热舞,学弟学妹全high了在底下起哄。他也不介意又唱又跳还顶胯(参考老版摇滚年代stacee的舞段),就差跳脱衣舞了。
阿总裁早就想离开这种吵闹的地方,但黄子个败家玩意儿溜之前给他哥点了超贵的酒(还没买单)。因为不想浪费东西,阿总裁准备把酒喝完再走。结果一抬头看见一个粉红色的火烈鸟在台上蹦跶,再一细看,卧槽好眼熟?!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清冷漂亮戴眼镜的美人老师呢?怎么成这么个妖艳贱货了?!
龙学长酒精上头从台上一跃而下跳到一人怀里就想拉着人家一起跳,结果反而被捏着手腕擦掉脸上蹭的乱七八糟的眼影。
搁平时这就是阿总裁最受不了的叽叽喳喳小疯子,敬而远之那种。但龙即使疯起来也实在太惊艳了,并且之前的龙老师着实白月光,阿总裁就语重心长跟怀里这个喝多的人说你不要老是这样啊,喝酒喝太多你还怎么教学生啊,万一喝醉吐了就不漂亮了。
龙迷迷糊糊心想,神经病啊!
有个学弟认出来这特么不是学校董事阿云嘎吗,还是我们项目的金主爸爸,他们家族照片还在礼堂墙上挂着呢。龙傻不愣登问是鬼魂吗,礼堂墙上挂的不都仙逝了吗。
在一群都喝了不少但被吓清醒了的学弟学妹引领下,阿总裁开车把这些人都送回学校,怕醉鬼着凉就把自己外套给人盖上,看着学弟把学长送上楼。
龙醒了以后就记得昨晚很high很开心,但有个挺帅的神经病一直在他耳边说教。床边椅子上还搭着神经病的外套,一看外套就知道价值不菲,甚至上面还有个非常贵重的领带夹。
正头疼着呢,导师打电话过来催命,说项目资助人要来验收让他速度滚过去作报告。龙之前借的正装已经还给别人了,情急之下就穿了这件外套过去。
他宿醉还没完全缓过劲,全是凭借本能和惯常装逼好好地做完了报告,甚至还游刃有余地跟金主爸爸们闲聊。资助人团队有个坐在最后面的大佬,据说还是本校同专业的荣誉校友,龙只觉得他有点眼熟,就开玩笑提了一句学长我们是不是见过。
然后大佬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你身上这外套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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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洞完了就是爽了,能不能变成正文看缘分。
非常想写成喜剧。
可我没有写喜剧的天分Ծ‸Ծ
顺便试验一下之前的文阅读量那么少到底是不是限流
连我这种小透明都要限流老福特你不是人(。
【岩中心/元朔】谁搞大了我儿子的肚子?21(ABO世界观)
50
街边的餐厅里,有两个在窗边桌子旁坐着的人,此刻房间里人数寥寥无几,年级大一些的男人周遭气压低沉,而他对面的男孩则一直低着头躲避着视线,铅色的光芒透过玻璃窗横亘在两人之间,许久,男人终于松下了肩膀,起身,改为坐在了男孩身边,拍了拍他的背揽住了他的肩膀。
“周奇,我和你不算熟,但我记得你爸爸在你小时候把你抱到单位里的样子。那个时候后台在排练,声音很吵,你爸爸怕吵到你睡觉就把你抱在怀里用手捂着你的耳朵,你睡了三个小时你爸爸就一动不动坐在后台椅子上捂了三个小时。等我排练完回来了看到你终于醒了,你爸就把你抱在怀里给你擦擦眼睛,对着你笑,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50
街边的餐厅里,有两个在窗边桌子旁坐着的人,此刻房间里人数寥寥无几,年级大一些的男人周遭气压低沉,而他对面的男孩则一直低着头躲避着视线,铅色的光芒透过玻璃窗横亘在两人之间,许久,男人终于松下了肩膀,起身,改为坐在了男孩身边,拍了拍他的背揽住了他的肩膀。
“周奇,我和你不算熟,但我记得你爸爸在你小时候把你抱到单位里的样子。那个时候后台在排练,声音很吵,你爸爸怕吵到你睡觉就把你抱在怀里用手捂着你的耳朵,你睡了三个小时你爸爸就一动不动坐在后台椅子上捂了三个小时。等我排练完回来了看到你终于醒了,你爸就把你抱在怀里给你擦擦眼睛,对着你笑,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你爸很爱你。我相信世界上没有哪个父亲能像他爱你一样爱着自己的儿子。”
“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我也相信你肯定也很爱你的爸爸。”
“所以,说出来好吗?如果你不想跟你爸爸说,就把委屈跟张叔叔这个无关的外人说,张叔叔替你保守秘密。”
“你害怕了是吗?”
在他的手掌下一言不发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男孩抬头对着高大带着温柔的笑意的男人咧嘴笑了笑,然后嘴角突然向下撇了下去,眼泪就开始大颗大颗往下掉,男孩一边哭一边慌乱地拿手背去蹭,反而蹭的更加一塌糊涂。
张英席心下一惊,连忙抽了桌上的餐巾纸就要去给周奇擦眼泪,被对方连连摇头躲开了,男孩慌慌张张地自己抽了纸巾盖住了眼睛,向右挪动躲开了张英席的手臂,贴着窗户和墙壁缩成了一团。
张英席放出信息素把情绪激动的人包了起来,他伸了一下手想了一下又放了下去,改为放低了声音减缓了语速:“奇奇,周奇,怎么了?慢慢跟张叔叔说。”
缩在角落的人小声压抑着抽鼻涕,终于直起了身子,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了看张英席,努力地咧着嘴巴想露出笑容,却因为这个动作啪嗒啪嗒又掉了两颗眼泪,只能低下头用手难堪地捂住脸,眼泪就改为从手指缝里滴答了出来。
张英席也没了主意,只能看着周奇在那儿无声地哭,间歇夹杂着几声委屈的哼鸣,等了一会儿还是掏出了手机又给刘岩拨通了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张英席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手指无措地抬起来又放下又抬起来,最后一咬牙揽住周奇的后脑勺,打算把他抱进怀里,而就在这时,周奇却突然抽着鼻涕抬起了头——
“张……张叔叔,我跟您说——”
张英席叹口气,拿手指小心地给小孩擦了擦眼睛,模仿着他记忆中刘岩会给尚且年幼的周奇做的那样。
“唉,你说吧,我听着呢。”
"师傅,好了吗?"
赵越手肘撑在柜台上,歪歪头露了个友善的笑容,正带着眼睛对着灯光看手机的修理师傅摘下眼镜摇了摇头:"摔得挺厉害的,你得且等着呢。"
赵越:那得多久才能修好啊。
"今儿悬了,我试试吧。"
赵越出了维修店的门,门口有两排商场休闲椅,时间过了五点,大部分人都上楼去了商场美食楼层,这层就显得冷清了不少。董攀和郭虹旭正坐在一排上嘀嘀咕咕说小话,而刘岩坐在另一排上面发呆,赵越叹口气,过去坐在了刘岩旁边。
赵越:岩哥,维修店师傅说了,今天可能修不好了。
赵越的手按按刘岩的肩膀:岩哥,你的脸色太难看了,这两天太累了。
刘岩摇摇头,目光直直看向前方,他其实不太清楚自己在看什么,但肯定不是看的手机维修那四个大字,恍惚之间他好像回到了十八年前,站在医院产科病房门口,有人把那个小男孩放进他怀里,男孩有双亮亮的圆眼睛,小孩不哭,只是笑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砸在襁褓上哭得狼狈的是他。
"你生命中有没有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本来是个很空的箱子,但突然有东西把它填满了?"
刘岩转头看向赵越,红着眼圈浅浅地笑着问道。
赵越侧过头看刘岩,然后噗嗤一声笑了,用手撑住那个做成长鹅卵石形状的椅子,双腿随意地摆了几下,"当然有啊,而且还有很多次呢。"
刘岩的声音很低也很温柔,在问人问题的时候像是在讲故事:"什么时候?"
"当英席哥问我,愿不愿意跟他结婚的时候。"
赵越扶了扶眼睛有点脸红,声音也小了一个度,不过语气倒是格外地柔和,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或者是在冬天喝了口热蜂蜜水会有的反应,随后赵越又晃了晃腿,凑过来用手遮住了嘴巴偷偷摸摸开了口——
"还有我推开病房门看到攀攀的时候。嘘,你可别跟他说。"
赵越说完还不忘瞥了一眼旁边的董攀,手指放到嘴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其实如果按照岩哥你的比喻的话,我会觉得我人生中很多时刻都是块毛茸茸的毛线团,热乎乎软软的,我第一次见英席哥的时候,我站在侧幕看他的时候,我去见他父母的时候,我带上戒指的时候,还有攀攀成长过程中的每个瞬间,它们都被我塞进了那个空箱子里,让它越来越满,满到几乎要溢出来,但我还总是很贪心,想再多拥有一些。"
"包括现在。"赵越轻轻仰头示意旁边凑在一起的两个男孩,董攀不知道讲了个什么事儿,惹得郭虹旭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
"现在攀攀和他喜欢的人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笑着。这个场景就变成了一个小毛线团,装进了我的盒子里。"
"岩哥,家是个很美好的词。"赵越声音不大但很坚定,"它能在你累的时候,拥抱你,承载你,填满你。所以你应该去帮棋元哥,让他敢于去组建一个家庭。"
"郑棋元,是个很热烈的人。"刘岩摇了摇头,"但他不愿意承认,他很感性,也很在意别人,他会把有些纪念日记得非常清楚,他也挺恋旧的,会留下很多别人看来无关紧要的旧东西。"
"而小徐,和他本质上是一类人。"
刘岩笑着对赵越眨了眨眼睛:"你知道那种人吗?就是爱人爱到恨不的把全部都给出去,恨不得把漫天星星都拽下来给对方的人——等等!我想到了!"
刘岩突然腾一声就站了起来,吓得赵越手一滑差点从椅子上溜下去,幸亏眼疾手快的董攀一个跨步就迈了过来一把架住了赵越的胳膊——"爸你没事吧?"
"我怎么早没想——唉赵越你没事吧?"刘岩连忙也上手把在鹅卵石椅子上四仰八叉伸着腿的赵越扶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激动了。"
"没事!"赵越稳住身形双腿一使劲就站了起来,扶住刘岩的手腕,"你想到啥了?"
"肯定是那儿!郑棋元肯定是去那儿了!"
赵越仿佛大决战指挥般一挥手——"董攀走,开车找你郑大爷去!"
51
袁广泉先下了车,稍等了一会儿方晓东才打开车门扶徐均朔下来,袁广泉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方晓东,后者只是偏过了头把注意力放在徐均朔身上,没有选择和袁广泉对视。
“均朔,到了。”
眼睛发肿的男人抬头看了看医院大楼,又揉了揉眼,转身就往回走,被方晓东拦住了:“你去哪儿?”
“怎么跑这医院来了?”徐均朔被方晓东一把拦住了肚子,哼哼唧唧闭上了眼,“我不要这家医院。”
“人民医院离得最近。”袁广泉平静地抛出句话,“你不是很着急吗?”
徐均朔:那也不能是这家医院……
袁广泉:为什么?
徐均朔:……郑棋元他外甥在这里的产科实习……
袁广泉从方晓东手里接过徐均朔摇摇晃晃意识恍惚的身子,用手抓着他的胳膊让他站直面对着自己,淡淡笑了一下——
“你都下决心打胎了,还在意谁的亲戚在场吗?”
“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讲道理怎么可能!”徐均朔突然就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像是跟什么较上了劲,连连摆手挺直了胸膛,只是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鼻涕稍微有点滑稽——“我都没在怕的!”
“嗯嗯,那就进去吧。”
袁广泉先走一步,然后对着还站在原地的徐均朔歪了歪头:你不过来吗?
“过去!”徐均朔一咬牙,迈着步子就追上了袁广泉,留走在最后的方晓东微微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袁广泉一行人踏进医院门诊时已经临近下班了,大厅里人也不算多,袁广泉转过身示意方晓东去挂号,然后扶着徐均朔坐到了等候椅上,看着医院大厅中间的药物报价公开led屏表情轻松,甚至轻轻吹了两口气。
一旁的徐均朔就回到了那种眼神涣散的迷茫状态,只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眼睛又湿润了起来。
袁广泉侧身看看他,然后把头又转了回去——"真是好饿啊,一天忙下来都没有吃饭。"
袁广泉:这个时候要是能吃烧鸡。
袁广泉:香肠。
袁广泉:还有油渍渍的东坡肘或者红烧肉就好了,在炭火上烧出烟,然后配上甜得发腻的蜂蜜再来一大杯麦芽糖酒——
袁广泉对食物的形容还没说几句,旁边的徐均朔突然发出一阵难耐的反胃声,弯下了身子猛地就站了起来,急急忙忙捂着嘴就开始往一旁洗手间的方向狂奔而去。
袁广泉不紧不慢跟在他后面,仍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在徐均朔之后推开了洗手间的门,轻轻抚上趴在水池前吐的昏天黑地的徐均朔的背,慢慢从上到下给他顺气,缓缓放出了些柔和的玫瑰香气信息素。
徐均朔对着水池吐了好一阵才艰难地抬起头拧开水龙头漱了漱口然后拍了拍脸,愣怔地看了好一会儿镜子里的自己。
"是啊,你哭得眼都肿了一圈。"
袁广泉站到他身侧,拍拍他的肩膀替他把水龙头关上,"这样子我猜郑棋元可不喜欢看。"
徐均朔从镜子前站起身,看着一旁微微笑着的袁广泉,突然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拿手蹭脸,蹭了一会儿干脆也就放弃了,站在那儿张着嘴嚎啕大哭,本来就瘦的身板因为呼吸一抽一抽地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自己给哭得缺氧晕过去——
"我真是太难了!"
袁广泉伸手把徐均朔的脑袋揽进自己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哭得鼻涕眼泪哗啦啦往下流,怀里的人一把就抱住袁广泉的腰不撒手了,袁广泉只是慢慢摸着他的背,放出更多信息素把徐均朔包裹在里面,直到徐均朔哭得有些累了,由嚎啕变成了啜泣,才缓缓开了口。
"很难过是吗?"
肩膀上的脑袋重重地点了点。
"为什么难过?"
"因为……郑迪说过……他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不会怀孕,现在我肚子里有小孩子了,郑迪不……不会要我了……"
"你不是要把孩子打掉吗,这样不就又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吗?"
"可我……可我……不想把孩子打掉……哇——"
怀里的人又要开始哭,袁广泉微微叹口气,继续抚摸徐均朔的背,更加紧地拥抱住了他,语气温柔:为什么不想把孩子打掉呢?
"因为……因为我想做……做爸爸,我想和郑迪一起做爸爸……我想和郑迪有个家……有……有个小孩子能喊……喊我们爸爸……"
"但……但是郑迪不想……不想和我组建一个……家,其……其实我知道,他没有那么爱我……但……但没关系,我爱他……就……就够了……"
袁广泉用手指给男孩擦擦眼泪,把他从怀里拔出来,放直,浅浅地说了句。
"哭累了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会儿好吗?"
徐均朔眨眨红肿的眼睛,点了点头。
医院的步行梯一层和二层中间的平台有个小小的木头长椅,现在袁广泉和徐均朔正并排坐在这儿,袁广泉的外套肩膀已经被洇湿了一片,但他似乎丝毫没有在意,温柔地抽了张纸递给徐均朔,后者接过纸使劲擤了一下鼻涕:“晓东爸爸,谢谢你。”
“其实严格来说,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被叫做方晓东的爸爸。”
袁广泉侧过脸看看徐均朔在那儿抽鼻涕,最后决定还是转正脑袋,改为看着楼梯间的方向。
“我跟你讲讲我和晓东的故事吧。”
袁广泉那种平静缓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曾经惹上了点麻烦,想过要把晓东放在福利院——”
男人按住消瘦的男孩的肩膀,他腹部的伤口不算深,此刻掩在西装下面被包扎着早已不流血了,但还是会隐隐作痛,方家的仇人此刻如同一帮等着吃腐肉的秃鹰,穷追不舍等着把他和眼前的男孩置于死地。
或者说,等着把他置于死地。
袁广泉经常会陷入中奇异的幻想中,他想着自己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母亲不是早早意外怀孕的少女,而是个知识家庭的女儿,她带着眼镜,不算好看,但手却很温柔,会揉着他的脸因为他留学申请成功的消息而落下眼泪,说着你是我的骄傲。
这种奇异的幻想常给他些虚幻的慰藉,让他变得远超于一般Omega的勇敢冷静。正如同他现在,拿着为方晓东办理好的福利院手续,等着跟他告别——这对方晓东来说,是最安全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们更多知道的是他而不是方家才十四岁的小孩的相貌,这个岁数的男孩长起身体来一天一个样,他只要为他换个名字,方晓东就可以在福利院安全长大,可能男孩不会遇到愿意收养他的家庭,但有福利院基金,也可以让他将来读到大学,有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过去的噩梦,只需要留给Omega一个人来斡旋,离开他,方晓东有更大能好好活下去的机会。
很多年之后,他会在街上和方晓东擦肩而过,看着已经变得高大帅气的男人露着阳光的微笑,揽着美丽的妻子,推着婴儿车,幸福地如同灯箱广告上的宣传画,而他则可以欣慰地驻足远远看一眼他们的背影——
“你不要我了,是吗?”方晓东的话打断了袁广泉陷入的美妙幻想,男人愣怔了一下,看着那双眼睛。
“因为我让你想到了我爸,你恨他,你不要我了,是吗。”
袁广泉震惊地吸了一口气,但这些年的生活已经让他本能地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旁人甚至看不出来他惊愕了一下,他沉默地注视着方晓东的眼睛,男孩的脸很白很瘦,带着那种无助的愤怒和悲伤,但方晓东没说话,他总是不太喜欢说话。
有些东西比身上的伤口更加痛了起来。
袁广泉突然感到仿佛有冰块从头顶和脊背砸了下来,铺天盖地的后悔席卷了他——
他怎么会想像他的母亲,而打算让方晓东走上他的路?
“不是……”男人把男孩揽进了怀里,将手里的申请单在他背后撕地粉碎。
“爸爸跟你讲个故事好吗?”
“从前有两只棕熊,它们出生在西伯利亚寒冷的冰原上,那里危险又恐怖,于是它们打算一起逃走。这个过程很辛苦,因为冰原太大也太冷了,还可能会受伤。但最后两只棕熊走出了西伯利亚冰原,他们走进了一片有着阳光,河水,鲜花和歌声的森林,拥抱属于他们的未来,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了下去。”
“走,晓东,我们回家。”
“我并不爱晓东的亲生父亲,所以这个由生父和后爸组成的家庭并不能算是幸福的。后来他的父亲因为生意场上的意外去世了,而我因为他的父亲残留的问题惹上了麻烦,那个时候我想着,对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把他送到福利院,而留我一个人处理这些问题。”
“但当我要签字的时候,我后悔了。”
“我和晓东岁数相差不大,我从成为他父亲的那一天开始每一天都是迷茫的,我不知道如何当好一个父亲,当我拥有了爸爸这个身份时,我首先感到是恐惧。”
“但这种恐惧不是因为我不爱晓东。”
“相反,是因为我很爱他。”
“正是因为我爱他,反而更加不能独断决定,单方面替他决定,什么对他来说是好的。”
“均朔。你有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袁广泉终于转过头直视了徐均朔的眼睛。
“郑棋元并不是因为不爱你而不愿意要这个孩子。”
“相反,他是因为太爱你而恐惧。”
椅子上的徐均朔愣怔住了,惊讶地半张开了嘴巴。
52
“郑迪郑迪郑迪,快停下!”
徐均朔拍拍郑棋元的腰,那辆黑色的机车靠着大桥的人行道一侧停了下来,z市有一道河流横穿东北到西南,为了连接城市两边建了很多座行车桥,其中最早的那一座现在已经扩展成了四车道双人行道的大桥,桥上是漂亮的银色钢拱形结构,上面写着“落星”两个字,在夜晚从很远都能看到闪闪发光的字体和旁边装饰的星星。
“均朔,怎么了?”
郑棋元似乎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把机车停在了个安全的地方,跟着徐均朔走了过去,小孩蹦蹦跳跳地跑到桥栏杆旁边,张开双臂向外做了个拥抱的姿势。
郑棋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喂,小孩,别告诉我你要跟我上演泰坦尼克号,人家可不是在桥上,而是在船上。
“才不是呢!”
徐均朔突然转过来,咧开嘴笑了——“郑迪你知不知道这座桥为什么叫落星桥?”
“当然知道,你个外地跑来上大学的还想考我呢?”
郑棋元走到徐均朔身边,也一只胳膊撑在栏杆上和他面对面直视。
“因为很久以前,这条河水面平静广阔干净,在北半球的夏季的时候,能够在河面上倒映不少偏亮的星星,那时候这还是座长长的石桥,站在桥上就像是同时站在天上的星河和地上的星河之间,所以这条河叫落星河,这座石桥叫落星桥。后来建国之后桥翻修扩建了,名字倒是一直没有变。不过现在高楼越来越多污染也厉害了,旧书里的描写早就看不到了,也不知道古人说的是真的假的——”
“是真的!”
徐均朔突然兴奋地眼睛都睁大了:“自从你跟我说过星星的事情后我就一直在观察,z市真的是一个晚上很适合看星星的地方,虽然现在光污染严重了河两边的高层建筑也多了,但一年中还是有时候能看到落星河里的星星的!郑迪你看——”
郑棋元侧头向水面看去,猛然愣怔住了。
黑色平静的水面上,靠近岸的两侧是河边高层建筑的灯光倒影,但他脚下对应的河中心水面上,竟然点缀着一道细长的星河,虽然光芒不算亮眼,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点点细微的光芒。
他抬起头,眼泪一下子充满了眼眶。
他的头顶,是一片在城市生活中,极少见的,璀璨的星空。
“从那天之后……一年多你一直在……”许久,郑棋元低下头,红着眼眶看着眼前带着得意的傻笑的男孩。
“对的,不愧是我。”男孩炫耀似的伸出一根大拇指指向自己,“我其实来到这里就发现城市里很多公共设施命名都跟星星有关,连旁边的山上也都是天文台,自从你说让我摘星星之后,我就观察调研了很长时间,终于让我找到了一年中z市唯一能看到些许传说中落星河场景的时候,虽然打了不少折扣——不过幸好今天不是阴天,没有什么时候比今天更合适了!”
徐均朔突然兴冲冲地跑到郑棋元的机车旁边,掰开了后座——
“靠你这么知道我这辆车有后座储物箱的我自己都没用——”
“郑迪,和我在一起吧!”
郑棋元的话哽在了嘴里。
徐均朔站在星河之间,向他伸出一捧鲜艳的,有着纯粹又热烈色彩的玫瑰。
男孩捧着玫瑰,突然变得扭捏害羞起来,来回变换了几次中心摇晃了几下,才小心地去看郑棋元的脸。
“我很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把这世界的星星和玫瑰都给你,就像你说的,我是个beta也不会轻易怀孕,可以就我们两个一起,从z大到你住的地方坐公交只要二十分钟,你看也很方便,我还能每天给你买点早饭带过去,还有,我也会唱歌,还会写和声,你看我还会做保养嗓子的——”
“闭嘴,我愿意。”
郑棋元一把把还在掰着手指絮絮叨叨的人拽过来狠狠吻了上去。
玫瑰掉在了地上,不过那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郑棋元撑在桥边的栏杆上,看着夕阳在西边的天上画下几道漂亮的红线,自顾自给自己点了根烟,但他没有抽,任由橙色的火点在慢慢黯淡的背景色中孜孜不倦地亮着,也任由傍晚的风吹乱了自己的头发。
他抹了一把眼睛,自嘲地笑了笑,对着泛着淡青色波光的河面长长叹了口气。
“但是我……我不知道……”
徐均朔无助的胡乱摇了摇头,“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拥有属于自己的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它能使很多不美好的事情,也美好起来。”
“如果你如同你说的一样是个勇敢的人的话,那你为什么不去对郑棋元说,你想和他有个家,无论他曾经的原生家庭遭遇了什么,你都愿意用这个家带给他真正的温暖。”
“当然,怎么决定是你自己的事情,这说到底,也只是属于你们两个的心思。”
袁广泉摊摊手,抽出最后一张纸巾给徐均朔擦了擦眼角:“笑一笑。”
徐均朔愣了一下,缓缓上翘嘴角,他本就是个阳光的男孩,这样笑起来好看的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就带着这种愿意用尽全力追求爱的笑去找他吧,你知道他现在可能躲在哪儿吗?”
徐均朔蹭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陪你去了,我相信你能处理自己的问题。”
徐均朔突然张开手臂给了袁广泉一个瓷实的拥抱,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晓东爸爸。”
然后转身抽了抽鼻子,拉开楼梯间的门走了出去,无畏地如同愚人——却也是个永远心脏滚烫的战士。
“我也还有自己的问题要处理。”
袁广泉淡淡地叹了口气。
“方晓东,出来吧,我知道你听见了。”
“生意场上出了意外惹到其他企业陷入财政麻烦——你前面那段故事编得真好。”
男孩的身影缓慢出现在了上一层的平台上,他平静地从楼梯走了下来,直到站到距离袁广泉一节台阶的地方,从上向下微微低头看着他的养父。
“你没挂号。”
“我知道用不上。”
“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可以聊聊了吗?”
“好。”
“原来是这样!”
张英席睁大了眼睛,好一阵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桌子对面低着头的周奇的发旋,他犹豫了很久,伸出手安慰性质地轻轻揉揉他的发顶。
“你……你为什么不和你爸说呢?”
“张叔叔……我……”周奇抬起头用那双圆眼睛看着张英席,然后咬住了下唇躲开眼神接触双手握住牛奶杯子喝了一口,突然男孩猛地皱起了眉,捂着嘴巴起身撞倒椅子冲了出去,张英席几步跟上他进了洗手间,给对着水池干呕了一阵的周奇拍了拍背。
干呕完的周奇抽过一旁的纸巾给自己擦了擦嘴巴和逼出来的眼泪,转头就对上了张英席担忧的眼神——
“一会儿我帮你联系你爸,你需要把刚才跟我说的话都跟他说出来。”
“在那之前,我们去医院,现在就走。”
————————
维修师傅:喂……唉??人嘛呢??
维修师傅:谁给钱啊???
维修师傅:刚才还在门口四个大活人呢?
维修师傅:啷个?这还俩手机呢?都不要了?家里几个矿啊?
维修师傅:(看向头上伸出手指)靠还有一章完结是吧?完结前他们不给钱你给!
【梅溪湖/求生游戏AU】一零贰叁·真人狼人杀(2)
群像悬疑推理单元文,云次方/1975主役。
感情线戏份少,tag有的就是有 。
副本二真人狼人杀。
本章9000+,前文和大背景点合集看1和2。在狼人杀副本写完之前评论里第一个猜中全部3个npc的可以找我点文。
——————————————————
「副本二:谁在隐藏(狼人杀)②」
3)
张超早已习惯了照顾队里年纪小的三个弟弟,多少次危机中伸手挽救,紧要关头帮忙点拨,他们几个人连带嘎子哥早就不只是队友,而是被特殊的牵绊系在一起,世上独一份的家人。
正是因为熟悉,他不需要看表情就猜得准他们都在想什么。
梁朋杰和方书剑疯了似的想开口说话,却被系统封口勉强挣扎。
嘎...
群像悬疑推理单元文,云次方/1975主役。
感情线戏份少,tag有的就是有 。
副本二真人狼人杀。
本章9000+,前文和大背景点合集看1和2。在狼人杀副本写完之前评论里第一个猜中全部3个npc的可以找我点文。
——————————————————
「副本二:谁在隐藏(狼人杀)②」
3)
张超早已习惯了照顾队里年纪小的三个弟弟,多少次危机中伸手挽救,紧要关头帮忙点拨,他们几个人连带嘎子哥早就不只是队友,而是被特殊的牵绊系在一起,世上独一份的家人。
正是因为熟悉,他不需要看表情就猜得准他们都在想什么。
梁朋杰和方书剑疯了似的想开口说话,却被系统封口勉强挣扎。
嘎子哥从来都波澜不惊,但无意间锁起的眉头已经暴露了他心中所想。
被人提前宣判出局的黄子,不管是什么身份,一只脚已经踩到了危险的边缘。虽然低着头,但震惊和恐惧被他攥紧的双拳暴露无遗。
还有机会。
张超控制着自己不露出过激的表情,被人发现他们全是队友不会有什么好事。
就算黄子真的被郑云龙那个疯子女巫用了毒药,也不代表一定会死,只要帮黄子在的阵营一直留到最后就好。张超默默想。
郑云龙的爆炸性发言却还没有结束,场上的混乱似乎就是他所想要的,眼见他比之从前动弹都费劲的样子兴奋许多,挺直了背脊身体前倾道:“我的线索说,「出局的玩家会前往另一个空间等待游戏结束,而出局的NPC并不会」。所以,黄子……弘凡是吗,别担心,还没死透。”他甚至笑了笑,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画面。
黄子愤恨地抬眼瞪他,之前就是这个人差点把自己掐死在怪医副本的妓院里,现在又是他下黑手。
发完言,郑云龙仿佛抽离出某种制约,眨了几下眼睛,收起那副张牙舞爪把人不当人看的狂狷劲,淡淡扫视一遍全场,冷着脸闭目养神。
简直就像……精神分裂……张超不着痕迹地想。
这人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龚子棋的线索说NPC没有个人记忆,朋朋的线索说NPC是上次在这个副本失败的玩家。这两人没必要质疑。那么在现实里出现过,也确实在上一个副本里担任主角杰克海德的这个7号郑云龙到底是不是呢。
他凝了凝神,嘎子哥要发言了。
阿云嘎自从坐到这张桌子上就从没停止过观察众人,只见他的眼神环绕了一圈,在一些人处停顿了几下,安然开口:“8号阿云嘎。我是预言家。”
肉眼可见气氛霎时紧张起来,张超甚至听到了方书剑和梁朋杰倒吸气的讶异声音。
“我昨晚查验7号郑云龙,是狼,但,今天不能出他。”
坐他旁边的郑云龙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看不出表情。
阿云嘎顿了顿,盯着郑云龙的侧脸道:“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NPC,但这个人刚刚诈身份太过肆无忌惮,说不定拿了狼王牌。狼王这张底牌就是横行霸道,出局能开枪带走一个,最好不要提前票他,以免无辜神职被连带出局。”
场上的目光都集中在在7号的位置,郑云龙本人一双大手正托着自己的双颊,从他小幅度晃动的上身来看这人居然在抖腿,这么淡定的反应使得所有猜忌都没了头绪。
张超思索了一会,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郑云龙会露出觉得黄子好笑的表情,说不定就因为他记得之前在怪医副本里那个男扮女装作妓女的假露西!
有自己的记忆,却货真价实是个副本里出现过的角色,那么郑云龙的身份绝不可能简单归属于哪一阵营,嘎子哥没道理错过这个细节。
张超狐疑地看向自己的老大。
“之前积极分析的几位,比如3号周深,4号梁朋杰,5号龚子棋,6号方书剑,我都认为比较像真实玩家,虽然游戏底牌不好判断,但至少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我这里得到的线索约等于无,说的是「NPC会说谎」,但让我产生了一些想法。”
“一个没有自我认知和记忆的NPC,就算说谎,该怎么编造内容?他们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系统留下他们的真实身份借用,会给大脑注入什么样的谎言?如果只是一成不变的人设和僵硬的记忆,一定会很快被识破,那么他们要怎么说谎呢?我认为这是一个大家可以思考的方向。”
张超感觉自己突然抓住了一小撮隐藏在乌云深处的光线,心里猛地一跳,繁杂的念头突然汇聚成有了大致轮廓的形状。灵光一闪,他抬头看了看对面的1号到6号,但却没多大把握。
“我的预言家身份不用质疑,后面几位要是真实玩家完全没必要悍跳添乱。这是一个找隐藏在人群里的说谎者的游戏,非要套一层狼人杀的壳,我想重点就是狼人阵营了。毕竟仅仅4人的狼人阵营,里面就有两个NPC,那么请在我们其中拿着狼牌的两位真人玩家扪心自问,你们该怎么做。”说罢,阿云嘎微微抬起下巴,高深莫测地扫视两侧,“接下来我会查验6号方书剑。”
方书剑冷不丁被提了一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却在阿云嘎意味深长的眼神里归于平静。
4)
轮到下一个人,就是被所有人暗暗关注许久的9号高杨。
这位总给人一种什么都不在意的诡异轻松感。张超暗自心想。
郑云龙说没救他的时候,高杨一点不见惊慌,反而还对着郑云龙笑,其中讥讽意味浓厚,仿佛在说我根本不相信你,又或者是你最好是真没救。张超不觉得在这个动辄生死一念间的副本里,有人能看得这么开,高杨这种洒脱态度甚至让人觉得他在求死。
“预言家,查杀……”高杨的眼睛长得好看,抬眼随意扫了扫身边的人,仿佛在点兵点将,“11号李向哲。”
11号一直都是所有人里脸色最差的人。从游戏一开始,他就慌乱着向左右质询游戏规则,明明人高马大,却被游戏里各种诡异的现象吓得惊叫连连。
看来是个第一次被卷进来的倒霉鬼。张超叹气,每每看到新人他都觉得遗憾。
李向哲像是被高杨这句话戳中了死穴,激动地破口大骂,看口型能猜得出是各种问候家人的话,可因为别人发言时不能插话,使得无声的愤怒像是诡谲荒唐的默片电影。他愤怒地挣扎想起身冲向高杨,但系统限制所有人在座位上,只能伸长手臂挣扎,坐在两人之间的张超挨了不少无妄之灾。
“这个阿云嘎悍跳,发另一个不干好事瞎诈身份的7号查杀,两个人说不定是狼踩狼做身份,甚至可能是NPC和NPC的合力演技,”高杨毫不在意李向哲的怨愤,继续道,“等会投票出7出8都行,我建议出8,就像阿云嘎自己说的,捣乱的基本都不会是真实玩家,既然悍跳就做好出局的准备。我的线索是「NPC不在情侣之中」,信不信随你们。”他挑起嘴角无所谓地笑了笑。
阿云嘎的表情耐人寻味。
这个人居然跳了预言家又回身猛踩阿云嘎和郑云龙?!
张超心中一凛,却又生出许多困惑。
高杨和阿云嘎对跳,天然成立敌对阵营,郑云龙之前说不救他,他却没什么过激反应,难道高杨和郑云龙是狼队的……?可嘎子哥仿佛对郑云龙的身份有自己的想法,这个游戏明显不能一个劲投狼人,狼阵营暴露得太快并不利于真人玩家打平衡找NPC。
这三个人关系的弯弯绕绕让张超头疼不已。
郑云龙那一诈,不管其他人如何,张超自己是留意到了黄子和高杨两人之间的异动,恐怕就是被丘比特连成了情侣。两人身份是好是狼没办法判断,但是情侣一人出局另一人随之殉情,本应该都低调行事,所有人都别关注最好。
为什么高杨这么跳?真的疯到要拉情侣链子的另一个一起死?NPC不是要自保活到最后吗,他到底是NPC还是人?
张超担忧地看向黄子弘凡,又看阿云嘎。
黄子之前只低头沉默,等高杨这一番话说完,却猛地抬头一脸恨不得杀人的震怒表情。
阿云嘎还是一直盯着高杨琢磨。
轮到自己了,张超有些焦急,目前这个环节断绝了所有交流的通道,他摸不清兄弟的想法和身份根本不敢妄动。
不管嘎子哥是不是真预言家,都不会是坏人,可一些异常的小动作说明他的身份不简单。但因为高杨这一出,嘎子哥被架在矛盾最中心,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牌,纠结万分——
“10号猎人压枪站8号,”张超深呼吸,面色凝重道,“7号郑云龙不管是不是女巫,诈身份诈出来9号高杨必定不是普通身份,他发的查杀李向哲看起来又太过抗拒,阿云嘎至少有自己的分析,但高杨只有胡乱发言。我敢跳身份,就是确定其中一个NPC是谁,你们尽管想办法晚上刀我,如果乐意陪葬的话。”
其实他心里没谱,但眼见着场上人对阿云嘎的怀疑越来越重,团队的主心骨不能出局太早,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的线索是「每回合会进行一次投票,并不是公开投狼人,而是对各自认为是NPC的一位进行投票,获得票数最多的将会出局」。我想这是系统给真实玩家的主动机会。”张超摸了摸手上的牌,思索道,“所以现在我们都必须开始考虑要投谁的问题。刚刚8号阿云嘎的推断我觉得有道理,NPC如何撒谎?我的猜测是——”
他瞟了一眼对面。
“NPC会根据游戏进度调整自己的发言内容,能用来填充发言的可能是对在场玩家和大家说的话进行杂糅,他们没有记忆,能接触的一切都是当下的,因此不会对身前事有印象,却会因为真实玩家之间的互动来编造自己的反应。”
张超想了想,又补充道:“但这种东西不好判断,只能主观臆测,就当是给大家一个角度。”
他话音未落,刚轮到下一个,就见11号李向哲怒不可遏地开口:“9号你是煞笔吗居然说我是狼人!脑子有坑吗?!”他赤红着眼睛瞪了一眼高杨,一拳砸到桌子上,因为拳头攥得太紧整个小臂都在细微颤抖,“我不管这里是什么狗屁地方,你们是什么神经病,爱怎么玩怎么玩不要诬陷好人。我这上面写着「非狼的那个NPC不是民」,那你们几个预言家女巫猎人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他妈招惹我,不然给你们头都打烂。”他挥了挥拳头威胁道。但由于精神压力过大,整个人看起来像中空的树干,没什么底气。
张超这个自跳的猎人瞬间成为怀疑对象之一。
刨去阿云嘎和自己,跳了女巫的郑云龙,跳了预言家的高杨……非民的NPC……
他再次陷入纠结,郑云龙和高杨的身份不一定就像他们说的,却都有一身疑点,况且,非民……
终于到了最后的12号玩家。黄子弘凡原本是个活跃的男生,平时遇见困境,都是他主动缓和气氛耍宝逗乐,现在却一脸阴郁。
“我的线索是——“黄子顿了顿,仿佛有许多话想说,却忍着不能多言语,他无意识地咬着指甲,眼神时不时飘向阿云嘎,阿云嘎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似乎让他坚定不少,“「盗贼埋掉了一张神牌」。”
张超心跳停了一瞬,这信息量过于巨大。
如果黄子没说谎,预言家,女巫,守卫,猎人中的一张神牌并不存在于场上。
那么,跳女巫的郑云龙是真的女巫吗?
甚至于,问题从在高杨和阿云嘎之中辨认预言家,复杂化成他们两个可能都不是!
黄子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右手一直在掐自己的左手虎口,他的一句话挑起惊涛骇浪,甚至把自己队里的两兄弟拉下水,但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少:“我怀疑7号是盗贼,拿到狼王和女巫两张牌,因为规则自动选择狼王埋了女巫,还悍跳诈身份,一定有问题。”
许多人都在等他提及预言家的选择,可黄子只是恨恨地瞪了高杨一眼,“其他没什么好说的,我是活人,过。”
5)
黄子弘凡一个“过”字言罢,张超突然感觉将他禁锢在座椅上的那股力量突然松懈,他试着起身,发现自己居然能站起来,可抬脚想走却迈不出步伐。
圆桌中间又出现了悬浮的文字:
【昨夜是平安夜,无人出局。】
【请各位玩家在10分钟全体讨论时间后,完成NPC投票】
居然有自由讨论时间!张超一下来了精神,他有许多话想和队友说,可惜系统限制了行动,等于不让组队的玩家有私下商量的可能。
第一个说话的并不是他。
3号周深首先发声,仿佛是有了什么头绪,他有些激动,语速飚得很快:“如果12号黄子没说谎,那这条线索的含义就很深了!线索发放在角色牌上,玩家在游戏开始前只能抽到盗贼牌,到夜里才能二选一,那么系统发线索的时候怎么确定盗贼的选择?说不定就是系统做了手脚,拿到盗贼的就一定是NPC!”
代玮十分焦虑,泼冷水道:“那又有什么用,我们又不知道盗贼是谁,连情侣第三方都没搞清楚?你们不觉得第三方更可怕吗?!我觉得以系统的尿性情侣一定是一狼一好人。第三方就不出NPC?可能吗?”说完就噤声。比起发言时候的内向和忐忑,他现在不知被什么刺激到,一直在神经质地抓挠自己的头发和脸颊。
黄子弘凡在情侣之中,5人小组几乎都心知肚明。梁朋杰忍不住小声bb:“情侣链子里面有NPC的话太容易出事,NPC不太可能被连在链子里。应该是丘比特有问题,谁有可能是丘比特?谁又是情侣?”他小心翼翼地想把重点从黄子身上转移出去。
龚子棋皱眉,他冷冷看着这么多人装傻:“高杨和黄子弘凡。”
方书剑和梁朋杰闻声一齐瞪过去。
高杨依然是宠辱不惊的样子。黄子明显已经有些气急,却无法多说些什么,只得抱臂闷着生气。
方书剑找补道:“一般丘比特会对情侣两人非常在意,所以有谁会特别关注情侣吗?”
蔡程昱尝试着谨慎开口:“刚刚有个人对高杨反应特别大,李向哲好像对高杨查杀他很不可置信……”因为声音有点小,没人认真听,只有龚子棋认真地看着他说,但被众人忽略还是有些尴尬,他不再说话。
龚子棋眼里有些黯淡。
李向哲一直神经过敏而警觉地听着每个人说话,生怕听到自己的名字,蔡程昱小声地嘀咕被他精准地抓取到,顿时破口大骂:“别他妈放屁!我不认识什么高杨低杨!你有病吧,你才是死人NPC!”
龚子棋脸冷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拍在桌子上。
金属和原木相击的声音像是秒针走时的咔哒声,清晰地像是某种危险的倒计时。
一桌子人倏地鸦雀无声。
这是一把保养良好形制先进的手枪,更是降维打击的武器。当所有人沉浸在尔虞我诈的语言游戏中时,龚子棋用一把手枪挑破了被小心翼翼无视的生死存亡的危机。
“注意言辞。”龚子棋面无表情地对僵硬成雕像的李向哲说。
一时间没有人出声,郑云龙好像终于又睡醒了,托着下巴挑眉:“吵什么呢?黄子弘凡也可能说谎啊,大家都有可能说谎,他说神牌被埋就一定是女巫被埋?”他抬手指了指代玮,“NPC一定穿黑衣服吗?”,指了指方书剑,“有同伴的就一定不是NPC了?”,又冲高杨努努嘴,“这个还说NPC不在情侣里呢,他自己就是情侣最大嫌疑人,他们情侣都是好人,你们确定吗?”
他这一席话搅动池水,场面瞬间混浊起来。
高杨斜睨他一眼,笑道:“有道理哦,我看对我和12号最关注的不就是你吗,一开始就诈身份这个没救那个毒了的郑云龙先生,难道你就是那个丘比特?”说罢他又扭头,“这位李向哲先生好像确实对被我发查杀很不能接受,你是丘比特吗?”
李向哲有些神经质地捶桌子:“你别他吗诬陷我!”第一次进到光怪陆离的诡异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人讨论人命真就像在玩游戏似的,他被这种毫不在意的漠视感逼得快要疯了。
阿云嘎用指节敲了下桌面,打断混乱的嘈杂。
“既然是平安夜,跳女巫的7号,你能给出解释吗?还是说你就是在诈身份?”他直直地看向自己左手边的男人。
郑云龙笑笑:“我昨晚救了另一个人。”
阿云嘎追问:“谁?”
郑云龙答:“高杨。”他像是随手拈来一个答案,一听就觉得不认真。
阿云嘎眯起眼:“真的?”
郑云龙笑得像是千年的妖精:“怎么,你知道不对?”
话语间的内涵让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了问题,诸多狐疑的眼光看向阿云嘎。
张超眼见他二人针锋相对,心里替嘎子哥捏了把汗。如果郑云龙说的真的不对,那么只有夜晚刀人的狼知道。
周深出来打圆场:“先想想投票的事吧。说实话我真的觉得第三阵营有问题,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李向哲,高杨,郑云龙,黄子弘凡这几位都有许多疑点。”
李向哲简直快要疯了:“我他妈都说不了!不是我!!!”
郑云龙轻描淡写道:“你们都忘了预言家啊,对跳预言家的两个谁是真的分清了吗?拿狼牌的人有一半概率是NPC,出狼最保险啊。阿云嘎是那个悍跳的,发我查杀发到女巫头上,不是铁狼?”
梁朋杰从来都是跟在别人身后的小弟,也很少直面这样的冲突场面和别人吵架,他努力提高声音,有些紧张而磕巴地质问:“我看你才是狼呢?你是问题最多的那个吧,开场就胡言乱语,说自己是女巫结果不知所云,你是狼王吧!”
代玮仿佛被李向哲歇斯底里的样子感染,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你们话这么多倒是找出铁证啊,女巫不说实话预言家也不说实话,你们是不是都是NPC啊?!”
高杨像是墙头草一样,这边火力猛点就向对面靠靠,对面占据高地又回来,仿佛自己不是嫌疑人之一似的游来游去,这会帮着阿云嘎说话的人多,他就开始猛踩阿云嘎:“和我对跳肯定8号是狼啊,他凭什么是好人,说自己验出郑云龙是狼却一句话放过,怎么,包庇狼队友?”
方书剑忍不住质疑:“你又好到哪里?连接下来要验谁都不说,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那你投我啊。”高杨笑得如沐春风。
方书剑咬牙,投了高杨黄子就得跟着出局,他不能说这个话。
现在就是两难局面,不知从何时开始场面上投票的选择变成了阿云嘎,郑云龙和高杨,可哪个出局他都不愿意看到,郑云龙如果真是狼王,嘎子哥说不定随着就出局。
黄子弘凡冲高杨恼怒道:“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高杨冲他眨眨眼:“不行哦宝贝儿。”
蔡程昱仿佛因为剧烈的争吵有些怯,他几度想张嘴,最后都踌躇着作罢。
龚子棋起身叩了几下桌子,作为自带手枪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众人的神经弦上拨动,轻微一点声响让众人都安静下来,他颔首示意蔡程昱说话。
所有目光顷刻都集中在蔡程昱身上,男生紧张地酝酿了好久,小声道:“我觉得吧……我们还是得赶紧找狼出狼,那些说话有疑点的都挺像狼的,尤其有一个狼还是第三阵营里的,嫌疑就更……”少年似乎年龄不大也没什么社会经验,畏惧当面指出怀疑的对象。
龚子棋目光幽深:“赶紧的,说,不然收拾你。”
蔡程昱深吸了几口气,似乎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只好皱着脸冲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第三阵营,左不过就是被怀疑是链子的高杨黄子,和疑似丘比特的李向哲。
阿云嘎看着混乱的局面,陷入沉思。
6)
方书剑愁眉苦脸许久,突然激动道:“这样吧!今天我们轮着投票,1投2,2投3,这样顺序下去每个人都是平票,狼人杀的规矩是平票以后重新投第二次,如果再平票就没有人被放逐,会直接进入下一夜。这样保证大家至少都多活一轮,可以吗?”
代玮冷哼一声:“你怎么保证每个人都听你的?”
方书剑舔了舔嘴唇,犹豫着说:“真实玩家一定都想尽可能活着出局,只有NPC才急着出人。如果有人投票,我无条件怀疑那就是NPC,下一轮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会投他。”
张超心知方方给出的建议是最合理的,但是脑海里隐隐的不安告诉他事情恐怕不会这样简单。
讨论时间很快结束,系统出现文字提示所有人举手表决,不允许弃票。
刹那间一片寂静,剑拔弩张和如临大敌隐藏在沉默之中,张超心里七上八下,憋闷的忐忑不安似乎要从胸膛里破口而出。
一只手举了起来。
3号周深投了4号梁朋杰。梁朋杰一直绷着,终于长出一口气,举手比出5。眼见有人愿意按约定行事,场上气氛缓和了一些。1号蔡程昱投了2,2号代玮投了3,龚子棋方书剑都正常投票。
张超自己举票11号李向哲。
11号李向哲举了……9号高杨!
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突然被打破——
“你他妈投9号干嘛?!”黄子震惊。
然而更出人意料地在后面——
郑云龙幽幽地举了8号,高杨瞅他一眼,也笑盈盈地投了8。
阿云嘎一下子成了场上拥有两票的人。
而还剩下没有投票的只有他自己和黄子。
黄子弘凡目眦欲裂,恨不得生吃了高杨,毅然决然伸手举起9。
两票8号,两票9号。
阿云嘎面无表情举票还没人投过的12号。
系统文字提示:
【8号9号平票,请两位进行平票pk发言。其余玩家在发言完毕后进行投票,不可弃票】
张超出了一头冷汗,现在真正是站在天平两边。要么投嘎子哥,要么投高杨,黄子陪葬。
真正到了要亲手决定一个人生死的关头,这种自己举手投足就是刽子手落刀似的真实感让许多人都望而却步,空气里无声的焦虑和恐惧弥漫着传染着。
黄子眼睛通红,痛苦地看着阿云嘎,生怕他说什么,又生怕他不说。
阿云嘎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极具威严:“我希望你们能5个人投9,5个人投我,但是有7号在,恐怕一定会扰乱这个结果——”他扫了一眼郑云龙,郑云龙勾起嘴角歪了歪头,仿佛在脱帽示意以表认同。
“如果一定要有个人出局,那你们还是投我。”他顿了顿,说出口。
黄子拍案而起想要阻止。
“黄子,你冷静点,”阿云嘎一直都不想表露出小队之间的关系,但黄子自打投票环节开始以后的异常举动早就卖了个干净,“如你们所见,12和9一定是情侣,9号高杨出局12直接殉情。但别忘了,我们的规则是如果一个阵营全部失败,该阵营成员随即被抹杀。我们不能确定第三方的丘比特和情侣里面有没有NPC,那就不能让他们过早失去存活的机会。”
黄子哭得撕心裂肺,眼里布满血色死死看着阿云嘎,不断地捶着桌子,嘴里吼着不可以,可系统的禁言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张皇失措地将桌子砸得咚咚响,他手指的骨节都被砸得通红,如同悲伤默剧里的疯子。
高杨就坐在阿云嘎和黄子中间,他似乎是被阿云嘎的行为镇住了,一贯的吊儿郎当随心所欲终于消失不见。喜形不于色,沉默地看着痛哭的黄子,黝黑的眼睛里是不可言语的复杂和撼动。
“黄子,听话。出我,估计下一轮你们也要出局,抓住这一轮的机会,找出你们的丘比特,找出其他NPC,行吗?”阿云嘎看着黄子的眼睛,他是这些小孩的大哥哥,一路带着他们完成了诸多挑战,这样冒然把重担放在他们身上他也不忍,但意外无法预测。
黄子含着泪不住地摇头,他还不行,他太笨了,做不到。
阿云嘎扯出一抹笑意,这是他自从进入这个副本的第一个笑容:“听话。”
轮到高杨发言,他却没说话,只像是看什么从没见过的物种似的看着阿云嘎。
7)
高杨手腕内侧有几道丑陋的疤痕,正好覆盖在系统给予的刺青之处,如同某种让人不适的诡异装饰。
这并不是自我了断的痕迹,而是曾经深以为亲兄弟的人留下的礼物。
高杨是在一年前被卷入系统的,虽然一开始有些迷茫,却很快恢复理智投入一轮又一轮的生死闯关。他的智商极高,是十五六岁就破格被录入知名大学的天才少年,一切谜题有他在都迎刃而解。
在游戏系统里的体验和曾经的现实生活完全不同。学校里过于突出的人总会被不讲理地排斥,尤其是一个头脑发达但体格却不甚强壮的比所有人都小几岁的天才。从小学开始,就有诸多人无法接受和自己不对等的存在,更受不了见天被对比的老师家长嘴里的别人家孩子,高杨本就内向,几乎没有知心朋友,一路长大越发沉默寡言。
但是在危险的副本里,居然有许多人愿意和他一起闯关,哪怕只是因为他聪明,能抱大腿,可有人陪伴真的是恐惧之外最值得高兴的事。不管是面对刀山火海,还是性命攸关惊魂动魄,都有能搭一把手的,高杨甚至觉得就按照他们伙伴这种模式,能坚持到通关也说不定。
直到一次凶宅副本。
这是个生存副本,每夜都会有鬼魂杀人,只有藏在宅子的电梯中才能躲过一劫,然而每晚电梯的承载人数都会减少,总有人无法进入。
那一夜,高杨因为翻阅书房里的线索忘记了时间,和伙伴一起赶在最后几秒才回到电梯,然而电梯里已经挤满了其他陌生玩家警惕地看着二人。有好事者指了指门上的限乘仅剩1,高杨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伙伴一脚踢中膝盖摔倒在地。
一直以来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他跟随他的伙伴,仿佛是完全不认识他一样,箭步冲进电梯。
一切冲击都来得太快,高杨甚至记不清当时自己的心情,只下意识伸手挣扎着死命扒住电梯的门。
伙伴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闪着冷酷的光,像是没有任何理智的原生野兽。
电梯门一直关不上,鬼魂的动静却已远远出来,门里以为是挚友的人掏出小刀,凶狠地一刀一刀戳在高杨的手腕上。
这是怎样一种火辣辣而钻心的感受,他从没这么疼过,也想象不到自己那么瘦削的手腕居然能从几道伤痕中溢出那么多赤红的血。
高杨只是定定地看着满心满眼只想把他的手腕切断借此关门的兄弟,看了几秒,终于还是松开像钳子一样抓紧电梯门的手。疯了一样伤人的兄弟似乎被他的伤口和痛心的眼神烫到了,再也不敢看他。高杨缓缓地退了两步,离开这一厢自私自利的野兽——
然后用另一只手将搜到的线索书籍卡死在电梯缝隙间,门再也合不上了。
鬼魂呼啸而过,一电梯的人都成了被狩猎的猎物,高杨捂着自己的伤口缩在房间的夹层中,从此再不相信同伴二字。
也许他注定要将周遭一切都踩在脚下,孤身前行。直到如今,闯关闯到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动力。
高杨问了自己好多遍,我要不要在这里放弃?
8)
众人沉重的脸色中,第二轮投票开始,结果如阿云嘎所愿。
【8号阿云嘎出局,请留下遗言。】
遗言这种字样出现,死亡的真实感扑面而来。
黄子几乎要崩溃,恨不得将面前的桌子砸烂。梁朋杰和方书剑都红着眼睛,张超死死看着阿云嘎,不愿意错过他给的任何一条信息,不能让他的出局白费。
其他人都在为第一个出局者的后果感到不安。
郑云龙定定地注视着身边无畏无惧,居然替人淘汰的男人,眼神不可言喻。
阿云嘎长舒一口气,笑了笑安慰同伴们,一字一顿说道:
“你们听好了,我是狼。
TBD.
——————————————————
大哲ooc的有点严重对8起,剧情需要。
埋得线太多,又都要做到提上两笔写出来,真的太难了……那些悬疑推理类作家真的太牛逼了,怎么能做到把那么多细节和线索都逻辑清晰地安排在故事里呢?
这个副本完结一时半会我都不想写狼人杀了QAQ,看得人还少
【岩中心/元朔】谁搞大了我儿子的肚子 ?19(ABO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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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我好困啊。"
方晓东歪过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男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抽抽鼻涕打了个嗝,揉揉眼睛又要咬手指头,手下的英语卷子给蹭地花了一块。
"不做了?"方晓东把那张皱巴巴的卷子从周奇手下拯救出来,大体扫了两眼,看见了个错题。
"不做了不做了,困。"周奇把下巴枕在胳膊上,晃晃脑袋。
"不考z大了?"方晓东好整以暇看着听他说完这句话的男孩强打起精神把英语卷子又拽了回去,撑着自己的眼皮又填了个空,接着打了声绵长的哈欠,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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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我好困啊。"
方晓东歪过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男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抽抽鼻涕打了个嗝,揉揉眼睛又要咬手指头,手下的英语卷子给蹭地花了一块。
"不做了?"方晓东把那张皱巴巴的卷子从周奇手下拯救出来,大体扫了两眼,看见了个错题。
"不做了不做了,困。"周奇把下巴枕在胳膊上,晃晃脑袋。
"不考z大了?"方晓东好整以暇看着听他说完这句话的男孩强打起精神把英语卷子又拽了回去,撑着自己的眼皮又填了个空,接着打了声绵长的哈欠,委屈地一边写字母一边哼哼唧唧——英语好难啊。
"你昨天还说数学最难。"
方晓东轻松地随便回了句,就继续看书了,那是本俄语情爱小说,他手指按下的地方男女主正进行着场绵长的亲热,描写露骨又极具美感,带着点俄式凛冽的风情。
他的俄语不算好,所以对这些文学兴趣不大,无非是随便翻翻家里那些书柜上的大部头找找乐子,读起来磕磕绊绊的,但所幸周奇完全不懂俄语,也不知道他现在手里拿的这本小说封面上就有着个怎样让人脸红的名字。
再回过头时,趴在桌子上给自己立志加课外英语卷子做的男孩不见了,再一瞥,床上多出来个头朝下埋在枕头里的人。
"这才几点?你就要睡觉。"
"但我真的好困啊啊啊——"
方晓东放下书坐到床边,周奇侧了个身攥着他的枕头把自己半张脸埋了进去,鼻子里发出了点意味不明的声音,抓过头顶的靠枕抱在怀里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地霸占了属于方晓东的那张床。
方晓东静静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了眼钟表,才刚过晚六点半。
秒钟滴答滴答在空旷的家里响着,窗外已经昏暗了,天边残血向下滴着,袁广泉这两天有事都不回家,房间外没开灯,像是全世界的光都被杀死,只剩了一盏方晓东书桌上的台灯安静地亮着。
在周奇的眼睫毛上投下个光影。
"周奇,别抱我的靠枕。"
方晓东把那块米色抱枕从周奇怀里抽出来,对方不满意地皱眉嗯了两下。方晓东把靠枕放到一边,顺势把手掌抚上了男孩暴露在外面白皙脆弱的脖颈,那块腺体淡淡在方晓东的指尖上发烫,方晓东又摸了摸床上人的额头,也微微发着热,现在那张脸已经在灯光下透露着粉红了。
方晓东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猜测周奇现在最大的可能性是即将进入类发情期,随后颇感好笑地用手指刮擦了一下他的腺体,换回了一阵掌心下的震颤——床上的人软地瘫没了形,眼皮半眯着狠狠发了个抖。
即将进入类发情期的时候自己送到别人床上,方晓东想着现在生活安全的正常高三男生是不是都有着这样的好心肠。
beta一生美味的时刻不多,不比omega。橙子刚刚成熟能捏出水,错过头一遭就没有了。
手下的人无意识地在他掌心蹭了蹭,然后抱住了方晓东的胳膊,喃喃嘟囔了几句什么就闭上了眼睛蜷腿缩成了一团,傻乎乎地笑了笑。方晓东隐约之间听见他喊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就俯下身去凑近了周奇的嘴巴。
"你说什么?"
"……大西你怎么是个beta啊……"
方晓东的瞳孔骤缩了一下,接着眯起了眼睛,手指钳上了男孩的下巴,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冰凉的触感直接抵上了皮肤,痛得周奇皱着眉头艰难睁开了眼睛,直直对上了方晓东那张阴沉着的脸。
"我儿子将来肯定是个alpha,就跟我一样。"
"你不要给他玩这些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来他是要接我的班的。"
"方晓东,站起来,继续。alpha不准认输。"
"知道这个世界最没用的是哪些人吗?就是那些占八成的beta,他们是这个世界最碌碌无为的工蚁——"
钳着下巴的手松了一下,将男孩的头扳到了一边,后颈就完全暴露在了灯光下,紧跟着另一只手的食指玩味地抚摸上了床上人温热的腺体。
"你觉得beta满足不了你吗?"
"晓东,我们都想摆脱过去的噩梦。"
袁广泉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站在窗边的方晓东的耳朵,"你向我说过你不是你的父亲,那你就别做他那样的事情。我们谈谈好吗?我向你聊聊我和名宇的事情,你跟我坦白你和那男孩的事儿。"
窗边的人把头转了过去,不再看袁广泉,后者又叹口气,靠过去把男孩的头搂到自己肩上。
"你比一般的同龄人早熟,但你还是个十九的孩子,我很多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你的小爸爸,你不能这样,我怎么跟你讲那个故事,最后两只棕熊走出了西伯利亚冰原,他们走进了一片有着阳光,河水——"
"鲜花和歌声的森林,拥抱属于他们的未来,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了下去。"
方晓东把自己从袁广泉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接上了对方的后半句话,然后叹了口气,"爸我现在不用再听你编的这个故事了,我们已经走到森林里了。"
袁广泉皱着眉摇了摇头。
"周奇和他养父一家是好人,你必须告诉我,你做到哪一步了——"
"啪——"门被推开,用纸擦着嘴巴颤颤巍巍撑着门框的徐均朔出现在了门口,眼圈红的像是只兔子,脸色苍白一副气血不足下一秒似乎就要昏倒的样子,但他咬着牙似乎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晓东爸爸你开车了吗?送我去趟医院。"
袁广泉和方晓东皱皱眉集体把目光投向了他: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孩子打掉!"
"下个口往左转,唉对,前方直行,再右转,这个出口就是了!"
看着终于平坦的大路和硕大的立交桥出口标志,刘岩呼了口气擦擦汗:郑迪要是有你一半听人话,也不至于次次环岛路都困这么长时间。
刘岩:当然,也不至于现在抛下小徐和小徐肚子里的崽,一个人跑了。
刘岩:我现在脑子都乱成一锅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越:凉拌热拌。
刘岩“嗯?”了一声,没明白赵越这句话的意思。
赵越:反正人追丢了,先吃饭。
suv最后平稳地开进了一家商场的停车位,赵越下车驾轻就熟地直接进了旁边的电梯间按下五层,刘岩眨眨眼睛,本想说我不用了,但想着把张英席对象牵扯进来自己也挺不是那么回事,也就跟着进了电梯间,虽然自己没胃口,但请客表示歉意还是很有必要的。
电梯门开了,正对面出现一家海底捞,赵越伸伸手,董攀乖乖地双手把金丝眼镜放到了对方手上,赵越进门找个四人桌大方一坐,已经三点出头的海底捞里人不多,小赵先生跟回到自家似的推推眼镜打开了菜单——
"生菜油麦宽粉金针菇粉丝菌类套餐冻豆腐豆皮四个鸡蛋一份扯面。"男人抬头看一眼对面坐着的刘岩,"两份肥羊一份虾滑特质牛肉鸳鸯锅,再来一壶热玉米汁,养生红油鸳鸯锅。我朋友最近胃口不好。"
"来份猪脑。"郭虹旭自然跟上一句,伸手给四个人倒上了柠檬水。
刘岩叹口气手肘撑在桌子上捂住了额头,他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又跟着赵越追了一大中午的车,现在猛然一坐下闻到食物的味道有点恶心,旁边的董攀伸手给他顺了顺背:刘大爷你怎么了?腰疼?
刘岩:没有,我就是累了。
赵越:先吃饭,没有什么问题是一顿海底捞解决不了的,如果还有问题——
董攀:那就两顿。
董攀:刘大爷这就是我们家的家风原则。
董攀抬头看了看店内装饰,叹了口气:到底咱还是来海底捞了,早知道去那五星餐厅折腾个什么劲。
赵越:多大点事儿嘛,先吃,吃饱了咱解决问题。
赵越在他对面熟练地下着火锅,董攀在旁边辅助,你来我往十分默契,很快郭虹旭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不一会儿三个人的小料碟都下去了大半,就刘岩面前这份董攀给打来的麻酱一筷子没动。
"大爷来点牛肉,这牛肉好吃。"
董攀拿过刘岩的筷子给他从清汤锅里捞牛肉,在小料碟里堆了座小肉山。
董攀:我越爸呢,吃素,所以跟他一起吃火锅从来都不亏。
刘岩颇感抱歉地拿过筷子吃了两口盘子里的东西就放下了:郑棋元也是吃素,跟他出门吃饭也这样,点一堆素菜。
赵越:所以岩哥你跟棋元哥认识很久了?
刘岩:嗯,我们俩认识差不多十七八年了。
赵越:今天你们遇到什么事儿了?他跑什么?
刘岩恨铁不成钢又叹口气:他对象怀孕了,他吓跑了。
赵越皱了皱眉头:据我听说,棋元哥和他男友不是关系很好很稳定吗?怀孕了应该高兴啊,棋元哥岁数也不小了,可以考虑结婚的事儿了。
刘岩:这老大难真是让我发愁。他不敢要孩子,也不敢跟徐均朔结婚。
赵越:棋元哥可不像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刘岩:不是不负责任……他只是害怕,我也不是很清楚郑迪家庭的具体情况,他从来都不仔细说,我只知道他爸妈好像总是埋怨他的出生,现在已经离异了,他以前过年都不回家的,我就喊他来我家一块吃顿饺子,去年是他头一次跟大家族一块过年——他跟小徐回了趟小徐家见家长。
赵越:你觉得棋元哥为什么不敢要孩子?
刘岩:反正不是因为不爱小徐,可能反而是太爱了,他当时买完机票要跟着回徐均朔老家前两天差点转圈把我家地板磨平,问我他那花臂纹身可咋办,徐均朔他爸妈会不会因为这个不同意他跟小徐在一块,转头就给徐均朔安排个相亲对象——
"你说均朔他老家不会有个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吧!"
郑棋元一拍手掌,激动地又摇了几下刘岩的肩膀,"小徐他家家族这么大,有一两个青梅竹马是不是很正常!"
"哎呀你别晃。"刘岩把郑棋元的手拍下去,"我这给你调着粉底液呢,你再晃我再给弄洒了。"
"对对对,先调粉底液,你调认真点啊,万一跟块膏药似的均朔爸妈还以为我糊了块假皮。"
"你要不晃我我就调认真了。"刘岩叹口气招呼郑棋元弯腰,"别动,试试看效果。"
粉底刷刷上郑棋元的耳垂,把上面的纹身一层层小心地盖上了。郑棋元拿过镜子抬起下巴仔细看了看。
"小徐又不在意你这纹身,他爸妈也没说会在意啊——"
"有哪个正经人家愿意把儿子交给个37岁还花臂纹身的老男人啊。"郑棋元顺势揪上刘岩的耳朵尖,"你养了奇奇之后不也把耳钉摘了?"
"别动手动脚的——再说小徐才多大,别说相亲对象了,估计他爸妈都没想到他能带男朋友回家,放心,你不用担心竞争对手了。再说了,万一真有,人家哪是你的对手。"
刘岩乐了一下,"你大不了把粉底洗了抡着撬棍把徐均朔抢回来呗。"
"均朔是说过我什么样子他都爱,但他爸妈可不一样啊。"
郑棋元又原地转了个圈,仔细照了照镜子,"那可是他的家庭啊。我根本就不会怎么跟家人打交道,那俩人也没教过我。当然,我也不用他们教。"
刘岩托着下巴看了跟个炸毛猫一样窜来窜去的郑棋元,噗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完蛋了。你陷进叫徐均朔的病毒陷阱里了。"
"放屁,他追的我好嘛。"
"那你老房子着火烧得挺旺啊。"
"我跟你说,你再这样说迟早自己家房子塌,哪天闹不好就有个我这样的男人突然上门跟你说,要把奇奇抢走了,我看你到时候说啥。你不同意,人家就说,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你看着办吧。"
"再说打你啊。周奇才刚十八,而且是个beta,将来最大可能是大学毕业找个工作,带个漂亮姑娘回家。"
"说真的。"郑棋元突然停下了动作,摸着自己的耳朵,看着全身镜里一身衬衫正装裤皮鞋带着眼镜运动手环的自己,怎么看都是个三十出头的企业中层精英,"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过——我从来没有害怕失去一个人的爱害怕到会心慌的地步。你昨天说完之后我立刻买了身新装备,现在像个靠谱人了吗?"
"嗯,像个好人了。"
"我常常想,就我和徐均朔两个,和对方牵着手一直一直走下去,到了第一百年后,一万年后,爱永远不变质,我的生生世世千回转世,也要搬开山跨过河,拨开尘雾和泥土,再次找到他,让他复活,递上一支永不凋谢的玫瑰。"
"郑迪,不准剽窃唱过的音乐剧歌词。"
"好的。我是在说。——"一声淡淡的叹气响了起来,"我像一个不劳而获的愚人,得到了远超我该得到的爱,但我在体会过这种爱之后,就贪心地想永远拥有它——我怕有一天它会被上天收走,我怕我不值得。"
"你值得。"
"在他眼中,你值得。"
"当然,你要是再不把花臂遮好穿好大衣去跟小徐赶飞机,你可能就不值得了。"
"你还不快点!还有仨小时起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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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郑棋元绝对不是个不负责的人,也不是个薄情的人,虽然他有张风情万种非良人的脸,以及糟糕的时间观念,以及不靠谱的馊主意……"刘岩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东西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但是他应该拥有和徐均朔携手幸福共度一生的结局,这是他,是他们应得的。"
刘岩:就让他们俩的病毒互相一辈子纠缠感染下去吧,不要再去祸害别人了。
赵越:所以你要去帮他,对吗?
刘岩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我自己也没处理好自己家的事情,现在脑子也乱乱的,但我要帮他,郑棋元保护了我很多次,我也要以个兄长的身份保护他一次。
赵越挥挥手:服务员麻烦过来一下先帮我们把扯面下了,我们赶着有关乎家庭幸福的重大任务。
在头顶飞舞的扯面条之下,赵越示意郭虹旭把郑棋元的手机拿出来放桌子上:我们现在要找到郑棋元去哪儿了,对吧。
那块裂了屏的手机静静在桌面上放着,赵越伸出手按了两下,没反应。
"摔坏了?"
刘岩摇摇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算扫码付款请赵越一家的客,点了解锁键之后也愣了一下,黑屏的手机毫无反应,刘岩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心烦意乱完全忘了给手机充电的事儿。
"先生您是手机坏了吗?"
"对……你们海底捞不会还能给顾客修手机吧??"赵越扶扶眼睛,惊讶地张大了嘴。
"那当然是不能的,但我们商场三楼就有个手机维修店,您的建议提的很好,我们争取反应一下,增设个手机维修部——"
"不用不用,你们就做好火锅就行了,来,大家动筷子吃扯面,董攀拿学生证结账,吃完扯面下楼修手机救人。"
"为什么找郑大爷要修手机啊?"董攀边掏钱包边抛出个疑问,惹得吃面的赵越翻了个白眼。
郭虹旭在旁边笑了笑:董攀你坐在后座可能没注意,棋元叔带了个智能手环,能通过手机定位。
赵越:董p你看看人家旭旭的脑子和观察力。
"你想好了?"
袁广泉和方晓东并排坐在徐均朔对面,看着鼻子一抽一抽还肿着一双红眼睛的人,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想好了!"徐均朔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然后眼圈发红又往下滴答了两滴眼泪,连忙扯过旁边的面巾纸手忙脚乱蹭了两下,强行咧开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孩子和郑迪选一个——"
徐均朔用手指抹了一下流出来的鼻涕。
"我选郑迪。"
刚冷静地说完答案,鼻涕还没擦干净的男孩就一下子又瘫在了桌子上哇哇就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委屈地哆哆嗦嗦地说话,句子都不成个个儿了——
"没办法啊啊啊啊——我没……没办法了……我不想和他分开……跟他分开我会死的……"
袁广泉叹口气,示意方晓东过去给情绪过分激动哭得一抽一抽的徐均朔拍拍背顺气,方晓东坐到了徐均朔的左边给他顺顺背拿着纸巾蹭了蹭对方满脸的鼻涕,换回来一句哼哼唧唧的谢谢。
袁广泉又出一口气,用口型对着方晓东无奈地说了三个字。
"痴情种。"
方晓东点点头表示赞同,重新抽了张纸给徐均朔擦鼻涕。
"徐均朔,对吧?"
被点名的徐均朔从卫生纸堆里抬起了头,睁着一双因为红肿已经不大了的眼睛看着喊他的袁广泉,点点头。
"我是方晓东的爸爸,你或许听晓东说过我?"
徐均朔诚实地摇摇头:其实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方晓东,我跟……哼……周奇比较熟。
方晓东:周奇说今天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把他请过来帮帮忙,而且鲱鱼罐头是他的主意,罐头也在他们宿舍。
袁广泉:嗯嗯。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袁广泉,方晓东的养父,是个omega,晓东是个beta。不要担心,周奇走之前嘱咐我们照顾你,满足你的要求。
袁广泉:所以你决定好了,认为把孩子打了是最好的选择?
徐均朔把手里的纸丢在桌面上,茫然地眨眨眼睛,然后咬牙狠狠点了点头。
袁广泉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站起了身。
“那既然这样,咱走吧。”
方晓东皱皱眉:去哪儿?
袁广泉:小徐先生不是决定好了吗?我刚打了个车,去医院。
袁广泉:去把孩子打了。
“想问您这儿有我这个型号的充电器吗?”
刘岩抱歉地挥了挥手,指了指自己已经黑屏的手机。
“在那儿插排上,你自己充吧……这怎么弄得,看上去新买的手机怎么给摔成这样了?”
“麻烦师傅先帮我们看看吧,有没有修好的可能……哎,师傅,您这儿公共电脑我们能用下吗?”
“上网收费,一小时十五。”
“嗯,我知道了。谢谢师傅,我们用一下。”
赵越拉过刘岩的胳膊站到了电脑面前,推了推眼镜点开了浏览器,思索了一下在搜索框里打下几个关键词。
刘岩:怎么了?为什么要用电脑。
赵越:搜一下试试,你不是要看看你儿子在做什么直播吗?
————————
郑圈:这次的小剧场是我的主场!blingbling~
郑圈:我和均朔确实是刚确定关系就同居了,但他课业忙的时候还是会回宿舍住。我们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夸张好嘛。
郑圈:不要搞得仿佛均朔不是活在回忆对话里就是活在我床上。
郑圈:(拿出纸条)在20小时收集到的292份有效数据结果中,“角色塑造”单项选择中,“郑圈”一项以50.34%的比例当选榜首。(放下纸条)真的假的?我都在那种情况下逃跑了竟然能拿下单项第一,谢谢大家支持,真的谢谢谢谢。
郑圈:(掏出另一张纸条)作者说她也很感谢支持,心里有数了,番外以及接下来的故事中会从其他角度讲述一些圈大爷的故事,她是这样写的“我也很喜欢圈呢~番外计划里是有的,看时间安排吧,必须要赶快完结了。”
郑圈:(放下纸条)关于完结轮会有怎样的开展,我和均朔最后又会发生什么。
郑圈:哈哈我现在又不会告诉你。
郑圈:啊……这次小剧场没限时啊。那就提前祝均朔即将到来的生日快乐,也欢迎大家关注均朔的声2巡演杭州场,以及祝音乐剧《面试》演出成功,赶上期末小孩也挺惨的。
郑圈:今晚的“人生首席”棒不棒?
郑圈:人生首席之后呢,还会有和英席的直通春晚,以及其他的声2巡演场。
郑圈:所以……唉,均朔?……来来来均朔,这章是我的不限时小剧场,来一起。
郑圈:打个招呼?
均朔:啊?打什么招呼?
郑圈:我也不知道。
均朔:来在座的朋友们刷起来排面!
郑圈:要不然说那个?
均朔:说哪个?哦哦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均朔:真的说啊。
郑圈:不是吗?不是你教我的?剧情进展到这个时刻我感觉还挺合适的啊……
均朔: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
郑圈:奥利给!
(强行关机)
【梅溪湖/求生游戏AU】1023·副本二真人狼人杀(1)
群像悬疑推理单元文,云次方/1975主役
真人狼人杀。
感情线戏份少,tag有的就是有。
具体背景设定点合集看前文。
期间评论第一个猜到真相的姐妹接受你任何梗的点文(尽量详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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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二:谁在隐藏(狼人杀)①」
1)
梁朋杰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声,淹没一切的黑暗和寂静让他如坐针毡。这是一局狼人杀游戏,却能在任意一个轻描淡写的瞬间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并非现实生活里的面杀局有一位切实存在的法官引导环节和流程,他们这一桌人只能通过圆桌中央凭空出现的字样和相应的机械阅读得到指示。
现在已...
群像悬疑推理单元文,云次方/1975主役
真人狼人杀。
感情线戏份少,tag有的就是有。
具体背景设定点合集看前文。
期间评论第一个猜到真相的姐妹接受你任何梗的点文(尽量详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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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二:谁在隐藏(狼人杀)①」
1)
梁朋杰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声,淹没一切的黑暗和寂静让他如坐针毡。这是一局狼人杀游戏,却能在任意一个轻描淡写的瞬间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并非现实生活里的面杀局有一位切实存在的法官引导环节和流程,他们这一桌人只能通过圆桌中央凭空出现的字样和相应的机械阅读得到指示。
现在已经发完牌进入天黑,周遭没有一点声音,但梁朋杰能感觉到这个空间里,圆桌的四周,有一簇似有似无的,幽幽的视线注视着自己和其他参与玩家。他僵硬地绷直肩膀靠在冰凉的金属椅背上,在黑暗里紧闭着双眼,企图借此驱散愈来愈渗人的恐惧感。
倏地有一股微弱的气流从他身后掠过,近得快要和他的后颈交错,后背激出一道酥麻的冷意,顺着脊梁骨直蹿入脑髓,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可仍然一动也不敢动,只紧紧地攥住手中的牌,牌的正面写着村民,以及一小行黑体字。
梁朋杰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他一直知道在小队里自己是个拖后腿的,什么也不会胆子还小,之前好歹有兄弟帮衬,可这是狼人杀,12人各自为营的游戏,谁又能顾得上谁。
一滴汗从他的额角划下。
冷静,冷静……
他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洗脑。想一想线索,说不定就能找到办法存活,还能帮助兄弟们。
强迫自己回忆几分钟前发生的所有事——
就在刚刚,圆桌中央出现了详细的游戏规则:
【12人狼人杀丘比特盗贼局:
1)角色分布:
4神 – 预言家,女巫,猎人,守卫
4村民
4狼 – 3名普通狼人,一名狼王
特殊牌:丘比特,盗贼
2)角色技能:
预言家(每晚查验一名玩家好坏)
女巫(一瓶毒药一瓶解药,每晚只能用一瓶药,不能自救)
猎人(被票出或被狼刀可以开枪带走一名玩家,被毒不能开枪)
守卫(每晚守卫一名玩家不被狼刀,不可连续两晚守护同一人)
狼王(在白天随意阶段可自爆并开枪带走一名玩家)
丘比特(在第一次天黑环节选择两名玩家成为情侣,其中一人死亡另一人随之殉情。如若情侣阵营相同,丘比特自动加入,如果情侣分属狼人和好人,则连带丘比特3人成为第三阵营)
盗贼(开局拥有任意两张身份牌二选一,被选以外的另一张身份牌自动消失不存在于本局游戏,如两张牌中有狼则必选狼牌)
3)胜负规则:狼人杀掉全部村民或杀掉神/好人票出全部狼人/如有第三方,则第三方存活至最后一轮投票,即该阵营获得胜利,游戏结束。
获胜阵营会得到三个月内免于被迫进入副本的奖励,失败方无奖励。
与此同时,12名玩家内存在3名NPC,所属阵营不明,但狼人阵营内必定存在2名NPC。
如若直到游戏结束,在场玩家没有找到全部NPC,全员即刻被抹杀。
4)每位玩家的角色牌上写有一条关于破局的线索,可分享给其他玩家进行推理。】
梁朋杰刚刚读完规则,凭空出现的文字就消失了,他甚至来不及细想,整个空间就突然漆黑一片开始游戏环节。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拼命回想当时一桌人的情形,急迫之中却毫无头绪,只记起不认识的人里面,有几个人有过交头接耳和沟通,以及嘎子哥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自己的左耳垂。
他突然精神了,这是曾经在一个全程不能进行语言交流的副本里,他们五人慢慢练成一套无声的交流手势,右耳意为安全,左耳意为不安全。
嘎子哥想说不安全……?梁朋杰蹙眉。这次的副本从规则来看每个环节都非常危险,倒像是一句废话。
什么不安全?谁不安全?
难道他的意思是……
梁朋杰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
2)
黑暗褪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得梁朋杰睁不开眼。揉了揉眼睛逐渐适应光明,他才得以看清周遭的一切。
显然,除他之外,其他人显得悠然自若得多,各自稳坐。他有些心虚地扫视一圈,大家都在互相观察,视线凭空相撞,都讳莫如深。黄子紧蹙着眉,方书剑垂着眼睛,嘎子哥面无表情,张超正好和他对视上,坚定地抿着嘴,用眼神示意他安心。梁朋杰深吸一口气,微不可闻地冲他点了点头。
其他陌生玩家各有表情,更多的是戒备和猜疑。
忽然有一人开口——
“我是1号,应该是得先发言了,”不远处穿着蓝色短袖的男生出声道。他一身书卷气,像个不闻世事的学生,长相甚至显得乖巧憨厚,1号有些虚地笑了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我叫蔡程昱,刚被卷进游戏没多久,所以好多都一知半解,不过狼人杀还是懂的。我拿到的是村民牌,没什么用,但是牌上的线索还是有用的,建议大家每个人都分享一下。我这里写的是「一旦一方阵营失败,所有该阵营玩家立即死亡」。这大概意味着被狼人屠边的后果非常严重,我们可能得尽量减少游戏轮次,这样才能避免更多伤亡。我……我希望大家都能活着出去。”说罢,他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周围,好像不知道接着该干什么,只好笨拙地示意下一位继续。
梁朋杰清楚自己不具备从表情语言动作判断一个人是否在说谎的能力,只好拼命地观察每个人的神情,以期发言的时候能多说点给兄弟们思考的线索。
场上和1号认识的人似乎并不多,大多数冷漠地听完就转移视线,反而5号一直看着他,表情耐人寻味。
显然1号蔡程昱的示弱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一圈人都无动于衷,唯有坐在自己不远处的7号低着头勾着嘴角,好像在有意无意地嘲笑。虽然表情细微,却看得梁朋杰毛骨悚然,这就是上一个副本里的杰克海德,那副癫狂嗜杀的恐怖样子他还不能忘却。
2号是位戴眼镜身着白衬衣的小哥哥,身材瘦小纤弱,仿佛有些腼腆不安,他坐得过分笔挺,像是绷直的电线杆子:“我是2号代玮,村民牌,牌上说「其中一位NPC身着黑色」,”他一边叙说一边有些忌惮地用眼神扫向斜对面,一桌子男生穿黑色的不在少数,他自己旁边的3号周深,5号龚子棋,对面的7号郑云龙,8号阿云嘎,9号高杨,11号李向哲都穿了带有黑色的衣服。
这是第一条有具体指向的线索,话音一落,场上气氛瞬时绷紧。中弹的几位或突然僵住,或不屑一顾,或毫无反应,梁朋杰自然清楚张超和阿云嘎不会是NPC,恨不得把眼神当AK47使,洞穿剩下几位的表情,可愣是看不出什么。
代玮话很少,线索点到就不再多做解释。
他十分低调,若是在现实生活里很容易就被略过,可梁朋杰注意到嘎子哥总时不时扫他一眼。
3号周深是被线索黑衣扫射到的嫌疑人之一。他放松地向前倾,胳膊肘抵着桌子,双手撑着脸颊,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轻快:“我叫周深,已经被这个见鬼的辣鸡游戏系统荼毒了一年多了,”言罢耸肩,故作不在意地笑,“有点不算经验的经验可以分享。这游戏哪里都有谎话,但规则不会说谎,既然提到破局的线索就一定有用。我们姑且当前面两位弟弟都说的真话,那么蔡程昱那条线索其实不应该是缩减轮次,而是让我们尽量拖延。”
手肘撑累了,周深坐直起来:“如果一个阵营,不管是神,民,狼,还是第三阵营,只要失败就会整个阵营瞬间去世,那么几乎游戏就等于结束了,可短暂的时间内我们不一定能找齐NPC都是谁。不如大家打平衡流,不管好人投票还是狼刀人,都看着顺序一方出一个,这样保证几个阵营都在场,大家就算有人出局也不是真死的情况下,我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分析NPC有谁。至于怎么知道谁是好人谁是狼人,那就只能靠自觉了,毕竟如果是真实玩家,活着出去一定比赢得奖励更重要。我嘛,其实是个神,具体是哪个还是先不说咯。”
他这话弯弯绕绕的,梁朋杰费劲想了好一会才绕出来。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保持局面平衡就不会过早因为一个阵营失败而结束游戏面临伤亡。
他自己就是下一个,忙轻咳两声开口:“我是梁朋杰,4号,拿到了村民牌。我狼人杀玩得挺烂的,可能帮不到大家什么,只能讲讲没用的屁话。我是好人,不是NPC,在场还有我的队友,是……”就在他要把几个人点出来时,心头突然刺痛,梁朋杰忍不住捂住胸口趴倒在桌子上,“是……唔……”
名字就在嘴边,可一旦企图发声,心脏就像被捏在谁的手里一样痛苦,不一会就疼得无法忍受。
他的异样被所有人关注到,齐刷刷的视线聚在这里。可这是斗争隐于无声的修罗场,即使都在看一个人,互相之间的留意和探究也刀来箭往。
“我……”梁朋杰脱力地趴在圆桌上喘息,硬生生疼出一额头汗,“我是想说我的队友,但是系统大概不允许。那就算了吧……我的线索是……「所有NPC都由在此副本里失败的玩家担任」……意思就是,这局的NPC曾经也是……和我们一样的玩家……所以言行举止应该和常人无异……”
他勉强撑着自己坐直抬眼看在场的人,磕磕绊绊地说话。除了张超方书剑和黄子一脸担忧地看向自己,其他都被这条过于震撼的线索扰乱了心神,嘎子哥仍在警惕地观察着场上动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可梁朋杰知道他正在快速地滤清线索。
一直抱着大腿生存,能帮上一点点忙也好,不能一直是条咸鱼,他揉着心口挣扎着想。
5号龚子棋是个实打实的酷盖。方便运动的打扮和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无一不展示出这位是个武力值不低的硬汉。酷盖开口简单利落,直指目标:“蔡程昱,你还记得我吗?”他的视线和声音像剑一样指向蓝短袖少年,表情却没有波动。
1号蔡程昱顿了两秒,露出一个傻憨憨的笑容。发言阶段,其他人不能插话,梁朋杰曾经试验过,就算想开口也没有声音。
看来是认识,梁朋杰倚在扶手上暗自琢磨。
龚子棋颔首,也没有进一步和蔡程昱的交流,收回眼神继续道:“我是神,身份暂时不拍,前面说过话的人是好是坏不好判断,但4号梁朋杰这个反应不像表演,我尝试过说出队友名字,也感觉到不适。大多数被卷进副本的人都是组队的,系统不让我们点出队友或许是为了游戏公平,那么他应该并不是NPC,当然,如果NPC之间也算队友关系就当我没说。我得到的线索是「NPC没有个人的记忆」,和梁朋杰那个线索算是有联动,因此我更倾向于他是好人。在这跟我的队友对个话,爷说的真话,你最好也说真话,不然收拾你。”
他屌屌地放完狠话就收了声。
6号是方书剑,方方显然还处于紧张中,却表现得很镇定,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发言:“我是好人,民即民以上,身份最好还是不说了,3号周深那个打平衡的理论我觉得有道理,真人玩家确实需要打平衡来找NPC,但NPC一定想尽快结束游戏隐藏自己。可到我这里还没有人跳预言家,就说明7到12号一定身份都不简单,我贸然说身份恐怕会帮了不怀好意的人。我这里的线索是「NPC在游戏开始前并不知道同伴是谁’」。延伸的意思应该是,第一个天黑之前,NPC互相不知道,那么在那段时间内和队友有过交流的人应该可以初步排除。具体都有谁我也不点明了,你们都有自己的观察。我过了。”
梁朋杰心里给兄弟叫了声好,方方这个线索再次给出了范围。在他的记忆里,开场前5号酷盖确实好像和人有过沟通,但具体是谁他实在记不得。接着就是自己人,黄子那个话多闲不住的,恨不得和小队里每个人都接头。
至少可以判断那个龚子棋不是NPC,12减5再减1,剩下6个人中找3个NPC,这么一看还很有希望。
还没等他多想什么,一阵手指敲击平面的节奏猛地引过梁朋杰的注意力。
7号郑云龙一只手托腮一只手像弹钢琴一样在圆桌上跳动,微弓着腰,整个人懒洋洋的。
这是梁朋杰明确知道的NPC之一,虽然是保底答案,但随之而来的恐惧感并没有削弱半分。
这人的黑眼圈十分明显,突显得眼睛极大,但看起来又总有些疲态,并不像上一个副本杰克海德一样歇斯底里,如同蛰伏的野兽。如若不是曾经见过,梁朋杰甚至会猜测这人是系统的终极大BOSS。
垂着的眼皮抬起的一瞬间,一道寒光闪过,野兽苏醒了。
郑云龙舔了舔嘴唇,眼波流转间是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的权威感:“我是女巫,昨晚的死者是9号高杨,我没救,”说罢他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继续把全身的重力倚在桌椅之间。
被他点到的9号高杨浑然不动,只微微一笑。
这么冷静,倒是个狠角色,梁朋杰暗自想。
反倒是他,怎么看起来一下僵住了……梁朋杰忽地留意到一个人的动向,慢慢皱起眉头。
郑云龙像是围观人偶戏一样兴致勃勃,看看高杨,再看看场上其他人,又继续道:“顺便把12毒了。”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像一颗炽热的火星,彻底引爆了持续到如今勉强维持的平静,让场上小半数人都炸了。
阿云嘎凌厉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在他身上。
梁朋杰倏地坐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12号。不仅是他们小队焦急,甚至刚刚被点到没被救的9号高杨也好整以暇转头关注。
12号黄子弘凡垂着眼睛紧紧抿着嘴巴,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TBD.
————————————————
写狼人杀太容易爆字数_(:з)∠)_
这个副本恐怕要多分几章发,到结局章之前,第一个在评论里猜出三个NPC是谁的姐妹,我会私信你,你可以任意点梗,我会在一周之内写好👌🏻
从这一章应该看不出太多线索,大家可以评论猜一下已经出场的人物身份好坏
(tip:五人组不一定都是好身份)
【岩中心/元朔】谁搞大了我儿子的肚子 ?16(ABO世界观)
40
“爸,您能不能别拍了。”
董攀吸了口气,再一次瞥上了他正对着镜头咧嘴笑得不亦乐乎的爹,现在他正坐在餐桌一头,张英席和赵越坐在另一头,前者正对着镜头换花瓣纷飞的滤镜,后者正在看菜单。
董攀深吸一口气:越越爸,你也管管我席爸,从咱坐下他已经拍了十五分钟的网红小视频了。
赵越头都没抬:你席爸最近喜欢玩抖音,你让他玩呗。
董攀两手扶住脑袋:那你也让他不要拍完往朋友圈发啊,妖冶贵妃花瓣特效,这让朋友圈其他家长看见,我不要面子的啊。
董攀:一会儿虹旭过来不许再玩了啊。
赵越终...
40
“爸,您能不能别拍了。”
董攀吸了口气,再一次瞥上了他正对着镜头咧嘴笑得不亦乐乎的爹,现在他正坐在餐桌一头,张英席和赵越坐在另一头,前者正对着镜头换花瓣纷飞的滤镜,后者正在看菜单。
董攀深吸一口气:越越爸,你也管管我席爸,从咱坐下他已经拍了十五分钟的网红小视频了。
赵越头都没抬:你席爸最近喜欢玩抖音,你让他玩呗。
董攀两手扶住脑袋:那你也让他不要拍完往朋友圈发啊,妖冶贵妃花瓣特效,这让朋友圈其他家长看见,我不要面子的啊。
董攀:一会儿虹旭过来不许再玩了啊。
赵越终于从菜单上抬起了头,凑到旁边看了一眼张英席的手机:你席爸现在好歹也是粉丝有几千的人了,你让他玩会儿怎么了,再说旭旭还得过一会儿才来。
赵越拿出手机,给董攀看自己关注的界面,明晃晃的,董攀的英席爹已经有了两千出头的粉丝。
张英席把最近更新的女巫特效关上,把目光越过屏幕投向了剩下两人:你俩嘀嘀咕咕什么呢我可都听见了啊。你们年轻人这东西挺好玩的,我看还有什么化妆直播,聊天直播,吃播,还有什么二十五根绿舌头挑战啊,大胃王挑战啊,上次热门还推送了一个直播吃水席的。
张英席:很有意思嘛。
说着把手机屏幕转向了董攀,镜头里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双闪光大眼睛特效,接着那大眼睛狠狠翻了个白眼。
董攀:爸耶,您可少看点那样哗众取宠的极限吃播挑战吧。
张英席:你又这样先入为主了,人家也不一定是哗众取宠,水席那个是真的可乐啊。
赵越:你爸说的对,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不了解事情真相就往下论断。
董攀叹口气摊摊手做了个翻篇的动作:我都说了,不用吃饭,你说,虹旭一个人来,咱仨在旁边坐着,知道的以为我处对象,不知道的以为面试招聘呢。
董攀:我跟您俩说啊,你们可不准跟审人似的问东问西的,我都跟郭虹旭说好了,说我俩爸特别开明,把你俩夸了好一顿。
董攀:再说您俩挑这地方。
董攀扫了一眼周围还没到饭点尚且空旷的餐厅,叹了口气:为什么一定要到酒店来啊。
"这家有档次嘛。"张英席倒是憨憨一乐把手机放桌子上了,"咱市难得几个五星级餐厅之一。"
董攀缩缩脖子:所以我总觉得我就穿这么一身在这儿挺奇怪的,尤其还背了这么个双肩包。
赵越:那出门谁让你背它了?你现在就在这儿坐着装住酒店的下来午餐餐补吧,
董攀:你也没说要到这儿来吃饭啊,我还以为又去海底捞呢。
董攀:再说我之前那个挎包不是昨天在医院让刘大爷洒的绿茶溅脏了吗。
赵越:不准说你刘大爷啊,你刘大爷最近烦心着呢。
张英席:要说周奇这孩子,怎么一点不给你刘大爷省心。
张英席:对了,周奇长什么样啊,好看吗?
董攀:合着您跟着我刘大爷郑大爷搅和这么久还不知道这事件主人公长什么样啊。
赵越:你席爸又从来不去家长会,上哪儿知道你同学长啥样去,你刘大爷还在剧团的时候,抱的周奇才那么小一点呢。
赵越两只手比划完朝着张英席的方向转头:周奇我见过一两次,是个挺活泼可爱的小孩,说实话说他会随便把肚子搞大,我是不太信的。
赵越:你确定岩哥的诊疗单没看错。
张英席:这我也不太清楚。
赵越摸摸下巴嘟嘟嘴挑了挑眉,看向了董攀的方向,思索了好一阵。
"人家那个长相也不好说,你看咱攀攀,长得跟个煎饼似的从来不用担心意外怀孕的事儿。你说人家旭旭这么就看上你了呢。"
"爸——!说什么呢你——"
董攀砰一声站起来,放在膝盖上的背包一下子就弹飞了,正落在赵越脚旁边,赵越挥挥手让董攀坐下,随手把背包捞起来:人不大,脾气不小——这啥?
在赵越拉开的背包里,一块染着红色的白布料静静躺在里面,董攀凑过去,看着那血色的一大片印记,愣住了。
赵越右手把那块布拎了起来,一件带血的男士白衬衫皱皱巴巴展露在了三人面前。
"张叔叔,赵叔叔,不好意思久等了——"
一个温柔礼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赵越手一抖立刻把那件白衬衫往桌子下塞,嗵一声膝盖撞上了桌沿,一下子把脸憋得通红,旁边的张大爷连忙一把攥住赵越的手把那衬衫给从腿上划拉下去,对面的董攀伸出脚一脚踩住了那落在地面的衬衫给用鞋尖拉到了桌布盖着的桌子下面。
动作配合之快速默契简直让人咋舌。
郭虹旭走近自己男朋友一家三口所在的桌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三人低头无言苦大仇深的情景,董攀正坐着个椅子沿低头交握双手沉思装,而他的一对父亲一个表情扭曲脸颊通红,另一个攥着前者的手缩着脖子如临大敌头上都憋的直冒青筋。
本来笑得眼睛弯弯的小郭不再笑了,疑惑地在眼镜片下眨了眨眼。
"小……小郭啊,坐吧。"张英席抬头打招呼的同时在餐桌下紧紧按住赵越的右手,赵越扭过头用没被张英席攥着的左手狰狞地扶住了痛得龇牙咧嘴的下半张脸。
"董攀,你爸他——"
"他没事,你坐。"董攀连忙展开一个笑脸,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咧出个扭曲的嘴角弧度。
郭虹旭无意识地挠了挠脸颊,乖乖地坐到了董攀旁边。
地上还露出来的半截衬衫袖子,慢慢地缩回了桌布下面。
"赵叔叔,你真的没事吧?"
张英席:他只是想到高兴的事。
郭虹旭:什么高兴的事儿啊?
赵越:……见到你……
郭虹旭:赵叔叔你嗓子怎么哑了啊。
赵越:啊——咳,咳——没哑,没哑,旭旭咱们好不容易吃顿饭,这也好久没见了。
张英席:对啊对啊,你一上大学去了吧,我们也见不到你了。现在再见面就换身份了哈哈哈——哎呦——越越你——
赵越:旭旭你先点菜吧,你俩看这份,我和董攀看这份。
赵越把菜单递给郭虹旭紧接着用硕大的菜单从中间分隔开桌子只留自己和董攀在这边,挡住脸无声的张大嘴巴气愤做着口型:董p你怎么回事?这玩意哪儿来的?
董攀也无声地遮着嘴巴做口型:我哪儿知道啊???
郭虹旭:想想也很久没有见到张叔叔你——唉张叔叔你怎么冒汗了?这餐厅没开足空调吗?
"啊?没——没事——"
"郑迪你先等等!"
一声响亮的呼喊打断了张英席的话从大厅那头直冲而来,张英席一转头就看见郑棋元蹭地从桌子旁边跑了过去,口袋里手机随着一个挥手飞出来啪一声落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滑进了这四人桌的桌子下面,郑棋元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冲冲跌跌撞撞跑过餐厅一头扎出了开着的酒店侧门。
张英席:唉棋元——
郭虹旭:这位先生你手机掉了——
就在郑棋元跑出去的一瞬间,郭虹旭弯腰火速从桌子底下一把拽出了手机带出了那件沾血的白衬衫,年轻人大体扫一眼就匆匆捡起手机直接冲着郑棋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张英席:不是小郭你——
紧跟在后面是扶着腰一瘸一拐往郑棋元跑出去那门口跑的刘岩,一边跑一边挥手喊着你先等等从张英席旁边冲过,嗵一声,张英席回头一看赵越站了起来带翻了椅子,那可怜的木质椅重重落在地上,再回头看赵越已经跟着刘岩跑到了前面一把搀住了对方的胳膊——"岩哥你慢点你腰不好——旭旭你等等!——"也一并消失在了门外。
董攀站起身捡起那件皱皱巴巴沾满血和脚印的衬衫,看看门口又看看张英席又看看门口:哎呀,吃个饭怎么这么乱呢——越爸,等等我啊!
说着,那件衬衫被扔进了张英席怀里,董攀也跟着追了出去。
张英席:???
张英席: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张大爷目瞪口呆手里捧着件白衬衫,站起身看看地面上的椅子,又看看目光正在逐渐向这儿聚集的餐厅工作人员,一咬牙一跺脚,揣起自己的手机也往门口跑。
跑了两步拐回来,一并把桌子上剩下三个手机也揣进了董攀的双肩包里,背着转身就走。
等张英席到了酒店门口时,一个熟人的影子也看不见了,五个人连带着赵越开过来的那辆suv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英席捧着一件衬衫,深深扶住了额头。
转身的时候,张英席脚步停住了,因为他身后正站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男孩,看到他之后上下打量了一眼,表情骤然严肃起来,带着点敌意侧了半个身位,做出了个进攻的准备动作。
"唉,唉你不就是那个——"
张英席话还没说完对方一拳就挥了上来。
41
Q:如果遇到和爸爸的矛盾的话,会怎么解决呢?
董攀(22):谈话,其实我们家有个规矩,遇到事情一定要和彼此交流,可能一开始只有个小摩擦,小疑惑,如果你不去解开这个疙瘩,就会变成矛盾,进而变成隔阂,裂痕。我越爸虽然是个总耍小孩子脾气的人,但他在这点上特别有主见。用他的话说,不能把伤害留给最亲近的人。所以在这点上我很感谢他们两个,他们教会我要做一个懂得合理解决矛盾的人。
董攀(22):生活中矛盾和误解是很多的,对吧,有些时候明明是出于爱意,但也可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所以我们总该学会和亲近的人坦诚。这本身就是件很宝贵而温馨的事情了。
方晓东(20):矛盾,其实矛盾这个词儿感觉在我和他之间不算常见。我们很少能有会让彼此感到矛盾的事情,因为他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能够理解彼此,就很少产生矛盾。
周奇(20):……这还没完呢,我跟你说了这故事特别特别长……哈哈你那表情,听书一样,当天不是高潮,正在的高潮其实在第二天,我一大早起了床,翘了胡老师的课——啊,下一个问题又来了,我要不要先回答——
没事,你晚点再回答,我们工作人员和摄影师都想听你讲完这个故事,太精彩了。你和大西去了酒店,然后呢,你爸找到你们了吗?唉你那个郑叔怎么哪儿都能到啊,他不是不认识袁叔叔吗,他这么厉害呢?
周奇(20):我也后来才知道,你还记得我特别说过那班主任的班级体检信息表嘛——
"后面有一栏通讯地址,我就这样找到方晓东家的。"
趁着袁广泉拉开副驾车门弯腰进去的功夫,郑棋元小心低头向刘岩交代,"要不然我还赶不上救你的命了呢。"
刘岩也懒得再纠正郑棋元那欠儿了吧嗖的语气,自顾自嗯嗯了两句,现在他的脑子里,混成一团的只有刚才屏幕上自家儿子头像框后面蹦出来的几句话。
去酒店,给钱,这些太过刺眼的关键词在他眼皮上突突跳,无论怎么组合都不是个太过美好的故事。
郑棋元扶着他坐到了后座上,给他腰下塞了个靠背——
"晓东爸爸多担待啊,周奇他爸腰最近扭了,不太好,就受累你坐我的副驾驶了。"
郑棋元拉上车门一手抓过安全带,扣上的瞬间抬头冲袁广泉笑笑,"你说我岩哥也真是的,一个月前才刚看完腰,医生都让他要注意了,这又给扭了。"
袁广泉还是浅浅笑着:周奇爸爸工作辛苦,更应该注意身体才好。
郑棋元:是啊,我也劝他要注意身体。我们都得注意身体,开车玩手机不好——
郑棋元本来去拉手刹的手一把握住了旁边袁广泉准备放进口袋的手腕,阻止了他触碰自己的手机,冲他乖巧地眨眨一双桃花眼:当然坐副驾最好也不要玩,要不然我看到了分心怎么办,回头再给把车开沟里去了,对吧。
郑棋元: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嘛。
袁广泉再一次不动声色把自己的手腕从郑棋元手里抽了出来:那就听郑先生的好了。
车平稳地行驶在去往酒店的路上,ELEC酒店作为z市几个高级酒店之一,除了拥有整整20层的楼层,一层还有难得的一座五星级中餐厅,算是服务和设施都很周到的地方。
刘岩疲惫地靠在后座,觉得一阵阵的失落。
他在一步步接近真相了,然后呢?
推开门会看到什么呢,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但刘岩还总抱着一丝虚幻的希望不愿意去相信。
在他眼中的周奇太小了,小的像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他捧在心尖上的这个小孩喜欢毛茸茸的大型玩偶,喜欢吃色彩鲜艳的甜点,喜欢玩,喜欢唱歌,喜欢打篮球,喜欢耍个帅,因为精力旺盛还学过跆拳道,喜欢笑,喜欢撒娇,有时候惹祸,有时候自己把自己逗乐笑得前仰后合。
他喜欢拥抱人的时候就把自己全涌进别人怀里,把整个人能给的喜欢都一点不剩地给出来,抱住人就不想撒手。
他这样的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就随便染上了不该他这个岁数染上的情欲与谎言的色彩呢。
倒是郑棋元开口先打破了沉默:晓东爸爸很年轻啊,不像有方晓东这么大岁数孩子的样子。
袁广泉:晓东是我的养子。
郑棋元:巧了这不是吗,周奇爸爸也是后爸。
郑棋元:单亲后爸家庭总会有点问题。
郑棋元:不知道晓东爸爸是怎么领养的晓东呢?
袁广泉淡淡吐了口气“他父母去世了。”便不再说话。
“可以详细问问晓东父母怎么去世的吗?”
“郑棋元!”
刘岩打断了郑棋元接着盘问下去的话,他现在脑门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的,心里打着鼓,几乎在郑棋元问出问题的同时车里骤然升腾起了一股敌意的玫瑰花香,原本温柔的香气猛然浓郁起来,夹杂着风雪的凌冽气息,一瞬间刘岩似乎看到了莫斯科城外无边无际的平原与大雪。
omega信息素气息本是温柔而缱绻的,刘岩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明明是柔和的花朵香气却让人有危险感的信息素味道。
下一秒,葡萄酒香挡开了那些风雪,包裹住了刘岩的身体,在冰原上出现了一座小木屋,刘岩走了进去,壁炉烧的正旺,旁边的圆桌上放着一瓶陈年葡萄酒,单是味道就让人觉得身体暖了起来。
“请你不要这样。”
袁广泉的话听不出什么语气,玫瑰花的信息素缓慢消失了。郑棋元也就闭了嘴,只是保留信息素护住了自己和刘岩。
一路无言,等车停到酒店外停车位时,已经过了十点,郑棋元和袁广泉同时下了车,前者紧跟着扶着出车门的刘岩站定。
ELEC酒店装潢整洁规格,米色外墙在阳光下显得一尘不染,但此刻在刘岩眼中,那扇旋转门,成了张血盆大口,等着把他和他的平静生活都嚼碎吞吃下肚,他沉默地被郑棋元扶着走进大厅上了电梯,很快鲜红的数字就变成了19。
1998房间在深处,拐了好几个弯那扇白色紧闭的房门才出现在通道的尽头,刘岩紧紧盯着那扇门,感觉它似乎在无限地向后拉伸。
真相,就在他不过十米开外的地方。
但刘岩只有转身落荒而逃的冲动。
郑棋元放开了他,三个人都走到了房门前,刘岩本想伸手,郑棋元却抓住了他的手腕,抬头皱着眉担忧地对他摇了摇头。
“让晓东爸爸开门吧。”
郑棋元一个侧身就把刘岩挡在了身后不让他再具有直视房门的视线,然后吸口气说出了他惯常嘴欠会有的带点下流意味的假设,只是这次刘岩不想敲他,也没什么反应了,他只是平静而失落地站着,像一个等待侩子手落下刀刃的囚犯。
“起码嘱咐你儿子拔出来,让周奇穿好衣服。”
——————
老鱼:这次小剧场笔者亲自来吧。
老鱼:毕竟进展到这一步,哪个当事人都不可能被我揪出来拍小剧场了哈哈。
老鱼:其实我想等所有都写完再放出来的。
老鱼:但我已经在担心我的功力托不住这个结尾了。
老鱼:努力吧,不过如果做不好,我也躺平认嘲了。
老鱼:虽然到了双休,但还有点本子和稿子要写。也是挺忙的。
老鱼:写到这里了,笔者作为狗到过活的岩爸和大可(以及乱七八糟声2其他人淦我怎么声2追的这么zqsg)的人,还是要说,他们两个真人真的超超超超超级可爱。岩哥人很温柔,而蹦蹦跳跳各种小动作歪来歪去还到处挥手的大可真的是太活泼可爱了,我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谁家丢的小糖豆。当然他要不开口那个老大爷语气说话就更好了。
老鱼:所以说同人文只是同人,请大家继续支持他们,只要是我写过的人,就都是我喜欢的人,所以谢谢你们也喜欢我喜欢的人,放心吧以后笔者再也不会出现在文章前后小剧场里了(比心,比心,比心心)
老鱼:当然喜欢他们的是我,搞他们混邪的也是我,我支持他们真人的事业和我在同人领域搞他们的混邪有什么矛盾(撕裂发言
老鱼:我不是每次搞完混邪都打开微博对着他们头像嗑三个响头道歉了吗???(别信
【岩中心/元朔】谁搞大了我儿子的肚子 ?15(ABO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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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没关系,您坐这儿就好。
不,没,他们还没来,但是咱们先开始吧。
袁广泉(28):不好意思,飞机晚点了,耽误你们了。
没关系,有人还没到呢。那我们就先开始,等他们到了再开他们房间的机器吧。
3,2,1——
Q:您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赵越(34):我叫赵越,越来越好的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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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没关系,您坐这儿就好。
不,没,他们还没来,但是咱们先开始吧。
袁广泉(28):不好意思,飞机晚点了,耽误你们了。
没关系,有人还没到呢。那我们就先开始,等他们到了再开他们房间的机器吧。
3,2,1——
Q:您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赵越(34):我叫赵越,越来越好的越,当然油刊靠蜜天使越,巨星越,宇宙无敌巨星越。
张英席(40):张英席,弓长张。
袁广泉(28):袁广泉。
你们的第二性别呢?
赵越(34):我和英席哥都是alpha。
袁广泉(28):omega。
Q:如果以10为满分的话,您们给自己这个父亲打多少分,又给您们的孩子打多少分呢?
赵越(34):董p啊,三分吧,我自己九分。把十分给英席哥。
张英席(40):别别别,别那么说董攀。八分吧,攀攀各方面都是个善良努力的好孩子,他还小,所以给他留一些进步空间。我自己打个六分,刚刚及格,毕竟第一次做爸爸,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的。至于越越嘛。
张英席(40):9.9分吧。……你问为什么不是十分啊,哪有百分之百的事儿呢,9.9就是无尽接近满分了,所以就是满分。……因为越越确实在管教孩子上花的精力更多,像我吧,长期出差不在家,攀攀基本都是越越在照顾,现在攀攀长成个这么优秀的孩子,总体来说越越的功劳占了大多数。
您两位老师不要这么客气,话怎么说,军功章有您一半,也有您爱人一半嘛。
袁广泉(28):我自己的话,应该会给自己打个7.5分,至于晓东,其实我不太好给出个结论。……8分吧。
Q:那您和孩子这些年的相处中,有什么难题吗?
张英席(40):难题倒说不上,董攀是个很独立也很有自己看法的男孩,他挺稳重的,而且我们也常告诉他作为一个alpha就是要做一个负责,有担当的人。他可能挺有,那怎么说,偶像包袱的,但他很棒,很能干,也很聪明。如果说真有什么难题的话,越越这些年一直很担心他的身体,小时候那两年把越越吓坏了,所以我们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孩子的身体。只要董攀一直健康成长,我们对他就没有别的要求了。
赵越(34):是这样子,唯一我们不会在董攀面前聊的话题就是这个,虽然我们会跟他聊他对自己原生家庭的看法,交流这种问题,但还是会尽量避免回忆那段对他对我们都不算好过的医院生活。
赵越(34):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了,要拥抱未来,对吧。
袁广泉(28):难题。难题的话如果说起来还挺多的。我们是单亲家庭,而且我是他的后爸,这点你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双亲都过世了,而我做他爸爸的时候还太年轻,不懂不会的地方太多了。
介意聊聊晓东吗?我们同事说他好像是个故事很多的男孩。
袁广泉(28):晓东,只能说他比同龄人经历更丰富……也更残酷一些。他只是性格内敛沉默,可能对着你们说话很慢。当然可能我说话也不快。在他小时候我们在俄罗斯,他可能对于故乡的归属感也一直比较混乱和缺失。但我们没什么大问题,晓东是个好孩子。
介意展开讲讲你们在俄罗斯的故事吗?
袁广泉(28):只是他的生父生母在俄罗斯长期居住做生意,他就从很小在那儿。而在他母亲去世很久之后,我……认识了他的生父,成为了再组家庭,你们也知道他生父后来去世了,那我就成为了他的法定监护人。
袁广泉(28):不,我不介意聊这些,这不是什么不可以说的事情,只是可能有些家庭比较不幸而晓东和我都恰巧属于这样的原生家庭。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Q:你们的孩子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们印象深刻的事情吗?感动的或者担忧的都可以。
张英席(40):感动的,其实挺多的,越越你能不能想起来有没有比较有意思可以讲的?
赵越(34):作文大赛那次吧。
张英席(40):对,作文大赛那次。那次还真的,挺让我们俩感动的,你还为那事儿晚上自己在卧室哭了是吧……那作文现在我们俩还留着呢,但也没告诉攀攀,毕竟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
张英席(40):初一的时候董攀学校举行作文大赛,题目是我的父亲,他得了个二等奖,我们挺高兴的,但他很气愤,然后还找老师和大赛组委会什么的,当时我挺生气的,因为我觉得他是从小学得第一得习惯了,他不会合理接受生活的挫折和失败,我认为,人是应该懂得欣赏别人的成功的,你得了第二应该去找自己的不足,而不是去嫉妒眼红第一,认为他不够好。为此我批评了他一顿。
张英席(40):批评过他之后我也生气,董攀也生气,不说话,我们俩就冷战,最后还是越越出来,吃饭的时候把我们俩叫到一张桌子上,说,出了问题,你觉得你委屈,他觉得你该道歉,可能只是因为误会,而这种误会不应该成为咱这个家里的一根刺。
张英席(40):然后越越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董攀,说,咱们好好,心平气和地谈谈。
赵越(34):我当时那么做了?
张英席(40):对,你当时说的可好了,虽然我记不太清了,但我记得你说完之后我就觉得,你说的对。我爱攀攀,我们都爱攀攀,我相信攀攀也爱我们,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彼此诉说和解的呢?
结果是什么呢?
张英席(40):唉,结果是因为组委会有个评委给他点评,打了低分。给的理由是我的父亲这个主题你不应该写两个父亲。攀攀跟他解释他确实有两个父亲,都是alpha,我们都是他的父亲,他应该写出来他的两个父亲,他的家庭。
赵越(34):然后评委问他,你的两个父亲都是alpha?那你是怎么来的呢。攀攀跟他稍微解释了一下。你也知道像我和英席哥这种情况在现在……还是有很多人不太赞同不太满意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不太客气的话了,但毕竟我们是alpha,而且已经这个岁数了,自然知道不应该放到心里去,也知道该怎么调整心态。但因为这个问题让评委扣了攀攀的题材分,评委认为他的那篇文章是非主流价值观的,所以他最后没有得一等奖。
张英席(40):他很气愤。但不是因为他没有得第一,而是因为我们两个被别人污蔑嘲笑了,那些人否认了他的两个父亲作为父亲这个身份的优秀,只是因为他的家庭结构,"非主流价值观"。
张英席(40):我一直都没见过董攀像那天那样委屈气愤地哭成那个样子,我说了他是个有点偶像包袱的人,我想着孩子是受了委屈了,那时候他才多大啊,不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嘛。那天我们聊到很晚,我一把抱住他俩,跟董攀说,谢谢你,我们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但我们有这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以后你可能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让人类社会消除偏见是很难的,但我们可以通过与亲近之人的爱来冲淡这种偏见带来的痛苦。
赵越(34):那篇文章写的很好,真的很好。那好像是我们第一次看到攀攀那么坦诚地说爸爸我爱你们,在文章最后。
张英席(40):我们也很爱他。
您们知道我们这采访董攀是有可能看到的吗?
赵越(34):是这样的吗?那董p,你听好了,虽然我们夸你了,但是你今晚回家,盘子还是要洗地还是要拖的,逃不掉的!
袁广泉(28):感动的事情有很多,但有些内容可能我不太方便详细展开说出来。——讲讲有一次担忧的吧,我因为和晓东年龄相差不大,所以彼此之间留给对方的隐私空间很多,通常有些事情我们是不会彼此过问的,我觉得我也没有能够对他指手画脚的权利。我一直觉得晓东虽然想法比较内化,但他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不会干出太过分的事儿,这点我一直相信他。
袁广泉(28):但是他高中的时候,认识了个比他岁数小点的男孩,那个时候他俩常在一起做作业,我又有时候会长时间不在家。我那个时候认为晓东和他之间是没什么问题的,直到高三下有一天上午,晓东很早就出门,我就在家工作,那男孩的养父敲开我家的门,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沉严肃,对我说——
"我想跟你谈谈方晓东和我儿子的事情。"
刘岩看到了门后袁广泉那张仍旧温温柔柔笑着的脸,但现在他无暇和对方客套,袁广泉之于他现在的身份只是方晓东的监护人。他昨晚平静而沉默了很久,他给他的儿子做饭,看他回房间写作业,写完作业窝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他甚至已经提不起兴趣去看周奇聊天界面的对象是谁了,郑棋元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只接起来了最后一个。
他的儿子今天早早起了床,买了早餐,刘岩并没有睡,所以他听到了周奇起床的声音,以及那些把碗筷放上桌子的小心翼翼的碰撞声,他儿子敲他的门,等他打开门笑着歪歪脑袋,指指厨房里的餐桌。
"爸,吃早饭吧。"
周奇还是那样笑着,笑得那双圆眼睛闪光,他甚至反常地伸出手揽住刘岩的背轻轻拍了拍给了他个早安拥抱,刘岩沉默地被那两只胳膊环绕着,男孩把下巴枕在他的肩窝里,好一会儿没有撒手。
刘岩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推离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儿子空落落的双手停在了空中。
这个稳重温柔,如同座沉默的大山的男人,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用那双常湿润的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个承载了他全部爱意的男孩,近乎是强忍痛苦地淡淡吐出来一句。
"周奇,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事情?"
男孩愣了一下,低下了头,随后又扬起脸,露出那种灿烂的微笑。
"没有,爸你放心。"
"你知道我会永远保护你。"
男孩咬紧下唇随后夸张地挥挥手,转身向着厨房走去了,"喂,爸,你干嘛呢,大早上地说这种话。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还不快吃饭,我这爬起来买的,刚出炉的油条,你看还热着呢……"
他的儿子只是喋喋不休地说着,因为一直在说几乎没有动过盘子里一筷子的早餐,刘岩沉默地坐在桌子的那一头,也没有拿筷子,只是看着他。
在这个早晨,这对父子有着这样扭曲而恐怖的裂痕。
这道裂痕慢慢积累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中,直到今天,化为了一道不可忽视的实体。
"你干什么去?"
"爸,您忘了,我今儿不是要去胡老师那儿上课嘛,等我晚上回来哈。"
刘岩坐在沙发上,看着周奇朝他挥挥手出了门,秒针一下下跳动着,在这个沉默而冰冷的空间里成了唯一的声响。
"喂,胡老师,我是周奇的父亲,我想问一下周奇今天去上课了吗?"
"还是没有是吗?"
"不,没什么事情了,谢谢胡老师。"
"郑棋元,我要去找袁广泉了,如果你愿意来就过来。"
现在,刘岩一个人站在袁广泉的家门口,他说不清自己是平静还是失望,或者只是感觉有点悲哀,这种悲哀或许不是因为周奇那张诊疗单,而是来自于很多,甚至也不是这几天的事情,而是早就隐隐地作为他们生活之间的轻声背景音了,如果不去刻意倾听,他是不会注意到这样蓝色的悲伤音乐的。
作为一个父亲,他注视着另一个父亲的眼睛。
"我儿子怀孕了,我认为你儿子是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39
"你怎么又来了啊。"郑棋元抱着机车头盔从演职员通道走进晚风时,只看到了一个捧花的男人。"我说了,谢谢你,你不用每场都给我送花的,很感谢你的喜欢,你还是个学生吧,花也不少花钱,不用送了。"
男学生努力摇摇头,把玫瑰塞在他手里,热烈的眼睛里都是欣喜和笑意:"我打了一份工,这是我用工资买的。"
"你是粉丝吗?我不觉得我这种人也会有粉——"
"我是你的追求者!"
"追求者?"郑棋元好笑地摸了摸下巴,把头盔换个手抱好,"哪种追求者?"
"就是和爱情有关的那种追求者。郑迪,我爱你,请给我个机会追求你!"
那男孩在晚风里看上去太单薄了,眼睛倒是睁得很大,大大咧咧地笑着,看上去是那么年轻漂亮,如果是很多年前的自己,郑棋元确信这时候他就已经暧昧地揽着对方的腰,然后相当恶趣味地在对方耳朵旁边吹口气,说对不起,我不爱你,也不爱任何人,所以小家伙,收起你碎掉的心走吧。
但现在的他倒只是闻了闻怀里抱的玫瑰花,歪着头勾着笑容:小孩,你懂什么叫爱吗?
"我懂,我对你的感情,就叫爱。"
郑棋元把那束玫瑰最中间的一朵折下来别在自己胸前的口袋上,把剩下的扔回对方怀里:"我这些年都没懂什么叫爱,你个小孩懂了啊。"
"我活到现在,都没被什么人爱过。我觉得你感觉错了,小孩。"
郑棋元带上头盔跨上机车,男学生跟着跑了他旁边,郑棋元伸出手随便揉了揉男孩的头发。
"你呀,这叫悸动,叫冲动,不叫爱。"
"那我来爱你啊。"
"你说什么?"
"你说你到现在都没被人爱过,那以后我来爱你啊。"
郑棋元自嘲地笑了笑,放下面罩,发动了机车,车尾灯在寒夜里闪着令人心动的红光——
"喂,那你只送玫瑰可不够追我。"
"那我怎么做你才能答应啊!"
"等你把星星摘下来,再来说爱我吧——"
郑棋元坐在床边,他的小孩正静静地窝在被子里安静地睡着,清晨的光淡淡地透过纷飞的灰色窗帘从落地窗里射进来,阳台外栏台上放着个烟灰缸,满满一盒烟蒂最上面一支还燃着橘色的火光。郑棋元摆弄着手里那一沓相片,照片乍看是全黑的,但仔细去看,每一张上面都有着不同的星星,有的只有一两颗,有些则是满满一张都是璀璨的星河。
旁边的蓝色礼盒上,还留着张便签条,上面留着用记号笔写的话——
"郑迪,我都快冻死了,不过我把从z市所能看到的每一颗星星都拍下来了,我爬了山,保证一颗都不少,你收到了吗,收到了那我可以追你了嘛,真是太冷了,溜了溜了。"
郑棋元叹口气,一张一张细心收好那些照片,把礼盒锁进卧室的柜子底层,回到床上俯下身抱紧了床上的人,把脑袋埋进了对方的颈窝里,冰凉的触感让被子里的人无意识地打了个颤,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我爱你,真的爱你。只是你问我的问题,我不敢给出答案。"
"我不敢给你一个家,我从家庭这个词语里,从来没有收获过爱。"
"我怕当我们拥有一个家,这个词语,会毁灭消耗掉你的爱。"
"而它,是我绝不能失去的东西。"
郑棋元小心地把自己埋在身下的人怀里,艰难地抽了抽鼻子,眼睛湿润了,他本就是个在无人地方容易感性的人,只是难于向人表达,他恐惧表达珍惜,因为表达的太过真情,难免会被人嘲笑,而等曲终人散,反而显得自己可悲。最近徐均朔一直嗜睡,这也给了他个大胆在这儿抱着对方红眼圈的机会。
他直起身,隔着一段距离安静地看着徐均朔满头乱毛的睡颜,倒也红着眼圈笑了一下,伸出手给他捋捋头发,俯下身子打算亲亲小孩的额头——
"清晨起床!拥抱太阳!每天充满!灿烂的阳光!"
高分贝响亮的闹钟铃声骤然响起,郑棋元一声卧槽手一滑咣一声撞上了徐均朔的脑门,吓得床上的人哎呦一声蹭就弹了起来。
"郑迪你搞我!"
"你才搞我呢!"
郑棋元坐在床边的地上,一手捂着脑门一手扒着床,撞得眼冒金星摔得屁股生疼,本来就含在眼睛里的泪水随着鼻子一酸啪嗒啪嗒掉下来两滴。
"啊,棋元哥,快起来快起来。郑迪不哭啊,来抱抱,哥别哭了。"
郑棋元被徐均朔扯着胳膊重新坐回了床上,徐均朔伸手给他看看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哥你大早晨的干什么呢?"
"你怎么定了个这个点的闹钟,平常不没有这个点的吗?"
"哦"徐均朔心虚地躲闪眼睛搅搅手指,"这不是今天学校有事,我得早起出去嘛。你还没回答我你在干嘛呢。"
"偷亲你。"郑棋元倒是一点不含糊说得理直气壮,上手掐了掐对方人的脸,看着小孩腾一下耳朵就红了。
"那……那,你偷亲我也……提前……"
"现在偷亲不了了,光明正大地亲吧。"
郑棋元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把人抱着揪过来,对着嘴唇就啃了上去。
"郑迪你怎么又抽烟了。"
郑棋元放开对方之后看着徐均朔骤然皱起来的眉头,心下暗叫了一声不好。
"郑迪,你最近为什么总是凌晨出去抽烟。我跟你说了,戒掉,必须戒掉。要不然以后你不要上床睡了。"
郑棋元张口结舌,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这时,一阵手机震动拯救了郑棋元,郑大爷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看见来自刘岩的消息端端正正在桌面上弹了出来。
"郑棋元,我要去找袁广泉了,如果你愿意来就过来。"
"我得走了,岩哥的消息。"
"你最近总和岩哥神神秘秘的出去在干嘛啊?"
"等事儿处理好了再跟你说吧,我这要不去就可能搞出人命了——"
"我和晓东平时可能没有那么多的关注彼此的一些生活,虽然他——是个相对早熟一些的孩子,但我还是不认为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刘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被重新压平整折起来的纸,摊开放在袁广泉面前。
"这是周奇的孕诊单。医生说陪他去的是个十八九的年轻男孩。"
袁广泉拿起单子仔细看了看,又推回去放在了刘岩面前,礼貌地笑了。
"我儿子只是跟你儿子关系好,这不是你做出这样判断的原因。刘爸爸,我觉得你有点被气昏头了。"
"昨天你儿子去了哪儿。"
"图书馆。他喜欢看书。"
"我儿子的信息素是橙子味的。"
袁广泉倒茶的动作停了一下。
刘岩攥紧了拳头,放在了膝盖上:"刚才我路过你家的衣架,那是方晓东昨天穿过的衣服是吗?"
"虽然很淡,我能闻出来自家儿子的信息素味道。"
袁广泉继续倒茶,在距离杯口一厘米的地方稳稳停了下来,接着伸手把茶杯放到刘岩面前。
"那也可能只是晓东遇见了你儿子,但他觉得遇见同学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说出来。"
刘岩拿出手机,把相册打开递给袁广泉:"这是我家那栋楼门口,这是你儿子。晓东爸爸,只是碰见是不会在衣服上也能染上这么浓烈的信息素的,除非这个人正处在一种激烈的情绪状态下。"
袁广泉把手机递回到刘岩手里:"但以上这些只能证明他俩瞒着你我见面,并不能证明我儿子和你儿子发生过关系,还让他怀了孕。"
袁广泉:当然我不是推卸责任,如果是晓东做的,我会让他好好处理负责的,但如果不是,刘爸爸你也不能这样诋毁我的儿子。现在一切都是你的猜测,是没有证据的。
袁广泉:我会跟晓东今晚好好聊聊的。
敲门声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袁广泉颔首说了声抱歉到了门前,看了看猫眼,疑惑地皱了皱眉,按下了通话键。
"请问你是哪位?"
"他大爷!你要冷静啊!千万不能动手啊!人家是omega你不能欺负人家啊!"
刘岩嘴角抽动了一下,艰难开了口:这是我一个——朋友,麻烦袁先生你开门把他放进来吧。
果不其然,一开门郑棋元就直接跟条鱼似的钻了进来,然后停在屋当中眨眨眼打量了打量刘岩,又打量了打量袁广泉。
"哎呀,你就是晓东爸爸吧,久仰久仰,这亲家啊哈哈哈哈。"郑棋元跨出一步一把攥住了袁广泉的手,笑得咧出了一口牙齿,袁广泉皱了皱眉,等他要晃动自己胳膊时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一挡,进而把自己的手解放了出来。
"你是?"
"郑棋元,周奇的干叔叔,岩哥就跟我亲哥一样,我们关系可好了,哎呀您家这装潢挺漂亮啊,这花瓶是来自德国的?"
袁广泉:不,是俄罗斯产的。
郑棋元:那这沙发毯肯定是捷克的。
袁广泉:不,这也是俄国沙皇时期的花纹。
郑棋元:唉,我这见识可太短浅了,这屋里就是方晓东的房间吧。
郑棋元说着就要向客厅另一侧的小房间走去,袁广泉皱着眉紧跟在他身后,不快地说了句:我正要请周奇爸爸离开——
郑棋元转身眯着眼睛毫不避让直视袁广泉的眼睛,一股葡萄酒味的信息素警告性地喷了出来,又极具控制力地稳稳停在了距离对方眉心一厘米的地方,纹丝不动。
郑棋元:晓东爸爸,既然你可能是我侄子要喊的另一个爸了,我们确定确定也好不是吗。
站在门口的人没有像一般的Omega般在alpha的信息素威胁下服软,只是升起了股温柔的玫瑰香气,四两拨千斤把郑棋元那直直抵在他脸前面的信息素给弹开了,郑棋元咬了一下后槽牙,咧嘴又笑了起来。
袁广泉:既然郑先生想看,就看吧。
两人一先一后走进方晓东房间后,刘岩才跟了进来,方晓东的房间整体来说干净整洁,有一些习题集,还有些漫画书。桌面上直直站着个拼好的高达模型,旁边是笔筒和地球仪,还有个立着的黑屏幕平板。
郑棋元靠到书桌前,袁广泉也就跟了过来,止住了郑棋元点上桌面上那本摊着的习题集的手:我儿子的作业,就不用看了吧。
站在他们身后的刘岩有些尴尬地攥了攥手指,终于张了口:郑迪,你干什么呢,别随便翻别人家的东——
话还没说完,站在书桌前的三个人都愣住了,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桌子上立着的那个平板,它亮了起来,连着弹出了几条微信消息。
大可:把酒店房间号发给我。
大可:我说了不能让我爸知道。
大可:就这最后一次了。
大可:你把之前的钱也一并结算给我吧。
郑棋元先动作了起来,手指点上了那条微信通知,进入了软件的界面,他旁边的袁广泉没有拦他。
白底的聊天界面上很快弹出了条绿底黑字的消息。
“ELEC酒店 1998”
接着,又紧跟着跳出来了个位置。
三个男人站在桌子前看着最后周奇的头像弹出来个好的回复,都陷入了沉默,就在袁广泉从裤子口袋把手机掏出来时,旁边的郑棋元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晓东爸爸,别给你的儿子发消息了吧。”
在场唯一的alpha放出一阵压迫性的威胁信息素,直直充满了方晓东狭小的房间。
“看晓东爸爸你今天也不上班,不如和我们一起去这酒店看看?”
袁广泉的目光平静而坚定地看着郑棋元,放出一股玫瑰香气包裹住了自己,游刃有余地平稳站在这个被alpha的信息素控制着的房间里,礼貌地笑着。
“嗯嗯,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袁广泉在门关的地方穿鞋子,刘岩深深皱着眉,等了一会儿突然轻轻地拉住了郑棋元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晓东爸爸。”
郑棋元侧过身背对着袁广泉向刘岩耳语。
“相信我,我毕竟也有点混过的经历,他不是一般的Omega,他的手握过枪。”
“好了吗,周奇爸爸和周奇叔叔。”袁广泉摊开手温柔地对他俩笑了笑,“我们可以走了。”
郑棋元把刘岩半护在自己身后。
“好啊,走吧,我开车了。”
“是你叫的车啊,小伙子。”车窗摇下来,司机师傅热情地招呼着站在路边候车区的年轻人,而年轻人看到车来了之后快速扬起了个大笑脸。
“讲道理司机师傅,我还以为肯定约不到车了,这要是打不到我就真出大问题。”
“行了,快上来吧。嚯你这怎么还背着个大包。”
“哎呀师傅快走吧。”
“好嘞,目的地ELEC酒店,请系好安全带注意自己的贵重物品。走了。”
【弘杨】小念想
本地高中生阿黄x华侨留学生小羊
#
黄子弘凡的初恋,是在他十五周岁那一年的夏天悄然降临的。
很朦胧,很短暂,并且突如其来。
当时他刚刚从全市最好的高等中学拿到录取信,并且严格按照通知书上的登校日期来到学校。
G大附中管得严,从校门前隔一条马路的距离就安排了好几个督导老师,指挥新生如何在上学时按照学校规定进入校门。自大门处,学生分为两列纵队。经由教学楼左侧楼梯前往教室的,进校门过马路,贴着左侧的灌木花坛排队前行;反之,去教室需要走教学楼右侧楼梯的,进校门不过马路直接原地右转,靠着右侧小树林排队上楼。
期间不允许说话、停留、四处张望,或与相识的同学发生问候及...
本地高中生阿黄x华侨留学生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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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的初恋,是在他十五周岁那一年的夏天悄然降临的。
很朦胧,很短暂,并且突如其来。
当时他刚刚从全市最好的高等中学拿到录取信,并且严格按照通知书上的登校日期来到学校。
G大附中管得严,从校门前隔一条马路的距离就安排了好几个督导老师,指挥新生如何在上学时按照学校规定进入校门。自大门处,学生分为两列纵队。经由教学楼左侧楼梯前往教室的,进校门过马路,贴着左侧的灌木花坛排队前行;反之,去教室需要走教学楼右侧楼梯的,进校门不过马路直接原地右转,靠着右侧小树林排队上楼。
期间不允许说话、停留、四处张望,或与相识的同学发生问候及肢体接触。
全年级两千一百多名学生自这一刻起,往后每天早上六点钟就要排着静默整齐的队伍,像一排工蚁那样快速走进鹅黄色小楼。他们行色匆匆地走入属于自己的教室,找到被自己写了名的练习册堆满的那处桌椅,再将自己的现在,连同未来八小时,一并牢牢钉在这左右大不过一点五平米的地方。
上课期间学生不被允许相互交流、喝水,或是去洗手间,下课时在教学楼内需保持绝对的平和安静,学生们需以班级为单位保持独立,不允许和外班同学相互走动。
去你妈的。黄子弘凡在登校日来到学校,看完学生守则,亲身体验了这所学校的整体氛围之后,心里只剩下这四个字。
活脱脱一个人肉罐头工厂。
青葱蓬勃、活力旺盛的少年肉体和着满世界喷发的荷尔蒙一起被挤压成碎片。血肉混着阿尼玛卿山的雪、殷商时期的铜,以及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伦敦大雾一起,被塞进水浆银瓶,sin曲线接着扎紧捆牢,再贴个外标签上书一句话:can you can a can as a canner can a can?
黄子弘凡趴在桌子上,一想起未来三年的罐头时光就变得有点无精打采。他听着同学们从门口靠墙一排一座起,从前向后轮流做自我介绍,每站起一个人,讲台上的班主任就在名单上搜索一番,而后用笔重重在A4纸的右侧边两厘米处划个严谨工整的鲜红对号。
“谁叫高杨?”
讲台上的班主任是个满脸刻薄相的女人,眼镜片架在鼻子头上,看人的时候要咧着嘴仰头看,下门牙露在外面,法令纹深不可测。
“统共七十人,今天实到六十九,还差个男生高杨,高杨到了吗?”她又问了一遍,目光像只毛刷子,从六十九张小脸上一一刷过。被刷过的人都把头低下去,偌大个教室愣没一张脸被蹭出她想看见的那个模样来。
“登校日缺席,出息哈,高杨。”
班主任嘟嘟囔囔地前后翻了翻名单,单伸出一根无名指推眼镜,最后拿着红笔在名单的某一处划了长长一道。
高杨。
十五岁的黄子弘凡在登校第一天记住了这个名字,高一十三班文科男生高杨,八月二十九日附中罐头制造厂流水线上唯一漏检产品。
后来开学军训的时候,黄子弘凡才见了这传说中的高杨是个何等人物。
附中校领导惯爱形式主义,开学就把学生折腾到当地一处民兵训练基地,开板儿全封闭训他个十五天。九月一号早七点在学校操场集合,三辆大客车拉着学生的行李包裹远远开着,高一新生身着迷彩服,排起四路纵队由市中心的学校一路徒步走到远郊兵营去。
黄子弘凡家境且算优越,也是个不折不扣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平日里还不是个运动挂的选手,这一路上走得他满脸脏话。
身边没一个能说上话的熟人也就算了,每个班级还给安排一名体育老师,严管学生纪律督促大家埋头行军。好家伙,连个发展战友的机会也不给。
生生在太阳底下走了仨小时,黄子弘凡清晰感受到右侧小脚趾背面鼓起来个小水泡,左脚腕后侧也开始隐隐作痛。这一路他连吃尾气带吹风,眼角发痒,嘴唇干的快要裂开口子,头顶又被那九九艳阳照射得汗津津,总之非常狼狈。身边的同学都没好到哪里去,也是灰头土脸咬着牙往前迈步。
好容易进了兵营大门,各班扯着旗原地休整了,黄子弘凡也不顾地上干净不干净,俩腿儿一摊就靠着树根坐下了。他望着刚刚经过的军营大门,心想此门一关便是通途变天堑,外面的软香红土金碧千丈我可就都享受不着了,忒惨了。
结果望着望着,就瞧见门外闪进来一个小绿影子,不紧不慢的,一步一踱朝十三班这小撮阵地挪腾过来。
那是个白白净净,脸上稍微带了些嘟噜肉的男孩子。
“请问这是十三班吗?”他走到距离黄子弘凡三步远的地方,低下头朝地上的同学发问。
这人也穿了迷彩服,也带了军帽,可就从上到下都透露出些微的不同来。或许是没有参加徒步的原因,他的衣服和鞋子都很整洁,远远就散发出一股浓郁香气。他的刘海和鬓角从帽檐底下向下延伸,乖顺地盖住额头,贴上面颊,发型比其他男生显而易见要长上许多。
“这是十三班,你找谁?”黄子弘凡凭借积攒多年的自来熟搭讪经验,自然而然地抢在前面同学开口之前作答,并且成功将这人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
“我叫高杨,来找十三班。”高杨侧过脸看向他。
哦,原来是漏检产品补发合格戳,黄子弘凡心里念叨。
高杨其人正如其名,大个儿,漂亮,白。正脸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睛尾巴像是叫人浓墨重彩向下抹了一笔,又朝上挑笔尖,扑棱棱飞了两只轻快小燕儿出去。黄子弘凡脑海里莫名回想起方才路上唱的歌,日落西山红霞飞,那霞光里应当就会掠过这样的灵巧燕子。
“这儿就十三班,你没找错。”黄子弘凡撸起两条袖子,就着手肘撑在膝盖上的姿势开始叭叭,“哦你就是高杨啊,之前登校的时候老师还点名问你为啥没来呢!你这是才来军训报到?要不你先到大巴那边找班主任知会一声吧要不她可能不知道你来。”
这密密麻麻一长串可把高杨听懵了。他反应了半天,实在没跟上这个节奏,于是只得搬出铁血华人华侨的身份来见招拆招:“我中文不大好,你慢慢说。”
“中文不大好?”黄子弘凡果然中计,再抛出来的就是小短句了。
“我是奥地利,学校交流,”高杨想了一想,又补了一句,“留学,华侨。”
这下黄子弘凡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不怨人家登校日都敢缺席,敢情这位是个举校罕见的留学生,他跳脱政教处三界之外,不在年级组五行之中啊!
“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黄子弘凡一字一顿,还来了句夹生英文,“我说,你去那边,go there and call teacher吧。”
高杨听完笑得见牙不见眼,用手掌掩住嘴巴:“不用这样,慢一些我还是听得明白。”
他刚要转身往大巴车那边走,又想起来没问这小黑孩儿的姓名,于是回过头来问黄子叫什么。
“黄子弘凡,具体哪四个字儿往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说出来怕你不懂。”黄子弘凡摆摆手做出一副很飒爽的样子。
“那就谢谢你,阿黄。”对方回答。
就这样,小阿黄结识了他的高杨。
但是小阿黄没想到俩人再往深了交集,能是这么个情境。
黄子弘凡单穿一条四角裤衩儿捂着脸坐在棉被窝里 ,高杨就在他对面下铺穿针引线,俩人四周围了少说得有十个男生目不转睛地看。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张超趴在黄子弘凡上铺吟诗作对,自作主张替新同学认妈,“临行……密密缝……”
“张超你有完没完。”黄子弘凡的声音从手指头缝里传出来,带着那么些哀怨,又带着那么些气急败坏。
“我——滴——老父亲——我最疼爱滴人!”张超从善如流结束语言类节目,转而开发歌舞表演。仝卓在旁边跟着他起哄:“疼——爱妈妈——呀,我疼——爱妈妈!”
迷彩服质量太差,操练时扯坏了裤筒的黄子弘凡此刻羞愤欲死,又不好意思起床来光着屁股暴打这群瞎起哄的男生,只好闷声吃亏。
“哇,小高杨,你怎么缝这么好呀?”针线包的主人李文豹蜷缩在高杨身边,瞪着眼睛看他给裤线收边,自己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我都只会横着那样穿来穿去的!”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久了,什么都要会一点。”高杨聚精会神地锁边,说话干活儿两不耽误,排线排得整整齐齐。
“不是我说你咋不会缝衣服还随身带着针线包啊?”黄子弘凡把脸从手掌中间抬起来,鼻子眼睛皱成团,一脸哭笑不得的问李文豹。
“我……我不会还就不能带了啊?你天天带教科书你考试全满分了吗?”李文豹恼火得跳起来,又被旁边的南枫按住,“借你东西还要说我,气死我了!”
身边人吵吵闹闹,高杨倒是一针一线稳稳当当缝着手上的迷彩布料,直到剪断最后一个棉线疙瘩,轻声说了句:“好啦。”
早训快结束的时候,黄子弘凡一个踢腿可闯了祸,只听滋啦一声,转眼教官就站在队伍前头,扯着嗓子来回问班里有没有会做针线活儿的。黄子弘凡就在教官身边龇牙咧嘴捂着大腿内侧的裤线,整条裤筒从脚边一直裂到大腿根儿,遮不住盖不上的长腿大半条都在外边露着。
同班的女生倒是嘁嘁喳喳骚动了好一阵子,但大多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也有的怕节外生枝出什么问题,三十几人没一个自告奋勇站出来的。
高杨跟身边人确认了一番教官的意图,举着手喊报告说自己能补裤子,但就是没材料。李文豹小个儿不大,也细声细气的站出来了,说他带了针线包在寝室,可供一用。
这不就来了么,大型母慈子不孝现场。
“缝的还挺结实。”方书剑接过来扽了两下,点头表示肯定,“跟我哥手艺不相上下。”当时大家还不知道方书剑领口和裤脚的花体字人名是他表哥,高二年级的学生会主席,贾凡,亲手绣上去的。
黄子弘凡给那裤子劈手夺过来,顶着一张大红脸伸腿套上,活动了两下自觉这样下午操练还是比较安全的,于是别别扭扭朝这个刚认识一星期就给自己补了裤子的国际友人道谢:“谢谢啊。”
没想到高杨不知是不是被几个瞎起哄的感染了快乐气氛,一面手上不紧不慢地收针绕线,一面脸上笑呵呵地逗黄子弘凡:“怎么谢我?”
黄子弘凡叫他问一愣,支支吾吾半天,在四周舍友的注视下憋出俩字: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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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在G大附中罐头工厂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把开罐器。
罐头瓶身标签上那句“can you can a can as a canner can a can?”,被罐头起子高杨同学提笔写下了回答——“Ich kann.”
高杨就是很特殊,他早自习从不过来学校,并且每周有一半以上的日子是在九点十五分的课间操时间悄悄进到教室里的。他在上课时喜欢埋着头画画、写乐谱,或是直接睡觉,老师们也都达成了一致的,不成文的协议,在课堂上不会有人去主动干涉他。
龚子棋马佳李向哲满世界抓人去玩阿鲁巴,没一个人敢下了课直接抬着高杨去撞树。方书剑蔡程昱高天鹤三天两头抓人办活动,没一个人愿意大着胆子先斩后奏把高杨报上去。就连每周给大家排班主持英语角的南枫李文豹、每天负责安排轮流值日的蔡尧刘彬濠,也一律不敢劳动班里这位留学生。
他就是流水线上最大的那个BUG,所有数据都照常运作计算,独独跳过他。
黄子弘凡绝不是什么消停的主儿,高杨的这份特殊,这份神秘,这份不可控,着实牢牢吸引着他。高杨早上都在做什么?他喜欢画画和音乐么?他会乐器?会什么乐器?还是会唱歌?他唱起歌来又是什么样子?奥地利是什么天气?他在维也纳又过着什么生活?黄子弘凡实在觉得“探索高杨”变成了自己生活中一项巨大的冒险,并且从中体会到无穷的趣味。
他跟高杨一同目无法纪的翻墙离校、无故缺课,躲避课间操和每周固定的一千两百米集体长跑。就算老师们逮到他们,也是拿这两个男孩子没有办法。大人们总是看看一脸茫然的高杨,再看看陪在他身边一副嬉皮笑脸的黄子弘凡,叹口气让这俩难管的学生速速消失在自己面前。
管不了,由他们去吧。
于是年级组的老师和兄弟班的同学们都知道了,白白净净的漂亮留学生身边总是跟着个皮肤色差很大的黑孩子,俩人好成了一个人似的。只要有黄子弘凡在身边,那漂亮留学生便不必皱着眉头在手中电子辞典上按来按去,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地与旁人沟通,而黄子弘凡,也因着留学生的这份亲近,时常能够做些出格的事又不必受到责罚。
再后来,大家干脆有什么通知指示都不直接同高杨讲了。“你跟高杨说一声”,他们通常会在黄子弘凡听完通知后把它喊住,在句子末尾补上这么一句话。
黄子弘凡俨然成为了高杨在校园生活中的小小代理人。
“高杨,你教我念念德语吧。”
作为索取回报,黄子弘凡有时候会在自习时心血来潮,突然萌发出奇思异想,朝高杨提出点看似无理的小小要求。
高杨便停下手中画着蝌蚪尾巴的油笔,重新扯出一张空白信纸,一个字母一个发音地耐心教授给前桌代理人。他在念德语时表情总是温柔又庄重,偶尔会被黄子弘凡拐不过弯绕不过舌头的可笑发音逗笑。
“怎么这么笨,好笨。”他笑得双眼皮的褶儿挤出好几层,眼尾的小燕儿飞出去,撞进黄子弘凡的心里。
黄子弘凡便也跟着傻乎乎的笑,笑得直不起腰,椅子背哆哆嗦嗦磕在高杨前桌沿上,发出一串格楞楞地声响,最后两个人一齐被老师撵出教室去:
“来,我们中外交流大使,带着你的外宾出外面走廊站着,自己学不进去别耽误其他人学习哈。”
而后俩人一同逃逸到大操场去,高杨抓着黄子弘凡的一截小臂假装那是把尤克里里,一边扫弦一边唱些胡编乱造的歌词,大意上翻来覆去在说老师好凶啊黄子弘凡你又连累我跟你挨罚被同学们笑话。
充当乐器的人间唢呐黄子弘凡立刻发声,为自己正名本人并非尤克里里,扯着嗓子高喊小高杨怎么回事有福同享有难不能同当了,夫妻本是林中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这个毒妇!
仗着高杨听不明白,黄子弘凡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那时候没有什么供人语音聊天的手机软件,每个月运营商还会提醒你本月月租中包含5元/月的彩铃费用,上课时学生们还开着蓝牙互相发送备忘录来传纸条,而且一不小心就会发到别人手机上去。
黄子弘凡和高杨总有许多白天聊也聊不完的话,怎么办呢?小阿黄只好在夜里洗漱完,钻进被窝里假装睡觉,等隔壁父母一关了门,就踮着脚尖把自己放在床尾充电的滑盖手机拔下来,悄悄打给高杨。
话题通常围绕着夜里的天气、方才的晚餐、高杨新写的吉他谱,或是黄子弘凡曾经学过的钢琴曲展开。偶尔两个人也约着周末出门,去海洋馆、去音像店、去唱KTV,黄子弘凡絮絮叨叨的给他科普中国的民俗知识,给他讲自己从小到大的趣事,他也不知道高杨在那头能听懂多少,总之是把自己想说的林林总总都说给对方听。
“你怎么还不睡觉,我都困了。”连着熬夜煲了三天电话粥的黄子弘凡蜷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地跟高杨抱怨。
然后他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轻轻笑起来,听筒里夹杂着空气噪声,问他说你不是号称自己很能熬夜的吗。
那也架不住三天连轴转啊,黄子弘凡继续哼哼唧唧地数落高杨:“合着你天天早上睡到自然醒了,我还得上早自习啊。”
高杨叫他去睡觉,黄子弘凡反倒要问他:“那你干什么去?”高杨说你是还想继续陪我聊吗,黄子笑起来,说那怎么也要聊到咱们高老爷满意而归啊。
“老爷是什么?”高杨问。
“Lord,”黄子弘凡困得快失去思考能力,想了半天想起来班上小女生私底下传看的漫画,里面好像就是这么叫的,“I mean that you’re my lord.”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高杨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黄子弘凡正在黑暗中踢腾被子,脑子里咕嘟嘟熬浆糊,于是回答:“因为我喜欢呗。”
高杨沉默了一小会儿,也就是这么十来秒钟的时间,黄子弘凡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脱口而出了一个什么样饱含歧义的句子。
“你喜欢我?”高杨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好像就只是平平淡淡地问出早上第一节是什么课。
我喜欢他吗?黄子弘凡忽然间迷茫起来。
我好像也没有特别喜欢他,起码不是那种喜欢。我应当是没有很想吻他吧、或是想要抱着他的冲动。黄子弘凡细细想了高杨的眉眼和嘴唇,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有那么一些瞬间,觉得他的嘴唇很漂亮的。
可这就是喜欢吗?
黄子弘凡反思自己,这才切实地感受到自己与高杨的关系确实太过亲密。他们两个好像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在旁人眼里也早就变成捆上胶带买一赠一的连体产品。
就像现在,马佳和龚子棋也是朋友,可他们两人会给彼此在午夜里打上那么一百三十分钟的电话,还要保持着通话陪彼此摸黑去上厕所吗?
于是黄子弘凡认为,自己似乎应当的确是喜欢着高杨的。
“我喜欢你。”他回答。
“那你是……”高杨那头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黄子弘凡猜测他是打开了最近已不常用的电子辞典,正努力查找中文里我喜欢你有没有什么其他含义,“……是希望,我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嚯!
男朋友!
听听!这个词!听听!
黄子弘凡的脸腾地一下在黑夜里烧红起来。他背后的床单像是长了软刺,刺得他扑通跳到地上,弄出的声响给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一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抽空给自己冒着热气的脸扇风,最后钻到窗帘后面,双肘撑在窗台上,盆栽栀子花的繁茂枝叶戳上他的脸,他从树影空隙间望出去,见那天空上挂着一轮又亮又扁的白月亮。
“可以吗?”黄子弘凡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可以试试呀。”高杨的声音就像月亮光,轻轻巧巧披落在男孩子的肩膀上。
“那你喜欢我么?”黄子弘凡追问。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之前……没有过这种……”高杨又卡壳了,但很快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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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是多了这样一层名义上的恋人关系,但黄子弘凡并未觉出俩人的相处关系到底产生了什么质变。
俩人还是一起翘课,一起逃课间操,一起挨班主任的骂。
或许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高杨开始尝试着向黄子弘凡袒露出一个更加真实、更加私密的自己。他和他的小阿黄一起,顺着教学楼后侧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走过杂草丛生的小路,来到一截废旧消防楼梯旁边。
黄子弘凡目瞪口呆地瞧着高杨从裤袋里掏出香烟和火机,坐在楼梯阶上,以分外熟稔的姿势把烟卷夹在两根手指间吞吐起来。
这时候的高杨不像是平时陪着自己傻玩疯跑的留学生高杨了,他身上徒然爆发出一种冷清的、充满警示意味的气息。香烟就是某种意义上的魔法道具,它把干净漂亮变成了颓唐艳丽,更脆弱、更哀婉,蹈锋饮血大杀四方。
他抬起眼睛向上看他的小阿黄,那表情极度不利于男高中生心理及生理健康发育成长。
“吓到你了?”高杨忽然笑起来,就像他在教室里、操场上曾千百次做过的那样,一瞬间把那位熟悉的高杨同学拉回到黄子弘凡眼前。
黄子弘凡不愿承认自己真的有一瞬间被高杨的另一面攫住了心脏,那让他忽然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放大,自己同高杨莫名其妙地生疏起来。
于是他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朝高杨伸出手:“能给我一支吗?”
高杨笑着轻轻踹他一下:“给你什么给你。”
黄子弘凡露了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想来我的宿舍看看么?”高杨抽完了一支烟,朝黄子弘凡发出了一则让人心惊胆战的邀请,“不是那种意思,就是,来玩。”
黄子弘凡心如擂鼓,回答说我下周三父母都不在家,或许可以去你宿舍过上一夜。
于是高二年级的文科班学生黄子弘凡,于九月初秋的一个夜晚来到了G大校园,摸黑寻找留学生公寓的位置。
公寓正门进去右侧楼梯上到二层半,黄子弘凡就闻到高杨身上特有的洗衣液香气。他按照短信上描述的那样,在走廊口朝右边拐弯,左手侧第四扇木头门,门板上贴了《鳟鱼》的歌谱,还画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卡通小鱼,这就是高杨的房间了。
高杨的宿舍不大,甚至两个一米八的男孩子走进去稍稍嫌挤,更别说那张软腾腾的单人床了。黄子弘凡起初是有些尴尬的,尽量把自己蜷缩在靠墙的一边,手里攥着PS4假装专注打游戏,实则密切关注自己的胳膊大腿不要贴上高杨的身体,以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高杨反而不大在乎这事,大喇喇往床上一扑,半边身子都叠在黄子弘凡身上,头窝在对方肘窝里看屏幕。两个人打打游戏,又抱着吉他弹琴唱了会歌,高杨套上一身运动服,宣布自己要去外面操场上溜达。
“大哥,十点了,你这时候出门?”黄子弘凡吓得不轻,平凡高中生如他明天还要起早上学。
高杨笑着推他往外走,鬼吼鬼叫都当做耳边风。
那天晚上月亮很大,照得树木交错枝桠和团团摇摆叶片清晰可见。
高杨在路灯下回头喊他,眉眼弯弯,秋波临去,当真是明眸皓齿的长相。他面向身后的黄子弘凡倒退走路,斜上方橙色路灯成为背景光源,衬出他毛茸茸圆呼呼的头顶,又细又软的发丝叫夜风吹凌乱了,黄子弘凡不知怎地就想起“碧玉妆成一树高”这么句话来。
十七岁的高杨漂亮得不得了,这一刻黄子弘凡确确实实只身沦陷在爱情里。他可以感知到自己唇齿间咬开了那只脆甜多汁的鲜红果子,自此以后六欲七情都朝少年人缠绕过来,将雪白卷面涂抹成颠倒狼狈的一块。
可惜高杨半路上遇见了自己的白人同学,两个人热情亲密地为对方提供拥抱,并且语速飞快地说笑。半个字母听不懂的黄子弘凡游离在路边,走了一段路后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高杨。”
高杨带着未尽的笑意朝阿黄望过来,问他怎么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明早我还要提前回家,免得碰上爸妈。”黄子弘凡目光落在人行道上,故意避开了高杨的视线。
“你不是很爱熬夜的吗?”高杨蹙着眉尖问他。
“很晚了。”黄子弘凡含糊回答。
回到高杨宿舍时,黄子弘凡上下眼皮直打架,迷蒙中又想起今天的数学作业还没做完。高杨拎着毛巾朝浴室走,回身看见黄子弘凡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有笑眯眯跑到床边用自己的冷手贴对方脖颈:“不许看我洗澡。”
黄子弘凡立刻大叫起来:“我是那种人吗高杨!”
事实证明黄子弘凡真不是那种人,他闭眼之前看到的画面还是高杨拎着毛巾进浴室,再睁开眼睛就是凌晨五点天边泛白的场景了。
高杨侧着身,正以一副把黄子弘凡圈进自己怀里的姿势酣睡。他的头靠在黄子颈窝里,脸朝下埋着,看不清表情。黄子弘凡轻手轻脚地推开他,从地板上找到自己的卫衣和袜子,穿整齐后又给高杨盖严了被子,转身推门离开。
他在下楼的时候看到走廊拐角挂着一排留学生的衣裳,并且眼见地分辨出其中有两件高杨经常穿在校服外套里面的打底衬衫。整个公共衣架都远远散发着熟悉的、高杨身上惯有的香气。
那天高杨没来上学。
后来他们仍然像往常那样,一同出入教室、一同逃课间操、上课时用手机蓝牙互相发送备忘录。两个人却十分默契的,对宿舍里并不算十分愉快的那一夜绝口不提。
后来在一节体育课上,高杨和黄子弘凡一起整理训练用过的排球和篮球。
“阿黄。”高杨没有抬头,他把手里的白蓝色排球丢进网兜里,“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这不是个疑问句,黄子弘凡想。
“好。”
黄子弘凡也以一个陈述句回答。
高二升高三的那段时间,黄子弘凡决定申报艺考,同时递交留学申请,预备报考海外的大学。
“你要去欧洲么?”高杨问过他。
黄子弘凡想了想:“不知道,但我应该会选择个英语国家吧,小语种来不及掌握了。”
高杨的表情欲言又止,但最终没再说什么,往后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不知是就此放弃了挣扎,还是打算用漫长的时光磨平心中这根软刺。
在黄子弘凡最后的印象里,他最后一次和高杨亲密地说笑,是在高考前最后一个月的时候。
“阿黄,你在家吗?”
黄子弘凡的滑盖手机上显示出这样的收信。
“我宿舍钥匙丢了,老师还没处理,我没有地方去。”
黄子弘凡放下手里的真题册,回了个电话过去:“你来吧,之前给你发的地址还能找到不?”
高杨一路还挺顺利的找过来,准确地按响了黄子弘凡家的门铃。
他不是第一次来阿黄家,却是第一次来这么乱的阿黄家。连雅思资料带高三习题册,成摞的卷子和书本从书桌一路摆到墙角。笔记本电脑的充电线和游戏机充电线纠缠不清,校服衣物挂在椅子上,一大片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高杨每一步都迈得格外小心,最后搭边坐上黄子弘凡的床,再三犹豫之后询问家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填填肚子的东西。黄子弘凡不知道他今天去了哪里,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高三学生也挤不出大块的时间和谁联络感情,他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高杨了。
“厨房里有意大利面,冰箱里有之前买的酱汁,你要煮吗?”
黄子弘凡在冰箱里一气儿翻腾,终于掏出一罐没开封的番茄肉酱,又到厨房柜子里把笔管面找出来。
“我来吧。”高杨熟练地架锅烧水,把面条煮软、沥水,锅底重新倒上橄榄油去炒面。
窗外天色暗下来,厨房里油烟机亮着昏黄的灯,有热气和香味膨胀又膨胀,溢出小小房间。黄子弘凡向后靠着流理台,无声地看高杨忙碌。眼前的人肩膀宽阔,脊背挺拔,个头比自己稍微高出三五厘米,后颈的发尾照学校里的寻常男生要长上许多,软软地贴着洁白脖颈擦扫。
他忽然很想就这样从后面抱着高杨,这样温柔的高杨,他的厨房里的高杨,他一度弃之不顾,且再难拥有的高杨。
“你高考么?”黄子弘凡忽然问他。
高杨把洋葱和培根沫下进锅里,挖了三大勺酱汁放进去:“要考的。”
“那你……会留在中国么?”黄子弘凡怀疑他妈昨天买的洋葱不是什么好洋葱,隔这么远都辣的人眼睛疼。
“不一定,可能会去中国其他城市,也可能回维也纳去。”高杨回答。
“哦,那挺好的。”黄子弘凡听到自己这样说。
那天晚上黄子弘凡和高杨一起吃了饭,意大利面的肉酱没用完,剩了半桶被放回冰箱。黄子弘凡举着两杯饮料,一杯可乐一杯雪碧,问他要黑的还是白的。高杨为难半天,说你选剩下的给我吧。黄子瞧了瞧手里的两杯饮料,毅然决定按肤色平均分配。
高杨的眼睛仍旧亮晶晶。
黄子弘凡看他就像看玻璃杯里浮着细小气泡的透明液体,明明很剔透,却只能隔着玻璃体会,不然一撤走这容器,里面就散成其他形状了。
高杨嘴边染了红色酱汁,却浑然不觉地举着杯子笑盈盈望他:“祝阿黄学习进步。”
阿黄被这句话叫回了魂,匆匆扯了张纸巾给他擦嘴,却因手法不得要领而擦得人家左躲右闪脖子直往后稍。
两个月之后,黄子弘凡从冰箱里再次翻到了那天吃剩的半罐酱汁。那铁皮罐头早成了菌落培养皿,肉冻上面结满了满满一层霉菌,被他心情沉重地扔进厨余垃圾桶里抛弃。
黄子弘凡的初恋,是在他十八周岁那一年的夏天悄然离去的。
很朦胧,很短暂,并且戛然而止。
其实黄子弘凡甚至无法准确的界定这一段并未发生任何实际行为,却又好像一切情感都充分向双方展现了的关系,究竟是否能够被称为“初恋”。他与高杨之间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又什么都不必说。
毕业后,他再没有见过高杨,也再没有拨打过手机里存储的,属于高杨的那串号码。他无从得知这串数字究竟在具体的何年何月失去了他应有的功能和意义。他曾经想过再回去G大的留学生宿舍探寻关于高杨去向的蛛丝马迹,却发现自己记忆模糊,再不能准确找到那扇贴着《鳟鱼》歌谱的木头门。
又或者,那扇门里早住进去了新的主人,门板上又张贴了具有新主人性格特征的一些纸张画报。
十八岁的黄子弘凡把高杨彻底弄丢,丢在十五岁、十六岁的记忆里。
往后数年,偶尔他会经过G大附中母校门前,远远望着学生们背着书包,两排工蚁似的往校门里挪腾。
少年们像被安置在流水线上的一排罐头,也不知还会不会有人像高杨和自己那样,遇到属于自己的一只罐头起子。到时候年轻气盛的血肉和顽劣并着青春荷尔蒙一并外泄,总能弄出点儿独属彼此的、最难忘却的回忆。
大人们称它为“念想”,并且时常在多年以后,以一种饱经风霜的沧桑口吻将它讲述出来,向外袒露自己平日里完美掩藏于心的执念与牵挂。
高杨,高杨。
黄子弘凡每每想起这个名字,心底便无故生出一种酸胀,这让他感觉自己确实已经像个大人了。
是空空荡荡。
却嗡嗡作响。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