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万烟火:露中2022清明4.5/13:00】苹果纪元
下一棒:@只是个煎包🇷🇺
(其实并不是科幻故事)
推荐BGM:陈慧娴《1874》
Part.1 王耀的故事
我在星图上发现了一颗行星。它和我有一样的名字。
“王耀”。
我把手按在可触屏幕上,放大星图,直到计算机模拟出的行星图像和我的手掌一般大。她靠近恒星的那面是金红色的,大气层十分明亮。我试着查找关于她的信息。
“耀。”我的AI助手伊万·布拉金斯基说。
“嗨,伊万,”我低头看着屏幕,“你看,这里有颗星星与我同名。”
伊万也凑近来看了...
下一棒:@只是个煎包🇷🇺
(其实并不是科幻故事)
推荐BGM:陈慧娴《1874》
Part.1 王耀的故事
我在星图上发现了一颗行星。它和我有一样的名字。
“王耀”。
我把手按在可触屏幕上,放大星图,直到计算机模拟出的行星图像和我的手掌一般大。她靠近恒星的那面是金红色的,大气层十分明亮。我试着查找关于她的信息。
“耀。”我的AI助手伊万·布拉金斯基说。
“嗨,伊万,”我低头看着屏幕,“你看,这里有颗星星与我同名。”
伊万也凑近来看了看。他皱起眉头。要不是他四周散发着淡淡的、不真实的光,我的手又能穿过他的身体,他怎么看都像真正的人类。
“好巧。”他不顾我的抗议关掉那幅星图,“耀,你该去看看细胞培育情况了。”
“伊万!”我一个踉跄,差点头朝下地飘起来。我赶紧抓住内壁的把手,努力跟上他的脚步:“我的基因可能来自那个人——以自己的名字命名行星的人——”
“耀,”伊万叹口气,“基因库是保密的。”
我闭上嘴不说话了。我,以及许多留驻在太空轨道上的飞船驾驶员都来自基因库。我偶尔碰上一些来自地球的工作人员。他们拥有假期和家庭,但永远独自翱翔于宇宙的,只有在近地空间站上长大的孩子。我的双脚没有感知过天然的重力,我的眼睛也无法一睹浅蓝色的天空。
伊万说,我早已习惯小型飞船里低重力的生活,要是回到地面会受不了的。后来我从飞船的资源库里下《海上钢琴师》看,才明白原来我也在一艘船上,结局是死亡或沉没。我问伊万:“等我死了,你怎么办呢?”
他说:“下一个驾驶员会来接替你。”
我反问:“这么说,你根本不在乎?”
“你知道,每更换一个驾驶员,AI系统中有关前任驾驶员的信息会被删除,被保留的只有任务记录和研究数据。”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我就哭了。在太空里哭不是件好事,失重的眼泪凝成一颗一颗的珠子漂浮起来,晚些时候,眼泪会被四壁的吸水材料收集再送入生命循环系统,过滤后进到我的饮用水里。我就能喝到我自己的泪水。我不想让伊万看着我哭。因此我将自己塞进睡眠舱,钻入睡袋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用大拇指堵住从嘴里溢出的哭声。我没法讲明白我为何这么难过。可能因为我喜欢伊万·布拉金斯基,在浩渺的宇宙,独有他理应属于我,我不愿他被任何其他人夺走,哪怕是在我死之后。
十四岁我就通过了宇航员测试。我本以为会和一部分同学去往高轨道上的大型国际空间站,可教官却送我去单人飞船。“你的抗压能力是这一批中最强的,你能忍受孤独。”路上教官同我说,“王耀,这是一种天赋,来自你的基因。”
基因。又来了,又是基因。我没有私人物品,我的一切都取自他人的施与,而为了这份不明不白的施与,我不得不做一个与故土完全脱轨的“新人类”。但那次我没有哭。以前训练时我都没有哭。我如同一张白纸飘入我的新家,伊万·布拉金斯基就站在工作区中央。他的头发像金盏花,他的眼睛像紫丁香。他说话了,他的声音好像噙着高高低低的音符,从四面八方呼啸着涌来。他是一个彩色的影子,依凭人造光而生,却比太阳还耀眼。
“你好,耀。”伊万说。他那样大方、那样开朗地迎接我,而他的目光又是那样哀伤。只有油画里的模特才会流露出这种情感,而他本人就仿佛一框油画,被悬挂在人类历史的博物馆里,恒久地凝视络绎不绝的游人。而创造他的人呢?那人死了吗?
生平第一次,我有了哭的冲动。我忍住了。这种冲动在后来始终包围着我。或许是伊万·布拉金斯基太像人类了,不是从未踏上大地的浮萍般的我,也不是永远板着脸的教官们。他像一个从未离开过大地的人,他的根深扎地底,而我遇见他,也仿佛风筝有了引线,再不必害怕脱手。
“耀。”伊万又在睡眠舱外叫我。我不耐烦地探出头,咬着嘴唇。
“你还没有完成今天的任务呢。”他温文尔雅地说,沉静如水。
“我很难过。”我说。
“我也很难过。”他说。
“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难过,布拉金斯基。”我反唇相讥,“你是台电脑,只会模仿我说的话。”
他忧郁地看着我:“耀,你也是克隆出来的啊。”
我不吭声了。泪水再次涌入我的双眼,哪怕只多一滴就会流下来。
“志愿提供自己基因的人,”我抽噎着说,“他们是在地球上生活的吗?他们见过鸟儿、钢琴、柳树吗?”
伊万肯定地回应我:“是的。”
“那你呢?你是从哪儿来的?你是凭空出现的吗?”
“飞船和空间站中的AI,”伊万蹲下身,使我们的眼睛处在同一条水平线上,“都有各自的原型。他们都是对宇宙探索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科学家。”
“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说。
“但我们是同伴。在这里,我只有你,你只有我。”他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我不需要别的选择,”我大胆地说,悲伤和愤怒正在干涸,而新的期许在升起,“伊万,我会来找你的。我死之后这份基因将再度被调用,几年后一个新的我还会来到飞船上,我们那时候再见面。伊万,就算他们删除数据,清零重启,你也不可能忘掉我。”
伊万·布拉金斯基向我垂下头,嘴唇接近我的耳朵。没有人的气息,嗓音中的颤动不过是电磁的模拟信号。可我又深切迷信关于他的一切,宁肯相信旁人告诉我的才是虚假。
“耀,我想把密钥告诉你。”他一字一句地说,“可以解除与地球的联系,打通飞船权限的密钥。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
他将一个秘密渡进我的耳朵。
每隔一个月,伊万就要接受一次全面检查。在期间的两个小时中,我纯然自由,没有人跳出来说“不”。好奇心驱使我使了个心眼。我利用这段时间操作计算机,拿闲暇时间破解我身处的宇宙国度的未知领域。我追溯内网这棵参天大树根系的最深处,摸索过升降梯和密室,接近历史的核心。
我想了解我和伊万从哪里来。
这次伊万接受检查前我们收到了新的指令,去定位一座被摧毁后飘零多年的中转站。我们逐渐靠近古战场。黑重的背景包裹着散落的残骸,死亡如同宇宙线疾速离去,却余下久久不散的辐射痕迹。我辨认着狭长的飞船跑道,装饰着银白花纹的建筑,还有一侧涂漆斑斑驳驳的防护罩。这座太空中转站庞大的身影依旧壮观,只是过于笨重了。
伊万向地球发出通讯信号。我操纵着飞船在废墟周围回荡,将扫描记录下的立体图像传输给后来的飞船。
忽然,我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立体的东西,斜斜地瘫倒在半截跑道上。
一架钢琴。
“伊万,”我悄声道,“很久以前,即使是战争年代,人们也在中转站弹钢琴。”
伊万用他的手在我眼前做了个遮挡的动作:“不要太去关注地球上的事。在飞船里,我们也能听钢琴曲,听巴赫。”
“我在电影里见过钢琴。”我坚持说,“我想摸一摸她,一下就好。伊万,让我出去。”
“不。”他当即说,态度如此强硬。我颇有些吃惊地望着他,那双紫色眼睛里好像在下一场流星雨。
“让我碰一碰她。”我放软了口气,“伊万,我真的太想了。”
他最终还是让步了,但忧郁的阴云并没有从脸上退去。AI能体会到人类的悲伤吗?不,我大约也算不上人类。救生小艇流畅地滑入跑道,我开舱往钢琴的方向走,连接着我与小艇的牵引索像婴儿的脐带,一端是先验,一端是未来。我不清楚哪一端才是我应去的方向。我跨过地上横卧的、小山似的废弃建材,绕过一扇工程用侧开门塌陷出的黑洞。粗笨的宇航手套用力,我掀开琴盖,看到底下脆弱的琴键。我试着敲击,真空中听不到任何声音。
耳机中传来伊万的声音:“耀,快回来吧。”
我留恋地拿手拂过琴盖。在某个角落,一个中文单字嵌入了我的手套。我按着那个深深刻在琴板上的字,睁大眼睛,一度沉寂的秘密像一阵旋风刮进我的头脑。
“耀”。
Part.2 伊万的故事
十六岁那年,我的同学伊万·布拉金斯基发现了一颗系外行星。
他在封校做核酸检测的那个春夜告诉我这件事。从小学起他坚持参加一个面向青少年的天文与天体物理兴趣营,今年他做的项目是独立观测一颗系外星体并计算主办方要求的一些数据。伊万选定了距离地球大约七十光年的一颗恒星。
随后按他的说法,幸运之神眷顾了他。
“去年我发现数据不对劲,耀,”他眉飞色舞地说,“那颗恒星的光度每隔九个多小时就会有微小的变化……这太稳定了。于是我告诉指导老师,他提议试一试凌星法,还帮我申请到了卫星观测……我就这样发现了她。”
被临时腾出来作为核酸检测区的体育馆灯火通明,盛春的柳色浸在浓浓的牛奶般的路灯光中。我把口罩拉下一点好让声音更清楚:“所以,那是一颗不会发光的行星。”
“是的,耀。她的运转周期很短,因此我才能这样快觉察出异常。她离她的太阳比我们近得多,密度也很大,当然了,表面温度非常高。但背离恒星的那面或许有水——或许她也有一颗卫星,像我们的月亮一样。”伊万一谈起他喜欢的事就滔滔不绝。
“现在,”最后他骄傲地宣布,“等专业的天文学家们结束确认,我就是她正式的发现者啦。”
我严肃地点点头:“可是,我们是不是很难看到她?”
“唔,她离得有点儿远,而且是行星……”
我有些沮丧了:“万尼亚,那么这对我有什么意义呢?我不是天文学家,我宁愿相信能亲眼见证到的东西,比如火星伴月和猎户座流星雨什么的。”
伊万陷入沉思。因为直到我们测完核酸他都没有出声。我们慢慢地走出体育馆,走过两侧树影婆娑、灯光沉沉的路。这是个温暖而湿润的四月夜晚。玉兰擎着硕大的花朵,好像烛台里一根根蜡烛,蜡泪便是花香。天空的远处被霓虹灯皴点了一小块淡紫微红,竟像是天还没黑透一样。不过靠近我们的头顶正上方已是美丽的、点缀着小亮片的深蓝色天鹅绒,一弦月倚在教学楼顶,懒洋洋的。
伊万慢慢地靠近我,手从袖子下伸出来抓住我的。
“我想,她总归是在那儿。”他瓮声瓮气地说,“至少对我们的有生之年来说她就是永恒。耀,你不用亲眼看见她,因为她真真切切地在那里旋转。”
我捏捏他的手指:“行了,万尼亚,我其实没那么在乎我能不能见到她。你很高兴,这就对了,是吧?”
他终于意识到我没在同他怄气,一下子开心起来。
“我希望宇航技术能快点发展,”他兴高采烈地幻想说,“想想,尽管有疫情,我们依然能去春游,只不过是去天上。”
没有春游踏青的清明假期就像不放烟花的新年。很小的时候,有一年我回老家前伊万死活不肯放我走,不管他妈妈如何软硬兼施,就是一屁股坐在我家门前不动。终于我妈妈出来解围。
“万尼亚和我们一同回去吧。”妈妈提议,“他还没去过中国的乡村呢。”
我们在农村玩疯了。我教他辨认地里种的大头菜和小青菜,带他去水库边打水漂,口袋里揣着一包包甩炮,时不时拽出一两个干干脆脆地撂到地上,听那红红火火的一声响。除夕夜我们放烟花,一大箱子伊万抱都要抱不过,我们气喘吁吁地爬到水库大坝上,点火。一筒筒火药欢快地叫着,吐出大朵大朵绚丽的烟花,万寿菊般盛放于山顶。
也是那天,伊万第一次牵了我的手。幼儿园里排队,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地拉手走。伊万的手比我大一点,暖和许多,可以把我的包在他的掌心,像要如获至宝地捧起什么珍贵的东西。
想到这儿我笑了。我说:“万尼亚,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要坐着烟花去太空飞行吗?要是有那一天,我们选颗星星好不好?你看那边的星星,可能上面也有一个王耀和一个伊万,在学校里散步。”
伊万仔细地分辨了一会:“我觉得那是昴星团中的一颗星星……她是恒星,耀,上面没有生命。”
我抗议:“你的想象精神去哪儿了?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
他立刻变得有几分局促不安。我于是伸长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额发。教室快到了。
进教室前,伊万俯在我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耀,等我念了天文,我会给你看我发现的每颗星星,你想给她们取什么名字,她们就是什么名字。”
我又笑了。
“好吧,我一定能考上那所学校。”伊万认真地不止一次地说过。
可他在物理考试上遇到了问题。每年高考出卷人总要设置新题境,来检验学生举一反三的能力什么的。那道选择乍一瞧确实有点蒙,我走艺考路线读的政史地,看起来很费劲。题是这样说的:
“假如有一棵在赤道上的苹果树,长到了月球的高度,树冠上一苹果所处高度略低于月球高度。如果该苹果被剪刀剪离树枝(忽略月球的引力影响),下列说法正确的是?”
后面跟着ABCD四个选项。
伊万和我说,这不是一道难题,可是题境太有趣,他走神了。
我说:“这可是高考啊。”
他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到底怎么把苹果树种到那个高度呢?”
我明白,我的好朋友伊万·布拉金斯基是个思维发散的人,只要他开始冥想,就没有什么能打断他。我记得出高考成绩的那个下午。我把汗水攥进手心,刚在电脑前松了口气,伊万打电话给我。他本可以发私信,但他说想听到我的声音。
伊万说:“我可能考不上了。”
他填报了其他学校的其他理科专业。花了许多个假期去天文台、许多个夜晚趴在窗台上看星空的伊万终于没有如愿做一个天文学者。我去另一个城市的音乐学院学习。我原以为自己能成为钢琴家,但我的爸爸在我读书期间生病了,胃癌。我回家乡,去补习机构教钢琴,照顾弟弟妹妹和伤心的妈妈。
再后来,我三十岁的时候又接到了他的电话。那时我们已许久不联系,我害怕向他坦诚我单调灰白的人生,也害怕他提起我们年少时许下的、轻率的誓言。他似乎没意识到这点,兴奋地告诉我,他和他的同伴们成功了。
人类将拥有第一部太空电梯。苹果树长出了大气层。
我举着手机,站在街头,大厦上的LED屏在播报新闻。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人们像一团团颜料扑在画纸上,不同的颜色混合,最终搅和成浑浊的黑色。
伊万说:“耀,我之前都很忙,对不起。现在我可以见你吗?”
我说:“对不起,不行。”
他沉默了一会:“耀,你记得那颗行星吗?它还没有名字。”
“你能为她取一个名字吗?”
泪水已经烈得我几欲合眼了。伊万·布拉金斯基从不用“它”。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是鲜活的生命。手机外壳在长久的等待中略略发烫,好像要在我手心里烙下一个暗红的烧伤。
“你是她的发现者,她的主人。”我轻声道,“一切在你,伊万。”
我挂断电话。
如果我不是个普通的音乐老师,而是坐在辉煌的大礼堂里弹奏钢琴,我会答应他吗?新闻铺天盖地的日子里,我翻出巴赫的乐谱,弹了一遍又一遍。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炫技,没有花哨的旋律,只有坚固的通奏低音与和声,串起松散的音符,像一级级台阶,铺展而上到太空,仿佛踩着它们就再不会偏离理想的轨道。假使这是一本小说,故事就该到此为止。曾经失败一次的伊万·布拉金斯基与儿时的梦想殊途同归,建造电梯,建造飞船,建造空间站,为人类向太空的探索铺上一层层的阶梯。然而很抱歉,这不是完美的童话故事。
向太空的扩张引发和同地面战争别无二致的冲突,但是更残忍、更快速。伊万匆忙地给我发过一条信息,说他将驻守于一个用于作战补给的中转站做技术类工作。我并未回复。我想我们以后可能连互发消息都做不到了。
接下来的事我甚至都无需猜测。战争,人民疏散,躲藏,断断续续真假难辨的新闻。伊万所在的中转站爆炸、毁灭。他的身体散为元素和微粒,回归宇宙,就像我们终有一天都会变成的那样。伊万·布拉金斯基发现行星的夜晚好像从完整的扇面一下子收缩成细长的一条,坚硬而冷淡,遥不可及。战争结束,和平协议,我回到地面。他的亲人早已作古,留下的个人物品都交给了我。我受到数不胜数的采访,被闪光灯和目光灼伤得体无完肤。我撰写他的传记,了解他与我分别的那些年中经历的所有。我接管他没能接续的生命,拙劣地续一部《红楼》,我活在我们共同的过去。
我和他们说,伊万·布拉金斯基是我最好的朋友。
七十岁,我确诊了胃癌。人们说癌症具有一定的遗传性。我买了一张门票,搭乘陈旧的、如今已改为景点的世界上第一部太空电梯到近地轨道上,去度迟来五十多年的清明节春假。小学生们的带队老师在讲解长廊墙上悬挂的纪念物品,情侣依偎着眺望黑黢黢的太空。我把额头贴上玻璃,想象数以万计的微波辐射正穿过我的身体,拓印我思想和爱意的轮廓。他们赞颂他为英雄,唯有我为他哀悼。我知道伊万就在窗外,无处不在,亦无处可寻。他说过,宇宙并非纯然的无声,波形的振动,就能产生音乐,就能诞生生命。
次日,我收到一封邮件。
Part.3 苹果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棵苹果树,长了一颗很好很好的苹果。树生长在乡村,有许多人经过,会从树上摘苹果吃。可那颗让树引以为豪的苹果,因为长得太高,从没有人能摘到。苹果就这样,长久地悬在绿叶之间,等待一个高个儿的到来。
这里生活的都是些不太富裕生活艰辛的人,自然也没有精力充沛的高个子。从秋天等到冬天,苹果越长越大,枝条再也负担不了那样沉重的期待,“啪嗒”一声断了。
苹果就落在了树下一个年轻人的头上。年轻人吃掉苹果,长作了一个巨人。他抬起的手,不仅能触摸到全世界苹果树的顶芽,而且能触摸到遥远的潮汐和星星。许多年后,有一个叫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小孩子读到了这个故事。他长大了,足够做到与当年的年轻人一样的事,却不止于此,他不满足于少数人的喜悦,他要建造的是神话时代被摧毁的巴别塔,他要让所有人都牵起手来,都站到星星之间。
他成功了。他也死了。在中转站被核武器击中后,伊万·布拉金斯基走进中控室,镇定地下达命令,大约二十分钟后超导线圈停止工作,人工重力消失。他调整助推器的初功率,切断辅助光缆,使中转站失重后再脱离基站。全部燃料都用于发动,全站储备的高能武器都蓄势待发,他开动的是最恐怖的军舰,即将无差别摧毁的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战争。想造福于全人类的人,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却是毁灭。万尼亚,万尼亚,我亲爱的万尼亚,我永远热爱的万尼亚,我不敢宣之于口的万尼亚。我在心中无声地呼喊着。转播电视中的图像好像变成了黑白色,没有声音。我们仿佛被沉入地球的深海之中。他们并未拍到伊万。我只看到那座中转站沿切线飞出,义无反顾地高速冲向战场,冲向厮杀着的星舰,冲向彼此水火不容的文明。
鲜艳的火光猛然迸发,中转站顷刻湮没于剧烈的燃料喷薄中。火球流动着,自中心一层层往外舒展身躯,边缘参差跃动,好像一团旋转的牡丹。我站起来,不顾所有人的注视走到电视屏幕前,把耳朵贴近音箱,努力辨别着破碎的背景音。最后的时刻,伊万·布拉金斯基在死亡之前想着什么呢?加速、升高,无数爆炸的星舰汇成闪亮的银河从轨道上飞驰而过,越来越快,而燃烧的烟花逐渐收缩,凝聚成一个静止而明亮的光点。
然后一切就结束了。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屏幕顶端降落,干枯的白噪音掩埋了画面。任何电视台都来不及接受和处理这样突然和冗杂的信息。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抱紧我的应急包,垂下头。
直到眼泪把双手打湿。
“你看到了。”伊万说。
我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显示屏上投影着一张大幅的照片,人像被放大到真人的大小,仿佛两个真实的孩子就立在我面前。千年之前的人类王耀和人类伊万·布拉金斯基穿着中学生的校服,手臂搭在彼此的肩膀上,微笑,背景是白色镶蓝边的教学楼和悠远的天空。我从未见过地球上的天空。缺乏大气层的庇佑,我目光所及尽是黑暗。
“这是巧合,还是故意的设置?”我问他,“伊万,你知道吗?知道我们其实早已相识?”
伊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头,金发晃动的效果如此逼真:“我只相信输入我程序的事实。”
“那么,此刻这些记录也在你头脑之中了。”我走近他。细小的想法在我身体内部萌芽。
我伸出手环住他的身体。伊万的个子很高,我必须要爬到控制台上才能吻到他。想象的吻或许比真实的吻更动人。我的手中空无一物,我的嘴唇亲吻到空气。可是伊万就在那儿,投影的,虚幻的。我拥抱的仿佛是一只幽灵,来自人类历史的早期阶段,来自蛮荒和洪水。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我知道他绝不会落泪,他不理解我的举动。我也一样。但我们究竟是接吻了。
“很高兴再见到你,万尼亚。”我轻声说。
他露出那种我熟悉的、温暖的笑意:“很高兴,耀。可是,这儿太危险了,与我说话你大可以站到地上去。”
“我想离你近一点。”我说,“我在拥抱你——你看见了吗?”
他看看我举起的手臂,看看我向前的嘴唇。伊万摇摇头。
“我感觉不到的。”他悲哀地说,“你不如去拥抱控制台,还有小机器人。”
“可是我现在告诉你了,万尼亚。”我坚持说,“这是一个拥抱,这是一个亲吻。我对你做了一个人能为他的爱人所做的一切。我还在告诉你万尼亚,我爱你。”
“我爱你。”他说。用中文说了一遍,又用俄语重复了一遍。
“是的,我爱你。”我说。
我打开星图,调整方向,再把速度设置到最大。飞船开始加速。燃料充足,行途漫长。他们要过几个小时才会发现我的逃离,那时飞船已达到第二宇宙速度,向太阳系外而去。只要进入柯伊伯带,来自地球的飞船就难以追上我们。飞船没有机会补充资源。我们只好前行。
“这是违背指令的。”伊万平静地看着我的动作,“我会发出求救信号,其他飞船将立刻赶来拦截你,甚至杀了你。”
“你不会的,伊万。”我说。
“我是一个AI,耀,我服从于制造我的人。”
“是我制造了你。是我给予你爱,给予你生命。那才是创造。”我说,强行开启切断AI伊万·布拉金斯基与地球联络通道的程序。自从伊万把这条通道的密钥交给我起,我就懂得连接我们的是比科技更强大的纽带。
伊万叹了口气。
“从来没有载人飞船抵达那样远的地方。”伊万指着星图上被我标示出的行星说,“要么是你衰老死去,要么是燃料耗尽,生命维持系统停止工作,你也会死。”
“实际上,我没想过真的能到那里。”我坦然地告诉他,直视他的眼睛,试图从漩涡般的紫罗兰中寻找我熟悉的东西,不,不要寻找。他就是他。他就是伊万·布拉金斯基,我就是王耀。
我想起那天他说的话。
“我发现了一颗星星!”
“她会发光吗?我能观测到它吗?”
“不行。她是一颗不会发光的行星,和地球一样,用一般的望远镜很难看到。”
“……那有什么意思?”
“可是,耀,她就在那里呀。”
她就在那里。黯淡的,沉静的。她就在那里。
伊万·布拉金斯基像我刚才那样抬起手臂,三维图像包围了我的肩颈,似乎在拥抱我。
“烟花。”他的声音像一圈圈舒展的波纹,“我在想烟花。后来他们不允许燃放任何可能污染大气层的东西。想一想,小时候我们在乡村放烟花,多么开心啊。”
我望向他,轻声说出密钥:“‘王耀’。”
好了,当一个人行将死去,那么他无需避讳他的一生。我从时间中来,了解莎士比亚的悲喜剧,了解巴赫的赋格与平均律,然而我不了解未来。记忆像博尔赫斯的花园,向我提供无数分岔的小径,每一条都通向不同的将来。我可以评估它们,甚至我可以重来,毕竟我的生命是一座数据库,接受存档和读取。
不过我不需要了。一个真正的人,或者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他只死一次。宇宙的魅力在于有无穷无尽的平行可能性,但你只能选择一种。我爱把我读过的两句诗拼凑在一起,“路漫漫其修远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因为无论我如何选择,我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伊万·布拉金斯基。无需一年一度的祭奠,我们就是行走的墓志铭,鲜活的历史。所以我决定说出那件事。那件在人生的残酷降临前,就决定了我们命运的事。
那年我们十六岁,读高一,年轻又快乐,碰上一场罕见的月偏食。可是我们住宿,消息太不灵通。夜自修响铃了坐下,才听后排同学说五点到六点间有月偏食。
看看钟才五点四十,我们当即跑了出去。教学楼的天井小小的没有月亮掉进来,一直走到外面的小广场中,这时候年级段长从走廊上下来。
他向来严厉。我们正准备假装若无其事地溜回去,没想到他叫住我们说:“看月偏食到那里去!那里看得见!”
于是我拉着伊万走去操场。月偏食快过去了,只看到弯弯的吴钩似的月亮,大半还浸在阴影里。阴影退却着,还出圆润剔透的玉石月亮,好像一只快要被吃尽的苹果慢慢复原回饱满的原状,又好像一颗种子生根发芽,长出苹果果实。结果在原因之前,表白在爱情之后,时间周而复始,月相阴晴圆缺。
Fin.
彩蛋是伊万那道物理题的原题(当然不是高考题只是我做到的模拟题)和解析。有兴趣的小朋友可以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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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期间内在TAG#FateHF 下发布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晒电影票根、晒正版周边、手办大作战、晒卡、电影观后感、人物简评等等等等)
活动结束后随机抽取20人,赠送【电影周边中型福袋1枚】(瞩目!!)
随机抽取20人,掉落【电影周边小型福袋1枚】
以上!
所有获奖相关奖品将于年后抽取,并在快递恢复后陆续发放,请耐心等待。
本次活动最终解释权归LOFTER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