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汇总下史料中我磕到四八的几个瞬间(史料/学术原文更新中)
前排注意!有大量自己的脑补!欢迎补充!
1.同日进宫要好了几十年了额捏们,十六岁的玛禄和十四岁的双姐。一种娃娃亲(bush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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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景仁宫的大阿哥和小阿哥,做皮帽的那年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四岁,最美好的年纪,四四方方的天空下一起读书一起吃饭,一起望着高墙好奇外面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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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起骑小母马,一起监国,一起祭祀(相关史料被四四夹过,消灭一切爱的证明)
4.互换生日玉。古代搞这个好像那个交换定情信物啊!
5.八的字很烂四的字很棒,已知康爹布置给八练字作业,八找人代写应付康爹,又已知四八住一起很久,提问:八有没有求过四帮忙练字呢?
6.四结婚了,...
前排注意!有大量自己的脑补!欢迎补充!
1.同日进宫要好了几十年了额捏们,十六岁的玛禄和十四岁的双姐。一种娃娃亲(bushi )
2.景仁宫的大阿哥和小阿哥,做皮帽的那年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四岁,最美好的年纪,四四方方的天空下一起读书一起吃饭,一起望着高墙好奇外面的生活。
3.一起骑小母马,一起监国,一起祭祀(相关史料被四四夹过,消灭一切爱的证明)
4.互换生日玉。古代搞这个好像那个交换定情信物啊!
5.八的字很烂四的字很棒,已知康爹布置给八练字作业,八找人代写应付康爹,又已知四八住一起很久,提问:八有没有求过四帮忙练字呢?
6.四结婚了,搬去距景仁宫很远的地方,见面要跨越大半个皇宫,或许这几年里感情有了变化,但几年后两人出宫开府,四因本命年推迟一年,八便等四一年,最后一起走出紫禁城。
7.宫外的新府邸需要修缮,八把修房子的钱霍霍光了,多年后俩人掰了,四翻旧账,怒斥八修房子的钱都花了,为什么四一直惦记这事呢?因为当年是四掏钱给八付了账。
8.府邸挨在一起,畅春园的房子也挨在一起,做邻居一做几十年,八福大笑四都能知道,八还有什么事四不知道。
9.接上条,四确实关心八的内宅事物,是不是想登堂入室做正房嘿嘿嘿嘿……
10.八早年受康爹喜欢,监国时排名八在四前面,朝中内外支持八的很多,连四麻麻那边的亲戚也是八党,四也是八党的一员,曾经被四教导保护的弟弟不仅超越了四,弟弟还有了更多亲近要好的兄弟和朋友,四人格极度自恋,可这时四站在了八的队伍里。对比后来的结局只能揣测:四对八的好都是另有图谋,或者,四真心过,后来恨超过了爱,再回头已经物是人非(无论哪种都毫克)
11.一废时八获罪,史书上只有九和十四的生死相随,但旺仔书中记载的则是:连同四在内的多个皇子受到惩处,原因是什么?为何这些史料没记?如果旺仔记载有误,四八此时感情仍旧,那么八获罪时四真的什么都没做?是不是四做了什么,后来必须要删去。
12.良妃去世,九拉上四去给八送饭,四不肯,但对八“心窃怜之”,怜爱丧母的弟弟竟是“窃”,偷偷的,私密的……
13.后来四探望八,看到八反而胖了,“全然无恙,愈见体胖”,四自觉被八骗了,又是惦记好多年。八没像四想象得凄凄惨惨,四你气啥?
14.八好像一直没有认识到夺嫡的残酷和危险,尤其对一起长大的四哥。四十七年康爹生病,八向四和盘托出心中担忧,毙鹰事件,八告诉四烧毁了迷信,这些话,后来被四曲解、放大成为八的罪证。最致命的伤口往往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最熟悉的朋友。
15.八得罪康爹,病得要死,四代八上奏说八想看看爹,惹得康爹不高兴;康爹曾问四有没有看望过八,四说没有,康爹说四应该去看,四要去,康爹又改口骂四眼里没爹;四也很上道,帮着出主意把病重的八挪走,不能让八的病气干扰到爹。这可能是四八决裂的关键事件,嗑点也很多,第一,康爹说四应该去看八,可能是钓鱼,也是知道两人关系好;第二,四宫斗嗅觉敏锐,不可能没意识到代八上奏的危险,无论四有什么打算,还是冒险了一次;第三,四的快速背叛,骨肉血亲抵不过皇权,父子兄弟拉扯几十年扭曲得不像人。但天然的血脉连接,他们的爱恨都只能至死方休。
16.四的绝美文笔:爹去世时并不哀戚、倚柱而立的八。好鲜活的一个人,好热烈的一幅画。八倚柱“独立凝思”时,这么长的时间,四一直盯着八,一种“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史料插播三姐,和傲气小八)
17.兄弟们夺嫡闹哄哄几十年,登基的是不起眼的四,无人不震惊,十七吓得当街奔跑,八的反应是“派办事务,全然不理”。八:共度半生,这个哥哥好陌生。
18.四却说自己从没想过做皇帝,又说八可以为自己证明,“知我者无过允禩”。赢家四四志得意满,阴阳八有眼无珠:你知道我不想当皇帝对吧,不然为何支持十四也不看我一眼?
19.四刚登基时,给了八极高的地位头衔。四真心期盼的,或许不是和八做对明君贤臣,而是将两人的关系调回到曾经的位置:你还是需要我照顾的幼弟,跟在我身后乖乖叫四哥。
20.八的封号“廉”,满语语义是纯白,“廉”被认为是赋予官员的最高评语,四给八扇子上的题诗“银汉同分派”,能追溯到宋代一位以高洁著称的文士,这位文士曾以歌颂石井的泉水表达志向:“银汉河分派,玉壶冰借洁”。这是四做皇帝后难得的糖。
21.但是他俩都知道信任不再了,四的府邸升级,八这个邻居也得搬家,四给新家赐了匾额“顺天者昌”,换下康爹给的“承天之佑”。康爹到底不曾杀子,至少庇佑了儿子的命,但哥哥不会,四向八挑明了:我要你完全的顺从,以我的意志为意志,以我的喜怒为喜怒,将自己全数奉献给我,你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22.八对此心领神会,他说“皇上今日加恩,焉知未伏明日诛戮之意!其目下施恩,皆不可信”。皇上是皇上,不是四哥,隔开他们的除了时光,还有皇权。
23.四知道八不会轻易学乖,于是将八的好弟弟们赶出京城(九、十四携带毒药镣铐要和八同生共死,四记恨许多年,反复说反复提),又贬谪惩罚曾拥护八的亲人朋友大臣,比如二伯家的保泰,四教过保泰算学,但保泰偏偏拥护八和八好,四上位第二年,因保泰“迎合廉亲王”将其革爵。再比如逼迫八给十定罪,四将八的朋友尽数隔开,要八做四的孤臣,仰赖四而活。
24.八更加难过,和十四酗酒轻生。八宁愿和十四一起死,也不给四干活,四又气到反复骂。
25.四遣返八身边体格强壮的蒙古侍卫,八找蒙古大汉当保镖怎么碍了四的眼,四这么见不得八弟身边有强壮男性?
26.最碍四眼的还是八的好弟弟们。九一次次大方给八送钱,四要八和九断绝往来。十四和八好到结为契友,又曾乔装打扮白天悄摸摸跟着八,晚上和八通宵密语。后来四骂十四好淫,强抢别人的老婆做妻子,本CP脑认为四在暗示。
27.四对八和十四关系的在乎集中体现在一件事上:十四奔丧回京,和四闹了一场,可八让十四下跪,十四便跪了;四对此耿耿于怀,写了很多版本,反复描述他俩的奸恶勾当,“寂然无声而跪”最动人。又有次十四不恭敬,八向四请罪说自己没来得及告诫十四,四同样非常生气。总体而言,四不满意八出面管教十四,十四的事关你何事?四又不满意八不好好管着十四:你是不是故意放纵十四跟我作对?
28.十四的福晋去世,八拟定了丧仪,四不满意打回去,八只好不断削减规格,到最后,四告诉十四,你福晋的丧仪规格这么低都是八的主意。四挑拨离间的模样好像那个恶毒女配。
29.重重矛盾中两人果然崩了,四罚八跪太庙一昼夜,一点面子都不给的折辱。四是主子,可八学不会做标准的奴才,四不肯放弃,皇位都得了,何况弟弟的忠诚。
30.八被四折腾得身心俱疲,身体不好会吐血,四质问八如今各处都传来好消息,只有你吐血,为什么?上奏说清楚。四紧紧追问:为什么你不能和我一样心情好?为什么总和我作为?还是想问一句,你身体怎么样了?
31.八作为臣下无法和四对抗,只能消极应对,用废纸写折子,四巴拉巴拉写大长篇,八回复极简如“钦此钦尊”,摆烂大法不上班。四热情似火(bushi),八只想逃走。
32.八不上班,四抓八的亲信太监进宫,没多久八就乖乖上班了,四你好懂八(好没品)!
33.四对付八最成功的一次,是四威胁八要将康爹辱骂良妃的私房话“辛者库贱妇”公之于众,八哭着哀求四,给四叩头,四很得意,认为八被全盘打碎,学会听话顺从。可树木折腰就是死,既然不能折腰,只好被天上的太阳蒸到干透,八也会被四极端的热烈烧成灰。八不是飞蛾,但四需要有人献祭生命,让灯烛之光烧出华丽图景。
34.四要裁撤旗人福利,利益受损的旗人去八的王府闹事,八把责任揽下来,说都是自己指使,四说八承认的错一定不是八干的,八不承认的才是八干的,“今既承认,必非廉亲王所使”。他好懂他,好甜哇(本人已疯)
35.四杀了闹事的几十个人,八很生气,杖杀了给四告密的眼线九十六,四说八故意触犯国法,好被罢免了躲清闲,自己偏不让八如意,一定要宽免八,要八继续改过自新,“望其悛改”。意思八别想跑,一定要根据自己的理想改造,一种“我偏要勉强”。
36.四赦免了八,但要求八选个太监顶罪,不然三个都要死,阴间的极致三选一,让八亲手推出一个亲信去死,诛心不过如此。
37.八没有按照四的期望乖顺,反而更怨恨四,四收效甚微,经常责骂八,贬低八到一无是处,从诸兄弟只有八能和自己比肩,到只会给自己惹事的“神奇廉王”。
38.四大力整治八党,但大臣们依然同情八,哪怕被八连累,也没埋怨八。八是个好领导,有下属欠钱,八帮忙垫了三千多两银子。但四说这都是八的奸诈,“举朝不察但觉其诡随可喜”,警告大臣千万别被八“引诱祸乱”,切勿“堕其术中”,又骄傲地表示唯有自己意志坚强慧眼如炬,不曾“堕其术中”,为了挽救被迷惑的大臣,四“不得不竭力尽心挽回习气”。八好像迷惑众生的狐狸精,只有四坚守正道,然而大臣们眼里四就是走火入魔叨叨个没完的法海。
39.四接着强调,八党都是被八骗了:大臣们以为八柔弱好控制,将来八得志了方便捞好处,实际这都是八的奸计;唯有自己!识破了八,没有被八诱惑!“欲以诱朕岂可得乎”。四叨叨完往八心上捅刀子,命令八把八党中两个大臣的墓碑加上侮辱之词。
40.八的“演技”四很看不上,但有次,四嘲笑九丑妇效颦,演戏不如八好,后面一句“万不及一”画龙点睛。四嘴里骂了八一万遍,贬低八的“演技”,不自觉暴露得又是另一种想法。
41.四和八吵架,口口声声额捏们在天上看着我们呢!知道德妃额捏是你麻麻,那良妃额捏是你婆婆咋地?还得来给你们评评理?四确实说过“妃额捏亦朕之额捏”。
42.“情如水火,势如敌国”,四很气愤:朕对八这么好,八却拿朕当敌人。两人此时关系已经很差了,面对四的步步索取,八像铁了心和四恩断义绝。(史料出自《世宗宪皇帝上谕八旗》)
43.四截获了九的书信,逼问八,八含刀发誓已经和九断绝往来,否则“一家具死”。四强调曾告诫过八很多次不要这么说,认定八诅咒他。八不一定在诅咒四,但肯定的是,四或八里至少有一个,默认他们是一家人。
44.八被气疯的四赶出宗室,四说八“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朕”。这句话好像在昭告天下我们正式离婚了,错的是八。
45.大清“民王”,削去八的宗籍但仍保留王爵。四你这在干嘛?鼻尖八弟时的花样和日常折磨八弟的花样是不是一样多。
46.四强令八休妻,不许八和八福互通消息,又拿八福和旺仔性命威胁,说八肯乖乖听话自有加恩。四也太见不得人家夫妻感情深了。
47.四骂八福狐媚残刻,把八福挫骨扬灰,一个男人骂弟媳狐媚是什么心理?挫骨扬灰恨到这种程度?四还有显著的悍妇PTSD症,下旨给大臣们:谁家有母老虎的不用怕,给我说我帮你们处理。好奇是不是八福对四做过什么。
48.四把倒霉的亲儿子弘时过继给八当儿子,如果是不想弘时继位,方法很多,过继亲生儿子给恨到极点的八实在看不懂。反正八到死也没有妻子,但有个四的亲生儿子。
49.八被囚的地方姜家房,很可能是明代浣衣局,用来关押获罪女犯和被俘的建州妇女,且地方较为偏僻。既是人格羞辱又方便鼻尖,四四好聪明(鼓掌)
50.囚禁八的当天就是八的生日,四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51.八被囚禁后踊跃加餐。八:被圈了!终于解脱了!再来两碗饭!别高兴太早啊八八,四四早拿小本本记上你了。其实八八不高兴,他真的很生气,后面那句是“我断断不愿全尸以殁,必使见杀而后已”,八一定要四下手杀。
52.八失去皇室身份被要求改名,八不肯,四催了几次,八只能写下“阿其那”,这个名字的意思有多个版本,肯定不是猪狗,一种版本是“俎上鱼”,一种是“夹冰鱼”,一种是“干透”,似乎八在向四说:我任你处置了……八留下的文字很少,这个名字说尽了一生的悲凉,天潢贵胄人上人,也会毁于权利的屠刀。
53.八削宗籍后归属于镶黄旗第一参领第一佐领下包衣,在身份上真正成为了四的奴隶。
54.四给八定了40条大罪,欲揭露八的不忠不孝,凶恶至极,却无意中塑造出了一个敢于抗衡皇权的八,四骂八时向来感情充沛,贬低的话语中总流露着莫名的激情。
55.四强调圈禁八都是因为八对不起自己的苦心,“始终望其改过歉迁善也,迄今三年有余”,幻视一把“总裁,夫人已经被你**三年了……”
56.三哥被逼无奈给四背锅,上书请杀八,四说“或杀或养”,自己决断。八的命运怎么样,只能由四一个人决定。
57.四说囚禁八时给了太监侍奉,保障八衣食不缺。四暂时的决定是养,终于能把八锁起来放在手心玩弄,怎能轻易让他死了。
58.八被囚的半年多,陆续有大臣顺应四的心意上书杀掉八,四说大家都认为八该死,但还有小部分人没上书,所以自己还不能杀。四一再找借口不杀,还没玩够,没让八彻底低头,四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教。
59.八突然死了,民间说八被四毒死了,野史说四对八用了化尸水,史书说九被害死不久,八患了呕症,很快也死了。无论四是否下了杀手,八在九之后的迅速死亡,让四再不能撇清杀弟的恶名。
60.八的死亡日期记载很多,九月初三,九月初五,九月初八,九月初十,旺仔记载的九月初八真实性应该最大,八去世的第二天重阳节,四大开宴会,目的是告别康爹时代,君臣热热闹闹用八庚韵作诗,兄友弟恭,君臣合宜。他骨肉俱灭之际,是你庆贺真正君临天下之日,一场美丽的巧合。
61.八死亡当日和死后许多日,四的起居注断断续续呈现空白,但这几日四都有做事;八死亡后,四照常发作八的党羽,照常责骂八如何如何,好像八是没死之人。直到九月二十三日,四终于开口说了句“伏冥诛”,二十四日,四一口气处理了正月以来关于八九的折子,二十八日起居注空白,接着第二日群臣上表戮尸。这些消失的文字会有什么见不得光?
62.八死后,四招呼十四去看八的尸体,十四说“不愿往”,四放过了十四的命,给十四定的十四大罪里面前三条都在说十四和八关系有多好,可再好也没用了,因为四又说,十四不配和八一起死。四很得意:你们的感情不过如此。四终于又赢了一回。
63.奇怪的隆科多,从八党到成为四的从龙功臣,再到因为私藏八的玉碟以八党的罪名被杀。隆科多究竟想帮谁?还是隆科多认为四八本是利益一致的?
64.八死了并没有使四的怒火消失,传世名著《大义觉迷录》里四咬牙切齿一遍遍骂阿其那,反复强调八的阴险和叛逆。四看谁不顺眼要发落谁就可能把对方归为八党,比如雍正八年,太医刘裕铎,因为没能如四的心意治好大臣,被四痛骂是八党贬去边疆。
65.四似乎习惯性的将令自己不快的事情,诸如厄运、错误、不顺等等归诸到八身上,比如妃母们出宫后从未探望过四,四认为一定是八从中阻扰,不让自己好过。既然如此是否可以脑补,他们感情好的时候,八曾是四的快乐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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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我的胡说八道碎碎念,嘻嘻,不感兴趣点叉叉吧(内含少量玄学):
开始了解四八是通过同人作品,以为是天蝎双鱼,两水象深藏不漏,耗费心机,一个面冷心热,一个绵里藏针。了解历史才发现,他俩是射手白羊在斗气,一样的好面子、直心肠,四戒急用忍是伪装,八消极应对是逃避。即便介于君臣之别,忍到最后俩人还是噼里啪啦开撕,谁也不肯柔软让步。结局自然也如原始森林里动物对决,血腥惨烈,少有半点身为人的体面,却酣畅淋漓得令人落泪。
我不认为只有四步步紧逼,八只在躲闪退让,八的愤怒不比四少,四说八心怀怨恨,不可能是假的:一起长大的哥哥骗了他十几年,一再伤害他的弟弟朋友,对着他最痛之处一刀刀扎进去……他们不可能像现代人一样打一架说开话,只能各自闷头猜测。四疑惑自己付出良多,八为何不懂感恩、顽固不化?八更不解四的虚情假意,不解他百般折磨,不解自己为何动辄得咎?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不做不说也是错。曾经相得无间的哥哥,为何这么对自己?八不会不恨,然而伦理道德要求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该多想,更不该怨恨,只该磕头谢恩。
如果八不是皇子,不曾和四做过几十年骨肉兄弟,如果八得到的一切尊荣都是四所给予,纵然本性难移,他怎敢对君王生出刻骨怨恨?从来恨由情生,情由心生,人从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又何谈控制自己不去恨。很难知道更多雍朝时八回应四过什么,但八最终的结局,已经说明了八不曾真正软弱怯懦。
若八真的像木头人般不怨不怒,忠心侍主,四会满意吗?大抵认为八在伪装,以更具创造力的方式试探,若八抗拒了,四会想,果然八是装得,失望!若八一直乖顺下去,四对八失去期待,失望!最终结果,都是四用更残酷的方式对待八,以填补失望。
他俩的死结在于,不论八怎么做,四从这段关系里得到的都是失望,因为四根本不清楚自己想从八那得到什么。真的是全身心的忠诚敬服吗?皇帝身边从不缺这样的人,略施小惠就能要人五体投地,实在没有好好养狗也一样,四为何一次次失望愤怒也偏要勉强八?射手座的图腾是一个射箭的人马,箭向着一个目标射出去永不回头,并将所有激情倾注在这个目标上,这是射手的人生图画。四射出去了箭,可射去的地方是茫茫旷野,不是八的心,注定一无所获。
其实我的心里,四和八或许拥有相同的志向(也可能是CP脑自带滤镜),他们性格也很像,倔强、叛逆、拒绝规训、不肯认输。曾经那么要好不可能没有点臭味相投,不可能都是四在伪装。八字里,四是丁火,八是甲木,传说丁火发达最需甲木,甲木对丁火天生有情,火有了木可以生出更多火。本来,八可以给四助力的,四亦能发掘八的价值……
八告诉四,自己在爹死后把供奉麻麻的画像拿下来了,四很震惊骂八你个不孝子!明明他俩都是不孝子,暗戳戳搞大事没停过,一个生前气爹,一个死后气爹。封建社会的统治者总以为人是一种物件,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摆放布置,亲生子女也不会例外,赐给了他们生命和食物,更该遵从自己的理想缔造完美世界。可人确实是人,想要更多更好,想要自发创造而不是被给予,从小灌输到大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也无法压制住人“向上走”的渴望,同样是人,为何有的是主子有的是奴才,下面的人在抗争,上面的人在压制。几千年来一轮又一轮洗礼,到了四和八生活的时候,皇帝握住权力的方式更加高明,事无巨细都要过一遍自己的眼睛,还要美其名曰勤政,人人都在密不透风的网中挣扎,四在压抑中变态,八在压抑中死掉。
四成功了,在得到皇位的那刻实现超越,不孝子登上了帝位,用一个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满足私欲杀害兄弟,又忍不住自行将这层漂亮的皮揭开,给天下人看看其中的丑陋,再毫无顾忌得用君主权威迫使天下人闭嘴。某种程度上,他确实如自己所言,够纯粹够真诚,以自己为主角,以时代为舞台,亲自上演一出荒诞恐怖剧,让天下人都来看看所谓君父的虚伪和无情。
八的命运全然相反,几十年的争斗,让他失去了朋友、弟弟、子孙后代的前途、父亲、妻子、母亲,甚至自己的生命和尊严。细数他命运的转折点,会发现关键时刻他固执得不可思议,宛如幼童般近乎直白的叛逆抗上,好像八是个蠢人,于是有了内外满汉大臣打算挟制软弱无能君主瓜分利益,这种无甚逻辑的说辞,大家很容易忘记,作为人,维护自尊和骄傲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将人等同于牟利的工具,那么不为利益而做的一切行动,自然而然会被视为愚蠢。八活得太接近一个真正的人,尽管他美好的一面为权力最高者痛恨:宽待下属是收买人心,尊重老师是装腔作势,温柔是另有所图,爱护妻子是软弱,重视母亲是虚伪不孝……他都没有改过这份好,或许八不是不想迎合君上改变,是他做不到。对八而言,做人是本能,这就想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改不掉。这种笨拙、不聪明、不开窍,就是他辉煌所在,1726年的死亡,会持续为这份辉煌添色。他承受一切坚持做一个人,用尽力气遵守本心,封建社会最极端的帝王权威也不可扭转。
皇位上的君主不是太阳,八生命中的太阳早就离开了,可他只能按惯性朝着太阳的方向生长,尽管性命一点点枯竭,他仍旧无法在阴暗中滋生苟活。他的光辉在永不低头,在四对他的嘲讽悲叹:于皇考在日不能承欢奉事,以叨君父之矜怜,不能保其贝勒之爵禄,不犯锁拿之罪;伊之乳公乳母之首领不能保;家产不能保。则阿其那之才具福分显然可知……
什么都保不住的一生啊。四保住了很多,可他又在意难平什么呢?四真正想要的,恰恰是八拥有的。八不能得到的,只有四拿到了。如果他们能生在另一个时代,或许真能携手做成些什么,可惜,只剩下可惜。地下的德妃额捏和良妃额捏,见到她们孕育的两个孩子被世道折磨得面目全非时,该多么心痛!
景仁宫的大阿哥和小阿哥,回不到过去,也没有将来,此生,已矣了。
【4148】试遣愚衷
summary:“宿孽总因情”
*弘历视角的父辈纠葛
*有轻微all8倾向
*文盲瞎编,文笔稀碎,希望大家食用愉快
皇四子弘历很讨厌下雨天。
雨天阴暗潮湿的霉气总让他想起自己沉闷的童年。
幼年时,因为生母地位较低,父亲镇日里忙着他的政务,弘历得到的关注极其微薄。直到他几个兄长接连夭折,最年长的弘时既不成器,也不得父亲的喜爱。
也许是疲于面对立不住子嗣的问题。终于将一部分注意力转到了他和弟弟弘昼身上。因此他在雍亲王府度过了一段不好不坏的童年时光,堪称无聊。
到了康熙六十一年,皇帝猝然而逝。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他的父亲在一众出类拔萃的兄弟们脱颖而出,得以继承大统。他也从...
summary:“宿孽总因情”
*弘历视角的父辈纠葛
*有轻微all8倾向
*文盲瞎编,文笔稀碎,希望大家食用愉快
皇四子弘历很讨厌下雨天。
雨天阴暗潮湿的霉气总让他想起自己沉闷的童年。
幼年时,因为生母地位较低,父亲镇日里忙着他的政务,弘历得到的关注极其微薄。直到他几个兄长接连夭折,最年长的弘时既不成器,也不得父亲的喜爱。
也许是疲于面对立不住子嗣的问题。终于将一部分注意力转到了他和弟弟弘昼身上。因此他在雍亲王府度过了一段不好不坏的童年时光,堪称无聊。
到了康熙六十一年,皇帝猝然而逝。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他的父亲在一众出类拔萃的兄弟们脱颖而出,得以继承大统。他也从一个普通的宗室子孙成为高贵的皇四子,搬入了富丽堂皇的紫禁城中。
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弘历走在宫中湿滑的青砖路上,已经暖和的天气因为连绵的阴雨变得湿冷无比,让弘历由于繁重的课业而积郁的心情更为烦闷。跟随侍候的太监也心不在焉,撑着油纸伞还是有雨水飞溅到他的衣裳上,雨水自鞋底渗入,潮湿腻滑的感觉从脚踝蔓延至全身。
沿着朱红的宫墙行了一段,弘历一不留神踩中生了青苔的石砖,结结实实摔坐在地上,疼得他眼前金星乱窜。
“主子——”身边的太监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扶他站起来。
弘历的坏心情攀至顶峰,让人怀疑出门时看的黄历是否不准。此时的皇四子像一只落了水的污糟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狗奴才!你是怎么伺候的……”弘历把脾气撒在下人身上,小太监吓坏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连称请主子饶恕。油纸伞都撇在了地上。
“……”
弘历这下浑身都打湿的透彻。他正气恼委屈着,远远瞧见有人撑伞从远处徐步走来,像是雨中漫步一般。
弘历的睫毛缀满了雨珠,眼前一片朦胧。等走近了才认出来人是他的八叔,当朝位极人臣的廉亲王胤禩。
胤禩今日刚在养心殿挨了皇帝好一顿责骂。前些日子命他催缴各地延误损折煤炭的官员,他一经手就知道此事颇为繁难,如同一团杂乱的绒线要理清其中的千头万绪,谈何容易?衣不解带的忙碌了几日,皇帝便催他上折具奏。他心知皇帝有心找茬,心中冷哂。皇帝看了他的奏折果然又说他行事胡乱攀扯,存了龌龊之心云云。(1)胤禩早已疲惫的不屑辩白,只想等皇帝骂够了好回家补眠。于是跪着温顺地听完皇帝变着法将他贬低训斥一遍,滔滔不绝的训话困得他差点在皇帝面前见了周公。
等他稍微回神,眼前骤然拉近的皇帝的脸庞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廉亲王既然如此困倦,朕许你在偏殿休息几个时辰。”皇帝的语气和缓下来,带着挑逗意味的暗示和不容拒绝的邀请。
君臣二人直视着彼此的眼睛,不足一拳的距离让他们之间交错的鼻息变得暧昧。廉亲王盯着皇帝墨色的双瞳,想从里面找出一丝从前的情意或如今刻骨的仇恨。但是皇帝的双眼只有满满的qing欲和嘲弄,仿佛一个老练的猎手,只等着观赏落入陷阱的猎物还有什么挣扎的花样。
胤禩心里没有来的抽痛了几下,实在不想与他在此处纠缠,扯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敷衍:“臣弟御前失礼已是重罪,况且臣弟今日确实身体不适……”
皇帝没有让他说完,因为他们的唇齿磕碰在了一起,纠缠不清。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朕说的吗?”胤禛轻咬着他修长的脖颈,将他紧紧箍在怀里,手上揉捏着胤禩朝服外缀着的一层石青色薄纱。
胤禩偏过头去,企图装聋作哑。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不想开口,皇帝却有千百种法子逼他出声。
躺在养心殿的御案上时,皇帝的手游走在他细腻光洁的身体,最后紧紧掐住了他的腰窝,逼迫他与自己共赴巫山。于是胤禩的眼泪和一些暧昧黏湿的液体一同滑落,这样索取无度的xing事能让他暂且忘记病痛的折磨以及被迫雌伏的屈辱。其实年少时也有过如胶似漆的时候,但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有无尽的仇恨和敌对。而那时快乐愉悦的欢好也变成了侮辱和泄恨的手段。在欲海中神智昏沉时,胤禩只恨他的身体不能像他的心那样一齐化为灰烬。
殿外的雨势渐渐转小,殿内旖旎的氛围也逐渐消散。在廉亲王的一再坚持下,皇帝还是颇为怏怏准许他告退离宫。
走在离宫的路上,廉亲王只觉得浑身酸软,还好精神总算清醒了一些。刚刚走出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谁料竟然撞见了人,本想着悄无声息的绕道。要是让旁人看出端倪,他真是难有颜面继续苟活于世了。但少年明显发现了他,而且直勾勾地盯着。
胤禩同样认得这位年幼的侄子,粗略一看已知道少年的窘迫,虽然在他阿玛那受了气,但胤禩还不至于迁怒一个无知少年,故而语气温和地安抚他:“四阿哥,怎么如此不当心?”
弘历白皙的脸微微涨红,眼角还挂着泪珠,被人撞破窘态让他本就过剩的自尊心难堪不已。
“男子汉摔一跤也没什么,看你被雨淋的,八叔送你回毓庆宫可好?”动听的嗓音平息了少年心中的委屈,让弘历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自弘历懂事以后的印象里,他父亲和兄弟们的关系十分寡淡疏远,平日里走动得也很少。除了十三叔偶尔会来家里和父亲密谈,八叔在他心中的印象还不及身边的几位老师清晰,但从旁人的口中他隐约知晓胤禩和父亲之间有很深的怨怼。“不过他看起来不像是凶恶狡诈之人。”所以弘历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他点点头,轻快地扑到叔叔身边,和他共伞同行。
“八叔为何独自一人在宫中行走?”弘历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他还不太清楚这位叔叔的脾气。
“因为我今日的心情不太好。”胤禩一边摩挲转动着拇指上戴着的碧玉扳指,一边浅浅的笑着,让人觉得他方才的话更像一个顽皮的谎言。
“既如此,八叔和侄子也算同病相怜了。”弘历天然的喜爱同温和的人亲近,往叔叔的身边紧了紧,又恐自己泥泞不堪的衣裳沾染到他,不好意思地退开了些。
胤禩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伸臂将侄子揽在身边,又将伞稍微倾斜,叔侄二人步伐协调的穿过了几座宫门殿廊。
“八叔因为何事闷闷不乐?”
“还不是被你的皇阿玛训斥了一顿。”胤禩的语气温润,无丝毫不满,带着沙哑上扬的尾音。同时低头提醒他注意脚下,弘历望着叔叔略带绯红的白净面庞,本想着安慰他自己也经常受阿玛训斥,一下子又张口结舌了。
等到弘历多年时过境迁以后读到那本书,依然还会记得方才的这一幕。才会由衷感叹“天然一段风流,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所谓何意。
而现在的他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只知道每日埋首书堆,在父亲严格的管制下小心度日。
胤禩一心只想快点把侄子送到毓庆宫,免得日后胤禛又有什么借口向他发难,而弘历好像来了兴致,不停找他搭话。
“八叔,堂兄近日可好?从前在宫里曾听他说,现在这个时节的家里的海棠花开得正盛,讲的侄子十分神往……”
廉亲王的独子弘旺十岁就被授予内廷行走,弘历也由圣祖玛法接进宫中抚育过一阵,虽然两个孩子彼时并不相熟,但还是留下了些许共同玩闹的回忆。
胤禩见弘历提起儿子,便顺口邀请他有空来府上赏花,弘旺在家中只有一个妹妹相陪,正缺少同龄的玩伴。弘历被叔叔真挚的邀请勾动了少年的率性玩心,心中欢腾。恨不得明日便登门观赏灿白如雪的海棠春色。
两人说笑着走到了殿门口,胤禩拍了拍侄子的背,和他告别。临走时见他圆润的稚颜沾上了雨水,便用手轻轻拂去,不知是他的手太过冷凉,还是少年身着湿衣一路走来受了风寒,两颊竟然微微发烫。
“四阿哥,你的脸好烫,恐怕是刚才淋雨受了风寒,回去以后赶紧让你额娘找太医来看看。”
“多谢……八叔关心。”
廉亲王的眼中沾满了水雾,衬得好似泪眼盈盈,关切地望着他。
弘历盯着眼前的人,神思晃荡——如此清逸灵动的人,父亲怎么会讨厌嫌恶?
他从小到大鲜少受到长辈这样亲昵地对待,脸上烧的滚热,以至于显得羞涩忸怩。
胤禩面对侄子的异状并未多想,朝他莞尔一笑便转身离去。
回到了家中,弘历仍然回味着刚才的一次偶遇。原来两个并不熟悉的人也能无所顾忌的谈心,八叔俊秀清冷的外表竟有着温润和煦的性情。弘历在心中有些喜爱这位温文尔雅的长辈。而年幼的少年不知道今日的偶遇只有他单方面的倾诉,他的叔叔则很自然的隐藏了自己的心事。
八叔的预言不幸成真,弘历回去的当晚便发起高热,在冷热交织的折磨中,皇四子在梦境中一场冰冷的雨淋湿,弄得他浑身粘黏。一双手毫无征兆的触碰到脸上,修长白皙的,温热软绵的触感,抚慰了他躁动不安的内里。
而后顺势滑下——
弘历于是从梦中惊醒,痊愈以后,他也不明白这个破碎迷蒙的梦境昭示了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羞耻难堪。
往后的日子里,弘历没能去成廉亲王府做客,因为这位叔叔在他的皇父御下动辄得咎,几乎到了朝中众人避之不及的程度,他自然也不敢触父亲的霉头,只好让下人悄悄去打探,看看廉王府是否真有如此洁白如雪的芳菲花海美景。
令人惋惜的是,弘历曾读过“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一诗,(2)想来花团锦簇虽美,但始终难以留住,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其实已埋下了衰败零落的归宿。
雍正四年,宗室大臣开始揣摩着上意请诛廉亲王一党(3),而皇帝还在故作姿态。但是弘历可以明晰地感受到,父亲和叔叔们之间的关系已无任何回转的余地。像一阵狂风裹挟着雨滴拍打在脸上,一场席卷宗室的暴风雨将要来临。
正月伊始,皇帝果然当着诸王公大臣和宗室近亲的面前又指责廉亲王在销毁圣祖御批一事上的“反复其词”,弘历听着父亲极尽刻薄钻心的指控和谩骂,身为旁观者都不禁心下郁结,不知道廉亲王这些年如何承受的住。
他不敢直视处于风暴中心的君臣兄弟二人,在场的所有人亦是如此。但他还是瞥见了八叔和藏在衣袖中微微颤抖的手,他注意到叔叔仍然带着那枚碧绿的扳指。慢慢的,那双修长的手举了起来,廉亲王的声音仍然温和悦耳,只是带着一丝隐忍哭腔,一字一句的对天发誓:“允禩若有虚言,一家俱死。”此言一出惊得众人眼神一下汇聚到他身上。连盛怒之下的皇帝都瞬间失去了妙语连珠的定力。
阴云密布的朝堂爆发了第一声惊雷。
“你放肆!”皇帝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得常年缠绵病榻的廉亲王几欲栽倒,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有的宗室近臣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有的则皱紧眉头,许是认为今日这场诘问的局面已失去控制。
“你身为皇族宗亲,一家二字何其宽泛,你胆敢立下这样狂悖的誓言,你有没有考虑过朕……”皇帝的声音也被过度的愤怒扭曲的颤抖起来,他双眼通红的质问面前的弟弟,而胤禩只是轻轻擦去了嘴角的鲜血,盈盈的双眸含着平静和满足,弯成两道皎洁的之月。仿佛成就了一件天大的快事。
“皇上四哥,你怕了吗?”
皇帝被他的态度激的几乎丧失理智,伸手要抓他的领子。这时终于有人站出来抱住皇帝的手,正是诚亲王胤祉,几乎哀求他息怒。同时更多的人奔出来搀扶托住了摇摇欲坠的廉亲王,这才平息了一场闹剧。
弘历在一片嘈杂中闭上了眼睛,他绝不承认自己的眼睛被泪水充盈是因为害怕。但他仍然为刚才的一幕感到心痛,若论亲情,其实父亲和叔叔都没有与他有过深厚的感情。大概是他仍然记得几年前那个狼狈的午后,有人曾为他遮过一路的风雨吧。
过了几日,宫中传来的上谕言明“允禩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朕,断不可留于宗姓之内为我朝之玷。”这已是最后的通牒,接下来便是雷厉风行的除籍,圈禁,以及反复不断的议罪。弘历置身事外的看着这一切,偶尔有不谐之音流入耳朵,皇四子知道窃窃私语的人们所隐藏起来的同情和些许兴奋,裕亲王保泰、苏努贝勒、佟氏一族、大学士徐元梦……这件案子到底会殃及多少池鱼?毕竟围观失火的人从不介意火势烧得再旺盛一些。
只是弘历没有料到死亡降临得如此之快,他相信他的父亲也没有。
从皇帝一些反复无常的异常举动就可以看出其实他颇为纠结,也许他的内心深处还不想这么早将仇敌置于死地。他更多地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乐此不疲的玩弄和刺激败者的精神和肉体。像人偶一样被摆弄的弟弟却偏不遂他的愿,仅仅遭受了半年的圈禁便骨化形销。
那时正值重阳,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个不停,本是阖家团圆的幸福日子,有人却只能骨肉分离,黯然神伤。
相隔不足一月,圣祖皇八子、皇九子相继庾死狱中。弘历在宫中听说他的八叔死于呕疾,圣上已经知晓,一切朝政和办公如常,皇帝并未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在此期间,好像还怕皇帝不够解气,竟有大臣联名上折子请求戮尸。
皇帝却表现得十分平静和寡言,只是淡淡的驳回了。
朝臣们纷纷猜测这是皇帝偃旗息鼓的征兆,被骤风急雨冲刷干净的皇宫终于雨过天晴,青石板上再难察觉屠戮残留的血痕。
进入初冬的十月底更显萧瑟沉郁,再次处决了一批廉王党残余,皇帝突然想起仇敌的棺椁还晾在宗人府里,于是着令他的独子将遗体运走安葬,据说葬去热河——
有了这样的情报,弘历便悄悄溜出宫去,反正他的父亲鲜少有时间过问他的情况。一路上,弘历的心跳得很快,因为贴身侍从趴在耳边告诉他:据说死于急症的人样子都会很难看,又耽搁了这么久,希望主子千万注意别受冲撞。
八叔曾经捡到满身污泥可怜巴巴的少年,并好心送他回了家,在弘历的心中留下了举足轻重的感激和好感,虽然他的皇父并不买账,在他生病期间将廉亲王叫到御前大骂一通,斥责他又存了歹心,企图祸害自己的儿子。
为此弘历一直有些内疚,但他已经没法在叔叔活着时向他道一句抱歉,所以今日他悄悄前来送行。
作为金尊玉贵的皇子,弘历对可能见到尸体还是感到害怕和后悔,想象着清新俊逸的八叔会沦落成怎样的惨状。弘历的腿肚子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等到了地方,弘历沿着一间屋子的墙壁边溜过,他不能让任何眼熟的人认出他来。
这时,正碰上弘旺跟着一辆骡车走了进来。谢过车夫后,方才走进他父亲与世长辞的逼仄房间,关上了屋门。
弘历犹豫了一会,还是站在了窗外。隔着一层略微破败的纱纸,他听见里面传来克制的啜泣声。
“阿玛……”像被遗弃在路边的受伤猫崽,发出微弱哀戚的呜咽,乞盼双双殒命的双亲还能像从前那样将他抱在怀内安抚。弘旺哭了一阵,默默擦干眼泪。刚即弱冠的年轻人明白父亲已经不会醒来轻拍着他的脸,笑他还学孩子似的哭闹。
听得如此悲恸的哭声,弘历的心里也不好受,更让他感到异样的,是屋内渗出的淡淡血腥混合着奇怪的香味,过于阴寒的气息让他下意识捂住嘴巴。
他从窗纱的破洞斜睨着室内,堂兄的脸色微变,似乎有些惊疑的在棺内翻动着什么,随后,他竟然将父亲的一只手拉起来贴在脸颊上,来回摩挲着。
记忆中撑着油纸伞洁白修长的手消失了,只剩可怖的青白和过分的瘦削。
弘历浑身像浸在冰水里一般,九月的秋风已让他感到彻骨的冰凉。
“阿玛,你的手好凉呀。”弘旺紧闭着双眼,唇齿不停打颤。
不想看,不想听,不想时间继续流逝——为什么时光不能倒流呢。
将父亲的手放回了棺内,又留恋的看了片刻,随即郑重缓慢的关紧了棺木。
“呆在这里,一定相当难受吧……”弘旺喃喃自语的环顾屋内,他的语气变得甜蜜:“不过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永远都不再回来,我向您保证——是永远。”
说完,弘旺便要转身开门,弘历飞快躲在墙壁侧面,目送他出了院门,招呼车夫进来。
尘土飞扬,淹没少年单薄的背影,斜阳将逝,只遗留一地嫣红。
弘历深恨自己的鲁莽,刚才看到的一幕幕让他下意识反胃干呕,他不该来到这种不洁不净之地,但心中的好奇和失落纠缠在一起使他蠢蠢欲动。八叔就这样死了,他明明拿出了誓死不屈的姿态要和父亲抗争到底,而他又这样轻易地反悔服输了……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4)
偷看这一切的少年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自此以后,他的梦里除了湿漉漉的潮气爬满了全身,那双抚在脸上温热细腻的手也变得冰凉粘腻,让他彻夜辗转难眠,醒来时冷汗时常透湿了床榻。
忧心忡忡的母亲请来了太医,诊断后说四阿哥是惊惧导致的忧思过重,而身边的人都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只有他的好友福彭瞧出端倪,弘历曾藏头去尾地和他谈过自己这些时日寝食难安的原因。而早慧敏锐的小郡王很快就猜出了是谁让他如此心慌意乱,因为他的父亲前任平郡王纳尔苏同样在这场残酷的政治清算中遭到波及,被革职圈禁,这都源于康熙五十七年他曾随当时风光无限的皇十四子大将军王一同出征平息西北叛乱。他的母族江南曹氏也在皇帝的不遗余力的打击下日渐衰败。对于好友双亲不幸的遭遇,弘历常常暗中不忿,父亲的确做得太过了——虽然皇帝的脾气时常喜怒不定,但像这样歇斯底里的泄愤和不加掩饰的报复,让弘历猜不透父亲心中所想。
“四阿哥,您只是太善良了。”福彭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是温软而又光滑的触感。
弘历很感激挚友的理解和宽慰,这件事成为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皇四子逐渐长大,随着皇帝最疼爱的皇八子福慧去世,弘历可以确定正大光明匾额后放着的一定是他的名字,在小心翼翼侍候君父的同时,他的心情逐渐变得轻盈。
雍正八年怡亲王薨逝,皇帝失去了最为得力倚仗的助手。弘历察觉父亲的精神和身体都在不断衰弱下去。他变得更为急躁,更喜欢翻出一些陈年旧事来作为口诛笔伐的借口。他的三伯诚亲王在几年前那场政治风波中因为暧昧含糊的态度让皇帝在心中狠狠记下一笔,这些年来被不断革爵又复封。而现在到该算总账的时刻了。允祉由于包藏祸心、暗中同情包庇被皇帝论罪的几个弟弟,以及各种丧仪期间举止无状,被革爵圈禁,两年后便病故于景山。
弘历在少年向青年成长的过程中,充分见识到父亲对这些兄弟们倾注的强烈爱憎。可他既不理解也不赞同,虽然他和弘昼之间的感情不错也偶有争执,但这很难称得上「爱」或「恨」。他不了解父亲在少年和青年时期与兄弟们结下了怎样的恩怨,而父亲这样极端偏执的做派总让他感觉有一把利刃横在颈上,割裂了皇家本就稀薄的骨肉亲情。
在弘历二十五岁的那年,在数年前得以被封为宝亲王的年轻皇子,这几乎是皇帝对众臣的一种明示。他的皇父终于也被繁重的政务和长期慢性中毒摧毁了健康,身体每况愈下。虽然中间也有过几次有惊无险,但这次病重的皇帝似乎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故而把他最看重的儿子叫来。弘历跪在塌前,明白父亲这次真的熬不过去了,尽管平日对父亲诸多做法并不认同,但此情此景心下难免酸楚。
胤禛望着眼前流泪的儿子,此时也无精力安抚他的情绪,只详细交代了一些为君理政之道,听得弘历连连点头称是。等到皇帝认为交代的已足够,方由着他服侍着躺回榻上。
皇帝艰难的平顺了呼吸,“朕此刻说的话,你要当作遗命去完成。”
弘历恭敬的等着父亲继续开口.
皇帝顿了顿,说道:“等朕死后,你把他的坟迁回来重新安葬吧。”
虽然没有提及名字,但弘历瞬间心下了然。但是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安葬在哪?以什么规格下葬?正当内心踌躇着,病榻上的皇帝又补了一句:“我在陵中备了一副空棺,你把他葬在那里即可,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晓。”
弘历闻言愕然,虽然他随着年岁增长已知道二人之间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但在他面前如此直白不加掩饰还是头一次。他的情绪激动起来:“皇阿玛,您不能这么做,再怎么说……就算革除了宗籍,八叔也是您的兄弟,古往今来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儿臣恳请您收回成命。”说完重重的叩在地上不肯抬头。
父子二人陷入沉默中,弘历等了许久,突然头顶轻飘飘的传来一句:“宝亲王,朕知道他死的时候,你悄悄去看过,是不是?”
有细密的汗从弘历的后颈渗出。
“朕从前问你十四叔看不看,他可是在朕面前痛哭了一场也不肯去,只是没想到朕的儿子对他也如此上心。”
弘历背后的冷汗打湿了一片里衣,他知道不管怎样的答复都不能使父亲打消疑虑。皇帝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他的声音已变的沙哑艰涩:“朕不问你缘由,但你要记住朕刚才的所说的话,不得违命。”他指了指放在枕边的一个匣子“你切记要将这个一起放入棺中。”
“儿臣并无什么悖乱的想法,儿臣只是不明白……”年轻的宝亲王打量着皇帝疲惫虚弱的神色,后面的话仿佛难以启齿,这些年他到底被父亲酷烈的手段完全震慑,忘记了他们虽然分属君臣,但更是至亲父子。
皇帝彼时已耗尽气力,又陷入了昏沉中。弘历急忙宣太医觐见,此时他也顾不得为心中的疑惑寻得一个答案了。
仅过了几个时辰,皇帝已在昏迷中崩逝。弘历在群臣的注目下取出正大光明匾额后的密诏,上面毋庸置疑写着他的名字。殿内群臣黑压压跪倒一片,殿外已传来了绵绵不断的哭声,于是这个庞大的国家又一次迎来了变更主人的时刻。
相比于他父亲继位时的暗流涌动,他登上皇座的过程可谓称心如意。弟弟们奉旨进宫时,弘昼正因为醉酒而迷糊,由两个太监搀扶着,生怕他做出什么荒唐之举。幼弟弘曕还由乳母抱着,也是懵懵懂懂的。弘历颇有些无奈地宣布自己已继承大统,然后便是按照流程为大行皇帝定位谥号庙号,由礼部主持拟定丧仪,遗体暂且停灵雍和宫。
忙过了最初的几天,已定了乾隆为国号的皇帝才想起他父亲生前的遗命,遂秘密下旨命胤禩之子弘旺将他父亲的遗骨迁回北京安葬。
等这位十几年未曾谋面的堂兄风尘仆仆的只身入京,皇帝心里虽然万般不愿,仍要硬着头皮见他。
弘旺的气色还算和润,只是消瘦得厉害,和弘历少年时所见的他大相径庭。
随之同来的,还有一个令皇帝匪夷所思的消息,弘旺居然并未将他父亲下葬,而是直接火化了遗体,将骨灰撒在了热河一片广阔的草原上。
“怎么会有你这种不忠不孝的逆子!”皇帝的惊讶中带着鄙夷。就算八叔在皇考的口中如何罪无可恕,但这样将父亲的遗骨随意扬洒未免也太大逆不道。
弘旺伏在地上恭敬的回道:“这是先父的心愿。”
“难道他还能给你托梦不成!”皇帝又气又可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先父尚未被圈禁前,曾嘱咐过奴才,万一将来朝不保夕,让奴才务必想办法将他的遗骨安置在热河,但是不必安葬。先父说这样他比较自在。”
原来八叔早存了这样的心思……皇帝想起最后一次在公开场合见到八叔,被人搀扶着走出殿门时,他平日里顾盼生辉的眼睛黯淡了,好像燃尽的火,只剩一堆余烬。
那双帮他拂去雨水的手,被捏在指间回转的碧玉扳指,在指天发誓时衬得修长的指节愈发白皙,最后被弘旺紧紧贴在脸颊上,变得苍白枯瘦。
想到这里,皇帝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嘴上也变得刻薄:“你们一家倒也别出心裁,你的额娘如此下场就罢了,你阿玛难不成同她心有灵犀,也非得如此?”
弘旺的声音仍然平静,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奴才一家本就是这样罔负皇恩的悖逆之人,故而才有这样的下场,请皇上恕罪。”
望着眼前已陌生无比的堂兄,未曾料想八叔的遗骨已不复存在,这样的现实让皇帝感到挫败和沮丧,他觉得自己的慈悲之心无端碰了软钉子。冷冷的抛下一句:“既然你已作孝子遂了你阿玛的心愿。但将他的遗骨迁回来安葬乃是皇考的遗命,你回去寻一件你阿玛的珍重之物呈上来,权当替代吧。”
“奴才遵旨。”弘旺脸上还是克制不住流露出疑惑,旁人在经历了这些年的圈禁和磨难后,早已无心再多思多想。
但皇帝清楚看到他眼神由困惑变得厌恶,还隐约翻腾着愤怒——原来你也早就知道,皇帝的试探得到满意的结果,能够恶心到更多的人,是天子专有的权力。
国丧期间,弘历每天忙着熟悉政务,会见大臣,治理丧事,忙得几乎脚不沾地。过了一段时日,宫人禀报皇上前些日子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面对他们这对父子,他的堂兄明白自己是不能心存侥幸的。
于是弘历记忆中的这枚碧玉扳指终于静静躺在他的手心,玉质细腻精纯,皇帝将它放在阳光下细细观看,这玉虽然上品,但对于见惯了珍宝罕物的皇子来说算不得珍稀。他想知道这扳指有什么让八叔舍不得摘下的贵处。
被日光照耀通透的扳指内圈显出一行小字,皇帝拿西洋贡上的放大镜看了,上面篆刻的似乎是一行满文人名:Wenjehun、Yargiyan、Giltahun(5)。孤零零的几个名字让皇帝难解其中的深意,他试图窥探的好奇心又一次被阻断了。
但思及这也许是八叔唯一留在人世间贴身珍视之物。故而乾隆皇帝还是将碧玉扳指和皇考交给他的匣子——他悄悄打开过,里面是一块无甚稀奇的环形玉佩。一同放进了泰陵地宫中的一具空棺木中。随着棺木合拢钉牢,弘历盯着摆在中央那具棺木,他的父亲沉睡于此。
“皇阿玛,我已完成了您的夙愿,只是……”
天人永隔以后,弘历终于得以问出在父亲病榻前不敢说完的疑惑。
“只是儿臣始终不明白,既然您如此的放不下,又为何一定要折磨他、逼死他呢……”可惜他的父亲已经不能回答他的疑惑。而年轻的皇帝尚堪不破其中的错综复杂的感情,但是时间会慢慢让他参透一切的。
兄弟间几十年的恩怨纠葛已被埋藏在这空荡荡地下宫殿的一隅,很快便要填上泥土,再也不见天日。所有贪嗔痴,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都随着当事人闭上眼睛而烟消云散。弘历觉得自己也从这场冤孽中彻底解脱了。
初登宝座总是让弘历不由自主地晃神,他还不太适应从谨小慎微的皇子陡然成为天下的主人,成为天子后他能够看到的卷宗增添了不少,终于得以窥见当年惨剧的更多微末细节。而他的父亲居然还堂而皇之将此等惊世骇俗的笔墨留存下来,简直让人咂舌,也许这就是身为皇帝的过人之处吧。
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他的父亲和叔叔在宗人府里、姜家房内的每一个夜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刚开始的争吵、毒誓,后来的纠缠、折磨,最后的鲜血淋漓,父亲的眼泪……眼泪?坐在榻边擦拭弟弟身上尚未转冷的血污时,父亲难道还会为仇敌的死去而感到难过吗?在弟弟死后的一个月里,不仅拖着不肯下葬,还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砌冰、熏香、消沐……那时的父亲究竟在想什么?父亲的失常行为和八叔的狠心决绝让皇帝不寒而栗。闹出如此动静,真是苦了十七叔他们为其遮掩善后,竟丝毫未走漏风声,想必记录下这些的人早被处理干净。
在雍正四年九月初八的那一晚,冰冷的秋雨让室内的烛火显得格外飘摇。
连滚带爬赶来的太医们正在施针止血,开方煎药,可惜毫无效果。
榻上垂危的罪人嘴中的鲜血和微弱的呜咽一齐溢出,皇帝一时气血上头将他拎起来质问,一时又心慌意乱拭去他苍白面容上滚落的泪水和殷红。他将弟弟紧紧抱在怀里,感到微热润湿了肩头,像致命的毒渗入骨髓。皇帝凝神听着体温逐渐下降的弟弟在呼喊着什么,只有反复不断的一句。
“额娘,救我。”
额娘,是你生下了儿子,所以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儿子已经受够了痛苦和屈辱,为什么老天甚至不肯施舍我们母子二人一个痛快?
几十年前卫氏怀着他时,心中定然是喜悦和期盼的,她明白出身不高的自己只能希望腹中的孩子将来能平安健康的度过一生就好,她只想要一个在深宫中的依靠,一个寄托,她决不能成为儿子的拖累——孰料母亲悲惨的命运同样成为儿子命数中一个不祥的预言,或者征兆。
终于,痛苦挣扎的呻吟微弱了,飘散了,直到停止了。迷乱中抓紧皇帝的衣襟,仿佛握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手松开垂落。
皇帝此刻混乱无比的心绪突然回归了奇异的平静。
某种情绪从他的内心深处永远消失了,就好像两人的关系,于这个琐碎平凡的夜晚被彻底斩断。
可是皇帝不愿意接受。
屋内的人都恨不得此时又聋又瞎,以求得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这一晚皇帝兴致盎然的聊了很多,聊到年少时痛快的饮酒赋诗,聊到弟弟如何狠心薄情与自己疏远,聊到他被关着还要让自己怄气,聊到皇帝自说自话也感到无趣,弟弟脸上斑驳的血痕看着着实碍眼,于是他遣人打了热水,备了毛巾,呈上一套新衣。
胤禩安静的躺在榻上,好像原来二人夜半相处时,他受不了哥哥无休无止的絮叨和倾诉,先一步昏昏欲睡过去。
“朕不许你从朕的身边逃走,哪怕只是你舍下的一具皮囊。现在你终于肯安安静静的听哥哥说会话了,是不是?就好像前那样……”
几天后,皇帝下令焚毁一切有关雍正四年圣祖皇八子皇九子结党谋逆一案的口供和记录卷宗。他的父亲失智昏心,而他绝不可以让这种皇家辛秘有任何泄露的可能,于是后世对于这桩天家的人伦惨案再难窥探其中隐情。
如今弘历终于可以随心去做自己喜爱的事了。与总是窝在圆明园的父亲不一样,年轻又精力旺盛的皇帝把广阔的山河当作供他嬉戏的后花园。现在皇帝的身边围绕了许多人,富察姐弟,他最喜爱的皇次子永琏,挚友平郡王福彭,还有每天依然沉浸在荒唐游戏中的弟弟弘昼,从小教他骑射火器的叔叔们,让弘历逐渐忘却了从前的空虚与孤独。
然而这样幸福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乾隆三年,永琏病逝,他只好悲痛的将秘密立储的密诏从匾额后面拿下。同年十月,弘皙逆案让他心中积郁的悲伤连同愤怒一齐爆发,下旨必须严查。而调查的结果则让皇帝深感被身边的亲人背叛,弘皙不仅占卜一些狂悖犯上的问题,在府中私设内廷,错综复杂的供词更是攀扯出了与平郡王属下共同谋事的,竟然是福彭的姑表弟曹氏一族。
自曹氏在康熙朝度过了烈火烹油的几十年后,在雍正朝被蓄谋已久的皇帝下旨革职抄家,但这死而不僵的一家人,同他的妻弟傅恒、怡亲王、庄亲王、理亲王、平郡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弘历从前就深恨福彭和傅恒老爱在他面前提起曹霑(6),这位文采斐然出身江南的才子,总让同样喜爱舞文弄墨的皇帝心生不快,他将福彭和傅恒的注意力吸引了大半,反而与皇帝交心的少了。而这次终于让他抓到了能让人置于死地的把柄。这场轰轰烈烈的政治清算,最后以乾隆皇帝革除庄亲王允禄议政大臣、理蕃院尚书的职位,弘皙削爵圈禁,贝勒弘昌等革降、停俸为句号。一时间宗室内噤若寒蝉,看来新皇帝初登基时表现出的宽仁只是暂时的,他骨子里的刻薄寡恩其实深肖其父,只是本人不愿承认罢了。
在这场风波中,他永远失去了这位与他同窗的好友,或许在皇帝眼里已不是单纯的友谊。福彭在他面前恳请皇帝放过曹家,态度几乎卑微到尘土里,这下更激怒了皇帝,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竟然自甘卑贱,将皇家的尊严置于何处?
福彭泣不成声:“主子,您年少的时候还会为了获罪的亲人感到恻隐,为什么才短短的数十年,您就变得如此心狠不顾念手足之情?”
天子厉声质问平郡王到底和谁才是一家人,而平郡王伏在他的脚边,只是默默流泪。已经逼问到了如此程度,眼前的人依然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皇帝心中的失望逐渐腐蚀了从前美好的回忆。他最终还是没有将曹家赶尽杀绝,只是在康雍乾三朝备受器重的平郡王一脉就此彻底沉寂。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又接连失去了所爱之人,乾隆十三年,富察皇后和福彭相继去世。福彭死时年仅四十岁,郁郁而终。皇帝还在怨恨的想着,也许从前他们更像一对兄弟,或者更为亲密的关系。但最后证明这都是他的痴心妄念。
随着时光流逝,弘历觉得自己心中的疑惑已得到解答,他变的和皇考一样,用皇权的枷锁囚禁杀死了很多各种各样的人。于是多年前那个雨天的潮湿气息像藤蔓从脚跟处缠绕上来,让他的梦境也变得愈发飘摇晃荡。已经没有人会如此亲切的对待他的发自肺腑的倾诉,哪怕只有短短的半个时辰,孤独感再次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直到乾隆二十年,恂郡王病笃,皇帝才想起这位自己多年来避而不见的十四叔。虽然他刚登基就赦免了在前朝备受磋磨身死或圈禁的叔叔们,但只要他一想起这几位长辈,脑海里会不可避免地浮现一笔扯不清的冤债。
但是人到中年的皇帝已不再是当年战战兢兢、脸皮稚嫩的皇子,他想到一个新鲜的主意,来平息自己多年来憋闷在心里的难堪。
皇帝易装简行的去了恂郡王府,他嘱咐左右不要惊动恂郡王,自己和随从安静的进了院子。
胤祯正坐在院子的一把靠椅上休憩,太医说他的身子这些天似有回转,而他已经不想在这方院子里继续枯坐了。
他看到皇帝侄子踱步到他身边,并不惊讶,只是照常给他请安,以体力不支为由继续躺了回去。皇帝来之前曾经想象过很多画面,他的十四叔看到皇帝屈尊前来探望,会不会痛哭谢罪以谢皇恩,或者横眉冷对仇人之子。但这样平淡的表现却让皇帝心里更为躁动,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也许眼前的人还不知道。
关于这位几十年前在平定西藏叛乱中立下不世之功的大将军王,皇帝曾经看过一些散碎的文书,明白了圣祖玛法当年含蓄的意图。可惜上天在关键的时刻非但不帮他,还要将这位天之骄子彻底的踩入泥潭,将他本该光彩耀眼的一生撕扯的支离破碎。
弘历看着眼前已垂垂老矣的十四叔,岁月已将他的荣光和气魄磨洗殆尽,此时他只是一个普通垂暮的老人,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此刻两人更像是一对叔侄坐在院子里平和的闲聊,皇帝的权威对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来说是毫无用处的。
弘历先关心了一下叔叔的病体,转而问他是否有未了的心愿,是否对皇考当年的做法还有怨恨。
胤祯眯着眼睛盯着他,几乎毫不迟疑:“当年我们兄弟几个成王败寇,有这样的下场是自然的,谈不上什么憎恨。”
“十四叔这些年可曾祭拜过八叔九叔?”
提起哥哥们,胤祯的眼里泛起水光:“我不敢去祭奠他们,怕想起当年他们受的难……”
他果然不知情——
皇帝悄悄吸了口气平复情绪:“那么十四叔想知道八叔现在葬在何处吗?”弘历卖了个关子。
恂郡王保持沉默的等待皇帝继续说下去。
“皇考去时,曾让朕把八叔的遗骨迁回北京安葬。”
胤祯的眼神闪烁着,弘历继续一字一句的说下去:“朕一贯孝顺,自然唯命是从。将八叔的和皇考同葬泰陵,也算不罔他们兄弟之间的一段缘分。”
皇帝紧盯着恂郡王的脸,令他失望的是,他的一石并没有激起千层浪。愤怒、震惊、鄙夷,什么都没有。胤祯平静的听完了,过了一会忍不住嗤笑出声:“四哥果然爱逆天而行,那个扳指是我们几个兄弟一起送给八哥的,一件死物罢了,没想到便宜了他,不过我还是感慨原来他也有勉强不来的时候。”
这次换皇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胤祯继续喃喃自语:“弘旺是个好孩子,八哥在热河一定会很开心的,那里对他而言是一块福地,他的灵魂终于自由了。”他的语气不自觉染上失落。
“那皇考还交给朕一块玉佩……”
“难为四哥还留着。”胤祯微微一笑。后半句“其实八哥的那块玉早砸了,我亲自动的手脚。”没说出口,怕皇帝侄子脸上挂不住。
皇帝离开的时候堪称失魂落魄。
胤祯望着院里栽种的几株西府海棠,这是他多年来精心养护的。轻轻念了一句:“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7)诗人的盛誉和遭受的磨难早已化作了尘土,可是这样悲痛凄切的故事却还要在世间反复地上演。这是胤禩被圈禁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辗转交予被软禁在皇陵的他。短短只言片语,却胜过千言万语互诉衷肠。他已经丧尽生机,可是八哥要他活下去,他便照做了。
康熙六十一年胤祯在回京的路途得知京中发生的剧变,皇父居然已经猝逝。他想到自己生死未卜的命运,一时间万念俱灰,忍不住在属下面前潸然落泪。(8)
但他随即又想起了远在京城同样音讯全无的兄长们,当年八哥被皇父无端厌弃,他愤懑不平,在重病的哥哥身边哭诉命运的不公。当时虚弱的胤禩帮他擦干了眼泪,抚着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又决绝:“十四弟,不论此生荣辱,我都会坦然接受自己的命数。你也要记住,以后不许为一时的挫折气馁。”八哥的眼睛依旧神采奕奕,内里仿佛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自那以后胤祯对哥哥更添一层敬佩,他下定决心要和八哥一起建立一番伟业。大丈夫岂效穷途之哭?何况他得到的皇父与八哥的认可,这是任凭谁也抹杀不了的。
他从不计较死后是否与八哥埋在一处,那只是一种虚无飘渺的慰藉。毕竟他的哥哥已经对他许下了郑重的誓言,胤祯只需耐心的等着,等待再相逢的那一天,哪怕两人都已换了身份,改了容颜。(9)
半月后传来恂郡王去世的消息,弘历的心情还未好转,心胸并不开阔的皇帝嫉妒一切享受过真挚感情的人,特别是一败涂地居然还能安稳度日的输家。父亲和叔叔们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一个比一个难缠。皇帝只能靠繁琐的政务来暂时分散自己的精力。
自此又过了许多年,一生把持朝政游刃有余、拓土开疆的一代英主也到了古稀之年,乾隆皇帝爱古董,爱风月,爱吟诗作画,爱博览群书。他六下江南,搜集罕见的珍宝、佳人、古籍,世间的知识和财富尽数归他所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帝难得闲暇的时候更爱静坐读书。
当皇帝读到“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宝玉和乳名兼美的秦可卿在梦境中缠绵不已,心中感觉甚是荒唐膈应。他和这个家道中落的贵族后裔可谓孽缘不浅,他写的满纸荒唐言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自己手中。
虽然心中大为不快,书中那些捕风捉影、影影绰绰的片段都让他忆起一些早已淡忘的不愉快往事,也许是因为政治清洗中同为失败者们的天然共鸣,抑或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痛彻心扉之感总是相似的。但皇帝不得不承认作者的惊才绝艳——他的挚友从来不会谬赞。到了这样的年纪,他早已能够以一颗平和的心去看待事物,毕竟他无需为死去的人感到窘迫。前朝的恩怨已落入白茫茫一片大地,干净的再无旧迹可寻。
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
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
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
幽情欲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
这寓意美好、幸福、富贵的国艳,在诗人的笔下只觉落寞寂寥。年岁渐长的皇帝不喜春日潇洒傲立枝头的海棠,他更喜爱明艳的桃花,淡雅的梅花,海棠花过于灼眼的艳丽,和转瞬即逝的花期总让人心生遗憾。但是他的父亲却在宫里种满了海棠,慈宁宫、文华殿、雍和宫,到处是粉白交织,如烟如霞的花海。
皇帝的思绪飘得很远。
殿外萧瑟的秋风转为冰冷的秋雨,滴滴答答撞在琉璃窗上,恼了皇帝读书的兴致。于是皇帝阖上书躺在榻上枕着雨水入眠。他能嗅到湿漉漉的气息已经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人心神不安。
好在年老的皇帝没有再梦见雍正元年那个潮湿阴冷的午后,像魂魄一般缠绕厮磨他内心的湿润缠绵消散了。转而变为了一望无际的晴空和草原。
从远处而来的马匹系着铃铛和五彩的络子,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皇帝似乎可以看见马背上的人模糊的脸逐渐清晰——原来人的容颜真的可以多年未曾改变。
那个时候他还是朝气蓬勃、备受宠爱的皇八子,脸上尚带着稚气和难以掩饰的雀跃,骑着一匹毛色纯亮的骏马,在炎热的烈日下飞驰。而他的哥哥早早站在树荫底下等着他,见弟弟翻身下马,笑着招呼他过去。一面拿出汗巾帮他拭去滑落的汗珠,一面低声埋怨他为何来迟了。于是少年揽住兄长的脖颈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引得他的四哥捏了捏少年柔软的脸颊。随后两人一起在馥郁的草丛中漫步,无所顾忌的唱着属于游牧民族的歌谣,这是流淌在他们血液中的豪迈和炽情,融进夏日未染一丝龌龊的薰风。
皇八子对热河有着说不清的眷恋,也许是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兄弟二人得以互通心意——这是他们共同留下许多难以磨灭的记忆与痕迹的地方。这段仿佛镀了一层金粉的闪光岁月里,享受着皇父的隆眷,兄长的照顾和真挚的情意,让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觉得这一生都会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
如今他终于可以摆脱这座将他的壮志、健康、尊严、爱恨蚕食殆尽的朱楼碧瓦,在少年时代的一方乐土得到永远的安息了。
——fin——
一些后记&吐槽:
1.奏參貽誤煤炭官員
“朱批:所議甚糊塗,不能時亦審明事情,官是官,舖戶是舖戶,若全有弊即行追償,如此糊塗荒謬妄加牽扯,爾等堂官亦應追償,如此朕有惡名,糊塗,不曉事,倘靠此名辦事,益彰朕之才能,爾等齷齪之心,所有小惡為眾所笑罷,甚無用,出以善意辦事。將煤炭交付大內之人採買,不如爾等官員即行來至大內,將一切事務交爾等大臣試辦如何,覆議具奏。”
四责骂八柔奸一览:“伊等不知廉親王之柔奸,但謂其軟善易於挾制,妄冀得志自必聽其行為,而廉親王等久蓄異心同类相合,遂成黨與,踪跡顯著,然此等狂謀亦止能煽惑無父無君之人,欲以誘朕豈可得乎。”
“至如廉親王允禩素行柔奸,舉朝不察,但覺其詭隨可喜,是以朕每有訓飭,衆或面是心違,鮮能確知其非者。”
2.王淇的《春暮游小园》
一丛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
开到荼靡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美丽而短暂的花期,过了春天便零落成泥碾作尘……
八的一生,如盛开的白海棠一般……
3.“据上谕所言,允祉系主动奏请亲自将允禩、允禟置之于法,而允祉密折内称:今将杀允禩之过落于我身,我情愿承受,显然是在无奈中表示愿替雍正帝承担杀弟之名。即便如此,雍正帝不仅不领情,且将允祉密折之言断章取义,加以歪曲,作为将允祉治罪的口实之一。”
4.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5.Wenjehun 温哲珲;富裕的、高贵的
Yargiyan 雅尔甘;真诚的、厚重的
Giltahun 吉勒塔珲;光彩闪耀
真希望弟弟们能过上如同他们名字一般的人生啊
6.曹霑,江宁织造曹寅之孙,曹頫之子。一说为《红楼梦》的作者。
7.苏轼的《狱中寄子由二首》,此时正值乌台诗案,苏轼遭遇牢狱之灾,狱中感到生死未卜,思念弟弟所作。
“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8.“允禵在离开甘州三四宿得知康熙帝的死讯后,本欲返回甘州,在渣克旦劝阻下作罢。于保德州(应为双山堡)遇到延信后,他曾说:“我身或许死也。我兄长不指望我叩拜。”雍正帝认为允禵的话“纯属悖逆之言”。据史料,允禵见到延信,“下骡执手痛哭”。问延信:“皇父何病,此事做梦亦未料到,有如此之例乎?”痛哭不止。可见矫诏中并没有提到康熙帝疾病的严重性,不然允禵不会如此意外。正因为一切出乎突然与意外,允禵当时气愤之下,口无遮拦,表示不承认雍正帝。这当然是“悖逆之言”了。”
十四dd真的好惨额
9.当年我曾轻率地说,他若死了,我就活不下去。可是他死了,我却照样活了下来。但是每当我回忆起此后所经历的一切时,我总是问自己:我一生中究竟有过什么东西呢?我回答自己:有过的,只有过一件东西,就是那个寒秋的夜晚。世上到底有过他这么个人吗?有过的。这就是我一生中所拥有的全部东西,而其余的不过是一场多余的梦。
我相信,热忱地相信:他正在那个世界的什么地方等候着我——还像那个晚上那么年轻,还像那个晚上那样爱着我。“你该活下去,享受人间的欢乐,然后再到我这里来……”我算是活过了,也算是享受过了人间的欢乐,现在该快点到他那里去了。
——蒲宁《寒秋》
我心目中最适合148的一段话……不过14是要经受人间的痛苦和磨难……唉
【响欣】死水海 05 未被邀请的来客们
· 盗梦空间au 幻境与噩梦交织的困局
· 06响内心扭曲梦境乱杀 21欣智力拉满运筹帷幄
Summary:陆寒出场 赵立冬死法再更新 李响从幻境中逃出生天 他打破了循环 而拯救他的居然是……
【02大雾中】 【03 勇敢的心】 【04 勇敢的心-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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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你,李响,只有你才能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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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陆寒出场 赵立冬死法再更新 李响从幻境中逃出生天 他打破了循环 而拯救他的居然是……
【02大雾中】 【03 勇敢的心】 【04 勇敢的心-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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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你,李响,只有你才能帮领导找到他想要的东西。”王良拍了拍我的肩,他说:“不要让领导失望。”
说完,他便进了帐篷给赵立冬揉腿。
我僵硬地立在原地,只感觉自己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要抠出血来。
我的双臂像被灌了铅,一直都抬不起来,因为就在几秒钟之前,我抱住了被王良杀死的张彪,我眼睁睁看着他的体温渐渐流失,最后瘫软地倒在我怀里。
我脑中“嗡”的一声响,我只感觉自己头疼欲裂,无数复杂的情绪像电视机里的雪花噪点,让人眩晕、焦虑。
我回到之前的时间点了。
上次王良的变异,完全出乎我意料,其中的变数太多了。一是我直接扔下他们两人,向山下逃跑;二是我遇到了张彪;三是我并不知道上一次幻境中赵立冬的情况怎么样。
我转头看去,帐篷里火光攒动,在尼龙布上映出里面两人的影子。
我的恨就快要掌控我的大脑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直接冲进帐篷,将匕首深深埋进两人的身体中。
但我不能。我的私欲和情绪在引导着我干坏事,但我不能这么做。
他们俩人的结局,不该是由我亲手终结,而是要留给法律,他们最终,必须得站在法庭之上,面对对他们所有罪行的判决。
但王良却一次次在幻境中变成怪物,赵立冬也会以不同的方式死去,就好像……就好像有一种隐形的力量,要置他们于死地。
这种力量很纯粹,目的性非常强,但不同于法律的审判,这种力量像在对他们俩人动用私刑。
就如同我心中的恶念。
想到这里,我惊出一身冷汗。
换一种说法,在历经三次幻境后,这俩人还能好端端在这里,只能说明幻境中的两人,不是真正的王良和赵立冬。
我无法确定此刻的他们是否真实。因为很有可能,那些幻境是我大脑的产物,只有我一人置身其中,而他们其实并不知情?
那张彪呢?那个张彪也是假的吗?可是那个张彪太真实了,他就像一个黑白画里点上的一抹彩色,很鲜活。他没有变成怪物,他注视我的眼神,饱含了一个活着的人所拥有的情感。
我捡了个小树枝,在雪地上划拉,列出了很多可能性。可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我踩上雪上的字迹,上下磨了磨,把我的猜测全部踩灭。
别猜了,我抬头看天,雪势在减弱。这次我要动身向着山顶进发,无论那个张彪是否还会再出现,我都得向前走了。
赵立冬在寻找的东西,于我来说,可能没那么重要。但我确实不能再掩耳盗铃,觉得一切不关己事。
我要主动出击,抢先一步找到那个东西,然后夺走,或者毁掉它。
风好像又大了一些,神树在我头顶伸出一些枝叶,上面的祈福牌摇晃的幅度也大了起来,它们在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一刻,我居然觉得非常宁静安详。没有怪物的嘶吼,没有岩浆的灼热,也没有漫天的人体碎片,树干长得端端正正,是一棵参天的榕树,孤独地驻足于海拔几千米的雪野上,保佑每一个迷路人。
这棵树在幻境中狰狞扭曲,里面藏着赵立冬的头颅和王良的致命要害;在现实里却有着这么大的反差感。
等下,现实?其实此刻也不算是现实。
那现实是什么?我是一名警察,我师傅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对我说:拿我去换前程吧。
我被赵立冬提拔为刑侦队长,他和王良明里暗里都在收买我。我记录下每一笔他们塞给我的赃款和购物卡,将其封存起来,留作之后扳倒他的证据。
我没法顾及队里的许多琐事,在酒局和荒唐的任务之间匆忙行走。我想,我可能早就没法面对胸前的警徽了。
我得铺好路,把自己的权利一点点让渡出去,将自己积累的声望一点点交给另一个人,这样我就能一心一意成为一个恶人,在黑暗之中伸出我的利剑,刺向黑暗中的恶兽。
但我所托付的那个人是谁呢?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只依稀记得他的声音,属于南方的腔调,柔软得像是天边一抹绵密的白云。
我又想起那个浑身烧焦的尸体,他张开嘴一直在问我:活火山的反义词是什么?
现实与梦境交织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我哈着气,走到神树旁,张开双臂,大大地拥抱它。我低声说:“还有什么花招,都尽情施展吧。”
雪停了,王良拉着我一起收起帐篷,整理了一下现有的物资和装备,然后拿起背包,打算继续出发了。
王良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三双鞋钉,塞给了我一双,然后在赵立冬身前蹲下来,帮他穿上鞋钉。
我百分百肯定,在此之前王良的包里绝对没有这玩意儿。我提着长相怪异的鞋钉,心中不解:“这是用来干嘛的?”
王良扶起赵立冬的一只脚,将鞋钉固定上去,然后再进行一些细微的调整。他说:“李队原来没玩过冰川徒步吧?”
我如实回答:“没有。我从小到大都呆在京海那一块,连雪都很少看到。”
王良似乎是没想到我回答得这么耿直,他准备的一套讥诮说辞没有了用武之地。他帮赵立冬绑好鞋钉,又开始给自己的鞋绑。
他说:“之前我有幸去过一次西藏的米堆冰川,是跟着单位里的大部队一起去的。这种鞋钉,能够帮助我们在雪上行走自如。你就按照我这种穿法套上鞋钉,等会儿你就知道这东西的奇妙用处了。”
我莫名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格外真诚。
我也蹲下来,将鞋钉套上,踩了几脚,感觉脚感确实和普通登山鞋的鞋底不太一样。
踩在碎石上,会有一种踩高跷的感觉,因为鞋钉像某种野兽的犬齿,如果没办法嵌进雪地的缝隙里,就只能生硬地磕在石头表面,我很难感觉到脚下的路况。
赵立冬也觉得穿着鞋钉不太习惯,王良苦口婆心地劝,领着他来到有积雪的地方。赵立冬一脚踩下去,他拧着的眉头突然就舒展开了。
王良就像一只得到主人回应的小狗,摇着尾巴等待主人的夸奖…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但还是跟着他们走到了雪地上。从脚底传来的反馈确实比踩在石头路上要舒服很多。
王良说:“雪下了这么久,山上肯定有很多地方已经结冰了。往上走的时候,要用力往下跺脚,把鞋钉卡进冰里,这样就能像钉子一样,把人给固定在冰面上。”
王良什么时候这么话多了?我瞥了他一眼,没作声,径直朝山上走。
“李队,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王良从后面小跑着追上来,“在冰川之上,这鞋钉,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我本来就很烦他,自从他捅了张彪一刀之后我恨不得把他的脑袋给掰下来,他怎么不去管管他的领导,反而跑到我这里来逼逼叨叨?
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过头正要劝他回去扶着赵立冬,别让老人家摔着了。
然后我愣住了。
在我身后的不是王良,从刚才到现在,那个一直讲话的人,根本就不是王良。
陆寒穿着浅灰色的帽衫,黑色的长裤和黑色的靴子,刘海被风吹得飞扬。他就这么站在我身后,满脸关切地看着我。
又来了。
我立刻伸手扯住陆寒衣服上的帽子,拉着他蹲了下来。我警觉地查看四周,没有王良的身影,也没有赵立冬的尸体,一切正常。
陆寒的脑袋都快被我摁在雪里了。他没怎么反抗,任由我拿胳膊压着他的脑袋。他说:“李队,怎么了?这附近是有什么危险吗?可我们现在在平地里,也没有什么隐蔽物——”
“闭嘴。”我低头打量陆寒,他靴子上也套上了鞋钉。他这件衣服我之前见过,在2006年,他曾经就穿着这件卫衣,和他师傅在市局里忙上忙下。
他师傅?我居然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但“陆寒有个师傅”这个事实,是从我脑海中自然而然蹦出来的。
我拍了拍陆寒的肩膀,让他待在原地别动。我直起身子,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了一段,就发现王良和赵立冬还站在神树之下,刚穿好鞋钉。
王良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
我问:“我刚才……做了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王良说:“你刚才穿好鞋钉,理都不理我们,就往前面走了。”
我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随口道歉。
这个时候,王良和赵立冬才真正启程。赵立冬走得很慢,王良一直搀扶着他,一点一点往前挪动。一直走了有十分钟,我们才到达我之前所在的地方。
陆寒还在那里等我。
怎么回事?
现在又和之前的情况不一样了?陆寒出现,好像并没有引起这个世界激烈的反应。
陆寒加入了我们这股怪异的登山队,一直在和我们介绍鞋钉的用法。他说,要一步一步踩实了,不能一时图快把步子迈很大,要不然很容易打滑。
王良和赵立冬非常自然地就接纳了陆寒的加入,连丝毫的疑问都没有。我留了个心眼在陆寒身上。
按照之前的规律,只要这里出现一个新的什么东西,不管是人或物,就一定会起变故。
但我们一直走到海拔两千米,冰川已经积累成厚厚的一层峭壁,我们手脚并用爬了很久,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我神经紧绷,到最后已经麻木了。甚至可以说,我现在觉得自己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于是我开口找陆寒聊天,问些有的没的。我和陆寒走在前面开路,王良和赵立冬在后面紧紧跟随。
我拉了拉陆寒的袖子,让他离我近了一些。我问:“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陆寒表情也有些疑惑,他说:“我一直都在这里呀。”
一直都在这里?什么意思?
我又问:“那你师傅呢?”
陆寒回答:“什么师傅?李队,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没听懂。”
我惊愕不已。
我停了下来,我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到我身前,我又问了一遍:“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的师傅,你不记得了?”
陆寒被我的逼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没有任何挣扎的想法。
但我能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抖,似乎是被我吓到了:“我…我没有师傅,李队,我进市局之后,就一直是你在带着我。但你不愿意认我做徒弟,说你太忙了,只能顺手带带我。我之前还找过彪哥,但彪哥说话好扎人的,我不太喜欢,所以我也放弃了…”
不,不对,陆寒是我的队员,但绝对不是我的徒弟,也绝对不是张彪的徒弟。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是的,我师傅曹闯当年收了三个徒弟,有我、张彪,还有另一个……
但我死活想不起来。
“李响,停下来干嘛?”赵立冬走到我身后,也停了下来,他问:“是有什么情况吗?”
我没说话,我只是盯着赵立冬。
如果说我恨赵立冬,那么这个恨的根源是什么呢?是他不仅利用曹闯,还把我也拉入了深渊?但又不止这些。
有些人甘愿成为深渊的走狗,他们嗜钱如命;有些人被逼无奈成为深渊的獠牙,因为那些人的把柄与软肋在深渊手里。
而我呢?我只是一个小警察,从双桥派出所到市局刑侦队,是我靠努力和汗水挣来的。
我也曾羡慕过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羡慕过那些手握权利的人上人。人性本恶啊,我本应该会因为我得到了权和钱,而感到无上的快乐,可我现在却一点都无动于衷。
在赵立冬的威逼利诱下,我居然会感觉到不自在,居然会感觉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谴责,居然会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个叫正义、荣誉、无私的东西灼烧。
而那一切刺眼又温暖的抽象词汇,又在我眼前汇聚成一个具体的形象。那是一个剃着短寸的青年,他在我前面,在狭窄的街道中狂奔。
光景变换,他将我一把推开,用自己的肉身把手榴弹死死压在身下。那时我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人一腔热血,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抵挡灾难。
我没有那种大爱,我自身难保,注定只能成为记录在档案里某串平凡的数字。可在遥远记忆的那道幻影下,英雄无畏向前,不仅保护了我这串数字,还保护了我身后无数生命。
英雄穿着稍显青涩的红色帽衫,笑着喊我:“响。”
是啊,我眼前的人是一把正义的标尺,板板正正把自己嵌在警徽的方寸之间。
大火在我眼眸里焚烧一切,火舌裹着狂风要咬碎天际。他的身躯埋在大火中,和他热烈的理想一起燃烧,无论什么也无法扑灭。
到最后,只剩下一具焦黑的人骨,躺在无人问津的荒野里。
我知道自己又陷入幻觉里了。但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因为在熊熊烈焰中,我们正在登山的四个人,还站在这个破天荒的火山上。
赵立冬突然弯下腰,捂着肚子作痛苦状,下巴一下一下往前痉挛,像要呕出什么东西。
王良见状,慌忙轻轻拍打赵立冬的背,问:“领导,领导,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管赵立冬,转身跟陆寒说:“小陆,你现在,找出一条路,逃出去,逃出这场大火。”
陆寒没懂我意思,他说:“李队,那你怎么办?”
赵立冬还在呕吐,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好像喉咙里的东西堵住了气管。
我瞥了一眼地上的呕吐物,发现全部都是一些红色的碎肉和食物残渣,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在火光下亮晶晶的小碎片。
我没心思管那么多了,我只知道在这场幻境里,赵立冬又要死了。我不愿意看到王良杀死陆寒。
我用力推了一把陆寒,厉声道:“你别管我,你现在就走,这是命令。”
陆寒半推半就往前挪了几步。我心中有些焦急,但害怕陆寒担心我,于是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我朝他点了点头,绷紧了咬肌,我说:“别担心我,你只管向前跑,跑出去,趁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敢确定陆寒一定没有理解我的话,但他一定会照办。因为他是一名警察,是严格遵守纪律的战士。
他没有再说什么,抿起嘴唇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朝着大火的尽头狂奔而去。
冰川被大火融化了一些,表面全是涓涓细流,陆寒跑动的步子带动了飞溅的水滴,他渐渐远去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我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小陆,期待我们下次再见。”
然后我才转过头看向赵立冬。在我与陆寒说话期间,王良的哭喊一直在我耳畔萦绕。
我俯视着赵立冬,像在审视跪地求饶的罪人。王良的双眼已经渐渐失去焦点,眼圈四周也被烫出了水泡。
但他还在拍打赵立冬的背,还从背包里拿出了水壶,手忙脚乱想拧开盖子。
而赵立冬胃里的食物已经吐干净了,现在则开始吐一些长相怪异的肉块,浊黄的黏液和血丝也混在其中,把地上洁白的雪弄得乱七八糟。肉块上面有许多孔洞,像是被岩浆侵蚀过的岩石。
他们两人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四周的大火。
但我知道,王良已经开始有变异的征兆了。
王良朝我吼道:“李响,你愣着干嘛,快来帮我!”
我走到两人面前,蹲了下来。
我一直盯着赵立冬因痛苦而紧闭的双眼,骤然觉得他这模样可悲又可笑。我说:“赵立冬?”
赵立冬听到有人喊他,从层层叠叠的皱纹中睁开了他的一只眼。王良见我没有任何想帮忙的意思,便开口催我。
我没打算理王良。每次都是这样,赵立冬濒死的时候,王良会表现出急切而又可怜的一面,而赵立冬死后,王良则会卸下他的人皮,把所有罪名安插在我身上,将我大卸八块。
但这次就别这样了。
我说:“赵立冬,我问你个问题。”
那个浑身烧焦的人还躺在大火里,而我知道他会问我什么。我不知道答案,但面前这两人很有可能会知道。
我问:“你告诉我,活火山的反义词是什么?”
一道惊雷劈了下来,大地撼动,硫磺硝烟沿着不远处的山巅涌出来。紧接着是岩石开裂的声音,像有一双手,把我脚下的冰川撕开,露出里面属于火山的血肉。
火山爆发了。
赵立冬听到我这个问题之后,突然惊声尖叫起来,两眼翻白,四肢的骨头被扭曲成一种夸张的样子。
他的双脚被拧到头顶,手臂被绞成麻花状,他的嘴巴张开的幅度特别大,嘴角直接开裂到耳根。
我继续问:“赵立冬,你告诉我,你想找到什么?”
王良已经彻底变异了,经过前几次摧残,他的身体已经面目全非。但他仍然暴戾狠毒,他朝我扑了过来。
我早已做好了准备,找准角度从王良的腋下闪了过去,直接溜到赵立冬的身旁。
此时赵立冬的惨叫已经渐渐弱下去了,无数亮晶晶的东西从他嘴里爬出来,我刚开始以为是小虫,后来发现,那些是鞋钉。
是有自己意识的鞋钉。它们成群结队,在赵立冬身体里摧残他所有的肠子和内脏,逼着赵立冬吐空他的身子。然后现在,他们互相扭在一起,结成很多长长的铁蜈蚣,撑开赵立冬的嘴,从里面爬出来。
我看得头皮发麻。但我无暇顾及那么多,王良这时又扑了过来,我急中生智,捏住几条铁蜈蚣,就朝王良脸上扔了过去。
那些铁蜈蚣凶悍异常,抱着王良的脸就开始疯狂啃食,疼得王良大叫。
他高声嘶吼:“李响,你等着,我一定换着法子对付你,折磨你,直到你彻底崩溃!”
蜈蚣把他脸皮全部撕烂了,他脸上的血洞终于不再那么突兀,而是和他脸上破碎的肉融为一体。
我后退了几步,朝四周望了望,确认了冰川坡度的走向,然后找准大火的缝隙,捂住口鼻,就开始向前狂冲。
王良的声音一直在天边回响,我听到他说:“你不是想活着吗?那你就永远活着吧!接下来的路,你不会好受的!”
他追不上我了,我埋着头向前奔跑,冰川表面早已融化成柔软的透明碎片,我脚上的鞋钉非常好使,每一脚都踩得很牢固,简直如履平地。
我忽然想起陆寒当时跟我说:在冰川之上,鞋钉是我最好的朋友。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倒还真是。
现在看来,不管怎么样,我都能领先王良和赵立冬到达火山口了。此时山上的可见度很低,除了大火燃烧的黑烟,还有火山爆发后的火山灰。
对,火山爆发了,此时再往上攀登,无疑是找死。刚这么想着,我便停下了脚步。
一道极宽的岩浆瀑布拦住了我的去路。滚烫的黑色岩浆泥堆积在我脚下,我后知后觉感到脚掌一阵刺痛,连忙后退几步,定睛一看,我的鞋底已经被烧穿了。
看来是刚才不小心踩上了已经凝固的岩浆。我脱掉鞋子,在冰上站着,感觉自己陷入了僵局。
而即使我踩在冰上,脚掌心那渐渐晕染开的疼痛依然让我有些难以忍耐。
这一次幻境,我活下来了,但我却无法再前进了。这火山的脾气让人难以捉摸,谁曾想它真的会爆发?
所以它是活火山?
那么…它的反义词,又是什么呢?
就在那一刹那,我身后传来一声尖啸,我甚至分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一个没有人皮的人早已贴在了我身后,他的喘息灼热,还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我浑身一僵,我依稀还能辨认出他的五官,在他被掏空的眼洞里,钻出了一条铁蜈蚣。
是王良!
我大呼不妙,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朝另一边躲闪,但他的反应也很快,另一只手也朝我抓了过来。
我抽出匕首,毫不迟疑反手狠狠劈下去。我心中一惊,他的身体组织已经很脆弱了,一把普通的匕首就能连带着骨头全部斩断。
他妈的都成这样了怎么还能追上我??
我甩开他的断臂,往前跑去,王良似乎并没有感到疼痛,他嘶吼着,脚下发力,直接爆冲到我身后,一爪子撕开了我的冲锋衣。
巨大的风压将我震倒,我摔了个狗啃屎。这时我才发现,他剩下的一只手已经不再有人类的手指了,而是一根根尖刺一样的利爪。
我狼狈地在地上翻滚,想在他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中找到机会站起来,但他好像永远不会累,攻击的频率越来越高,他的爪子狠狠砸在地上,把冰面砸出好几个大坑。
我如果被他伤到,估计得够呛。打滚的时候我一直拿余光在观察四周,岩浆已经越来越多,逐渐包围了我们,我走投无路了。
我突然大喊:“等下!”
然后我停了下来。
王良居然也停了下来,他的爪子举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我侧卧在地上,背后火辣辣地疼。就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正在燃烧的岩浆缓缓向山下流淌。
我说:“反正这次我又活不了了,你随时都能杀我。但我想问你,如果在幻觉里,我没有死掉,会发生什么?”
他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然后他才开口,带着厚重的痰音:“那你就没法重来了。”
他走近了一些,将利爪直接刺进了我的左肩。我疼得张大了嘴,却喊不出来。
这个王八蛋!!
他说:“就像现在,我可以尽情折磨你,但不让你死。”
他甚至开始左右旋转起刺进我肩膀里的那根尖刺,搅动我里面的肌肉。
我另一只手握住那根刺,想努力固定住它,但无济于事。我疼的浑身发软,甚至嘴角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前全是黑一块白一块的光斑。
我感觉我快要晕过去了。
王良笑起来:“你一个废人,还能掀起什么波澜?你凭什么可以这么狂妄?啊?李响。”
他的声音渐渐拉长,扭曲成我完全听不懂的词汇。我耳鸣了,整个世界开始变得空荡荡,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
倏地,有一道白光穿透半空的黑烟,打在了王良身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引擎的轰鸣。
王良转头去看,恍惚间我感觉他的表情变了变,可是他的脸已经乱七八糟了,我怎么会感觉到?
一道白色的影子朝他袭来,巨大的冲击将王良撞飞出去,我只听见“啪“地一声,是岩浆在四溅。
王良掉进了岩浆里,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尸骨无存了。
那个白色的影子自从撞飞王良之后就停了下来,一直横在那里,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我艰难地抬起头,半睁着眼去瞅。
那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但车里却没有人。
桑塔纳好像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它闪了闪车灯,像在朝我致意。
TBC
【AOS/SK】爱,不需要逻辑
⚠️重温AOS星际迷航有感而发,仅针对电影的第一部和第二部写写此文。文笔和角色性格上的认知如果有误,我自己背锅。
———————————
Spock知道。最初Jim Kirk还不是进取号正式的舰长前,他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小林测试之所以很少有人能够通过,就是因为这个测试的难度就是有意增加的。这个测试的宗旨,本来也是刻意出给坐在舰内正中央的那个人的。也就是舰长。
舰长必须直面恐惧,因为他难逃一死。
所以Jim竟然通过了测试,这让Spock感觉到匪夷所思。来自自己父亲瓦肯的血统,一向都是遵循逻辑和循规蹈矩,而且......
⚠️重温AOS星际迷航有感而发,仅针对电影的第一部和第二部写写此文。文笔和角色性格上的认知如果有误,我自己背锅。
———————————
Spock知道。最初Jim Kirk还不是进取号正式的舰长前,他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小林测试之所以很少有人能够通过,就是因为这个测试的难度就是有意增加的。这个测试的宗旨,本来也是刻意出给坐在舰内正中央的那个人的。也就是舰长。
舰长必须直面恐惧,因为他难逃一死。
所以Jim竟然通过了测试,这让Spock感觉到匪夷所思。来自自己父亲瓦肯的血统,一向都是遵循逻辑和循规蹈矩,而且是有些极端唯物主义的。Jim这种动用“小聪明”的作风,最初在Spock看来真的是很难让他接受。
然而Spock也很清楚自己与同族人的区别。因为本该身为瓦肯星球的他,流淌着人类的血液。来自人类感性的那一面,很明显违背了瓦肯人一贯强调的理性。
从记事起Spock就经常被同龄,或者比自己年纪大一些的族人霸凌,而他自己也会忍不住狠狠地揍那些人。因为他们每次刻意损他的话语,都逃不过他的母亲……
Spock当然问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选择与母亲在一起成为伴侣。可父亲说得最多的理由,都是因为他作为外交大使这是很合理的,能够与不同物种交流并且更好地观察他们。因此,符合逻辑。
对Spock而言,他也无数次想动用瓦肯这边的某些特殊仪式让自己能够舍弃那些会影响自身的感性情感。他也问过母亲,自己是不是需要这些仪式来抹去来自人类血脉的情感。
而母亲给Spock的回答永远都是,无论他的选择如何,她都引以为傲。
其实就算后来没有Jim有意踩雷自己,Spock心里也明白他在勉强自己。当Jim脱口而出,自己根本就不爱母亲时他勃然大怒。要不是多亏父亲叫住他,他当时在进取号舰桥上的表现就是想掐了Jim的脖子……
好在,他忍住了。尽管事后冷静下来,他也发觉自己中了Jim的圈套。他那些过激的反应,本身就是Jim刻意刺激自己的。就跟自己儿时在瓦肯星的时候,被一些讨厌的族人挑衅是一个道理。
看到自己的母星被尼禄毁灭,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最终没有被传送到进取号而是掉下悬崖,Spock内心感性的一面一直在蠢蠢欲动。表面上他依然在按照规矩做事,事实上在他内心深处恨不得对尼禄发起进攻的欲望十分强烈。同时也有十分空虚的无力感,和失去母亲的悲痛。
Spock记得,父亲也同样给了跟母亲一样的话语。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决定,他们都支持。同时父亲最终也给了他,为什么明知道母亲是人类,他却仍旧选择了她的理由。
那就是爱。
再回到之前提及的小林测试中,为考验舰长直面恐惧,不惧生死的这点。在可汗事件里,Spock是真的为当初自己对Jim不友好的态度感到愧疚和抱歉,倘若不是可汗的血可以救活了Jim,Spock觉得他完全可以用乱拳将可汗狠狠打死。他那时真的非常愤怒,超乎寻常的愤怒。不单单是瓦肯自身所携带的最原始的力量,还有自己所携带的来自人类血脉里十分感性的那一面。
也是在那个时候,Spock终于认识到自己对Jim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联想到父亲和母亲,联想到自己的血统,再想到从自己愿意踏上进取号再到愿意站在Jim身边时。Spock对自己朦胧的感情渐渐开始明朗起来。
来自未来,或者说另一个平行宇宙的自己也提醒过他,一切都跟着感觉走。确实按照逻辑他本应该带领族人们去创建新的瓦肯星,但是这一次他可以放下所谓的逻辑。
尼禄之战可以说是Spock开始遵循内心想法的开始,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更多的还是Jim影响了他。
的确,Spock始终承认他和Jim的行事以及性格不同。但是他们共同的目标和理想是一致的。相比起自己的冷静和循规蹈矩,Jim显然比自己要热烈激昂很多。自己身上默默隐藏着的感性的那一面,也多亏了Jim被得以释放。
Jim是特别的,Spock知道。
他记得在自己告白前夕,也正是可汗事件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和Jim在进取号上坐在一起谈心。那天Jim也喝了些酒,话匣子也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撬开。他给他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生平。
Jim谈到了自己过去的身世。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当年牺牲了自己,拯救了进取号的很多人。他其实研究过关于他父亲经历的浩劫的论文,这也是为什么最初当他听到Checkov说有风暴时,他马上感觉到不安。因为那是陷阱。
Jim还说,他承认自己过去确实不学无术,只为追求刺激和冒险,是爱耍小聪明而且叛逆。他也喜欢到处泡妞。要真不是Pike舰长当时找到他,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能够站在进取号这里成为舰长。
他还谈到自己当初甚至开车差点命丧黄泉,因为当时有警察追他,他别无选择只能逃命。结果不但把车开到悬崖那儿让车掉了下去,自己都险些掉下去。
Spock当时就默默听着,而且当时Jim的身子都彻底靠在他身上完全不想起来了。他也记得第二天Jim酒醒以后,发现自己竟然在Spock房间里时那慌乱的表情。
瓦肯人遵循逻辑,然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逻辑可言。就像自己的父亲能够与母亲结婚生下自己,就是没有任何逻辑可以解释的。哪怕父亲过去总拿自己是外交大使这点来说事。
因此终于在Spock下定决心为Jim告白时,他也放下了那些冰冷的逻辑。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明文规定和特定的法则都是生物存在于世必须遵守的条条框框。可涉及到感性的东西,谁又说的清楚这些是什么逻辑?
更何况外表看起来理智冷酷的人,内心埋藏的感情或许更加深沉。
“如果爱是那样神秘,正如我父母愿意将彼此托付给对方并孕育了新的生命。我想,Jim你对我的感情,我对Jim的感情都不需要任何逻辑。
爱,不需要逻辑的解释。”
这些,就是Spock给Jim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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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不斷前行,跨越黑暗,擁抱你>
<I'll keep moving forward, embrace you across the darkness>
希望大家喜歡~祝所有太太520快樂!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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