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芥敦】无理取闹
*abo狗血剧
*ooc重灾区
*he小甜饼
中岛敦的第二性别觉醒得很晚,按理来说正常人十七八岁就应该觉醒了,但他却活生生地又拖了四五年。按他本人的话:估计是被体内的老虎给抑制了吧?所以现在才觉醒。
——所以现在才觉醒?怎么不干脆一辈子都不觉醒呢!这老虎看来还是只无理取闹的坏老虎!中岛敦拿着白花花一张A4纸的医院通知书颠来倒去地看,每个字缝里都写着“OMEGA”五个字,还是大写字母。
他自己拿着通知书看得愁容满面,边上来陪他领报告的侦探社社员们却一个个喜笑颜开。其中太宰治尤其兴奋,报告书出来前就来回踱步紧张不已,报告书出来后则竖起食指和中指作出胜利的手势,然后掏出入水自杀...
*abo狗血剧
*ooc重灾区
*he小甜饼
中岛敦的第二性别觉醒得很晚,按理来说正常人十七八岁就应该觉醒了,但他却活生生地又拖了四五年。按他本人的话:估计是被体内的老虎给抑制了吧?所以现在才觉醒。
——所以现在才觉醒?怎么不干脆一辈子都不觉醒呢!这老虎看来还是只无理取闹的坏老虎!中岛敦拿着白花花一张A4纸的医院通知书颠来倒去地看,每个字缝里都写着“OMEGA”五个字,还是大写字母。
他自己拿着通知书看得愁容满面,边上来陪他领报告的侦探社社员们却一个个喜笑颜开。其中太宰治尤其兴奋,报告书出来前就来回踱步紧张不已,报告书出来后则竖起食指和中指作出胜利的手势,然后掏出入水自杀时被泡坏的手机猛摁屏幕,一边的国木田形容太宰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婆生孩子了”。
泉镜花扯了扯处于低气压中心的中岛敦的衣角,柔声细语地安慰道:“没事的呀敦君,即便你是omega,你还是打得赢芥川的。”
芥川?哦,别提芥川,一提芥川他就来气。中岛敦强颜欢笑地拍了拍泉镜花的脑袋。此时此刻太宰治不嫌事大地放下手机,尤为嘴欠地补充了一句:“没记错的话,芥川君是alpha哦?”
“……我知道,太宰先生。”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中岛敦心里气得牙痒痒,但还是神色自若地接着道:“太宰先生故意提他干什么?”
太宰治清了清嗓子,继续开两位徒弟的玩笑:“啊,这样的话你们岂不是——”
“没用的太宰先生,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这样啊,真可惜……等等?你说什么?”
中岛敦的话无疑是向宁静的空气中投下了一枚炸弹。八卦雷达发动的谷崎直美迅速抬起头来,泉镜花的笑容僵在脸上,国木田独步则捏断了自己手中的钢笔。在不知不觉中套出惊天大秘密的太宰治摁住中岛敦的肩膀,替被惊得说不出话的众人问出了心中疑问。
“敦君,你是在说芥川吗?话说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啊?”
中岛敦前二十一年的人生磊落光明,唯一做的不太光明的一件事就是和芥川龙之介搞地下恋情。
他十八岁遇到芥川龙之介,经过了长达三年的与死神赛跑,最后终于跑赢了肺不太好、跑两步就要吐血的芥川龙之介。中岛敦腿脚麻利,但无奈异能力者也得遵循牛顿第一和第二定律。F=ma,惯性不小的他在冲过终点线的时候直接就撞到丘比特的箭头上。
中岛敦二十一岁的时候已经和芥川龙之介很熟了,是那种出任务后可以一起“为了省钱买第二份半价的情侣套餐”——这种关系的搭档。他还是要面子的,两个大男人买情侣套餐似乎有些奇怪。中岛敦也考虑过这四个字会不会过于暧昧,可微薄的薪水最终压垮了羞耻心。
每当中岛敦向店员解释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时都得咬好几次舌头,好似在说绕口令,要是再多咬几次怕是要咬舌自尽。你说是朋友,哪有朋友每次都见面要死要活?你说是宿敌,也不见得有宿敌会把负伤的对方一路背回去。最后芥川龙之介终于被他烦死了,抢过他的话头来:“没有,我们就是情侣。”
“嗯……嗯?”
饭菜上来后中岛敦握着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对不起啊芥川,要让你陪我这撒这样卑劣的谎……不过这家店的茶泡饭倒是挺好吃的!我的意思是,那个,不好意思啊。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以后去找太……
太宰先生的宰先生还没说出口,芥川龙之介就啪的一声把手中的筷子排在桌上。中岛敦被吓蒙了,老老实实地闭上嘴等对方进行重大发言。
“你以为我真有这么好心每次都陪你买套餐?”芥川龙之介气势汹汹地骂他,“迟钝也要有个度!人虎!”
于是二十一岁的中岛敦开始了一场由第二份半价茶泡饭开始的恋爱。
他和芥川龙之介搞地下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地下,或许是这样比较符合港口黑手党的氛围?黑漆漆沉甸甸?刚开始的几个月他还不好意思面对芥川龙之介,见面先鞠躬,说话加敬语,颇有一种相敬如宾的隔阂感。又过了几个月,在寥寥无几的亲吻后中岛敦用一瓶低度数的酒成功地出卖了自己——他酒后吐真言,大吼芥川龙之介,你才是迟钝!迟钝也得有个限度,我那么穷,还次次都请你吃饭,你还真的让我请了大半年才表白!?
可那是你自己要请在下的啊?
那你就不能拒绝我吗?说你对茶泡饭过敏不就好了吗!?
于是芥川龙之介痛改前非,他用嘴唇堵住中岛敦的嘴,拒绝了对方继续辱骂他情商低的请求。翌日中岛敦上班差点迟到,幸好侦探社不用打卡。他给芥川龙之介发了一条消息,委婉地表达了麻烦下次不要在脖子上留印子,夏天穿高领很突兀的意思。等了十分钟后芥川龙之介回了言简意赅的一句:不好。
随后二人经历了一段算不上轰轰烈烈但也算情深谊长的日子。他搬去和芥川同居,开始变得越来越恋爱脑发作,事态一度严重到不在芥川龙之介的怀里就睡不着。中岛敦喜欢拥抱,芥川则更喜欢亲吻。两个人都是泡澡派而不是冲澡派,可惜一起泡澡往往最后会弄得浴室一团糟。美好的细节总是多如繁星,唯独美中不足的,是中岛敦被芥川龙之介圈在怀里,芥川冰凉的嘴唇轻轻印上他的后颈的时刻。
中岛敦明白芥川龙之介是alpha——一个完美、强大的alpha。可他偏偏像是营养不良发育受阻一般,迟迟没有觉醒第二性别。他担心自己没法给芥川龙之介想要的东西,在每一刻每一秒的日常也好、在性格脾气爱好也好、甚至是在床笫之间的耳鬓厮磨也好。
如果我是个omega的话,能给他更多的东西吧?虽然这是个无理取闹的想法,但是,比我强大那么多的芥川,怎么可能会醉心于这么糟糕而又普通的我呢?
二十三岁的那年情人节,长年累月积攒在中岛敦骨子里的畏惧与不自信彻底爆发:准备给芥川一个惊喜的他偷偷来到港口黑手党,却撞到芥川的一个omega下属给芥川龙之介送巧克力。脸色苍白的中岛敦咽了咽口水,把自己准备的巧克力丢进芥川龙之介办公桌旁的垃圾桶里。
“我想了想,我们两个还是太遗憾了,就这样吧。”他顿了下,看着愣在原地的对方温柔地补充道,“不是你的错,芥川。”
事后中岛敦回忆起这一切才发觉:一碗廉价的茶泡饭开启了他的恋情、一杯廉价的酒揭示了他的热恋期、而最后,又是一盒廉价的巧克力使他的梦清醒。
他只觉得自己太廉价了,廉价到以往臭脾气的芥川龙之介替他包扎两次伤口,他就彻彻底底地原谅了对方初次见面就把他腿咬下来的暴行。随后芥川只需对着他淡淡地笑几次、用罗生门替他挡几次攻击,他便一脚踏上了无法回头的一条路,还觉得无怨无悔、死不足惜。
中岛敦自认倒霉,可他就是把自己的心都交到了芥川龙之介手上。后者只需再用这双手碰碰其他人——其他omega递来的东西,他那廉价而又脆弱的心便会从最心尖尖上那一点,开始慢慢破碎。
……太倒霉了。
因为疑心不是omega的自己配不上对方而干干脆脆地把对方推开,结果搞了半天自己居然是个omega。
搞什么啊?玩我呢?
中岛敦苦着一张脸把报告书团成一团,从医师手里接过一盒十支装的抑制剂,开始心不在焉地听对方讲使用事项。他在心里祈祷,最好不要叫芥川龙之介知道自己是omega的事,却不知道边上的太宰治早已修好了自己的手机,还因为欠费停机问国木田借了几块钱。
一句“敦君是omega”表达中心思想,后面紧跟着的十个感叹号表达紧急程度。编辑短信,选择收件人,点开芥川龙之介的号码。不假思索,一气呵成,深藏功与名。
中原中也拿着文件去敲芥川龙之介办公室的门,却被路过的樋口一叶好心地通知:“前辈不在。”
“不在?那个芥川居然早退了?!”
“嗯……说是有急事。”
“这样啊,真稀奇。”
急事是什么事?急事是太宰先生发来的一条短信。三个字五个英文字母十个感叹号,芥川龙之介打电话过去却没人接听,只能屈尊亲自去侦探社问个真伪。毕竟他被太宰治骗怕了,那个男人十句里面九句半是愚人节限定的。
他赶到前任的公司时前任不在,倒是前任的同事们颇为整齐地在公司里等着他。芥川龙之介被盯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开口问道:“人虎呢……”
江户川乱步将一颗硬糖丢进嘴里:“刚分化完嘛,让他回家休息去了。”
泉镜花没给他好脸色看:“你问敦的事干什么?”
与谢野晶子轻笑一声:“哎呀,这是要破镜重圆啊?”
太宰治拿着一沓资料游离于话题之外:“芥川,这里有个剿灭地下走私团伙的任务。三天后你和敦君去一下。”
所有人的视线都一下子集中在太宰治身上,尤其是国木田独步,他吃惊于平日里能搞事就不正经的太宰治居然在这时候谈工作?
芥川龙之介更是震惊,他对上太宰治含笑的视线,一句“有什么问题吗”轻飘飘地落入他的耳朵。于是他摇摇头。
“当然没有问题了,太宰先生。”
倒霉。倒霉死了。如果尴尬能杀人我现在就能反复死亡三万次。
虽说分手后二人依旧维持着交往前搭档的关系,但总没有如今尴尬。中岛敦只觉得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朝着芥川挥手——“嘿,听说你是alpha啊?我是omega哦?”。
啊啊,要尴尬死了。芥川最好不要知道我的第二性别……但alpha大概闻得到omega的气味吧?
分手后还能做搭档就已经是万幸了,中岛敦可不敢奢望芥川龙之介还能对自己温柔以待。说到底都是他犯错在先,分手也是他无理取闹。好端端地谈着恋爱却在情人节那天被一脚踹开,芥川那么记仇,这么丢脸的事情怎么可能忘得掉?
中岛敦的记性也不错。他没忘记是自己甩的芥川龙之介,于是略带惧色地从对方手中接过了地图和资料。他没忘记对方是个alpha,于是走路时都刻意地与对方保持了些距离。他更没忘记omega很容易被干扰,于是特意在口袋里放上了三四管抑制剂。玻璃碰撞叮当作响。
他们约好兵分两路,在拍卖会开始前芥川去处理目标人物,中岛敦则去捣毁仓库里的违禁品。芥川龙之介看着中岛敦别好耳麦,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中岛敦抬头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挽着。”芥川龙之介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哈?”
“没有alpha陪同的omega出入那种场所会很奇怪。”
“……好。但是进去了之后要松手。”
中岛敦底气不足地点了点头,伸手挽上芥川龙之介的手臂。他刚刚把自己的胳膊搭上去,就觉得脊背上流窜过一阵酥麻感。
天啊,中岛敦,你真是廉价到无药可救了。分手这么久了,稍稍像以往那般勾一勾手都感到欢愉。他在心底咒骂着自己,却没注意到芥川龙之介也把目光投向别的地方,试图用心不在焉掩盖自己的不知所措。
……人虎身上的气味,有点好闻。
进入昏暗的拍卖厅后二人如同触电一般迅速地分开,中岛敦去找仓库,芥川龙之介则朝着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个走私集团里面没有异能者,任务的难度因此也不算大。芥川龙之介懒得去搞安保人员的门禁卡,干脆用罗生门来了个暴力拆门,直接突入内部。处理子弹与刀刃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不消几分钟他的眼前便是一片狼籍。芥川龙之介蹲下身来,从其中一人身上摸出两三包白色粉末来。
是毒品吗?他皱了皱眉头,开始联络中岛敦。
“我这边好了,戒备不严。估计是新型的毒品,你那边呢?”
耳麦里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芥川龙之介有些不明所以,他摘下耳麦检查了一番,确认链接没有出任何的问题。
“……人虎?”
他试探性地叫了几声,对面却依旧无人应答。就当芥川龙之介要站起身赶往仓库方向时,中岛敦的声音在耳麦里响了起来。
“你……先别过来。”
芥川龙之介皱了皱眉:“为什么?”
耳麦里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中岛敦再度开口时,说话都颤巍巍的:“他们的仓库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只发/情期的omega……你别过来。处理好后我来找你。”
芥川龙之介愣在原地,随后轻不可闻地说了声好。
对不起,我就是自私,我就是任性。
我知道发/情期的omega会对alpha造成影响——但我不想。我不想让其他的omega撩拨到你。很可笑吧?但是这就是我的第一想法。
中岛敦蹲在地上,把自己随身带着的抑制剂注射进颤抖着的少年的体内。他看着那只omega的呼吸渐渐地平稳下来,用袖子擦去自己脸上的汗珠。随后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抑制剂只剩最后一支了,看来多带几支出来是正确的选择。虽然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额头有点烫,是被影响了吗?应该没有吧?医生只送了十支抑制剂,要省着点用,毕竟买抑制剂的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中岛敦一边在心里算着账,一边扶着墙壁缓缓地朝外面走去。他只觉得脑袋实在是疼的要死,只好跑到男厕所里拧开水龙头,试图用凉水洗把脸,给自己降降温。
中岛敦扶着洗手台,他眼前突然又浮现出刚进入仓库时所看到的那幅惨象,忍不住低下身子开始干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恶心些什么。
是在厌恶omega吗?是在厌恶丑陋的发/情期吗?不……大抵更多的是在厌恶自己。只因为他第一反应不是去救人,而是叫芥川别过来。明明是自己先甩的芥川吧?明明是自己先亏欠的对方吧?可是还是这么在意他……恶心。这样的本能反应好恶心。芥川也肯定会觉得自己恶心的。
迷迷糊糊之间他听见背后响起脚步声,他回头,看见芥川龙之介站在门口。中岛敦只觉得呼吸一滞,条件反射地说道:“你别过来。”
可芥川龙之介却看着他,又朝他迈了一步。中岛敦一阵头晕目眩,从毒水的气味中分辨出无花果的清香。这个混蛋怎么连信息素都不知道收一收?他转过身去直视着芥川,双手依旧撑着洗手台好不让自己双腿一软:“你不要过来,我状态不太好,可能会影响到你。”
“你只想说这个吗?”
“……”中岛敦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和你说对不起的,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芥川龙之介顿了顿,“一直忘了和你说,那盒巧克力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收下。”
“哪盒?”
“你说呢?”芥川龙之介又向前一步,“倒是你的,抹茶馅弄得太苦了。”
停一停,不要再过来了。太近了。中岛敦察觉到自己后颈的皮肤在发烫:“我叫你走。我讨厌你。你听见了吗?我叫你走。”
“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你在哭。”
中岛敦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温热的液体正顺着他的脸颊下坠,随后如同自杀一般地恶狠狠砸在瓷砖地上。让我也像这颗泪珠一样粉身碎骨吧。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摇了摇头:“芥川,够了。你对我很好,但是无理取闹的是我,任性自私的也是我。你没有必要把时间花在我这样的人身上。”
他盯着脚尖,却用余光看见芥川龙之介朝他走来。中岛敦抬起头,遇上芥川龙之介愤怒的目光,他做好迎接对方怒火的准备,却迎来了一个轻柔的拥抱。
芥川龙之介从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他有很多想说的话,准备好的台词也在他的心里预演了无数次。不在乎你妄自菲薄、不在乎你弄性尚气,甚至不在乎我们究竟在不在一起——只要你活着就足够,如果开心能更好。
可他却说不出来。温柔的安慰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最后只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话语来:“那你也就当我是无理取闹,硬要在你身上花时间。”
中岛敦听见没拧紧的水龙头在一滴一滴地滴水,他的眼泪在一滴一滴地下坠。芥川龙之介放开了他,中岛敦微微朝后靠,裤子口袋里的抑制剂硌着他的大腿。
中岛敦,你完蛋了。你真的是完蛋了。他感受得到芥川龙之介的信息素在愈发浓厚,也读得出昔日的恋人眼里想要亲吻的渴望。于是中岛敦伸出了手——他伸入口袋里,摸出那管抑制剂,然后在芥川龙之介诧异的注视下伸手一掷。抑制剂撞击垃圾桶内壁时发出巨大的响声。
“……不好意思,我状态不太好,而且似乎忘记带抑制剂了。”中岛敦直视着芥川龙之介的眼睛,用食指点点自己的后颈处,“能不能麻烦你不计前嫌地无理取闹一下?”
END
花了一点时间极限摸鱼,听说第四集还是没有中岛敦,那我自己给自己搞……
虽然很烂俗很狗血很ooc但我就是这么写了,我只是想看中岛朋友投篮……投抑制剂而已!头昏脑胀之间冒出了结局这么个场景,就干脆为了这个场景写了一篇文,我好强(个屁啦w!)
【L月】第二世
《死亡笔记》,L.Lawliet x 夜神月
续原作,月的重生与救赎,17k+
预警:大段剖白与矫情
——————————————————————
0
他原本以为,永生永世都不能再见他了。
死亡笔记的使用者不能上天堂,也不能下地狱,肉体消亡,灵魂就只是那样飘荡于虚无之中。
不记得是第几天,又或是第几年、第几个“一辈子”的时间过后,他荒芜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了一道光。那光捏着童音问他,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诉求。
过去他想成神,想主宰世界,处心积虑又步步为营,然而,当他所期待......
《死亡笔记》,L.Lawliet x 夜神月
续原作,月的重生与救赎,17k+
预警:大段剖白与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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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以为,永生永世都不能再见他了。
死亡笔记的使用者不能上天堂,也不能下地狱,肉体消亡,灵魂就只是那样飘荡于虚无之中。
不记得是第几天,又或是第几年、第几个“一辈子”的时间过后,他荒芜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了一道光。那光捏着童音问他,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诉求。
过去他想成神,想主宰世界,处心积虑又步步为营,然而,当他所期待的正体就在眼前,夜神月想了想,却说,我想见一个人。
他曾在死前见过他的幻影,可惜连一个字都未尝出口,就匆匆了却了此生。那一瞬间划过心头的是后悔,是遗憾,是思念是释怀,他想不明白。漫长的时光里他反复舔舐心头的那一点杂陈,才总算没有忘记自己是谁。
可,终归是得不到答案,见不着人。
“我可以满足你。但,你拿什么来换呢。”那光,或者可以称它为神,不带任何感情地问他,“你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确实身无长物,连一颗心都是空荡荡的。对一切人情的感知与渴望,早在成为基拉的六年里被消磨殆尽,他弑杀同伴、害死父亲、利用女友,甚至连一丝愧疚都没有。
夜神月思忖良久,忽而想到了,最最适合他,也最会令神明满意的惩罚。
“爱情。”他回答,“我愿意支付我的爱情。”
神说,你没有爱情。
是,他道,所以,我现在来接受了。
弥海砂也好,高田清美也罢,那些叫不上名字的爱慕者就更不必说了。月不能理解她们热烈的感情,更理解不了,她们为何为他连命也可以不要。
智者不入爱河。
这份他生来得以幸免,无数次嘲讽过、嫌弃过的厚重负担,此刻,他心甘情愿地领取。
——为了见一个人一面。
他睁开眼,想去看清那束圣洁的光,不想,眼前的景色,竟是又回到了那个冬天。
1
车辆在眼前驶过,月合上手里的语法书,呆立在路口,看着行人熙来攘往,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信号灯由红变绿,又转了红,柔橙色的日光悠悠扬扬地落在他的身上,穿过他的指缝间。时隔许久的,月体会到了温暖的感觉,那是活着的人才有的特权。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样闲散地走在街上,不用惦记着那本黑色笔记本,抑或下一个要抹去的名字,而仅仅是享受着一片绝美的阳光。
后来,故事的最后,当他吊着半口气奔跑在稀薄的暮日夕阳之下,有那么一刹,也见到十六七岁的自己擦肩而过。
原来,使用死亡笔记的代价,是他全部的人生。
月清晰地记得捡到笔记的日子。他记得它从死神界跌落人间的角度,记得那日窗外蔚蓝的天空。如果他没有在那时回过头,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疯魔的六年里他没想过后悔,甚至混沌的时间里也没有悔恨。只是,漫无目的的岁月里他也曾不受控制地设想,如果没有死亡笔记,他的人生,又会是什么样。
……会一直如十七岁的他所想,枯燥又无聊,还是,哪怕没有死亡笔记,也能遇到那人。
夜神月不敢赌,也不想又一次地深陷泥沼,将自己摆在他的对立面。
他站在生与死的边界上无数次回望,最怀念的,竟还是失去记忆的日子里,和一个人并肩同行。
再没有任何人,会同他一样,彻底地理解月也被月所理解,叫他兴奋,叫他血脉偾张,挑动他的神经,刺痛他的心脏。
他死后的几年里,月以他的名义翻看了这位名侦探经手过的所有案件的卷宗。那几乎是月悼念他的唯一方式,在他不存在的时间里,像偷窥者一般一点点地了解他的过去。
这是L的继承者该做的,也是他夜神月,骗不了自己的“真心”。
那四年,月兼顾着基拉与L的职责,繁忙到连基本的人情都已忘却。那人留下的丰功伟业延续着他除了杀戮之外仅有的执着,续着他仅剩的七情六欲。当他翻开那些独属于他的故事,心神便能就此抽离片刻,仿佛又回到那个眼神澄澈的年纪,简单地对一段人生心驰神往,又为一个人所折服。
他是如此想要去往他的身边,不再是作为对手,也不是作为叛徒,而是作为夜神月,真正地,与L.Lawliet相遇。
2
基拉事件的发酵比月当初晚了整整一年。那个人的出现,自然也比他预计的晚了一年。
电视上播放L对基拉的挑衅时,月正好走过涉谷的十字路口,凝望着大屏幕上那个花体的“L”,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的人生也好像来到了十字路口。
上一次,他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而这一次,L道路的前方不再是他。
这个想法令月有些隐约的不悦,就像什么珍爱的东西被抢走了。可,这是没办法的事。
那个基拉同过去的他一样,受了L的挑衅,然后L推理出他在关东地区。这其中有多少演戏的成分在,月不敢说,但一路看着L走来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知道死亡笔记存在的凡人,要走向真相是多么困难。
也因此,他才有机会走进那位不露面的名侦探的世界里。
顺理成章的,夜神总一郎成立了基拉事件搜查总部,并担任指挥官。月时隔多年重操旧业,黑进了父亲的电脑,看到桌面上那个命名为“月”、收录了他从幼儿园到大学入学照片的文件夹时,眼眶一下子热了。
这是他过去没有注意到的事。
最后的那几年,亲情已然成为了一个无意义的标签。父亲去世前他在病床旁泣不成声,可那也不过半真半假。那时的总一郎只是一双他能够利用的眼睛,是他用以杀死梅洛的武器。
而现在,当他想起总一郎那张奄奄一息的脸,心里满满都是愧疚。他想到这一年的平淡时光,父亲再忙碌也尽量回来陪他们吃饭,想到入学仪式的那天总一郎欣慰而骄傲的浅笑,想他将人生中的第一张信用卡递给他,对他说,月,我以你的名义往里面存入了一笔钱,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的。
他想他小时候,总一郎带他到网球场,教他挥拍、发球、接球,也会给他讲述一些案情,引导他思考。这样的总一郎,这样至死一身正气,深爱着儿子的总一郎,他又是如何漠然地注视着他的呢。
负罪感。
这时的月终于明白,他这一世,需要背负的不只是神明许诺的爱情。
他感到,过去疏离了的感情,亲人,朋友,都在慢慢地回到他空洞的身体里。本来只是抱着一点执念重生,而今却生出许多旁枝末节,也不知是好是坏。
月仔细看完了卷宗。这位新任的基拉显然比月随心所欲得多,他似乎有着死神的眼睛,制裁对象也并不限于重刑犯。
在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说,是绝大部份时间里,月都会对犯人进行精心的筛选,那些罪行较轻的,又或是存在争议的,他都不会写在死亡笔记上。
是何时开始一错再错的呢,月想,或许,就是从L的挑衅起吧。那个他想都没想就杀死的L的替身,到后来为了隐藏自己而杀害的FBI探员……越来越多的无辜者死在他手里。
如果没有出现L这个强势的挑战者,那些人就不用死;又或许,那些人只是他肃清世界的罪恶的小小牺牲品。过去的他并不是没有这些推卸责任的想法。可在虚无中反复思索这一生,他就像从一场大病大梦中缓缓醒来,终于意识到,人本就不应该妄想成神。
真正的正义不含有私欲,可,有私欲的才是活生生的人。纵使他舍弃了诸多情感,自我保护的本能也会凌驾于一切。当他第一次为了保护自己而杀人时,基拉就已失去成神的资格了。
月感到了恶心,他蹲坐在地上,抱着垃圾桶干呕了两下。
他又一次为了私欲使用了笔记。这一次,依旧有无辜人死去。
神还会原谅他么。
还有,他呢。
他会接受他所有的罪孽,接受他这个人么。
3
约莫是春天快来的时候,基拉事件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从某天起,总一郎电脑上的卷宗不再更新,月知道,那是L来到日本,并加入了调查总部的信号。除了电视新闻上的只言片语,月无从得知调查进度,但他知道,机遇会来的,就比如现在,基拉的录像带在樱花电视台播放着。
可怜的弥海砂,这一世依旧被死亡笔记所困,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成为被基拉豢养的金丝雀。
月趁着父亲回家吃饭的时间,小心跟他提起,他觉得事有蹊跷。
“虽然作案手法和基拉没什么区别,但,”月斟酌着用词,“'品味'不太一样。”
具体来说,虽然基拉有时会选择罪犯之外的人,但,那些人基本都是社会上的“害虫”。与月不同,他更喜欢给选定者精心设定自杀的方式,最大限度地隐藏自己……这也是基拉事件延迟发酵的最大原因。
而冒牌基拉的行事则显然粗糙许多。那个人会挑选显眼的、基拉的反对者,从电视台主持人到评论家,用最干脆利落的方式杀掉,以此来吸引基拉的注意。
总一郎听了他的推理,双眼微讶地睁大。他对月说了一句“稍等”,便拿着电话上楼去了。月的喉咙陡然一紧,自肉体死亡以来就再未如此强烈跳动过的心脏,正以全新的、鲜活的节奏,在他的胸腔里跃动着,震得他胸口生疼。
他知道电话那头是谁。
他太久没有听过那个声音了。四年,不,更长,好几辈子的时间。可为什么,他还是如此清晰地记得那音色和语调,它那么生动地回响在他的耳边。
月并没有等太久。五分钟后,总一郎挂了电话,火急火燎地下楼,对月说,“L邀请你明天去总部……月,要来么。”
4
持有死亡笔记的时候,月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经营他的人生。
大学的课程对他来说并不难,月只需要花费很少的精力,就能满足学分要求。他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也不参与学生活动,继任“L”以来,更是连课也上的少了。
而这一次,没有了笔记的负担,月反倒能够好好享受令人艳羡的东应大学学生生活。
除了主专业法律之外,月还修习了心理学第二学位,平时也会选修其他学院的公共课程。他甚至加入了学生会,成为了学院史上年纪最轻的会长。
……抛头露面的结果自然是仰慕者众多,可是很遗憾,神明所许诺的名为爱情的惩罚,迟迟未落到他身上。
也许那会是他辜负过的弥海砂,是他狠狠欺骗过并亲手杀死的高田清美。也许这一世他就该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们,然后被踩在地上,碾碎。
就同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因为总一郎的邀请,月推掉了学生会下午的活动。尽管不愿意承认,他仍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紧张。
那其实是一种近乎温柔的情绪。
月坐在车后座闭眼假寐,修长的手指按在胸口处,静静地感受心脏的跳动。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印象中L总是穿着白色的T恤和可以盖住脚踝的过长牛仔裤,明明富有到可以一夜之间建起一座城池,却连一件好一点的衣服都没有。
月记得他的奇怪坐姿。L死后,有时工作到恍惚,月也会看到他蹲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电脑屏幕透出的那点阑珊的光映在他脸上,月隐约瞧见他过白的皮肤和浓重的黑眼圈,……那时他自嘲地想,到了那个世界,你应该会好好休息了吧。
总一郎的车在一家酒店前停下。月跟着父亲上楼,好不容易整理好了情绪,心却在房门被推开的一刹失了控。
L.Lawliet,夜神月大费周章地为之死而复生,又一路算计至今、就为了见上一面的大侦探,此时正微微侧过身,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他,——手里还捧着一个看起来甜腻到不行、却被吃了一大半的焦糖蛋糕。
5
调查总部鸦雀无声。月在一片沉寂中看完了从电视台“劫持”而来的剩余录像带,而L,不,在调查总部里应该称呼他为龙崎,则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他的蛋糕。
月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那家伙坐得这样近,又睁着一双大眼睛明目张胆地盯着他,就像在观察什么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毫不掩饰他的兴味。
月回想起,过去,龙崎也长时间地这样注视着他,如同蛰伏的野兽盯上了它的猎物,张扬又狂妄地,随时等他露出破绽,再将他拆吃入腹。
……只是现在,月要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关注了。
龙崎开口打破了平静,“你怎么看,月君?”
月被他的视线搅得心乱,录像带没看进去多少,好在对前女友了如指掌。她会说什么、想要做什么,全都在月的预料之下。
月把他的分析又详细地给龙崎说了,后者听完,若有所思地用拇指指肚抵住嘴唇。
这是他沉思时习惯性的动作,月不知道他脑子里在如何翻江倒海,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又在怀疑他。
“月君,”龙崎用手指抹了抹餐盘上的奶油,又毫不避讳地将指尖舔干净了,“好像很了解录像带里的这位基拉呢。”
月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能看破,一时有些哑然。
“没有,”他含糊地解释说,“只是一种直觉。”
龙崎“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这种说辞。他放过了手里被吃干抹净的餐盘,又从茶几上取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吃完,还炫耀似地向月吐了吐舌头,给他看打好结了的樱桃梗。
这个行为幼稚到极点,但月的心脏却随着他的动作,像是有微小的电流淌而过。他难以理解这种悸动,似乎,自他重生以来,就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在慢慢发生。
“我也觉得有第二基拉的存在。”龙崎说,“不过,掌握少量情报的月君能够推理到这程度,应该说是非常了不起呢。”
“哪里哪里,”月谦虚地笑道,“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直觉罢了。”
厉害的从来不是他夜神月。
月对自己极度自信,可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也能够想明白,比起他,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L才是更强的那一个。月无法想象,如果立场调转,他要如何推理出死亡笔记的存在。
“是吗。”龙崎想了想,突然道,“月君,不如,以后你也加入调查总部吧?”
他抬头看向月,轻轻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6
那晚月做了一个梦。
他在停滞的时间里回味一生的次数已足够多,自重生后便鲜少想起过去的事。可大抵是与L的重逢冲击了他内心深处为数不多的柔软角落,月竟然,破天荒地梦到了许多他们以前的事。
那是他主动被囚禁、放弃死亡笔记,记忆丧失之后的事。那时L用手铐将月拷住,两人从早到晚,不,是每分每秒都在一起,睡觉、洗澡,甚至大小便这样的行动都需要同步。
L是他们之间绝对的主导者,不如说,是月纵容了他的随心所欲。他想要去哪里,就不由分说地把月拽到哪里,根本不问后者的意愿和需求。可很久很久之后,当月终于从他的执念中抽身,他才恍然意识到,那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段幸福时光。
那短暂的,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里,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月得知了许多有关L的事。
比如,L的睡眠时间很不规律,他时常一连数天不睡觉,一睡就是大半天。更奇怪的是,他连睡觉都是蹲在沙发上;有时哪怕是躺下,也是将椅子侧放在地面上靠着睡。
很多次,月从梦中醒来,睁着惺忪的睡眼,一片迷蒙间瞧见L顺着手铐链条颤动传来的方向回头看他,用温柔又低沉的语调对他说,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
在L死后的数年间,月也极偶尔地,梦见过那个场景,梦到那个黑发青年被笼罩在柔和的光晕里,侧脸看他,黑色的眼眸那么明亮,那么清澈。
其实L.Lawliet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又比如,L的行动能力极差,虽然武力值不低,但,他连穿衣服这样的小事都需要管家渡帮忙。
他有时,尽管频率极低,也会外出,去游乐园,去音乐会和画展,……总之是可以放松大脑的,都不会排斥。
有一次,L带着月外出,去调查总部附近的电影院看了新上映的爱情片。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和基拉无关的共同行动,也是唯一一次,两人的单独出行。
月好奇L怎么也会对这些情爱感兴趣,遂在电影结束后问道,你也有过喜欢谁或者被谁喜欢的经历么,龙崎。
为了不太过引人注目,两人没再戴着那副可以说是暧昧的手铐,但月仍旧时刻处在龙崎的监视之下。L在回总部的路上买了两个甜筒,一手各一支,月本来还以为他是准备分享,想不到,他舔完一口左手那个香草味的,又很快去舔右手那个草莓味的。
和渡制作的高级甜品不同,这些廉价的“路边货”有着独有的人间烟火气,L在象牙塔里待得久了,反倒对普通人唾手可得的甜食情有独钟。
月:“……”
“没有呢。”L心满意足地抬眼回答他,“我似乎没有被赋予那种感情。”末了,还调侃了月两句,“我不像月君,月君很受欢迎呢。”
“啊……那都是女生们单方面的追逐。”月只当他是在消遣自己,连忙解释道,“说不定,我也和你一样。”
——和你一样,不具备爱另一个人的能力。
两人讨论这个话题很奇怪,但,氛围实在是太好了。秋天伊始,晚风却还裹挟着夏的清甜,像是午后透过叶间缝隙的一寸阳光,又或是沙滩上买来的夹杂着海盐香味的冰棍儿,闲适又惬意。
人心也在这种氛围里悄然敞开了不大不小的口子。
“可能,”月脱口而出,“如果我真的能够爱上什么人的话,那会是像龙崎一样的人吧。”
L困惑地看向他,纯黑的眼睛透着前所未有的迷茫,“……?”
“不是逗你,我是真的觉得——”
许多年以后,当物是人非、冷焰凋零,月回想起L死前问他,从出生到现在是否说过一句真话,他少有地,往咖啡里放了几颗冰糖。
和极度嗜甜的L不同,月其实并不喜欢那种腻到心底的滋味儿。但在L死后的几年里,他也会学着L的模样,偶尔吃些甜食,喝一杯过甜的咖啡。
仿佛,这样就能忘记一些再也回不来的甜蜜。
月想到,那个真心不经意袒露的傍晚,他用指腹抹去L嘴角的糖渍,用近乎黏腻的语调对他说,我是真的觉得,我可能还挺喜欢你的。
7
月加入了以L为首的调查总部,生活重心渐渐回到了原点。他推掉了学生会的职务,学生活动也不再参加;所有能利用的课余时间,月都泡在L所居住的酒店里。
有时是帮忙整理卷宗,有时是和L讨论案情;他知道L喜欢“平民”的甜食,下课了也经常从学校的面包房,或是路边的店铺,给L捎上一份伴手礼。
L爽快地接受了,品尝月的礼物时,一双大眼睛还因为这小小的幸福而微微眯起,像是一只被充分哄好了的猫。
别以为讨好我有用哦月君,他说,不管怎么看主动接近我加入调查总部的你嫌疑都很大吧。
“我知道。”月笑着回答他,“但是,别忘了,是你邀请我来的。我只是和父亲说了我的推测,你们就自作主张地把我拖下了水。”
L被他说得闷了,不服输地嘟囔,我可没有强迫你来。
“也没有让你买来这些贿赂我。”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嘴上不饶人,一边却十分享受地从月给他买的雪糕上舀下一勺,囫囵吞枣地往嘴里一塞,腮帮子鼓起一小团,像是闹脾气的小屁孩儿。
月心头一软,忍不住奉承了他两句,“没办法,谁让我一直仰慕着L……仰慕着龙崎你呢。我可是一直一直,都很想见你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人生好像多了一个锚点,他傻乎乎地绕着它转,一切处心积虑,一切细致入微的盘算,……不,就连,这“人生”的起始,都是因为,他想见他。
我在饮鸩止渴,也许这种迷恋最后会害死我,月想。
——可是,就是没办法停下来啊。
L已经通过分析受害人,推断出了基拉是执法系统的工作者。但从警察到法官,检察官到律师,想要从数十万人里锁定一个特定的嫌疑人,纵使是他,也一时半会儿无从下手。
月想起上辈子他被L锁定的经历,归根结底还是对L的怀疑太过敏感。嫌疑排除得太快,反而叫L觉得他夜神月做贼心虚。而这一任的基拉,除了最初的挑衅回应了之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做怂包,隐藏于茫茫人海之中,L倒是有些束手无策了。
现下,第二基拉的出现无疑是最好的突破口。
同上一次一样,龙崎提出以基拉的口吻给第二基拉回信。月替他修改了稿件,龙崎看完后,发出了和上一世如出一辙的感叹,“月君,思维和基拉真是相像呢。”
月没有被动摇,淡然道,我不是基拉。
“当然。”龙崎回应得很快,但月很清楚,他并没有相信他。L继续说,“月君如果是基拉的话,我会很遗憾的。毕竟,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啊。”
这话月不是第一次听,但却是头一回,被深深触动了。他知道L不是那么感性的人,这显然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试探,可他还是没出息地心头一悸,为这L赋予他的特殊意义。
心脏软绵绵的,细腻的甜蜜不受控制地自心底溢出,好像上辈子L在约会的最后给他买的棉花糖,入口即化,甜得他头脑发晕。那时的L一副强买强卖的混子模样,把粉色的棉花糖塞进月的手里,佯装勉为其难地说,没办法,你那么喜欢我,只好让你尝点儿甜头。
是玩笑话,还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时间过去太久,隔着一生的沧海桑田,已经不可考据。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微小的瞬间,看似是回想起无意义的往事,结果却是叫他大彻大悟。
自顾自地想见他、想对他好,又自顾自地因为他的话乱了阵脚,这不该,也不会是他夜神月,却如此真切的,是他的爱情。
是最深的绝望,也是最盎然生机,月悲哀地意识到,他爱上他了。
曾经的基拉爱上了追缉他的名侦探,到头来,L.Lawliet就是那个神明为他挑选的倒霉催的对象。
8
月开始以学业紧张为由,托辞不去调查总部。
他知道多疑的L肯定会因此盯上他,说不定,还会派人时刻跟踪,就同过去一样,像控制狂,试图掌握月的一切。但他实在没有足够的勇气站到L面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露了马脚。
数个世纪前就有名叫莎士比亚的诗人说过,爱比杀人重罪更难藏。月曾无数次铤而走险又全身而退,如果不是L和他的继承人,可能上辈子没人能够揭露他的罪行。可他没自信能在这件事上保持同等的冷静与残酷,既怕一个眼神就将内心出卖,叫L知道他喜欢他,又怕,L永远都不知道这些。
他无可奈何地想到,这情愫反而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隔阂。单论性格,L其实比他更具神性,一心追求所谓的真相与正义,全然不懂得人情世故,如此高高在上,好像除却求知的渴望,七情六欲在他身上都并不存在。
他们曾那么一致地认同智者不入爱河,可月却率先一步走上了歧途。他们过去的默契,一度无需多言就能推断出对方算计的同调和共鸣,会不会就此分崩离析。
造化弄人。月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所要支付的“爱情”的对象,竟然应在了L身上。
——不是多般辜负的弥海砂,甚至,也不是此时坐在他身边的高田清美。他的情债,终归是要叫他来受一受这求不得之苦。
高田清美依旧是月的同学,依旧和他一起上课;在月加入学生会之后,两人还一同办过不少活动。只是上一世月把她当作幌子,与她交往过一段时间,这一次却相当友好地保持了距离。
玩弄人心这件事,现在的他做不出来,仅仅是在人情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帮助他的这位爱慕者。
高田清美对月上一世的背叛一无所知,这会儿正安静地坐在图书馆里与他相邻的位置上,工整地在笔记本上摘录书上的散文。
月托着腮,端详了高田好一阵,忽然问,你喜欢我哪里呢。
高田握笔的手一顿,抬头时,脸上带着点儿红,“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月低笑两声,“我只是好奇,像高田小姐这么优秀的美人,怎么会看上我。”
高田想了想,“夜神君可是我唯一敬重的男性。头脑好,性格温柔,长相也十分出众……”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可是后来的话,月没太注意听。他恍恍惚惚地跟着高田的话想着:论头脑的话,确实无人能出L之右;至于性格,尽管月知道他用自己的收入资助着华米之家,那里的孩子包括恶劣的尼亚和梅洛在内,都非常爱他,但L可不能算是温柔,甚至有时可以说是不近人情。
而长相……月暗暗嗤笑一声,心道那可真是太糟糕了。考虑到月上辈子的情人是大明星弥海砂和身为东大小姐的高田清美,这落差不能说是不大。
L总是驼着背,毫无仪态可言。眼睛是很漂亮,可架不住那两个厚重的黑眼圈,还有过于寡淡的眉毛,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没精神,加上过白的肤色,仿佛随时都可能猝死似的。鼻子还算笔挺,嘴唇……月想起他喜欢在思考的时候用指腹抵住上唇的一角,翘起的那一小片儿淡红的唇瓣是挺柔软的,——打住,总的来说,大侦探只能说是相貌平平。
可是啊,可是,喜欢本来就是不讲任何道理。
月放下手里转着的笔,看向窗外。他又想见他了。
9
调查总部的气氛比平时沉重了太多。所有人都在忙手头的事情,一句话也不敢多说。键盘被敲击的声响充斥着整个空间,月站在大厅中央观察了一会儿,很快发现了始作俑者。
龙崎以一贯的坐姿蹲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对着渡做的甜品大快朵颐。甜品在他面前堆积如山,而他本人正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似乎再多的甜都无法化解他的坏心情。
月清了清嗓子,靠近一步,问他,是不是调查不太顺利。
“不,”龙崎回答他,低了几分的音调生动地彰显着声音主人的不愉快,“我们抓到了第二基拉。”
一旁的松田早就憋得难受,瞅准了机会过来插话,给月解释说,在他不在的时间里,真正的基拉也尝试着联系第二基拉,不过,很显然,他的目的是为了引后者露面,从而除掉这个蹩脚的不定时炸弹。L利用这一点挑拨离间,成功得到线索,进而分析出第二基拉的性别、职业、大致年龄,最终抓到了嫌疑人弥海砂。
“我们在她房间里发现了毛发等证据,已经把人拘留了。”
月“哦”了一声,暗自感叹L的行事效率。上一世是作为敌人,而今换了角度看他,月才真正意识到,这位名侦探究竟是多么的才华横溢。
可那是弥海砂。他得想办法不让她太难过。
月说不清对她感情,从利用开始,以利用为终,但两人毕竟也是同床共枕过的生活伴侣。想来,上一辈子,他在死前做的最后一件可以说是温情的事,还是给海砂打电话确认她的安全。
作为基拉的月能够毫不犹豫地杀了高田清美,却终归是给海砂留了生路,也许,冥冥之中,他还是对她有所记挂。
只可惜那绝不是对方所希冀的爱情。
爱情,应当是此时此刻,当龙崎终于放下手里原先装着两颗香草味雪球的玻璃杯,懒洋洋地侧过身子赏脸看他,他的心脏便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那种欲罢不能,既甜蜜又苦涩的滋味。
是他得不到又不舍得远离,只管放低了姿态,将手里的蛋糕放到那人面前,还得好生哄道,“抱歉,最近事情有点多……你不会不高兴了吧?”
龙崎看了月好一会儿,才兴致缺缺地回答,“怎么会。我只是有事情想不通。”
竟然也有你想不通的事啊。月感到难以置信,“什么?”
龙崎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说。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没什么。我想睡觉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奇特的休眠方式。调查总部的其他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渡也过来给他换了更舒服的沙发,但月却心头一痒,自作主张道,“我那么久没来,多待一会儿如何。”
龙崎不置可否,蹲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月送别了父亲,回来听到渡对他小声说,这家伙上一次睡觉,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
“从上次月先生离开,他心情就不太好。”侍奉多年的老管家也困惑了,“我从没见过他这样。”
L是冷静的,神性的,他近乎没有感情地追逐着真相和正义,可忽然之间,有什么撼动了固若金汤的城墙。于是他困惑,迷茫,不敢让那感情渗入更多,不敢卸下丝毫的防备。
月感到心疼,感到若有若无的希望不受抑制地闯入他的大脑,狠狠刺痛他。一个大胆的妄念随之自心底滋生,很快,蔓延并占据了他的全部,如同那本从天而降的黑色笔记本……多么、多么的疯狂,可,他是夜神月。
夜神月认定的事情,绝对要完成。
月走近熟睡的L。蹲着的睡姿令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可他实在太累了,睡得很死,就连月和渡把他整个抬起来、放到了酒店的床上也没能惊醒他。
被手铐铐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月曾问过L,为什么不到床上睡,L回答说,因为没有安全感。他的敌人太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腹背受敌,而沙发的椅背和扶手包围着他,就如同他的小小城池。
他在他的城池里永远安全。
不熟悉的环境令L有些不舒服,他皱了皱眉,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可月在那之前已抢先躺下,自身后抱住了L,将他圈进了自己怀里。
这是月的豪赌。
面对L这个人,太温柔的手段根本行不通。月在赌,赌他能否获得L的信任,以最强硬、最鲁莽、最蛮横最不讲常理的方式,去试探他的真心。如果满盘皆输,L说不定会要了他的命,但,若是命运再度眷顾他,如果L真的本能地容许他的接近,那是否,他那无望的爱情,还有一线生机。
而L,他紧皱的眉眼竟在月的怀抱里舒展开来,像是安稳地落入母亲的怀里,充分被安抚了的婴孩儿,乖顺而服帖地蜷缩成一小团。
夜神月,这个顽劣的赌徒,他将性命与爱情放置于命运的天平上,却又一次地赌赢了。
10
L从长梦中醒来,身后过于温暖和柔软的感觉熨得他有些恍惚。大脑机能缓慢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一个人的怀抱。
“…………”这不应该。
他怀疑自己没醒,抱了些许侥幸的念头试探着转身,却撞见了一张温和俊美的脸。不得不说,夜神月这张脸是有一丝天妒人怨的味道,哪怕是落到极度不拘小节的L眼里,也算赏心悦目得很,无怪乎那些女生趋之若鹜。
L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拒绝他。
是因为这眉眼,这指尖,这体温么。
还是,因为他是夜神月。
月睁开眼,笔直地落进了另一个人的目光里。L用手指抚过他的眉眼,另一手轻轻摩挲月的指根,看见月醒来,也不避讳,唇间泄出一声求助似的喟叹,“我不明白。”
他为人戒备心极强,从不在外人面前露脸这点便可见一斑。若是平常,有人这么贴上来,早就被他从这世上抹杀了,可意外的,面对夜神月的拥抱,他没有反抗也并不反感。
他的灵魂未经本人的允许,向另一个人示好,十分没羞没臊的,为他的嫌犯敞开了自己的全部。
而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也有一点儿喜欢我。月想问。
他渐渐变得不像自己了。可眼前的名侦探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甚至都没有问月这反常的举动原因为何,只觉得心乱如麻,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丧失了。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渡走进来才骤然分开。老管家目睹了两人相拥而眠,却并不奇怪,只温声提醒道,你这次睡了25个小时,龙崎。
L眯了眯眼睛,“月君,也在这里躺了一天吗。”他这才想起问道,“那么,费神陪睡的理由是什么呢,夜神君?”
月在心里掂量了两下,反问道,“那我可以问问,你那么长时间不睡觉,是在等我吗?”
结果自然是谁也没有回答谁。
这就是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像一场博弈。那么刺激,那么鲜活,比任何时候,都让他意识到,他还活着。
忍着不来见他的那一周里,月想了很多。他想这份离经叛道的爱情到底从何而来,是上一世被疯狂与执念所掩盖的真心,经由漫长而孤独的时光,终于发酵成了他无法掌控的情愫,还是,无聊的神明又一场心血来潮的恶作剧。
他也想,如果上一世,他就能察觉自己的心意,那些悲剧是否都不会发生。他也许不会杀死L,也许会就那么放弃死亡笔记,也许,他上一次悲惨而泥泞的人生,会因为这名为爱情的词汇而得到救赎。
可,命运中不存在如果,那时候,他的爱情还没有发生。
L起床洗漱完毕,又坐回了他的沙发。渡送上了甜食,L不动声色地从中划出了一半,往月所在的方向推了推,有如割离出自己世界的一小份,邀请月前来分享。
月刚洗完澡,发丝上挂着的水珠顺着颈线滑下,落到了L借给他的衬衫上。两人身高所差无几,只是L平日鲜少挺直了身,看起来像是比月小了一号。
而现在,小只的L正以他一贯的抱腿姿势蹲坐在沙发上,侧脸看他,目光顺着那颗水珠缓缓下移,停留在领口附近的锁骨上,……喉结很轻很慢地滚动了一下。
月的心脏也跟着被揪紧了。
在理智阻止他以前,月已经向L靠了过去,俯身吻住了L。
被突袭的人瞳孔陡然放大,L下意识地向后闪退。沙发被踢倒在地,可那之后,是强烈的、全新的饥渴袭来。L光着的双脚在触地后猛地一蹬,整个人直逼月的跟前,又在对方能够反击之前,捏住了月的下巴,狠狠地吻了回去。
那是一个无比凶狠的吻。比起情/欲,倒是争夺胜负的欲望占了主导,两人互相撕咬,咬破了嘴唇,舌头交缠间全是血腥味,但,没有人想要停下。
他们就像两头困兽,相互依偎着取暖,哪怕自己的利齿割伤了对方,也不舍得分开。
直到渡在一旁友善地提醒道,龙崎,今天预定是要审问弥海砂的。
L松开了手。月在那一刹感到了好笑,上一辈子总是打架还不够,这一世,连接吻都要打架。他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丝,听到L问,是这样吗。
“我说你是朋友,你不高兴了,是因为这个吗。”L的目光里满是困惑。这情感对他而言好陌生,陌生到鲜少有情绪波动的他都不禁觉得惶恐,害怕它不知何时就要刺痛他。
可是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舍得看他不安,看他来回揣测另一个人的心意,只恨不得将满心满眼的喜欢,全都与他诉说,叫他安安稳稳地沐浴在爱意之下才好。
月的心脏在狂跳,因为那个跨越日夜的漫长拥抱,因为L出乎意料的回吻,翻卷着超越他全部想象的喜悦。
他即将踏上一条不归路了。
夜神月从来不是好人。为了胜利,他连死神都能利用。如果有一天,他放下了他的骄傲,他对胜负的执着,对一个人称臣,那一定是……
“如果,我说,我是有一点喜欢你,”月说,“你会让我成为朋友之外的人吗。”
11
月见到弥海砂,是在L审问她的三天后。
在他的强烈要求,以及某些不可言说的条件交换之下,在会面期间,弥海砂得以摘下了眼罩。
四目相对,两人都无法移开目光。
你,好像不怕我呢,弥海砂说。
死神之眼发出猩红的冷光,海砂念出了他的名字,“夜神……月?”
“是月。”月为她纠正了读音,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总之是很认真地道了歉,“对不起,弥海砂小姐。”
“什么?”
“没什么,”月耸了耸肩,“就是想这么说而已。”
即使你已经忘记了一切,还是很想告诉你这些,并不是真的奢求你的谅解,只是一厢情愿地希望,能有一个机会,让他做出哪怕一点补偿。月宛如忏悔般的,对弥海砂柔声道,“我是来救你的。”
“我会帮助你,海砂。”月毫不吝啬地对她发射低音炮,循循善诱,“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力量,基拉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
爱情真的很神奇。有人日久生情,需要长久的岁月去建立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可有人只需要一眼,见一次,就负了一生。
上一世,L问过失忆的弥海砂,基拉和月之间她会选择谁,弥海砂说,无论多少次,都只会站在月的一方。
这一世当然也不会例外。
12
因为向警方提供了死亡笔记的相关情报,弥海砂被特别免除了死刑。但是,夺去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是事实,她的余生都将在牢狱里度过了。
临行前,弥海砂最后一次见了月。
月试图回想上辈子他们的最后一面,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海砂突然被尼亚绑架,软禁,等人回来时,月已经踏上他的死路了。
后来,他隐约感觉到弥海砂殉情,可死亡笔记的使用者上不了天堂下不了地狱,两人也许永远都见不着了,于是那终究只是无边黑暗里一声聊胜于无的叹息。
这一次,他们好歹是有机会好好道个别。
月没有触碰海砂的那本笔记本。对此L也觉得奇怪,他原以为月会和他一样,真相近在眼前,便会迫不及待地去触碰它。可月却像是忌讳着什么,连多一个眼神也不舍得给。
如果可以,月宁愿再也不碰死亡笔记,更不要在上面写下谁的名字。那代价太过沉重,那黑暗,那冰冷,那孤独,……那不入天堂不入地狱,和一个人生生世世不复相见的结局,他承受不起。
但,他依旧在把掉落人间的那本笔记移交出去之前,戴着手套撕下了一小片,藏在他的手表里。
只是预防万一。
若是那个人能如当年的他一般,将L逼至绝境,他就会在这张纸上,写下那个人的名字。
尽管这意味着他重蹈覆辙、好不容易等来的真正幸福要毁于一旦,但,L能够活下来。而那本叫他意犹未尽,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品读的卷宗,终于能够被故事的主角续写了。
弥海砂没有叫嚷着让月做他的男友。与月记忆里的她不同,或许是L的监禁令她成熟了不少,明知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她的语调依旧平和,只是淡淡地问月,你是否幸福。
“有没有爱的人,”海砂问,“那个人也爱你吗。”
月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一时怔忡。
他知道L正站在审讯室外,隔着单向透视镜观察屋里的一切。他和海砂的每一句话都会落入L的耳里,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无疑是要他剖开胸膛,让他曾经最不容许自己输给的对象,看一看他的真心。
这一认知令他极度不安,身体本能地微微颤抖。敷衍的话就在嘴边,……哦,他是如此的长袖善舞舌灿莲花,想要完美地绕开这个话题并非不可能,可,他不愿意。
至少在这最后一面里,月不想再欺骗,再有所隐瞒。
“我啊,”月低眉浅笑,“找到了那个一直在等待的灵魂。”
等了很久很久,等了普通人来不及经历的好几辈子的时光,才终于,又见到他。
他没想过会爱上他,更没想到,会被他爱上。事情超出他想象,比他所能想到的所有好事都要好太多。
——有美好的事物正在发生。
月看向弥海砂,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那个空荡荡的自己。那时的他无所谓爱,对到手的真情嗤之以鼻,直至死亡的前一刻,才知道呼唤那几个名字,……才知道,原来,他也如此害怕孤独。
“我的确很爱他。因为他,我才知道,爱原来是那么美好的东西。”
两辈子,那么多年,他头一次明白,对一个人的渴望,那温柔而细腻的欲望,竟能带来如此欢愉。甚至不需要牵手,亲吻,不用肢体接触的过度亲昵,光是看着他,看一晚疯狂之后,晨曦穿过白色的窗纱,悠悠扬扬地落到他一头被揉得乱糟糟的黑发上,心脏就柔软得要化开来。
爱情,它不再是他可以用来交易和利用的一笔资产,而是他的珍宝,是他所有喜怒悲欢的牵系,是,值得倾付一生去守候的宏愿。
他彻底理解了,弥海砂的付出,那盲目而愚蠢的举动背后并不是无所求、无所得,原来,不明就里的傻子是他才对。
“那你,”海砂对他一笑,“可要好好珍惜呀。”
她不再如初见时浓妆艳抹,有些憔悴,却也柔和了许多,“我希望月君能一直幸福下去,永远爱着与被爱着,永远,能像现在这样,”她戴着手铐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闭上眼微笑,“谈论起某人的时候,唇角会不自觉地上扬,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月觉得弥海砂还记得一切,记得那个冷漠无情的夜神月,并由衷地为他的变化感到欣慰与喜悦。她是那么爱他,胜于生命,横跨了两辈子的岁月里,一颗心始终如一。
他心念一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放弃。
弥海砂困惑道:“……什么?”
“放弃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月再度暗示,“记忆有时才是最沉重的负担。”
月无法诉说,他是多么可悲而无望地羡慕着一度放弃死亡笔记,忘却了一切的自己。那时的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待在L身边,作为他的左右手、他的挚友;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他挥拳,在他面前开怀大笑。而不是同现在,多少次夜半惊醒,看到枕边人没有防备的睡颜,脑子里便浮现出上一世对方垂死的图景来。
他不知道,那时候的L,究竟为他卸下过几分的防备。
还有渡,这个同L父亲一般的老人。这一世目睹了两人相处的种种,月愈加无法想象,L知道杀父仇人是他之后,那本就悬于一线的爱情,究竟要如何继续。
和L在一起后月曾问过渡,那晚怎么没想过阻止他。
“L不喜欢肢体接触吧。”月说,“而且,我也完全可以借这机会伤害他。”
“谁知道呢。”老管家回答他,“也许我就是想替他赌一把。”
赌夜神月会不会成为这个完美造物的最后一块拼图,赋予冰冷的,漠然的神明一颗滚烫的凡心,将他拽入这温暖的人间。
海砂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要,”她说,“那样的话,连月的事情也会忘记吧。”
“不会的。”月告诉她,“你不会忘记见过的人,……和你的感情。”
“但是会忘记认识月的契机,还有曾经发生过的对话。这太不公平了。”弥海砂的眼睛闪闪发光,“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却只有月一个人记得,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
月一愣,“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啊。”
两个人的回忆,好的,坏的,如今都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是,”弥海砂回答他,“哪怕是不好的东西,也想要留住。如果我忘记了全部,只记得月的名字,那一点微末的光,会把我逼得生不如死。”
哦,他那么、那么聪明的恋人,月怎么会觉得,能瞒着L一辈子。总有一天,那位大侦探会窥见他过去的罪孽,到那时候,一切都将不可挽回。
“爱情就是要分享的嘛。”弥海砂对他一笑,仿佛看穿了他一直以来的纠结不安,“那个人的话,说不定会理解的。”
毕竟,他们是如此的相似,彼此就像神在造物之时从对方灵魂中摘出的一部分。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会理解,会原谅……
“或许吧。”月站起身,在门外有人闯进来阻止之前,用手抬起弥海砂的下巴,在对方额上烙下一个祝福的吻。
已经没办法给你更多。
但,祝你好。
13
月从审讯室出来时,门外就只剩下了L一个人。他在等他,等月一起吃饭,然后回酒店,或者可以说是两人的家。
交往以来月晚上就没回过家,母亲和妆裕以为他是想要独立,在外头租了房,父亲觉得他是在协助L调查,只有老管家清楚,夜深时分他们在做什么年轻人喜欢的运动。
脑子过于发达的人似乎那方面的需求也异于常人。L比月想的更热衷于亲热,每次吃过饭,洗完澡,便赤着脚贴上来,黏黏糊糊地在月颈窝落下一问,含蓄地表示,他又想要了。
今天也不例外。
但月破天荒地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任L把头半埋在他的颈侧,几乎是漠然地说,我以为你会想问。
“问什么?”L说。
“问,我没有告诉你的事情。”月回答,“很多,很不好,会伤害到我们之间关系的事。”
L柔声问,那你想说么。
月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有人告诉我,不说的话对你不公平,我不希望这样。
“不会。”
“……嗯?”
“不会不公平。”两人坐在床上,L从身后抱住了月,“我这人,其实不在乎法律,不在乎什么正义,就算挑选案件,也是全凭一时兴趣。而现在,——”
他突然发力,将月按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我最感兴趣的命题就是你。”他说,“如果说出那些,会让你从自责和愧疚,从对我们的不安中解放出来的话,我倒想问问。”
“你是不是,”那漂亮的,夜神月在长梦里无数次用思念描绘过的黑眼睛,此时跳动着从未有过的、比窗外星辰更璀璨的光,“很久以前就认识我、爱上我了?”
那晚他们谁都没有睡着。
L抱着月,听他絮絮叨叨地诉说他记忆里“上一辈子”发生的事。关于那些他杀死的人,关于他们的对决,关于那些罪孽与救赎。
故事的最后,月颤抖地说起那片没有尽头的黑暗,L便狠狠抱了他,将温暖与活着的实感全都给他。
从头到尾,L一言不发,只是搂着月,抚摸他,或是吻他。哪怕月说起他这一世的谋划,再度捡起死亡笔记,将笔记送到这一任基拉手里,教后者如何使用,如何隐藏和保护自己,如何将L引入这局中……L也不曾吐露一个字。
他安稳地陷在月给予的温柔乡里,无声地诉说,我还在,我不走。
后来,故事说完,月也不说话了。两人默然接着吻,从对方身上汲取着存在的证明似地,互相舔舐,无关乎情/欲。
天边擦白,金色的日光落了进来。那是死亡笔记出现之前,月在放学路上见过的太阳,是他上一世死前,一路逃亡时与之擦肩而过的红日,也是这一世,他在L怀中醒来,透过那黑色的发丝所见的绝景。
L这时才开了口,“你是真的,很爱我啊。”
月于是阖上双眸,眼角终于是落下两行热泪来。
他已经把前世今生的爱意都说得尽了,什么都给了他了。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是啊。”月笑着说,念出了那个名字,“L……Lawliet。”
这照亮他人生的光。
尾声
月打开抽屉里那个原本放着死亡笔记的机关,从中取出了一个U盘。里面存放着他寄给现任基拉,也就是魅上照的信,写满了他的全部谋划,也是他的罪证。
L问他,留着这个是不是就等着他来逮捕他。
“或许吧。”月说,“可能我就是在期待着。”
L勾起嘴角,从不知道何处掏出了上辈子那副手铐,将两人铐在了一起,“那,如你所愿?”
最后L烧毁了那份罪证,连同藏在月手表里的那片死亡笔记一起,全都付之一炬。那火灭下去的瞬间,月的人生也仿佛,从那无止境的噩梦中醒来了。
又过了月余,L设计逮捕了魅上照,并利用私权,为他免除了死刑。
对此月只能表示感谢。
“我利用了那个人……为了我自己的欲望。”月说,“这样至少,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从某种程度上说,你满足了他那可悲的人生里最大的愿望,基拉让全世界犯罪率下降也是事实。倒也不必这么愧疚。”
“另外,真要谢我的话,”L咬着沾着奶油的勺子,危险地眯起眼睛,“不如做点实际的。”
“全世界第一的名侦探脑子里只有那种事,”月看着他笑,“其他的侦探应该都会觉得不甘心吧。”
L“唔”了一声,忽然停止了流氓行为,问道,“那么,你呢。”
月走过去,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亲昵地用鼻尖碰了碰恋人的鼻子,有些不明所以,“嗯?”
“你会不甘心吗?”L吻了上去,但没有深入,“你,要不要来挑战我呢?”
月愣住了,L于是继续说,“你说没有了死亡笔记,我们的缘分不一定会开始……但,即使没有笔记,它也一定会继续。”
他指着桌上那些卷宗,“以后的难题,要和我一起解吗,月君?我的——”
他的挚友。他的搭档。他的继承人。
他前世今生唯一的爱情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