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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一粟

【雀室】流动日记

“搞笑违法”世界观衍生,含雀x/chun碎/鲸炎

路人第一人称+日记体


一切都要从我那倒霉催的毕业论文讲起。

选题敲定以后,我那三个室友连带我的导师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无他,“本世纪二十年代社会环境下有关搞笑行为的正确观念形成可能性”这个议题足够标新立异,新到我几乎不能从现有资料库里找到任何相关资料。这实在没办法,其他诸如“搞笑复兴斗争史”之类的选题已经被广大学子与各大营销号写烂了,烂大街到哪怕全部用文言文写查重率也能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要想顺利毕业,我不得不动点歪脑筋。

距离逗比的雀巢团伙——不对,平反后应该叫雀巢工作室——被全部逮捕处死以及随之引发的搞笑复兴运动之...

“搞笑违法”世界观衍生,含雀x/chun碎/鲸炎

路人第一人称+日记体


一切都要从我那倒霉催的毕业论文讲起。

选题敲定以后,我那三个室友连带我的导师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无他,“本世纪二十年代社会环境下有关搞笑行为的正确观念形成可能性”这个议题足够标新立异,新到我几乎不能从现有资料库里找到任何相关资料。这实在没办法,其他诸如“搞笑复兴斗争史”之类的选题已经被广大学子与各大营销号写烂了,烂大街到哪怕全部用文言文写查重率也能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要想顺利毕业,我不得不动点歪脑筋。

距离逗比的雀巢团伙——不对,平反后应该叫雀巢工作室——被全部逮捕处死以及随之引发的搞笑复兴运动之后已经过去近五十年,曾经的恐怖分子变成了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与搞笑相关的专业一度大热,然后在把能研究的都研究完之后以同样的速度降温,到我们这一届已经过了峰顶,开始走下坡路。与我处于相同窘境的同学不在少数。

“看似换了一条赛道,实则转进死胡同。”上铺对我的选题如此点评。

在图书馆泡了快三天之后我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所有参考资料切入点都出奇的一致,从雀巢异军突起讲起,浩浩荡荡一路史诗在工作室为理想集体殉道时达到高潮,然后就是大吹特吹慷慨悲壮的搞笑复兴,大有与文艺复兴比肩的架势。这不,就在我手头这本书的封底上写着呢:“文艺复兴解放思想,搞笑复兴解放灵魂”。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就是对我的选题毫无帮助。

到了噩梦般的第四天我终于明白我聚焦了一片完全空白的领域,那就是所有资料时间线以前发生的事,有关于雀巢怎样变成雀巢。的确,为这位盗火者著书立传蹭热度的不在少数,但我需要的部分都是简洁有如编年史的梗概,比如几几年生人,几几年上学,几几年成立雀巢工作室,各成员分别几几年加入,几几年进入公众视野,然后又是老一套循环。我在书堆里醉生梦死,黑眼圈有一指宽,恍惚间似乎能看到雀巢双手抱臂冷笑着俯视我,最后的印象是我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句tm你就不能自己写本自传。

手机震动的嗡嗡声把我从噩梦中拉出来,我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惊觉口水已经在木质桌面上拖出一条闪亮的径迹。是导师。他推给我一张微信名片:这是我朋友。必要的时候可以找他帮忙。

头像是经典款的红色运动衣劫匪造型黑脸小企鹅,当年雀巢在b站进行搞笑活动时的固定皮肤。雀巢死忠粉,我先入为主的贴了个标签。手机在我掌心震动两下,又一条白色对话框出现在页面最底层:你最好去见他一次。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暑热蒸人的九月初啜着冰镇矿泉水出现在位于成都的雀巢工作室旧址,现雀室博物馆管理办公室,并在这里见到了导师口中的侯老师。老先生年过古稀依旧精神抖擞,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老花两用镜,雪白的鬈发被打理的很精致。他语速很快,风趣幽默,握手寒暄的功夫就把我逗笑了两回,放到五十年前肯定是个危险人物。

咦,这么一推算,侯老师和雀巢还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我说明来意,已经做好了被婉拒的准备。没想到老先生思忖片刻,脸上笑意渐浓。

“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想了解一下雀巢成立工作室以前的人生经历?”

我点头:“有雀室其他人的更好。”

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侯老师站起来,当着我的面摘下墙上挂着的梗图,露出底下的保险箱。毫不避讳的输密码,拿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很薄的本子,递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赶忙接过。

“日记。”侯老师双手交叉,镜片后的目光有些锐利。

“谁的?”

“雀巢工作室的。”


一(来自鲸尾。雀巢注)

我真tm的要疯了

本子,这是个货真价实纸做的可以写字的东西。tm在这个鬼地方待的我已经忘了我不是个文盲了,笔,哪儿来的笔?

算了。都不重要。戒笑所这么个鬼地方发生什么都不奇怪。谁会仅仅因为不愿意养就把亲生儿子丢到这种地方呢?你们说是吧,哈哈,我【一串乱码】,我亲爱的爸妈,【一串乱码】!!!

我得说话,不行我不能说,说了会被【乱码】,我得表达,写点什么,写点什么,我还没疯,我还能写点具体的内容,写点什么,别被人看到了

写点什么?


二(来自鲸尾。雀巢注)

我希望他们自己尝尝喂给我们的东西。狗都不吃。

是晴天,太阳很毒,很热。邻座的傻狗昏厥了。我记得他,炎什么来着?他们往他头上浇了一桶凉水。

很热。我要吐了。我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大量乱码】

死人很多

他拽我的裤脚求救

md


三(来自炎辰。雀巢注)

抱歉经纬鲸尾我不是故意要拿你的本子写点什么的但你知道这诱惑太大了我们得做点什么证明我们还是个活人证明我们还能思考还有对笑的渴望你得让我写写我说我得把那些话写下来我受不了你也受不了你明白的但还是对不起别让这次变成最后一次好不好(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在意,在那之前先回忆一下怎么正确使用标点符号和分段,咱们不是文盲,ctmd。鲸尾注)


我短暂暂停,觉得不舒服。如此直观的直面戒笑所内部的一手记录让我脊背发凉。侯老师坐在我对面,在电脑上忙着敲敲打打。他抬头看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你还好吗?”

“我还……不,很不好。”我咽下一口唾沫,炎辰与鲸尾都是雀巢工作室的骨干成员,在大部分臆想中他们都和雀巢一样是天生的觉醒者。我从未设想过他们会有这样一段惨不忍睹的人生经历,更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没有被改造成功或者,死在里面。这通常是戒笑所里唯二的结局。

“现在公认的雀室骨干一共有六个人,其中一半都是戒笑所出来的。”侯老师语气镇定,不动声色,“感觉很惊讶?本以为再也不会笑的人成为了恐怖分子。这本身就是个绝妙的笑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我只是低下头,翻到下一页。


四(来自炎辰。雀巢注)

今天天气很好我们来放风了。我很高兴能出来喘口气但我不能把愉悦表现出来。这只笔要没水了鲸尾咱们得想个办法。今天看的小品是垃圾我得说。没有什么比这种强行升华的搞笑作品更令人恶心的了对吧。我又想吃巧克力了鲸尾。我以为我已经忘记巧克力有多好吃了。但是这里没有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还可以写多少?


五(来自鲸尾。雀巢注)

至少你会用句号和问号了。你之前接受了有关写作和表达的过激矫正吗?(我想是的有些关于说和写的痛苦回忆我的手在抖。炎辰注)写下这个词都让我恶心。

我完全同意你对cw小品的看法,看这个没人笑得出来。当然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一串乱码】

巧克力的事儿,忘掉它吧。不去想就不会痛苦了。(我做不到。炎辰注)

我知道谁还有笔,他会在自己的衣服上写点什么,我们要不要和他交涉一下?你说得对这支笔快撑不住了。这个过程不能中断,这对我们很重要。(都听你的。炎辰注)【笔迹断断续续】


六(来自小李。雀巢注)

谢谢你们让我参与进来,我也很需要这个。长期沉默和【乱码盖过原内容】让我觉得我不会说话了,写下来会好很多。

我不得不写的东西会引起你们的不适。请忽略,这是写给我自己的,谢谢。

最后强调一遍,别看。求求了。

【大量的乱码和被涂掉的内容】


“被遮盖的是什么?”我不安的问,举起本子让侯老师看。

“你不会想知道的。”他的声音无端带着危险,神色倒还平静,“他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你看到。”

“您看过吗?”我忍不住问,毕竟这个本子在他手里。侯老师低下头,莫名其妙的开始擦他的眼镜,语气不善。

“雀巢看过。”

这回答让我一愣,我情不自禁的问:“然后呢?”

“里面提到过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结果。”


七(来自鲸尾。雀巢注)

我看了。我不打算道歉,这最开始是我的本子。(我也看了,对不起。炎辰注)但是我得说,这让我坚定了我们迟早会tmd死在这儿的想法。

听到风声了吗?明天警局要来这儿视察。我希望我能把他们其中某一个人的脑袋拧下来,谁都行,那场面一定会很搞笑。


八(来自炎辰。雀巢注)

别吧鲸尾,你最好别那么做。

(再让我发现你未经我的允许就把本子拿走你就死了!!!我认真的!!!特别是在你压根藏不住的情况下!!!你不知道这给我们惹了多么大的麻烦!!!我们差点就都完蛋了!!!鲸尾注)


九(来自我。雀巢注)


我刚刚看了一行就把本子扣上了:“您刚刚说,雀室骨干里有一半都是戒笑所出身?”

侯老师的目光从电脑屏幕转移到我身上:“嗯。”

“从前几篇日记的内容来看,这三个人是鲸尾,炎辰,小李。这时候的雀巢是……?”

“明明已经猜到答案了,为什么还来问我呢?”侯老师似笑非笑。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雀巢……以前是警方的?”

“警校百年一遇的天才。”侯老师面不改色,把注意力放回到电脑上。

这确实是个笑话。最离谱的那种。


你们真应该庆幸拿到这本日记的是我。

别紧张,我不会举报你们的。事实上我同样感到庆幸,原来这个荒诞的世界不止是有我还算清醒。

介不介意我加入?我有办法长期给你们提供纸笔,或许还有巧克力。(答应他吧鲸尾!炎辰注)相信我,不止你们需要表达和宣泄,要疯的也不只有戒笑所的人。


十(来自小李。雀巢注)

就结果而言不算糟,我们和外界有联系了。我还是很好奇一个警察为什么会帮我们呢?

他们没再找我【乱码】,你做了什么吗?(我只能说,有我的原因在。雀巢注)


十一(来自鲸尾。雀巢注)

tmd到这份儿上我的意见还重要吗?!他甚至已经把东西送进来了!(我真的错了鲸尾。炎辰注)

我没有他俩那么好说话,你最好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我讨厌受制于人的感觉。虽然现在我们的处境好像没资格说这句话。


十二(来自炎辰。雀巢注)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错了鲸尾

(把本子给小李!只有这样这东西才能到那个警察手里!鲸尾注)


十三(来自我。雀巢注)

老实说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但是看明白以后又会简单到发笑。认识清楚一点就好了:笑是人体最正常和健康的需求之一,和吃饭睡觉一样。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对不对?但实际上这是和1+1=2一样显而易见的事实,只不过从小到大都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们。

在这个时代抑郁症和感冒一样稀松平常,当人们把病态当做常态,正常就变成了异常。我还不知道是谁,或者说什么东西主导了这一切,祂让我们的社会和每一个人都变得沉默,压抑,畸形,扼杀了想象力,创造力,自我意识,使人变得易于被掌控。这成了我们社会的基本运营模式。

自由意志是很难被压制的,如同本能,恰巧笑兼具这两重身份。每一个人的觉醒其实都是迟早的事,所以我们才会有那么多戒笑所和洗脑宣传试图泯灭一切迹象。真理就是真理,真理不因歪曲而改变。

归根结底,来段郭德纲相声或者卓别林全集,你就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笑了。


我停下来,揉揉眼睛。侯老师起身拿来了两瓶外星人电解质水,我道一声谢。想当年这可是公开支持雀室的几大企业之一,不是一般的头铁。我喝了一口,冰的,后背立刻就挺直了,脑袋也清醒了不少。对面侯老师面不改色灌下去小半瓶,这对老年人的身体真的好吗?

“有想法了?”他瞥了我一眼。我点头,“受益匪浅。”

果然还是他自己写下来的东西有参考价值。


十四(来自chunchun。雀巢注)

我得说,你能不能把这东西藏的再好一点。

(雀巢我日你十八辈儿祖宗!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的日记本会出现在另一个警察手里!鲸尾注)

((他显然是故意的。别紧张。chunchun注))

很让我惊喜啊,雀巢,思政课分比谁都高,私底下却是不折不扣的恐怖分子,玩儿得真花。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跟我们尊敬的碎月警长打小报告把我送去戒笑所。雀巢注)

((为了警长的心理健康,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让他看到了。毕竟你一直是他的骄傲呢。chunchun注))

(((别酸。这头衔谁爱要谁要。免费让给你好不好。雀巢注)))


“等一下。这个警长是我想的那个警长吗?”我满脸震惊。侯老师不慌不忙的喝他的电解质水:“嗯。就是他。打击搞笑最卖力的一任警长,搞笑复兴胜利后被公审了。”

然后就成了现在b站鬼畜区的元老。人们纷纷以做搞笑鬼畜的方式在这位反搞笑前线的警长坟头蹦迪。我嘴角抽搐,突然感到了一丝同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变成了恐怖分子最后还亲自下令逮捕并击毙他,求警长心理阴影面积。

“雀巢那算什么,手底下有个chunchun才是他的噩梦。”侯老师的表情很奇怪,“chunchun是骨干里最先被捕的,他们审了他三个月。就chunchun那德性,审讯室里肯定没少刺激他。碎月也是真能忍,三个月才破防。要是我,一抓到就给他毙了。”

感觉出来了。我现在读着就老觉得字里行间都贱贱的。


十五(来自小李。雀巢注)

原来你们警局内部也有这么多动乱分子诶。长见识了。

谢谢你雀巢,我现在的日子好过多了。


十六(来自炎辰。雀巢注)

能思考和表达的感觉真棒!


十七(来自鲸尾。雀巢注)

从你俩那儿转了两手再到我这会让我觉得我再生气很傻。(别生气了鲸尾,你吃不吃巧克力?炎辰注)((不吃。鲸尾注))

这个叫chunchun的几个意思?你和雀巢是一边的吗?


“我有点明白雀巢在前面写的东西了。”我慢吞吞的说。侯老师再度抬眼看我:“嗯?”

“笑是自由意志和本能。哪怕是在警局也不例外。笑是正确的,所以反抗的火种永远不会熄灭。”

“孺子可教也。”侯老师点头赞同。


十八(来自chunchun。雀巢注)

不。我不会那么形容我的立场。谁愿意和雀巢一边呀,谁呀?(记住你现在的话。雀巢注)

不过请放心,我站在愉悦这边。放任不管比举报会更有乐趣。这个世界无聊太久了,荒诞到好笑的笑点也太少了。我需要新的消遣,仅此而已。

不必担心碎月那边,这本日记是不会从我手里泄露到那边的,为什么要告诉他呢?看我们尊敬的警长为了荒谬的正义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样子难道不有趣吗?别打击他的热情嘛。(有时候你恶劣到我都觉得过分了。雀巢注)


十九(来自我。雀巢注)

碎月会后悔把你招进来的chunchun,我认真的。

你藏的也够好的,非得我先冒险试探你一下才敢交底。(这是在拿我们做筹码吗?小李注)(雀巢我杀了你!鲸尾注)((别急着破防,理论上他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疯子。chunchun注))不过我赌对了。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我们果真是同类。(我否认哦。chunchun注)

如果同盟远比我想象的多的话,我有一个想法。(直觉告诉我不是什么好事。chunchun注)


二十(来自小李。雀巢注)

我们可以知道吗?


二十一(来自炎辰。雀巢注)

哦哦哦,是什么?!我需要想法!


二十二(来自鲸尾。雀巢注)

为什么这本子总是先从你俩手里转一圈再回到我这儿!(我下次会先给你的鲸尾……我愿意用巧克力发誓……炎辰注)你想干什么?


二十三(来自我。雀巢注)

我有很多想法,单凭我自己绝对做不到的想法,加上你们,没准可以。

简而言之,我要跳槽去做搞笑视频。

我需要帮手。


我又合上日记本,重重吐气平复我的心情。侯老师在刷手机准备点外卖:“一块吃午饭?麦当当怎么样?”我沉吟:“额,可以,不用太麻烦了。”侯老师付款,放手机,饶有兴趣的看向我:“看到哪儿了?”

“雀巢提出要成立工作室。”我心中五味杂陈,在那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需要绝顶的勇气。哪怕从后世的视角来看他成功了,最后的结局还是令人唏嘘。

在胜利前夕战死的勇士令人扼腕叹息。他们再也看不到他们带来的胜利。

“相信我,他很为他这个决定骄傲。”侯老师似乎看出来了我的心中所想,“他这一生过得无怨无悔。”


二十四(来自chunchun。雀巢注)

承认吧雀巢,没有我你做不成任何事。

(我否认这是事实。心动了想加入可以直说。雀巢注)


二十五(来自鲸尾。雀巢注)

你有能力把我们救出去?

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加入。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搞笑的能力。但我不能坐以待毙。

哪怕是不让更多和我一样处境的人莫名其妙被送到这个鬼地方来等死。


二十六(来自小李。雀巢注)

我想加入。我可以做任何事,只要能帮到你。


二十七(来自炎辰。雀巢注)

我我我!带上我!我可以学的!


二十八(来自我。雀巢注)

很好。


外卖快到超出想象,无视路况的无人机就是方便。我三两口吞了一个汉堡,噎得哽着脖子灌冰可乐,急着看下面的内容。侯老师吃的慢条斯理,从他电脑里的声音来判断,他在看《摩登时代》下饭。


二十九(来自我。雀巢注)

听好了,计划很简单。下周警局会再去一次戒笑所。到时候参观你们学习的时候准备好,坐的靠门一点,听到枪声就往食堂跑,后厨会有个黄毛接应你们,暗号是“○神,启动”,明白了吗?


三十(来自鲸尾。雀巢注)

这个计划粗糙到让我觉得不太靠谱。


三十一(来自炎辰。雀巢注)

我愿意试一试!鲸尾我会保护你的!(并不需要谢谢。鲸尾注)


三十二(来自小李。雀巢注)

我相信雀巢。


三十三(来自chunchun。雀巢注)

让我猜猜……拖住碎月的任务落到我头上了?

你也是,就准备这么和含辛茹苦把我们教育好的警长决裂吗?一句话不说就一走了之,好绝情啊。


三十四(来自我。雀巢注)

别恶心我了。你不是求之不得吗?这种情况下更想和碎月说点什么的是你吧?

管好你的私人恩怨。决定加入了就别搞幺蛾子。

(所以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chunchun注)

((你自己清楚。雀巢注)


三十五(来自chunchun。雀巢注)

没关系。我和他会再见的。

到时候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chunchun和碎月警长到底什么关系啊?”我忍不住问。没想到侯老师不假思索:“我怎么知道。上下级呗。”

我被噎了一下。半天相处下来我潜意识已经默认了侯老师对雀巢工作室了如指掌。我实在是不愿意推想他的真实身份。他会说得这么干脆利落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才不会去深究。”侯老师面无表情,这时气压第一次有点低了,我感知到了他对chunchun的做法并不赞成,“chuchun,典型的乐子人。他对碎月的态度可以参考中年社畜对中二期小孩的态度。又轻蔑又怜悯还有点谜之共情。”

我懂了。总之就是很恶劣。


三十六(来自我。雀巢注)

准备好了吗?


“他们成功了吗?”明明知道结果了,我却还是忍不住担心的问。侯老师的目光堪称怜悯,“你说呢孩子?不然雀巢早在那个时候就被枪毙了。”

很高兴听到这个粗糙的计划异常有用。我翻过一页,发现后面的内容不再有标注。

“这是……?”

“雀巢的一些碎碎念。都是他写的他就不再区分了。”侯老师迟疑了一下,瞥了一眼我的脸色,“和你需要的时间线已经不搭边,可以忽略。“

“我想看看。”我期待的说。这本日记让我接触到了与众不同的他们。我深切的感受到了他们曾经活生生的存在过,而不是其他文献里一笔带过的例子。侯老师不说话了,没再阻止我。


这是一点废话。但是我们现在不需要这个本子了,我可以随意写点别的。

公司选址最后定在成都,鲸尾,炎辰还有小李恢复的很好。相信不多久他们就都能投入工作了。老实说靠我自己一个人有点撑不太住,chunchun还不如不来帮忙,他在我身边晃荡只会让我更头疼,蛋水饿……蛋水饿就会摸鱼玩○,我一定是脑子抽了才把他拉入伙。

没关系,我撑得住。我终于联系上鹤吱菌了,他说还是没有沧桑丸的消息……先让他来我这儿吧,来了就不必东躲西藏了。在工作室我们都是安全的。至少现在我还可以保护他们。

我跟小李多聊了几次,原来他是这种人吗?以前光写日记真看不出来……我知道演什么最适合他,我会很需要他的。

第一期的文案我改了十一遍。创作洁癖犯了,真受不了。这么多年没做文字工作有点手生。但这种感觉很好。自由的创作,自由的表达。拍摄花了小半个月,虽然近七分钟都是我和chunchun在讲对口相声,他能不能不要夹带私货一句话diss警方那么多次!观众是会审美疲劳的啊!还没到挑起对立的时候!

还是写在纸上更解压。不过我以后应该用不到这个本子了。我会把他和优盘一起锁在保险柜里,就当是纪念吧。


我翻过一页,发现雀巢貌似总结的文字并不是最后的内容。

这些才是。


碎月,剩下这点是写给你的。


我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有点发抖。另一种隐秘的力量迫使我看下去。尽管我心知肚明我将会看到什么。


其他人的注射死刑都已经执行了,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拖到那么久。就连最先被捕的chunchun都轮上了,我以为你不会有耐心和我耗到现在。

好吧。其实我也知道你在执着什么。太晚了碎月,你是个好警长,好前辈,好老师。我尊重你,但你价值观形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我必然殊途。你不必想要理解我了,你理解不了。也不用再逼问其他,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雀巢经历审讯的时间远远长过其他任何人。其中不乏逼供。最后被执行死刑在媒体前露面时已经瘦的颧骨突出,只有眼睛还是亮的。


收手吧,碎月,急流勇退,趁还不晚。对笑的压制就像弹簧,压得越紧,反弹的就越厉害。腥风血雨会因为我们的死亡而到来,到那时你必然首当其冲。这是你的前学生给你的一个忠告,你当然可以不听。但我有必要告诉你。

托你们的福,每个人的死刑过程都给我全程直播,真是谢谢啊。原来我做不到真正的无动于衷,你们够狠。


不,别这样。别让我去想象。

历史书上一笔带过的“牺牲”与眼下雀巢本人写下的文字是截然不同的。我感受到了真实的绝望。这绝望如绞索般勒在我的颈上。


最后的日子里我仍会回想起他们。回想起每一个人,我们在一起为了笑的权利抗争。这是我们的反抗,我们会在最后的时刻笑容满面。未来会是一个满是欢声笑语的世界。

哪怕是你呢?


我把日记本还回去,和侯老师道谢,准备告辞。他送我到门口。整个过程中我都有一些恍惚。秋初的烈日依旧凶猛,晒得我晕头转向,满脑子都是刚刚读到的一切,以及侯老师冷静的眼睛:“祝你论文写的顺利。”

我走到树荫下,无数个小太阳透过斑驳树影灼烧着我身上小块小块的皮肤。我昏昏沉沉,胃里翻江倒海。我看到暗无天日的戒笑所,痛苦着挣扎着保持自我的人们,在镇压势力核心不屈不挠生长着的反抗力量。我看到一群人在黑暗中大笑。笑声撕破了黑暗与压抑,在阳光下回荡。

似有所感,我站定回头。透过高大敞亮的落地窗,我看到他站在窗前望着我的方向。那个熟悉的名字呼之欲出,我双唇翕动默念着。是他。他看到了这一切,所有人都能尽情欢笑的世界。哪怕这一路上血雨腥风动荡不堪,哪怕所有志同道合的同伴一一倒在黎明前。

相信我,他为成立工作室而骄傲。

我牵起嘴角微笑,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deadinside

以后不用Lft了

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杏川(很喜欢评论版₍˄·͈༝·͈˄*₎◞ ̑̑)

【灵塔利亚】⑨有关家里和吸血鬼

主线,加一些故事,一点点初恋组暧昧向出没,四万加。

故事:①有关路德维希和安东尼奥的种族。

②有关孩子们从来不叫父亲这回事。

③有关刚合租时的语言问题。

④有关奥利弗和弗朗索瓦。

⑤有关孩子们的战力。

⑥有关铁三角(基尔伯特,伊丽莎白,罗德里赫)这个铁三角的tag和各组合(非cp向)的tag我还是打了,哥们爱混邪(不你)

⑦最后,一点尾声






——————


二楼一本书“刷”地飞出来。


艾伦脚尖在墙上一点,借力向前冲。他张开翅膀,风自他的动作而起,在他身下的奥利弗轻车熟路地摁住桌上准备起飞的报纸,抬头看恶魔一个上仰,接住半空中掉下的书。


艾伦:“...

主线,加一些故事,一点点初恋组暧昧向出没,四万加。

故事:①有关路德维希和安东尼奥的种族。

②有关孩子们从来不叫父亲这回事。

③有关刚合租时的语言问题。

④有关奥利弗和弗朗索瓦。

⑤有关孩子们的战力。

⑥有关铁三角(基尔伯特,伊丽莎白,罗德里赫)这个铁三角的tag和各组合(非cp向)的tag我还是打了,哥们爱混邪(不你)

⑦最后,一点尾声






——————


二楼一本书“刷”地飞出来。


艾伦脚尖在墙上一点,借力向前冲。他张开翅膀,风自他的动作而起,在他身下的奥利弗轻车熟路地摁住桌上准备起飞的报纸,抬头看恶魔一个上仰,接住半空中掉下的书。


艾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死亡还是爱情》。”*


又是一本。


奥利弗魔杖一点,定住半空中的书,他手腕一收,书落到他的手上。


奥利弗:“《俄国简史》”


再一本。


在水球中飘的弗朗索瓦轻声低吟,水池上水柱一起……


等等,水柱?


王春燕立马丢出手中的环形玉佩,起手念诀,空中的玉佩陡然放大,运起一股强大的吸力,迎面而来的水柱被收拢在环佩中心,汹涌的水涛像漩涡一样流转,最后被箍在玉佩中。收好水的小凤凰金环一甩,用妖力驱动法宝,环住差点落到地上的书,有惊无险地将其运到王春燕手上。


“《静静的顿河》”王春燕念完书名,又转向整天缩水球的人鱼,“纸类物品禁止碰水。”


弗朗索瓦窝进水球,只露出半个头咕噜咕噜水:“哦。”


又接住一本飞过来的书,艾伦干脆呆在天上了:“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帮忙接书?”


“不接可以,”王春燕面不改色地翻报纸,“摔坏了,安娜回过神会把我们丢进蜂蜜缸里滚。”


艾伦看向奥利弗。


奥利弗:“我还没学会清洁魔法。”


他顿了一下,补充:“我也没学会无杖施法。”


艾伦:“你之前不是让那个人消失了吗?”


奥利弗眨眨眼:“我现在也可以让你消失,上下半身不在同一个地方那种哦。”


艾伦:“。”


艾伦:“那就No thank you了.”


奥利弗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你别在我面前说英语,我会忍不住我的魔杖。”


艾伦:“。”华盛顿口音怎么你了。


但是就如同不要在亚瑟面前提阿尔弗雷德的英语——魔法师总是痛彻心扉,当初他手把手教的英语读音怎么能因为环球旅行歪成这样——也不要惹被摧残了耳朵的奥利弗。据后者自己的话,他能忍受弗朗索瓦那种法国口腔的英语已经是极限,没法接受一口美音的地摊货。


艾伦:“OK,先生。”


奥利弗:“……”


反应过来的艾伦:“……”


艾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又一本飞出来,这次人鱼学乖了,将自己推到掉落轨迹上去接。但在拦住书的瞬间,他一个不留神被重量带着摔到了沙发上。


弗朗索瓦看清名字后沉默一会儿,再沉默一会儿。


“她是怎么把一套《红轮》……”人鱼的表情明显有些怀疑人生,“丢出那种速度的。”*


王春燕看表,抬头向二楼喊:“还没找到吗?该吃饭了。”


“……”


片刻后,能甩上千万字书的精灵趴在栏杆上,委屈的表情和强大的力气截然相反。


“安娜还没有找到……”她半个脸埋在手臂中,“伊万说是最开始那一页,但我不记得我最开始看的哪本书了,只能一本一本试。”


王春燕表示理解:“吃完饭再找吧。”


精灵低落地耷拉下头,但还是乖乖扶着楼梯下楼。她路过茶几的扫了一眼摆放整齐的书,心情明朗了一瞬,冲剩下三个人一笑。


那笑容怎么说呢。


弗朗索瓦:“死里逃生。”


奥利弗清清嗓子:“咳咳,‘安娜很满意哦——都是好孩子呢,我们不用去西伯利亚跳雪啦。’”


艾伦:“让你模仿没让你超越。”








·







这已经是三楼探索的半个月后。


这半个月,家里一共经历了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各自的学习和适应。


通俗翻译:论这段时间王耀的记账本到底有没有写出火花。


先有奥利弗趁手魔杖引混乱。


小魔法师拿到自己魔杖时抬手一点,魔法从空中窜过去,将弗朗西斯的红酒变成了蛤蟆——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终于实现了执念。


当时亚瑟笑得特别幸灾乐祸,并用小时候撬斯科特魔药台的精神撬开了弗朗西斯的酒柜,支持奥利弗给家里变个动物园。弗朗西斯对此优雅颔首,掏出一根指挥棒,手腕一抬,弗朗索瓦高音随之而起。一时间,整个客厅都随之震动,台上的一排魔药瓶应声碎成了渣渣。


完全没有早起这个概念的艾伦不知道自己成为了不靠谱室友的误伤对象。恶魔打着哈欠下楼,一个没注意踩进地板上混在一起的魔药,真正意义上展示了什么叫“变大变小真的奇妙”,小恶魔的翅膀在物理意义上实现了“遮天”的标准,在二楼翻书出来的安娜猝不及防地被恶魔翅膀扫在了地上。


如果只是扫在地上,那顶多喜提蜂蜜池一日游,但很不巧的是,安娜被扫回去时刚好撞到了靠近门口的那一排书柜,放在顶上的书堆洒了一地。当时小精灵看了一眼地上乱成一团的书,非常轻巧地爬起来,低头拍自己裙子上的灰尘,动作优雅而淑女,笑容甜美又可爱。


于是和王耀一起回家的王春燕有眼福了,他们刚进门就看见安娜用林黛玉的身做着倒拔垂杨柳的事——力气惊人的精灵在艾伦“不关我的事”的哀嚎中,把放大版的恶魔挥出了金箍棒的气势,被翅膀扫过的地方堪称一片狼藉,吊灯落地,茶几翻倒,整个客厅无一幸免。


王耀:“……”


九尾狐绷着几乎碎裂的笑容低声默念了一大长串,王春燕听不清,但根据情景猜测,前者八成默念的是《清心经》。最后,王耀长呼一口气,对着王春燕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


“我现在教你第一件法宝。”


他从锦囊里唤出一个手掌般大小的东西。


有点眼熟,王春燕不确定,再看一眼:“这是……?”


“计算机,人类的法宝,”王耀拿出拨算盘的气势对着键盘戳戳戳,戳到一半又把它递给王春燕,“算算他们该赔多少钱,按陆上价格的五倍算。”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艾伦和安娜造成的让阿尔弗雷德和伊万平摊。”


此时一位该负全责的魔法师默默举起了手:“我能复原。”


王耀理解但是拒绝:“你先别能。”


王春燕认可但是举起计算机:“我先收账。”


亚瑟乖巧地收回魔杖:“好的。”



……



第二阶段,各族历史的了解。


在这个阶段,家长们展现了各自种族的独特风格。


王耀打开了家里的杂物柜,密密麻麻的收藏品摆了一排,让王春燕挑,挑到哪个说哪个的故事。


向来乐于使用空间法术(指锦囊)寻方便的九尾狐显然把这个乐趣也付诸到了日常生活中。王春燕看着外面看起来只有十多平方米进去却有百来方的杂物室陷入沉默。


她很认真地问王耀:“这些都要吗?”她怕她长大了都听不完。


然而活了五千多年对时间流逝没什么数的王耀显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九尾狐想了想,说:“我还有累积几千平方米的藏宝阁,如果你想去可以去看看。”


“不,”王春燕立刻意识到和这些与藏品比命长的老家伙是不能委婉的,“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书?”


“啊,当然有。”


王耀唤出锦囊,一本一本往外掏,叠了整整两摞。


王耀的锦囊到底能装多少东西。——《王春燕的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小凤凰围着两摞书左转转右转转,书被专门分成了两摞,看似随意的狐妖做什么事都应有迹可循,于是她指向比较矮的一摞:“这是什么?”


“总体简史和各族的详细历史。”


她又指向比较高的一摞:“那这个呢?”


王耀沉吟一会儿:“嗯……是我们打架打输的复盘。”


王春燕:“?”


王春燕看向王耀,不可置信:“输了这么多次?”


“没……嗯,”九尾狐睁着琥珀色的眼睛,熟练地装出一副天真模样,“既然是复盘,那当然要详细一些了。”


路过的伊万:“哎呀,小耀真是的,明明很厉害的~”


王耀歪头:“别胡说,我就是个五千岁的老古董。”


远处的阿尔弗雷德实在没忍住比了个“6”。


“听到了吗,马修?”混血不满地嘟囔着,跟自家哥哥吐槽,“我都跟你说我舍友一个赛一个扮猪吃老虎,你还不信。”


你不也是这样吗……马修在心里默默道。


“所以,你是要我在空余时间给艾伦讲地狱的历史吗?”


“是的,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讲这个嘛。”


马修在通话另一边捏紧拳头,轻声怒斥:“你也知道是小时候,我作为最高审判官哪有那么闲啊!”


“可是我当初去你家你都会给我留时间的诶。”


“……”


“现在艾伦也是我们的家人了,你不该为他留时间吗,挂了哦,记得来。”


“阿尔弗雷德!”


“嘟……嘟……”


坐在一边围观的艾伦愣是全程不敢吱声。


“真的没问题吗?”


阿尔弗雷德:“能有什么问题?”


艾伦诚恳:“他听上去想打你。”


“怎么可能,马蒂可是我最好的兄弟,他才不会呢。”


阿尔弗雷德信誓旦旦,仿佛当初被最好的兄弟骂哭的不是他。


等到马修真的到访,存在感低下的审判官第一件事就是往阿尔弗雷德肩膀铆足劲来一下。看着阿尔弗雷德疼得龇牙咧嘴的表情,艾伦在心里笑,嘲笑。


然而就像马修作为哥哥能吃准免疫阿尔弗雷德的aky,阿尔弗雷德这个弟弟也永远有办法让马修气不起来。


毕竟上一秒还疼得满客厅哀嚎的阿尔弗雷德,能在马修坐下给艾伦打开地狱历史书的时候直接展现医学奇迹,忘了全身疼痛一般飞进厨房端甜品。由此可见,马修那个“铆足劲”也非常有水分。


马修的教育方式和阿尔弗雷德大不相同——虽然没被阿尔弗雷德讲过历史,但是艾伦有理由相信阿尔弗雷德能专门整个地狱历史rpg给他玩,没整也是因为时间来不及——他喜欢将书和影像还有录音联合起来讲。


是的,录音。


“因为拥有远超人类的寿命,历史对于恶魔来说并没有那么远,”马修摸着牛皮纸的封面,将书中一页页的纸张摘下来,“很多亲历者都还在世。”


马修确实是忙的,他从地狱拿出来的书甚至是原装版,一排排地狱文字印在纸上,艾伦看不懂。他只能看着被魔法摘下来的书页在半空中浮动,上面的的文字渐渐从书页中剥落,在空中泛着红白色的光。


马修低声念着世界之外的咒语,这些文字在空中渐渐消散,碎片落进审判官的手里。被摘下来的书页空白一片,在马修的呢喃下,重新回到封皮中。审判官把碎片捏成一团球,随手摁回在一页纸,文字球碰到书页的时候像是落入了一片湖,于凭空出现的水波中淹没殆尽。


马修一手把书合上,再度打开时,书页中依旧没有文字,书面上空却像是打字一般浮现出一串英文。


艾伦望着那些文字,不自觉跟读:“距今……”


“距今约四千年前(人间历算法)……”


凭空而起的声音接替了嘟囔的艾伦。朗读者的声音尖锐而平稳,听上去正式又庄严,但每次不能干脆落地的尾音总是暴露其内心被压抑的放荡不羁,隔着书页都能听出来。


“这本书居然是那位读的吗?”马修捂着嘴有些好笑,“真是为难他了。”


“是谁?”


“嗯……一位叫做丁·马克的前辈,也是地狱暴乱的亲历者,”马修摸摸孩子的头,眼里流转的似是留念也似是自豪,“那可是一位停不下来的先生,让他这么正经地读书也是……挺有趣的。”


艾伦抬头:“你认识他。”


“当然,”阿尔弗雷德把一块曲奇塞给艾伦,“丁·马克和马修的师父是旧识。”


马修也顺势接过一块:“他们对艾伦还挺有兴趣的。”


艾伦诧异地指着自己:“我?”


“当然,小家伙,”马修笑道,“你是第一位被下放到人间的恶魔,上帝究竟给你安排了怎样的命运,想来也是令人好奇的。”


“恶魔也信上帝?”


“不不不,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阿尔弗雷德突然笑起来,“他们不信上帝。”


“知道我们为什么想让你们接触一点历史吗?”马修也说,“因为你们要知道自己的种族从何而来,又为什么延续至今。”


“历史上,恶魔用自己的手挣得未来,所以他们从不信上帝。”






……







“论谁会把历史教育做成一场寻宝。”


弗朗索瓦,安娜:“弗朗西斯和伊万。”


前者的理由还算有理有据。


弗朗西斯:“兽人的历史一向凌乱。兽人早期以部落的形式群居,一场战斗就算有记录留下来,靠近的八百个族群能给你写出八百份不一样的历史。所以要学习兽人的历史怎么不算一种寻宝呢?既要寻找也要鉴别。”


后者就完全是兴趣使然了。


伊万:“诶~这是一个不难的迷题哦,安娜只需要找到‘最初的那一页’就好啦。”


所以人鱼和精灵的历史进程是家里最慢的。弗朗索瓦光用脑子辨别哪样是真实记录都能累得倒头就睡,安娜则是收藏量太过庞大,几乎搬空了半个书房,至今都没找到那本所谓的“最初”。


奥利弗就没那么遭罪了。


比起陪狐妖参与实物演练,坐看混血邀请外援,与西北风一起加入寻宝游戏,魔法师的教育堪称中规中矩,目睹了家里其他风格的奥利弗差点没感动出泪来。


在历史教育上,对文物保护颇有研究的魔法师联盟一向傲视半个世界,更别说现场还有个活化石级别的亲历者。亚瑟从远古时代魔法师联盟的形成一路讲到近代兽人与魔法师的贸易战,堪称一本人型的《魔法师简史》。


“在海上兽人和陆地兽人双方的努力下,兽盟于上世纪中期建立。与妖盟这种既有经济联合也有一定政治意味的组织不同,兽盟的职权只限于经济,初心是为了打破魔法师联盟在贸易上的垄断,”说到这里,沙发另一头的弗朗西斯直起身,向他们行了一个脱帽礼,尽显绅士和欠抽,作为讲述者的亚瑟白眼差点没翻上天,“虽然被针对方是我们家,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打破了魔法师联盟对兽人单方面的贸易禁锢,各地的兽人商品价格逐渐走向统一,魔法师商界赚差价的行业……”


王耀:“简称‘倒爷’。”


“……受到了巨大打击,”亚瑟耸肩,“本来这些人就是反对兽盟建立的中干力量。”


半懂不懂的奥利弗点头,小家伙晕头转向地听了半天,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嗯……古代魔法师拥有看见魔法的能力……”


亚瑟纠正:“看见魔法轨迹的能力,也正因如此,魔法师联盟才能在对战人鱼时占据上风。”


“嘿,小少爷,”弗朗西斯抬起眼,不满地为自己子民正名,“那是因为那时候的人鱼分布很散,根本聚不起规模,才让你们有机可乘。”


“Stop!Arrêtez !”(停!【英】停!【法】)奥利弗赶紧叫停魔法师和人鱼的局部战争,张开指头开始掰扯,“看得见魔法轨迹……是古代魔法师的能力,所以亚瑟你……”


亚瑟点头:“我看得见。”


奥利弗举手提问:“那魔法痕迹是什么样的?”


“在魔法师联盟早期,也就是古代魔法师时期,学校有专门教导小魔法师辨别魔法痕迹的课,”亚瑟闭上眼,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应该还记得一些……”


“亚瑟你教孩子也太古板啦。”


阿尔弗雷德指间的东西转得飞起,那一支黑白相间羽毛笔,挂着枫叶和星星的装饰。这应该也是非人类世界的东西,一只羽毛像圆珠笔一样由着阿尔弗雷德转,像是断了墨一般,没有甩出来一滴墨。但等混血停下转动一落笔,墨水还是畅通无阻地印在纸上。


他在纸上画了个小人,海蓝色的瞳眸一亮,墨迹做的小人从纸上慢慢爬起来,像是拥有生命一般冲他们挥起手。


王耀从锦囊里翻出一个香台,亚瑟同一时间睁开眼睛。后者盯着小人,满心都是教育孩子的事,没注意到奥利弗也顺势看过来,淡蓝色的眼中不仅满载同其他孩子一样的好奇,还带了几分探究。


几秒后,小人倒回纸上。


王耀一个响指,熄灭香台上烧灼的香。九尾狐隔空掸掸烧尽头部的线香,细碎的香灰在空中旋转一圈,落到小人身边,印下一段时间。


6秒19。


王春燕看着王耀将香台收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复古还是先进。


“诶,”伊万眼角一弯,“阿尔弗这次破纪录了呀~”


“刚刚那是什么?”


艾伦的话刚落,恶魔的翅膀便在他身后完全张开。他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般,整个人不自觉放低了重心,一手放在胸前,弓着背,作着明显的防御状。


“那是天使的魔法。”


阿尔弗雷德把艾伦捋到跟前,顺着毛摸他的头,恶魔头上的角在他的安抚下逐渐消失,翅膀也重新回到虚无中。


“虽然如今天堂和地狱的关系并不像人们所想的那么敌对,但是天使和恶魔的魔法确实呈冲突的状态,会让对方隐隐觉得不舒服,”阿尔弗雷德将应激的恶魔安抚好抱在怀里,“正因如此,作为混血的我很难用两方的高级魔法。”


“一般的魔法痕迹拥有三个要素,”亚瑟举起三根手指,“底色,类型,状态。”


“底色,指的是每个人释放魔法时自身的代表色。”


“类型,更完整的说法是魔法类型,不同的魔法所造成的魔法颜色各不相同。”


“状态,是指魔法实行时本身的状态。比如阿尔弗雷德这个。”


魔法师拿出魔杖,用仗尖在小人周围描画:“天使的生命魔法可以给予万物短暂的生命,这样的魔法遍布被施法者的全身,展现出来的状态就是一团光晕。”


“而阿尔弗雷德的底色是……”


“蓝色……”奥利弗扶着沙发扶手喃喃道,“海一样的蓝色。”


亚瑟一愣,他转过来看向那个靠在沙发边的孩子。魔法师的杖尖落在纸上,那团光晕已经随着施法者的断开消失不见,奥利弗却依旧盯着那个小人,又抬头对他眨眨眼,孩童浅色的眼中闪过一瞬了然。


“生命魔法的颜色是浅绿色,”奥利弗笑了,“像新叶一样啊。”


随后,他又跳下沙发,跑到弗朗西斯面前。


“弗朗西斯的底色是紫罗兰色。”


他看向弗朗索瓦。


“弗朗索瓦是暗紫色。”


“王耀和春燕都是大红色。”


“伊万和安娜也是紫色,不过更浅一些。”


“艾伦是暗红……”小魔法师跑了一个来回,如数家珍,最后抬头正面自己的监护人,“亚蒂的话,也是浅绿色,是生命哦。”


“……”


……


这次魔法师联盟派来的是威廉。


这位时任教育部总部部长的魔法师激动得甚至没等飞机,乘着自己的火龙一路从中东飞到妖盟领空。


“大佬,”王嘉龙用妖力浮着手机打视频,视频里的他双手像三头六臂一样来回摆动处理新增的文件,“下次放人入境的时候早点说啦,我差点当非法入侵给他打下来,阵法都预热好了。”


“哎呀,”王耀用折扇轻轻敲打自己的额头,无奈地耸肩,“魔法师先生太激动了,连亚瑟都没能劝下来。”


“记得让威廉·柯克兰先生补办入境手续,还有……大佬要做糕点补偿我,”王嘉龙将文件放下,转过头去盯靠在门框打电话的王濠镜,“快来帮我忙,你再摸鱼你每天出门都扑街。”


“别咒我,没摸鱼,”王濠镜摁掉电话,按摩自己的太阳穴,“大象家在向我抗议随便放人进他们领空的事情,说是侵犯了他们的主权。”


王嘉龙剥开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不满嘟囔:“他们那个防空好多年没更新了,防不住人怪得到我们头上哦。一群扑街仔。”


王濠镜答得从善如流:“人要总要尊重防空多样性。”


王嘉龙接得顺畅至极:“漏洞百出的系统也有存在的权利。”


王濠镜举起手:“理解尊重并祝福。”


王嘉龙将口中的棒棒糖抵到另一边,抬手击掌:“yes.”


“噗嗤,”王耀摇头笑道,“你俩啊。”


“叮。”


王濠镜打开手机翻消息:“大象家的人要求和我们见面。”


“唔,大佬,”王嘉龙妖气一动,将手机移到上空,刚好框进了他和王濠镜,像是一张合影。他对着视频比了个耶,“我们处理事情去了,撂了。”


王濠镜也抬头一笑:“再见,先生。”


“嗯,再见。”


王耀收了手机,才转过去看那道从头盯到尾的炽烈视线。


他有些好笑:“怎么了?”


“哥哥现在的表情叫做羡慕,”弗朗西斯趴在沙发边,叹气得跟真的一样,“我也想要这么靠谱的孩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王耀用手轻敲他的脑门,“先以身作则吧,亲爱的人鱼先生。”


“哥哥饱含热情时效率可是很高的。”


“热情是好事,”王耀意有所指地望向餐厅,“但太过热情还是会令人招架不住的。”


餐厅中央,为了给上头的威廉腾位置,所有家具都被亚瑟和王耀暂时浮到了空中。魔法师趴在地上,飞速地画了一个魔法阵,让奥利弗坐在最中央。


“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魔法阵,”威廉讲魔杖立在身前,“告诉我你看到的。”


老魔法师启用魔法阵时又平又稳,奥利弗看着魔法自魔法阵中升起,渐渐向他靠近。


“威廉的底色是金绿,魔法阵是……闪光的?白色吧。它们自阵法边缘而起,慢慢地包围我,触感有点像云……”


“……”


声音戛然而止,奥利弗从阵中消失了。


亚瑟皱眉:“你给他用的传送阵?”


“这是我第一个学会的魔法阵嘛,是最保险的,”威廉摇摇魔杖,“放心,诺斯会接好奥利弗的啦。”


亚瑟:“诺斯?他也来了?”


“他是走正当手续来的,应该快到了。”


伊万歪头:“诶~这次居然来了两个人吗?”


“毕竟在两千多年前现代魔法师就完全失去了看到魔法痕迹的能力,”擦魔法阵的威廉抬头,这位和兄弟一并经历了四千年岁月的教育部部长笑得很明媚,“如今在奥利弗身上重现,那是魔法师联盟内部的大事,是相当令人激动的秘密呢。”


“噗嗤,”弗朗西斯挑眉,“既然是秘密,那是需要保守的,不是吗,朋友们?”


“精灵可是不爱管闲事的,”伊万双手合十,“嘛~但是要请万尼亚去玩哦。”


“我只是一个放权的前盟主,”王耀无辜地耸肩,“我会有什么坏心思呢?”


“那当然是最好的啦,很高兴我们拥有共识。好了,”达到了目的,威廉起身行礼,“多有打扰,我先去补入境手续。”


王耀点点窗外探头探脑的艾伯特,半认真半打趣道:“还有外来物种登记。”


“OK——”威廉走到门口,又回头,半真不假地抱怨,“诶——亚蒂不送送我吗?”


亚瑟抬眼看他,兄弟俩两双一模一样的祖母绿眼瞳撞在一起,像是相融的一片湖。他们一人以明媚遮掩心思,而另一人读懂了。


于是魔法师颔首:“我送你。”


……


“花园是亚蒂亲手收拾的吧,”威廉抬起路边出了墙的玫瑰,指尖绕过玫瑰的荆棘,俯身去闻,“沙漠玫瑰,气味很清雅的一个种类呢。”


“但这种有毒的花你不是会放在里面吗?”威廉歪头,“也不怕孩子碰伤了诶。”


“炼制魔药要用,”亚瑟用魔杖扫开簇在一起的玫瑰花,突然道,“……你知道我不会让奥利弗去做研究的。”


“……当然,毕竟奥利弗的身份特殊,斯科特的第一反应也是封锁消息,”威廉抱着手臂,感叹道,“感觉回到了你刚出生的时候呢,又要打消息战了。”


亚瑟不解:“那你把我单独拉出来干什么?”


“不能是和我多年未见的弟弟叙旧吗?”


“我们前几天才用水晶球联系过。”


“哎呀……戳穿就不可爱了,”威廉渐渐收了笑容,年轻模样的魔法师扯下一片玫瑰花瓣,放在太阳下,他看着花瓣在光的纹路,喃喃道,“在没有入学资格的年龄就能成功使用传送魔法也就罢了,现在还拥有古魔法师看到魔法痕迹的能力,再加上他的性子和……家庭背景。”


威廉不知是喜是悲地看着亚瑟:“亚蒂,不管你想不想承认,这种种迹象都证明,等奥利弗成长起来,他就是那个最能接任你的人。”


“……”


魔法师低头沉默良久,他将魔杖收进袖口,猛地扫开面前的花,抬步转身。随着他的动作,褐色衣袍在风下猎猎作响,生生将风衣挥出了法袍的感觉。


“我不会逼他,”亚瑟将威廉的玫瑰花瓣捏在手里,随手抛回花丛中,“我收养他也不是为了找继承人。”


威廉摩挲着手指,那里还有几分玫瑰的余香,清新淡雅,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果然是亚瑟能给出的答案啊,”他闭上眼笑了,“当初面对罗莎你也这么说……”


“但你知道,奥利弗是不一样的,他最有可能自愿接过你的权柄……”


威廉最后几乎成了气音。


“……哪怕是因为仇恨。”







……






诺斯:“所以我的作用只有接孩子回家是吗?”


威廉:“Yes, sir.”


亚瑟点头:“辛苦了。”








·






王春燕一边起身夹菜一边看向门口,门中央的法阵冒出一瞬金色光芒。小凤凰等了会儿,没有攻击性的魔法阵跟着启动,房子主人默许了外人的来访。


她隐约有些兴奋:“今天会是谁来呢……”


艾伦专心和牛排较劲,随口回道:“有谁有异常吗?”


“弗朗西斯……”弗朗索瓦埋头喝牛奶,“今早跑得十分积极。”



……



那是学习之余的一些插曲。


自从孩子们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家长们再也不用费劲心思守护秘密,拜访者的人数直线上升,家里像是一瞬间从世外桃源搬回了正常街巷。


他们也因此发现了一些规律。比如如果王耀开始花心思去设计菜单,那九尾狐家十有八九就会来人。那几天王春燕被分布于天南地北却都热衷于串门的亲戚们围着当团子捏,让这些打底都是一千岁的老家伙狠狠体验了一把逗孩子的快乐。


林晓梅抱着凤凰贴贴:“在先生面前我们都是孩子,终于有比我们还小的啦!”


作为家里新晋成员的王春燕本人表示:既然这样,多来几次。


“招待客人累是累点,但是他们给红包啊。”存款暴涨的小凤凰如是说。


与此同时,因为不用掩饰,各地的传信如同潮水般涌来。在家里能动翅膀就不动腿的艾伦经常被飞过来的信撞得“旋转跳跃闭着眼”,其他四个孩子借他顺手练熟了各种浮空技巧和咒语。


某一次,又一封信冲过来,艾伦几乎对破空声起了应激反应,翅膀张开蓄力,在半空表演旋转三周半,顺利躲开……


紧接着便因为没刹住车被第二封信直接撞飞。


弗朗索瓦打了个哈欠,聚起水球去捞落下来的恶魔。


艾伦落进水球,水流缓缓地托着他,让他浮在最中央。恶魔正正身子,打算展示自己的狗刨技术从球里游出去,却又是一封信迎面冲来,一楼最里面的门也应声打开。


弗朗西斯拿着手上的信,轻车熟路地在艾伦面前竖起一道水墙,挡下飞过来的第三封信。他单手理着西装领带,对客厅打了响指,颇有些不正经地冲他们眨眼:“小家伙们,练习的机会来了,带有音乐符号的信都可以打下来。”


他笑意浓得止不住:“我们有位迷路的先生正在靠寄信辨别方向。”


写书的伊万闻言抬头:“唔,好熟悉的方法,伊丽莎白居然敢让他一个人出门。”


弗朗西斯:“没,他把伊丽莎白牵丢了。”


伊万:“……哇哦,不愧是罗德里赫。”


……


这位名为罗德里赫的客人直到黄昏才找上门。


弗朗西斯半真不假地抱怨:“哥哥给你做的浓汤都凉了。”


罗德里赫:“真的凉了?”


弗朗西斯:“真的。”


罗德里赫:“再说一遍。”


弗朗西斯:“食材凉的,没下锅。”


“按照你之前的战绩……”人鱼揶揄地一挑眉,“我后半夜煮饭才是合理的,少爷。”


“很荣幸让你失望了。”


罗德里赫将手里的黑伞当作拐杖支撑,另一只手手指一弯,一阵黑雾凭空爆起。小只蝙蝠从黑雾中张开翅膀,在空中扑腾了两下,顺从地落到罗德里赫手中。


“去向海德薇莉小姐送信,”罗德里赫随手松了一下衣领,温声补充,“嘱咐她路上小心。”


若论种族的动态视觉,当属精灵最强。安娜很确定在蝙蝠出现和消失的一瞬间,罗德里赫的眼里泛起一丝红光。她不自觉看向艾伦,又看看伊万,后者似是早就知道她的反应,在他唇前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不是恶魔哦,猜错了是很失礼的,”精灵用唇语道,又去看门口,“小耀不在,你们要怎么进来呢?”


“嗯?”罗德里赫扶正眼镜,一手扶在胸前,向王春燕的方向行以小礼,“既然这样,”他的动作缓慢又不失优雅,像几个世纪前的贵族,“王春燕小姐是否愿意邀请我们进门?”


正在吃饼的小凤凰差点没噎死,她闷了一口水,勉强把气理顺。她用手指着自己,满脸都是“我吗?真嘟假嘟。”


“在他们的认知中,王耀不在,作为亲属的你自然是房子的主人。至于为何要费这番心思请示……”弗朗西斯莞尔,“因为这是吸血鬼的礼仪。”


……


“古代吸血鬼能力有限,身负各种限制,比如只有被邀请才能进门,”伊万说,“但现代吸血鬼经过几千年的进化,这些束缚的效果变得十分有限,现在这样更多是仪式感呢,代表对主人的尊重,”他转向门口,“对吧~伊丽莎白。”


“我还是更喜欢血族这个叫法。”


门口的人姗姗来迟,却不显得有丝毫拘谨,她跟着蝙蝠来到门前,抬步敲门的时候甚至露出几分洒脱。尽管为了等她家里的大门都是敞开的,这位女士也是做全了礼仪,等王春燕同意,才走进来。


吸血鬼女士的高跟鞋踩在地上,从门口一路响到客厅。她一手将散开的褐发扎成一个马尾,拢着修身的西装,在罗德里赫身边落座。


伊丽莎白这一套动作都无意间显出一副上位者的压迫感,让二楼围观的孩子们往后缩了又缩。但等她落座开口,话语中的玩世不恭又让这点压迫感消失殆尽。


“基尔伯特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她用最揶揄的模样一怼罗德里赫的肩膀,“我们出门真该绑一根长绳,那能省很多时间。”


“那位大笨蛋先生对我的印象一直有失偏颇,”罗德里赫不满地放下茶杯,“我迷路明明没那么严重。”


“哈,也是,”伊丽莎白拿起一份提拉米苏,像敬酒一样跟他的茶杯贴了一下,“这次至少没走错隔壁国家,确实值得庆贺。”


“喂喂,女士,”弗朗西斯将几套塑料刀具放在桌面上,故作气恼,“如果是来跟我们秀恩爱,哥哥作为临时东道主可是要把你们赶出去的。”


“你知道我和他的婚约早就解除了,我们还特地在游轮上开了一场派对,那可真是一场令人难忘的狂欢。”


弗朗西斯单手托着下颚,对着两位血族挑眉:“看起来,你们如愿以偿了?”


“当然,”伊丽莎白将手交叠在胸前,那一瞬间,她笑得甚至有些傲意。褐色高马尾随意地垂落在吸血鬼的肩上,将领口的家族纹章遮掩了全,“现在我和罗德里赫完全掌握了两个家族,这些年我们与兽盟大力开展合作,在非人类界带动了经济,又在与妖盟的外交上取得了一定成果,”她将额边的碎发挽至耳后,用叉子插了一小块提拉米苏,“面对这样直观又纯粹的利益,那些老家伙也无话可说。”


“当初我选择协助伊丽莎白是纯粹的赌博,但……我赌赢了,”罗德里赫端起一盘布丁,毫不吝啬地夸赞,“海德薇莉女士比我想象得有魄力,也比她的那些家人更有能力,很高兴我们能成为同事。”


“你知道我不会谦虚的,”伊丽莎白一笑,“这些夸奖我就照单全收了。”


弗朗西斯:“所以你们是来找我聊兽盟的贸易合作吗?”


伊万:“哎呀,那我要不要回避一下呢?”


“不用,”罗德里赫摇头,他起身将压在身下的风衣捋得更平整,“还是等哪天路德抓到你回去上班再一起聊吧。”


“我们是要去美洲清算一些事情,听说你们暴露了,就顺路过来拜访一下。还有……”伊丽莎白目光挪向二楼扒栏杆的五个孩子,“你们居然真的带他们同居了,五个不同种族的孩子……之前还以为你们在开玩笑。”


“是啊……”


弗朗西斯轻轻搅弄手里的浓茶,和伊万对视一眼,又笑了。


“毕竟我们都觉得,既然我们还能顶着,那就轮不到小家伙们去操心。”








……






“再高点再高点,没对准,诶诶诶,偏了偏了,左下左下。” 


“……”


艾伦在反思。当一看就蓄谋已久的魔法师提议摒弃椅子这样落后的东西,让恶魔抱着他飞起来看猫眼时,他脑子到底被牛肉塞成了什么样才会点头答应。


“看到了吗?”王春燕抬头,“是谁来了?”


“听脚步声不是一个人哦,”安娜趴在门上,“至少三个人。”


“看到了看到了,”奥利弗闭着一只眼,“四个人,带头的是个风衣配西装的高帽大高个。”


第一次尝试空中带人的艾伦疯狂扇动翅膀:“弗朗西斯不在,其他人也不在吗?”


王春燕:“每年的今天王耀都会失踪。”


安娜:“伊万入围了一个儿童文学的奖,甚至不在国内呢。”


艾伦:“阿尔弗雷德好像说他去天堂了。”


奥利弗:“亚瑟……”


其他四人:“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又加班去了。”


奥利弗摊手。


“那开门吗?”侦察兵奥利弗报告,“他们要敲门了。”


“……”


“叩叩”


“咳咳,”王春燕位居主位,正对大门口,她矜持地放好茶壶,学王耀捏着声音,温和道,“请进。”


在他周围,其他三个孩子都各自学着自家大人接待外客的模样,只有艾伦在思考阿尔弗雷德什么时候负责过接待。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王春燕清清嗓子,放大声音:“请进。”


门口还是没动静。


弗朗索瓦已经懒回水球了,他往门口扫了一眼。


“……我们好像没开锁。”


“……”


整段垮掉。


最早提议这样做的王春燕默默给客人开了门,接着捂着脸缩到沙发边角,谁叫也不起来。


艾伦:“她怎么了?”


安娜:“丢人先捂脸,她在尴尬呢。”


幸好门口的客人并没有在意这样的插曲,或者说,他反而诡异地松了一口气。那副模样就差在脸上刻一句“这次他们居然没有整出什么幺蛾子,难得。”


“我叫路德维希·贝什米特,”大高个并没有着急进门,“请问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在家吗?”


艾伦面色不变:“出差了。”


奥利弗积极补充:“参加服装周。”


安娜犹豫一会:“嗯……飞了。”


弗朗索瓦一针见血:“跑了。”


路德维希:“……”果然还是放心早了。


“那你们知道……”他看上去十分头疼,“他跑哪了吗?”


这次大家都摇头,包括弗朗索瓦。


“Ve~路德对小孩子太严肃了,”费里西安诺从他身后探出头,“Ciao~你们好!我是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他让开身,将剩下两个人露出来,“这是我的哥哥罗维诺·瓦尔加斯,还有安东尼奥哥哥!”


“很高兴见到你们,”费里西安诺蹲下身,说话的时候手也没停下,对着路德不断比划,“别看路德这么严肃,他是个好人呢。”


“喂喂,”路德维希皱着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咳,主要是我是为了工作而来,当然要严肃一些。”


“那也轮不到对孩子严肃吧,混蛋土豆,”罗维诺不满地抱臂,“而且谁不是为工作来的,我和费里西安诺也是啊。”


“Ve~我不把那件事当做工作呢,哥哥。”


“诶——安东我不是哦,我是来旅游的,”安东尼奥抬手给略微炸毛的罗维诺顺毛,“罗维诺不要着急嘛,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玩!”


“谁想和你去玩……”罗维诺嘟囔着,心情肉眼可见地明朗起来,他单手将额前的碎发往上捞,叹了口气,“好了,既然是爷爷拜托的事情,还是认真做吧。”


他叉着腰下蹲,和费里西安诺并排,碧绿色的眼中泛起淡淡的光,视线落到艾伦身上:“你就是艾伦·f·琼斯?”罗维诺抬手想去戳孩子脸,“切,好明显的恶魔气味。”


“哥哥耐心点啦。”


费里西安诺将他戳到一半的手握在手中,缓缓睁开眼,眼睛同样透亮,像淡色的琥珀。身为弟弟的他这个样子和罗维诺更为相像,看人时盈满了温和的笑意,令人无端感到一股平静,像是清泉流入心田。


“别害怕哦。”


费里西安诺的声音变得有些空灵,在人心里久久回荡。两兄弟握在一起的手中升起一个拳头般大小白色的光团,光团升到他们眉心时骤然散开,一个个光点汇聚于双子的头顶。


他们身旁的路德维希和安东尼奥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让开一片空间。这是相当有先见之明的,下一秒,光点聚拢成形,无地而起的颂歌高音绕梁,万物于此刻展现生机,午时的阳光毫不遮掩地它的偏爱,将暖意拢在他们身上,比白鸽更为洁白宽大的羽翼在费里西安诺和罗维诺身后展开,圣洁又耀眼,像是一场加冕。


……


那是孩子们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天使。


“受阿尔弗雷德之邀,”罗维诺放开相握的手,天使的光环在他头顶漂浮,衬得眸里的光更为亮眼,“我们如约到此拜访。”


“不用拘束哦,本质上是聊天,我们也不知道上帝为何这样安排,”费里西安诺闭上眼睛,两指一敲太阳穴,“Ve~但想来还是会有一些帮助的……”


“毕竟我们是唯一一例出生即下放到人间的天使。”


艾伦愣了愣,小恶魔的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还有些不在线。随后,他突然面露惊恐地看向路德维希:“你……也是天使?”


“……”


“噗哈哈哈哈哈哈。”


罗维诺笑得特别放肆,他一手搭在安东尼奥上,背后的翅膀心情很好地扇动着。


在他身边费里西安诺抬头,看一眼,低头,再抬头,再低头。


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你想笑就笑吧。”


“他不是天使……噗,”安东尼奥努力憋了,没憋住,他从兜里翻出手机,“不行,我一定要发给基尔,他的弟弟在孩子眼里像个天使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维诺:“他回了什么?”


“他说……”安东尼奥叉腰,左手持手机,作挥剑状,“‘本大爷的弟弟当然是天使’哈哈哈哈哈哈。”


路德维希:“……”


他将帽沿往下拉,遮住自己的眉眼:“哥哥真是……”


“嘿,这可真是一个不错的笑话,”罗维诺抱着双臂,将翅膀收在身后,低头看着艾伦,“恶魔小鬼,作为让我高兴的回报,想问什么随便问,我会挑着回答的。”


“Ve~笑得太开心差点忘了爷爷交代的事呢,”费里西安诺笑着,“我们可以进去吗?”


四个孩子回头,埋沙发的王春燕伸出一只手比了一个OK。


“多有叨扰,”路德维希说,“我真的很需要联系到弗朗西斯,有什么办法吗?”


奥利弗:“找亚瑟。”


安娜:“寄信。”


弗朗索瓦:“虽然他肯定把隐迹魔法拉满了,但试一试也未尝不是一种精神可嘉。”


路德维希:“……”


胃疼。




……




“你不准跟上来,”艾伦房间门口,罗维诺抵着西班牙人的背,把安东尼奥往外推,“可恶,我跟小孩聊天你跟着干什么。”


“诶——我不可以吗?罗维诺小时候明明很爱跟我聊天的。”


“混蛋,这不是一回事啊!”


“好吧,”安东尼奥望向客厅里开始自闭的路德维希,“看来也是路德更需要大哥我呢,弗朗西斯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任性啊~”


“知道就好,”罗维诺一把关上门,“再见。”


艾伦看看关上的门,又看看两三步走到他面前的罗维诺,开口:“那位……认识弗朗西斯?”


“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罗维诺没好气地嘟囔,“那两个混蛋两千多年前就认识了。”


“弗朗西斯哥哥和安东尼奥哥哥是很好的关系呢,”费里西安诺轻轻地焉了一下,“就是比较爱欺负人……”


“那……”


“打住,”罗维诺做了一个停的手势,“如果你还是要问他们的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我们的时间很有限,小鬼,你最好问快点,问点有价值的。”


艾伦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你不太喜欢我还有你们能收一下天使的形态吗我不太舒服。”


费里西安诺抬手,将光环散成光点收回:“Ve~确实很快呢。哥哥不是讨厌你啦,这是他的风格,很独特的。”


罗维诺一边嘟囔着“我一个天使对恶魔没好感不是正常的吗”,一边闭上眼,将翅膀召回虚无中。


“好了,继续你的提问,小鬼。”


“嗯……”艾伦沉吟一会儿,“你们是天使是吧,那……”他顿了顿,轻声说,“你们好奇过天堂吗?”


“就这?”罗维诺翘着腿,“看你这么难以启齿,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他伸出手,终于如愿以偿地戳到了孩子的额头,“你不知道出生被放在人间的天使和恶魔本来就有回天堂地狱的权利吗?如果你想回地狱,连阿尔弗雷德都没资格阻拦你。”


“呐,这条法规据说是我们出生之后天堂添加的呢,”费里西安诺一合双手,“地狱方为了未雨绸缪也加在里面了。”


艾伦点头但是:“你们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好奇?”罗维诺托着下颚,摊手,“或许最开始知道自己是天使会好奇一下,现在完全没感觉了。”


艾伦将话在脑里过了几遍,抓住了重点:“什么叫‘最开始知道’?”


“啊……因为我们小时候不知道自己是天使呢~”费里西安诺将双手叠起来,张开的手心阴影落在墙上,像一双展翅的翅膀,“天使的羽翼太像白鸽翅膀,我们出生的落点又是一个废弃的鸟巢中央,收养我们的爷爷误以为我们是白鸽兽人。”


“后来阴差阳错知道自己是天使都过了好多年,”罗维诺搓搓手指,低声笑了一下,“老爷子知道真相的时候天都塌了,抱着费里西安诺干嚎了好久。”


“兽人不能隐藏自己的一部分特征,”艾伦现一下恶魔形态,又收回去,再现一下,把自己玩得像个闪光灯,“但是天使和恶魔可以啊,这不是很容易暴露吗?”


“嗯……因为爷爷很忙呢,”费里西安诺比划,“收养我们后很少有时间陪我们,我们也因为一些事情被勒令不能出门,像是高塔中的长发公主一样。”


“说起来很复杂,我和费里西安诺在那段时间适应了人间,好奇的心淡了很多。后来去过一次天堂,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最后我们还是选择……”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长相颇为相似的两兄弟对视一眼,像是隔着呆毛接上了什么电波,同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艾伦:“?”


“哇,原来是这样,”费里西安诺握拳一拍手心,“Ve~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居然让我猜了这么久,简直不可饶恕。”


“喂喂,”艾伦举手,“我不是双胞胎,没有心灵感应,我需要翻译。”


“呐,这不是心灵感应,只是我们都反应过来啦,”费里西安诺一拍手,“毕竟在来的路上我和哥哥一直在猜测阿尔弗雷德让我们来的原因呢。”


“我的上帝,怪不得我都跟他说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罗维诺轻啧了一声,“可恶的家伙还是坚持让我们过来一趟。”


“天使……”艾伦眨眼,“信上帝吗?”


“当然啦,”这次先回答的是费里西安诺,“即使不常住天堂,我和哥哥也会准时去弥撒的。”


“看得出来你没去过天堂,”罗维诺用手指在半空中画圈,“天堂中央有一座你永远望不到高度的钟楼,它每天都会按照特定的规律敲响。”


“一旦它的敲的规律改变,大天使就会带着人到钟楼底下,”费里西安诺两手相握,头轻轻地低下,羽翼展开,“神将降下神谕。”


“‘我慈爱的主啊,我那创造了万物的神。今日,祢虔诚的信徒如约而至,回应你的召唤,聆听祢透露出的只言片语。’”罗维诺握拳低头,纯白的羽翼应声展开,顺从而尊敬地收拢在身后,“‘我们赞美祢的大爱,因祢的大能与大爱,我们走过了在世的又一年路程’。”


语落,天使重新抬头,翅膀也重新归于虚无。


“刚刚那是什么?”艾伦浑身不自在,环手抱住自己的被子缩成一团,“有点让人烦躁。”


罗维诺:“那是神谕降下时的部分祈祷词,没信仰的小鬼。”


艾伦:“我们恶魔不信上帝。”


罗维诺:“所以你们归于永夜。”


艾伦:“我挺喜欢晚上的。”


“诶诶,别闹起来啊,”费里西安诺连忙挡在中间,“还没说我们所猜测的不是吗?哥哥!”


罗维诺撇头切了一声,举起一只手示意停战。


“我和费里西安诺去过天堂,”他说,“天堂将我们被安排在人间视为神的指示,所以不强制我们留下,但秉着包容万物的精神,也不反对我们回归天堂。”


费里西安诺点头:“但是最后,我们还是离开了呢。”


“天堂,是神的恩赐,祂给予我们永恒平静之地,没有纷争,没有烦恼,拥有永恒的白昼和阳光,”费里西安诺的眉毛逐渐舒展,歪头靠在罗维诺身上,“但我和哥哥都放弃了这份恩宠,选择回到人间。”


“那是我们所生之处,那是万物皆醒之处,”罗维诺呢喃着,又将视线落到艾伦身上,“根据这番经历,我和费里西安诺猜测,阿尔弗雷德应该是在为你的未来未雨绸缪。”


“你以后终将去往地狱,若最后你选择离开,你并没有背叛你应归之地;若你选择留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的认真难得压过了不耐烦,“你只是从流浪的地方,回到了你的所属。”


艾伦低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小恶魔再度抬头,眼里反而染上了一丝不羁。


“不,你们天使还是不够了解我们恶魔,”他暗红色的眼睛里很亮,“你们信上帝,所以上帝所在的钟楼是你们的所归之处。”


“但我们……”恶魔的大拇指怼着自己胸口,“不信。我们没有任何地方是必须归去的,我们拥有一切自由。”


“阿尔弗雷德的本意应该是告诉我,我不是特殊,也不是被抛弃,你们和我一样被放在人间。”


“还有一点,”艾伦敲打床沿,“现在这里算是我的家……”


“所以,这里才是我的所属。”



















①有关路德和安东尼奥的种族。


安娜:“所以您不是……嗯,天使,那是什么呢?”


弗朗索瓦:“和弗朗西斯一样吗?”


“抱歉,这时候才自我介绍,”路德维希脱下高帽,“我和安东尼奥都是兽人,”他侧头露出耳朵上的耳夹,“我是黑狼兽人。”


奥利弗瞅一眼,凑近继续瞅:“这就是魔法道具吗?弗朗西斯的我一直没找到。”


“哈哈哈哈哈弗朗西斯那家伙可能放体内了吧,”安东尼奥脱下外套,语出惊人,“这样才万无一失啊。”


埋头装鸵鸟的王春燕不装了,整个人扫一遍安东尼奥,没看到装饰,惊愕地看向他的肚子。


“不是这种体内的意思啊,女士,”安东尼奥摊手,“弗朗西斯可能让亚瑟给他做了一个体积小的道具,摁肉里了。如果不小心弄掉了会猝不及防变回原型,弗朗西斯嫌弃尾巴拖地上脏,特别不雅观,而我和基尔伯特能笑他十年。”


“至于安东我啊,我不小心把魔法道具丢飞机上了,联系了魔法师联盟的人,或许快找到了吧。”


安娜:“诶——但是你没有兽的特征啊。”


“有啊。”


安东尼奥转过身,他的体恤是纯白色的,只有背后有一双黑翅静静地躺在那里作唯一的装饰。孩子们眼见这这一副翅膀突然从体恤上抬起头,在衣服上一扇一扇,像他的主人一样有活力。


“这是缩小后的翅膀,还好当时反应快,不然惹出的动静可能要去兽人的法庭和魔法师联盟司法部走一趟,”安东尼奥自豪地指着自己,“安东我是龙哦,有魔法的。”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最后,王春燕代表四个孩子说出了心声:“那玩……那翅膀原来不是图案吗?!”








②有关孩子们从不叫父亲这回事。


王春燕有试过叫王耀父亲。


九尾狐本人当时叉着腰故作生气:“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我还是很年轻的,我的徒弟们都只叫我先生。”


以后王春燕就再也没叫过此类的称呼。


不过她总觉得王耀在岔开话题,或许背后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而对于安娜来说,她第一个学会的词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伊万”这个名字。


伊万从小就没让她叫过父辈母辈这样的称呼,对娜塔莎和冬妮娅也是直呼其名。


伊万对此这么回答:“如果让你叫了,万尼亚未来估计活不成了……”


安娜:“?”


奥利弗这边则是亚瑟本人不习惯。后者看着再怎么年轻也拥有四千岁的灵魂,按辈来算他是整个柯克兰家族古董级的老祖宗。反而是斯科特很能接受“叔叔”这样的称呼。


斯科特:“又不是没带过小孩,被叫小点怎么了?”


亚瑟:“无法反驳。”毕竟斯科特第一个带的就是他。


阿尔弗雷德倒是不在意这个,但这次轮到艾伦不干。他会在别人面前说“阿尔弗雷德是个棒极了的父亲”,但从不在阿尔弗雷德面前这么叫。


一是阿尔弗雷德平常着实不像个父亲,二是搬进去后发现大家都没叫过,天生逆反的小恶魔就更不肯叫了。


而弗朗索瓦和弗朗西斯就是大写的双向奔赴。


一个隐藏青春叛逆期提前,觉得弗朗西斯这个样子哪里算个父亲,一个嫌弃父亲这个词显老。


但如果你问弗朗索瓦怎么看待弗朗西斯,他会说:


“无论他多不着调,你也不会觉得他是真的无知。”










③有关刚合租时的语言


刚合租时,孩子们并不是语言相通的。


王春燕从小住在中国,中文能说一串绕口令不带打结,俄语和安娜学过一些。因为未来要学的原因也学过一些英文,但水平不高——用奥利弗的话来说就是说话像人机。


奥利弗和弗朗索瓦从小一起长大。因为亚瑟和弗朗西斯聊天拒绝说对方的语言——即使他们双语都会说——两个孩子被迫生活在双语环境,法语和英语都是能说会道的水平。后来被提前告知要去中国,所以学过一些简单的中文。


安娜自小被伊万带着在俄/罗/斯长大,母语是俄语,为了看书接触过法语。因为伊万和王耀关系相对密切,也学过一些中文,能和王春燕交流。


艾伦最遭罪,阿尔弗雷德没想到王耀那边处理的那么快,基本没教过英语之外的语言。


一番权衡之下,为了照顾后来的艾伦。家里最开始通用的语言不是中文,而是英语。


其他三位多多少少都有点英语基础,对着翻译软件勉强能聊,除了安娜。


小精灵对中文法语都适应良好,但跟英语却仿佛有仇。


第一天晚上的狼人杀经常出现这样的场面——


安娜听几遍语音,努力学着翻译软件读英语。


艾伦沉默,再沉默。


最后,恶魔开口:“你别弹舌,我听不懂。”


安娜:“……”


那段时间,两个小家伙非常有继承大人关系的潜质。


最后安娜干脆不张嘴了,直接让翻译软件替她说话。


艾伦疑惑:“你刚开始和我见面说得不是挺溜的吗?”


安娜微笑:“安娜前一天晚上和奥利弗练,到,凌,晨,呢~”


望着女孩紧握的拳头,艾伦觉得自己对世界还有留念,非常从容地闭嘴了。


后来两个孩子在“你学英语还是我学俄语”中选择了折中——折中文。凭借王春燕的教导和日常在中国生活的先天优势,两孩子至少很快学会了说——即使发音是让王耀听了就痛心的存在。


至于写……


王春燕表示:“你们至少欠我一百万精神损失费。”


王春燕对艾伦:“春底下是‘日’不是月,阴旁边加‘日’是阳,你到底怎么做到把全部的‘明’左右都写反的?还有,我们中文的句号是圆圈不是点!”


而对安娜,王春燕只看了一眼就开始心肌梗塞。


“你把俄语连笔的习惯改一改……我看不懂,”小凤凰生无可恋,差点自闭,“我们的引号真的是引号,不是书名号。”







④有关奥利弗和弗朗索瓦。


奥利弗在两岁前经常做一个梦。


在梦中,他好像无意中打开了什么机关,客厅中央凭空出现一排向下的楼梯。


那时亚瑟被一通电话急忙叫了出去,家里空无一人。


许是柯克兰骨子里刻有的冒险精神作祟,刚刚学会走的人类幼崽对着底下一片漆黑非但不怕,反而扶着墙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向下走。


等到他完全被黑暗淹没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墙上一束束灯光骤然亮起,在阶梯口却看不见。


有了灯光,他下楼的动作愈发熟练,走得也更快。


不久后,冒险家找到了他的宝藏。


那是一个巨大的水族箱,装扮得极其繁琐和奢华,一看就不是亚瑟的风格。水族箱中央,堪比一个人大小的扇贝张开着,中央窝着一团暗紫色不明物。


对于未知,他应是好奇和紧张的,梦中的心跳跳得很快。小小的幼崽走向前,整个人趴在水族箱上。


这似乎是惊扰了扇贝中的人,他从扇贝中起身,金色的头发在水中晕开。人鱼的动作慵懒却带着几分不耐烦,暗紫色的眼睛不满地看着水族箱外的人,好像对被吵醒这件事非常不爽。


但最后,人鱼也没有做什么攻击性的东西——或许是懒得做——而是从远处游过来,手隔着玻璃,轻轻地贴上他的。


“你从哪里来?”


他没有回应,因为他听到楼梯口传来一阵着急的脚步声。


再然后……奥利弗醒了。


这个梦困扰他接近一年,直到他“第一次”见到弗朗索瓦。


他对着仿佛要睡着的小孩,第一句话不是打招呼,而是歪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弗朗索瓦暗紫色的眼睛上下扫了他一眼,说:“我不记得,但你看起来是会吵我睡觉的类型。”


奥利弗笑了:“怎么会呢,我来自英国,英国人都是很绅士的。”









⑤有关孩子们的战力


安娜,精灵,拥有远超于同年龄孩子的力量和双抗(魔抗物抗),魔法还未挖掘,但凭借前一项稳居第一。


弗朗索瓦所属兽人中最强悍的人鱼族,兽人天生耐疼强,并拥有兽的攻击力。如果在有水的地方,凭借人鱼主场优势说不定比安娜还强,但综合来说还是排行第二。


奥利弗,魔法学习进度是所有人中最快的。他属于天赋型选手,但因为没有学习更为全面的魔药学和魔法道具制作,还拥有魔杖施咒等限制,通常无法把握最佳时机,位居第三。


艾伦,恶魔被杀死的条件极为苛刻,所以忍耐力是全家max。不过单论攻击力,因为不知道地狱“管制武器”包括哪些,孩子召唤了地狱火的阴影挥之不去,目前还没有开发任何攻击手段,排行第四。


王春燕,虽然是极为稀有且强大的凤凰幼崽,但妖怪在幼崽时期很弱小,学习攻击法器和阵法都为时过早,需要依靠大妖的保护,名副其实的排行第五。(不过王耀给孩子置办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套只用妖气启动的法宝,小凤凰说不定是家里最不需要担心安全的。)









⑥有关铁三角。



吸血鬼的建筑永远密不透光。


明明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城堡内里三层外三层的床帘依旧把走廊遮得满是黑暗。罗德里赫提着琴箱,他一边规律地跨步,一边故作不经意地打量周围建筑。家族里的仆人在他前方点燃一盏一盏煤油灯,在火光尽头,一扇大门紧闭着。


“埃德尔斯坦少爷,”身披黑色斗篷的吸血鬼扶着门把,恭敬俯身,“我斗胆再多嘴一句。海德薇莉家族和我们争斗已久,底下杂乱无章,民不聊生。这次和解,血族已经等了太久了,请您重视这次联姻。”


“我自是重视的,”罗德里赫颔首,“请您开门。”


门后的景象和罗德里赫想象得差不多。


屋中依旧不得烈阳入内,墙上点亮的火烛充当了唯一的光。在微弱的烛光下,罗德里赫发现墙角摆放的瓷器印着妖族的标志,墙上挂画均是上世纪兽人名家的真迹,地毯花纹则是魔法师联盟盛用的风格。这番混搭的装扮让一向以品味著称的吸血鬼少爷忍不住皱眉,但看到房间另一头的人时,他还是堪堪忍住了。


伊丽莎白·海德薇莉,海德薇莉家的小女儿,他的联姻对象。


她身着一套巴洛克式的长裙,褐色的长发别上一朵天竺葵模样的头饰,胸前一条钻石项链反射着周围的烛光,看上去既朴素又低调奢华。伊丽莎白就静候在座位边,对他们提裙行礼的动作都不乏贵族的优雅和知礼,但从见面那一刻开始,她一直给罗德里赫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违和感。


等仆人退出,他们在长桌两侧俯身落座。罗德里赫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吸血鬼这才明白了这份违和感从何而来。


这来自于她的眼睛。与疏离又让人挑不出错的礼仪不同,那一双绿色的眼睛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直白到了堪称冒犯的地步,而眼睛的主人毫无顾忌,对他后知后觉的反应甚至包含了几分揶揄的笑意。


用餐的长桌中央,乐符和天竺葵的蜡像代替了本该放在这的烛台。伊丽莎白不慌不忙地抬手,打响一个响指,蝙蝠坐台上黑雾接连炸开,原本用作监视器的蝙蝠完全消失无踪。


直到这时,伊丽莎白才有心情开口:“我已经做足了诚意,相信您能看见。”


罗德里赫沉默片刻,将手中的琴盒浮到空中,他手指一抬,琴盒应声而开,盒中的蝙蝠争相向上冲刺。罗德里赫把手往下一摁,半空中黑雾丛生,将蝙蝠悉数包裹吞没。


“真可惜,”伊丽莎白举起酒杯,酒杯里的液体红得透亮,泛起一阵淡淡的血腥味,“我还以为以音乐闻名的埃德尔斯坦少爷想为我演奏一曲,那将是我的荣幸。”


“如果你想,未来会有很多机会。”


伊丽莎白哼笑,她放下酒杯,不紧不慢地拿起刀叉切牛排,突然道:“我这边最多给我一小时,你呢?”


罗德里赫矜持地抿了一口杯沿,闭眼摇头:“我家不会有人有胆子监视我。”


“看来你的处境比我好很多,埃德尔斯坦少爷。”


罗德里赫微微皱眉:“海德薇莉小姐,作为纯血,你家应该不会过分为难你。”


“是啊,衣食住行从来没少我,”伊丽莎白不知是嘲是讽地笑了一声,看着罗德里赫的样子像是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哪怕后者在一百年前就开始着手家族事务,“我这么对您解释吧,埃德尔斯坦少爷……”


她放下刀叉,手一抬,将切好的牛排送到他面前。面对罗德里赫不解的表情,伊丽莎白提起裙摆起身,缓步走到窗帘前。


她看着那份牛排,笑道:“我在我家就是这样的地位。”


伊丽莎白用手拨弄着窗帘,逐渐开始放空:“海德薇莉家这一代只有我一位女性纯血,他们把我当做联姻的资源,从小教我各种礼仪。”


她摘下头上的天竺葵装饰——那是海德薇莉家的家徽图案。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走出海德薇莉家,”她看上去有些落寞,“我是换取利益的祭品,我是切牛肉的人,却永远无法吃到它。”


罗德里赫无言,他拿起刀叉,开始进食那份切好的牛排。


等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他拿起手中的刀叉,手腕一甩,精准无误地刺向墙上的四幅挂画。隐在暗处的阵法因为受到攻击显形,发出的光甚至比烛火还亮。


“海德薇莉小姐,”罗德里赫举起餐巾清理嘴边的油渍,“如果要卖惨,应当把戏做全。”


“现在,”他将餐巾叠好,“请您再说一遍,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


“噗,”伊丽莎白放下裙摆,脸上的忧郁一扫而光,“好吧,容我更正一下,除去刚刚浪费的时间,我们还拥有两个小时。”


她将椅子浮到面前,毫不做作地坐下,整个人都换了一种气质:“说吧,少爷,我露出了哪些破绽。”


“您的用餐礼仪确实无可挑剔,但是提裙方面,你每次提的时候都错算了裙撑高度,差点没提到裙子,说明你不常穿这样的衣服。”


伊丽莎白点头:“继续。”


“以及,您没有戴手套,您手指上的剑茧不是‘常年被家族掩藏监视的贵族少女’应该有的。”


罗德里赫望着被法阵打落地的刀叉:“最后,拥有这么强的魔法,您在您的家族绝对不是花瓶的定位……或者说,如果您想,您绝对不是。”


“啪啪”


“很不错的推理,少爷,”伊丽莎白放下鼓掌的手,“海德薇莉家和埃德尔斯坦家想要联姻,您绝对不是唯一的人选,而我是。所以,选您是我自己的要求,现在您证明我没有选错人。”


“所以,”罗德里赫摊手,“请说出您的来意。”


“嗯……”


“海德薇莉家落魄了,”伊丽莎白说,随即,她又摇头,“不,应该是整个血族都落魄了。”


“远古时期,我们怂恿兽人在与魔法师联盟对抗的同时与精灵开战,”伊丽莎白从空中取出一副手套,一指一指地替自己带上,“最后,我们的天敌之一,拥有一定净化能力的精灵重伤隐世,魔法师联盟刚刚成立尚不成气候,兽人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血族史书将这称作一次伟大的胜利。”


“于是血族傲慢了,作为最为有权势的两个家族,我们两家在后来的几千年处处争个天昏地暗,”伊丽莎白将鞋跟踩在地上,“上面那些顽固的老贵族天真地认为世界会向他们想的方向发展,权贵的战争让血族落后于这个世界,底下吸血鬼也民不聊生。”


她抬眼:“几年前的战争,还记得吧。”


“……兽人与吸血鬼因为关税打的大型战争,我方损失惨重,”罗德里赫沉默一会儿,“海德薇莉家……老掌权人陨落,节哀。”


“是的,放心,不用担心我会难过,那个老家伙我长这么大没见过几次面,”伊丽莎白甩甩手,“幸好有不想事闹大的魔法师联盟在其中调节,但我们也以降低百分之十的关税以及赔款的代价结束了这场战斗。”


她一字一顿地说:“这次战争,让血族以最惨烈的方式,睁眼去看世界。”


“为了和平啊什么的,都是借口,想和平为什么不早做?实际情况是血族内部已经孱弱不堪,需要两个家族联合起来……”


“海德薇莉小姐,”罗德里赫敲敲桌面,“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请说你的来意。”


“好,我开门见山,”伊丽莎白起身,“我需要权利。”


“我可以保证您和我结婚后可以参与埃德尔斯坦的事物,我觉得您有这样的能力。这样你既可以得到海德薇莉家的支持,又能借埃德尔斯坦站上权利的舞台,这也是最保险的做法,”罗德里赫温声道,他望着笑容不变的伊丽莎白,叹了一口气,“但……您好像并不是为此而来。”


“您果然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伊丽莎白拉着手指抚上窗帘,“您的方法,会让我的家族落在我的几个嗯,家人手里,而我并不信任他们。”


“或者说,在我家,我不信我以外的任何人,”伊丽莎白捏着窗帘,笑道,“您介意阳光吗?我想,以您的实力应当不惧怕它。”


“那会让我不舒服,也会削弱我的能力。但是,我想我们会同时沐浴在阳光下,这极为公平,所以,请便。”


伊丽莎白一手拉开厚重的窗帘,被阳光照耀的同时,一股剧烈的灼烧感也随之而起,但伊丽莎白并不介意。


她坐在窗沿,双腿毫不优雅地交叠在一起。


“我不会同意结婚,海德薇莉嫁出去的女儿将不在拥有继承权。我不想做谁的附庸,我要把海德薇莉家的权利握在自己手中。”


她抬头轻笑,骄傲的姿态像一位女王,而烈阳为她加冕。


“与狼狩猎以后,谁愿屈居高塔。”




……




罗德里赫认为这是自己最疯狂的决定。


向来以稳扎稳打为傲的他居然真的答应了伊丽莎白这样的空头支票。


即使他当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他们两个后来只是常规性地吃完桌上的午餐,再无一言。但在出去后,海德薇莉家暗中质问的瞬间,他替伊丽莎白回的那一句“我个人不习惯有人旁听,请您谅解”,已经向吸血鬼小姐表了态。


不久后,伊丽莎白的信件如约送来。


打开信封的第一瞬间,落出来一朵红色的天竺葵。


“我以花卉寄托我的思念,还愿您不要责备。我无法当面表达我的爱慕,那多大胆啊,高塔里的女孩还需要时间。”——伊丽莎白·海德薇莉。


罗德里赫将信件折叠好,妥帖地收起来。随后,他捻起那朵天竺葵,眼中血光一闪,成片的黑雾从花蕊中升起,吐出一封信。


“还需要多大胆啊,小姐,”罗德里赫无奈道,“没人比你更大胆了。”


他打开这封信,里面只有几句话。


“还未完婚的我依旧拥有继承权,拖延婚礼时间。”


“海德薇莉的祖地,夺葵之项。”


“这段时间,就让我们扮演好夫妻吧,埃德尔斯坦先生,作为回报,我会暗助你掌握埃德尔斯坦家族。”


罗德里赫寄回一封回信。


“那您可以先从最简单的做起,请叫我罗德里赫。”


一句话回了两封信。




……




在这之后,他们经常以书信来往,用炽烈的情话和模棱两可的回应来掩饰各自的野心。直到现代,罗德里赫还是觉得支持伊丽莎白是他这辈子最冲动的决定,因为他们刚见面时,对方很明显已经把自己查了个七七八八,而自己对她则完全没有了解。


她位于海德薇莉的高塔,地面的旅人无法看清她的全貌。


直到某一次,他在信里无意间透露了这点心思。


“您于我像海上的迷雾,那么危险,又那么令人着迷。”


在写封信送出后不久,他便收到了一封信加一封请柬。


“海德薇莉的家族舞会,我想我的未婚夫也拥有资格参加,我期待您的到来。”


此时,两个家族为了促成这次联姻,将舆论烘托得如火如荼,他们部分信件甚至是公开的,成为了整个血族的盛事。


于是罗德里赫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海德薇莉家的老宅,也再一次看到伊丽莎白穿着一身长礼服。这次她的提裙礼无可挑剔,携着罗德里赫在舞池中共舞。


“您的舞跳得很好。”罗德里赫说。


“是吗?”伊丽莎白一笑,“我不常穿这样的衣服,以为会跳得很差。”


旋转。


“我小时候被勒令着不能出门,学习礼仪,学习音乐绘画。我唯一的乐趣,是看一些书,我在十五岁就看完了血族所有历史书。刚开始我确实像他们所期待的一样,往大家闺秀的方向发展……”


后退步。


“直到后来,高塔裂开了一条缝——我在老宅里找到了出去的办法。外界对于一个基本上没出过门的小姐是很危险的。”


摇曳。


“但我体内就流着离经叛道的血,即使第一次我差点没能回来。”


相拥。


“我小时候经常穿这样的长裙,但为了方便,我出门会女扮男装。后来,家里为了一堆破事没人注意我,我穿衣就更为自由了,所以,说我不常穿这样的服装,应是没有骗您的,罗德里赫。”


行礼。


“这下,您觉得我是什么?”


罗德里赫思考一会儿,说:“您是高塔中的艾达·劳拉·菲佛,海……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一笑:“很高的评价。”


“这场舞会有些无聊,”伊丽莎白挽着他的手,“我想去其他地方。”


罗德里赫往周围一瞥:“他们不会怀疑吗?”


“放心,新婚夫妇的私密时刻,”伊丽莎白揶揄地一挑眉,“谁又会怀疑呢?”


“我带你去老宅我最喜欢的地方。”



……



伊丽莎白最爱的地方是一片天竺葵田,它位于一棵刺槐旁边,刺槐一株侧枝上绑了一座秋千。在夜间,主人为了让这一片天地拥有一些光,点缀上了魔法师联盟专产的亮石。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


伊丽莎白打开法阵,带着罗德里赫进去,那一瞬间,他们两个都后撤了一步。


罗德里赫的反应更快,他的一团黑雾直接在花田上空炸开,成群的蝙蝠往深处冲击,暗处的人不得不从那里窜出来。


“等等!”伊丽莎白难得露出了一丝不从容,她的眼睛转为深红,将下坠的蝙蝠淹没在自己的黑雾中。


这时,魔法师联盟的亮石不负它的盛名,将来客的面貌照得一览无余。


出乎伊丽莎白意料的是,罗德里赫先比她开口了:“……基尔伯特?”


“罗德里赫?”基尔伯特压低帽檐,看清来人后更不客气了,“你要谋杀本大爷吗!”


“大半夜跑到吸血鬼领地,还私闯女士的家,被当成贼也是你应得的,笨蛋。”


“停,停,”伊丽莎白赶紧打住,“我需要一个前情提要,两位先生。”


罗德里赫沉默一会儿:“他是兽人方派来对吸血鬼谈判的代表。”


伊丽莎白点头,表示这我当然知道,但你们的关系肯定不止这一点。


“让我来说吧,本大爷和他曾经进行过一场音乐比拼,平局!”


“我说了很多次了,你那个根本不是音乐!”罗德里赫气得眼睛泛起一丝深红,“你那东西称为音乐都是对音乐的侮辱,还有,那次比赛你半途离开,明显是我赢。”


“那可是名誉世界的音乐,”基尔伯特抱臂,“是德国的贝多芬先生创作的!”


“首先,我对音乐家先生的音乐没意见,我对你最开始的那几嗓子很有意见,”罗德里赫说,“其次,贝多芬不是奥地利人吗?”


“我也很有意见,”伊丽莎白举手,“把淑女晾在一边吵架是很失礼的。”


罗德里赫回过神:“抱歉。”


基尔伯特睁大眼:“?”


基尔伯特:“你居然称自己是淑……嗷!”


伊丽莎白收回揍人的手,优雅行礼:“我们有很多时间,现在,你们可以讲讲你们的故事了。”


罗德里赫沉默一会儿,丢出几个词:“几十年前,慕尼黑,地下酒吧。”




·




那是一次非常偶然的相遇。


在罗德里赫的日程安排中,地下酒吧是一种听说但绝对不会上榜的词。只是埃德尔斯坦有一份在德国的生意需要人接手,那时与他对接的人是个很典型的酒蒙子,以人多眼杂的理由,将接头的地方定在了那里。


“来慕尼黑,就不能错过这里的啤酒,不然这一趟旅途都是无意义的!”


接头人这样拿着酒杯试着和他相碰。


罗德里赫委婉地拒绝了:“谢谢,比起啤酒我更喜欢音乐。”


“这里也存在音乐,少爷,”接头人摇手一指台上的乐队,“听听他们的声音多狂野!”


不稳的灯光将酒吧台上晃得昏暗不明,正常人顺着接头人的手指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团轮廓。而对于常年隐于黑暗的吸血鬼,罗德里赫能看清舞台上的一切。


他在舞台中央看到几个十多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们袒露的肩膀纹着动物模样的纹身。在那个没有音响的年代,男人们扯着声音在台上大喊,手指不断地拨动吉他琴弦,将音符打得杂乱无章。


他们中有一位玩得额外尽兴,那人压着宽大的鸭舌帽,帽檐露出几缕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银发。他是整个舞台的中央,烟熏一样的嗓子把所有音调都带的偏离轨道,偏偏整个酒吧也都在跟着他律动,他晃着耳朵上打满的耳钉,一个空荡泛音紧接一段在罗德里赫这里可以说毫无章法的荒诞节奏,将疯狂和无序引领到了顶峰。


“恕我直言,”罗德里赫忍无可忍地起身怒声道,“他们只是将乱吼乱叫发挥到了极致,加上一段不知所来的旋律,并冠上音乐之名。真正的音乐和其大相径庭!”


接头人似乎是被他这突然一吼吓清醒了,一杯啤酒举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片刻后,他举着的啤酒被人接过,那人还拿着刚刚弹奏的吉他,抬头将酒一饮而尽。


他将酒杯磕在桌上,一双红色的眼睛看着罗德里赫:“这位先生似乎对我们的演唱有特殊的看法。”


他刚下台,整个人都冒着兴奋过后的热气,汗液混着嘴角的啤酒一同划过脖颈。


“基尔伯特,”基尔伯特干脆坐在桌子上,他打量着罗德里赫精致到衣角的衣着,嗤笑一声,“我们这里不太适合你,小少爷,怎么会有人带你来这种地方?”


罗德里赫瞥了一眼喝蒙的接头人,眼里明明白白就是一句话“陌生人都比你懂事”。


“好吧,”基尔伯特大笑,“我知道了,误入其中的贵族先生。”


“这样吧,”基尔伯特捏了捏自己耳垂,“既然这位少爷不认为我们这是音乐,那为我们演奏一曲,如何?”他意有所指地一指他身边的小提琴盒,“你这么大个琴盒,里面总不会装的是蝙蝠吧。”


接头人的酒大概彻底醒了,闻言,面色一下变得煞白。


“别上脸啊,”基尔伯特用啤酒杯碰他惨白的脸,“本大爷就是开个玩笑。”


罗德里赫擦手:“我演奏需要安静。”


暗红光在他眸中一闪,吸血鬼平静地补充:“绝对的安静。”


“放心,”基尔伯特叉腰,“这我还是做得到的。”


他转过去往人群里吼:“伙计们,有位少爷要给我们演奏!”


众人们开始起哄。


“但是他需要安静!”


起哄声依旧没停,甚至有几个人吹起了口哨。


“本大爷是说,”基尔伯特脱下鸭舌帽,银白色的头发因汗水贴在面颊上,他血红色的眼睛一扫周围的人,再次重复,“他需要,安,静。”


他此时眼中盛满毫不遮掩的攻击性,动作还是漫不经心的,却带有头狼一般不可质疑的威严。


“……”


基尔伯特满意地点点头,做了一个标准的“请”:“该你了,小少爷。”


……


接头人永远无法理解接下来的这一幕。


平日绝不愿与此气氛同流合污的罗德里赫真的打开了琴盒,带着小提琴,穿着一身蓝色燕尾服上台。他看上去和地下酒吧没有任何相融的要素,琴弓上弦时动作甚至有些优雅过头,显得格格不入。


等到音乐开场,则是另一种风格了。激情昂扬的音乐和本人不慌不忙的动作形成强烈的反差,不断起伏的乐曲勾住了在场人的心脏,它激烈地跳跃着,像是澎湃的浪潮,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携裹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音乐途中,基尔伯特跳下桌,上台越过罗德里赫,手指抚上角落无人问津的键盘。


下一段高潮中,键盘和小提琴同时响起,形成一场激烈的合乐,一起落完了剩下最后一段。


罗德里赫拉完时还下意识收琴准备行一个礼,被基尔伯特拦下来了。


“小少爷,这里没人需要你行礼,”基尔伯特说,又挑挑眉,“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命运。”


罗德里赫看他:“我记得说过我演奏需要安静。”


“我可能把它理解为你不需要噪音,”基尔伯特举起一只手示意战前调停,“本大爷刚刚那个不算噪音吧。”


“请别乱加以自己的理解,没礼貌的笨蛋先生。”


“但你确实该承认,我不算不懂音乐。”基尔伯特说。


罗德里赫:“会接可不代表懂。”


基尔伯特:“但至少证明本大爷会欣赏。”


罗德里赫再次上弦:“那,会欣赏的先生,你能合奏我能拉的所有曲子吗?”


基尔伯特挑眉:“为什么不试试?”


挑衅。


接头人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在音乐上挑衅罗德里赫。


那一天,小提琴和键盘占据了整个夜晚。罗德里赫的演奏确实是顶级的,他精通的音乐跨越几个世纪,新歌和老歌交相合奏,远远超过了观众的理解。但平常玩狂野玩得飞起的基尔伯特却能一首不差地接下去。


这场以音乐之名的演奏愈演愈烈,以一次罗德里赫在一首乐曲的半途毫无异样地接上另一首为转折点,基尔伯特耳朵一竖,极限地合奏了下去。但一场无声地决斗因此拉开帷幕,在那个没有发明“串烧”的年代,他们以比赛的名义奏响一整夜音乐穿插,谁都不肯示弱,像是冰与火的交锋。


这场比赛最终结束于酒店老板进门的一嗓子。


“基尔伯特,你弟弟让我问你你多久回家!”


那一瞬间,罗德里赫确定他看见基尔伯特不存在的耳朵唰地一下立起来了。


“本大爷马上就回去!”


这一场莫名而起的比赛也像它的开头一样,以键盘的突然下场无疾而终。罗德里赫将音乐完整地演奏完毕,落弓收尾。


酒醒的接头人战战兢兢地在台下等他。


“少爷……我们……”


罗德里赫抬手请他闭嘴。


“基尔伯特……”吸血鬼低声呢喃,对接头人说,“我问你一个问题。”


接头人连点头:“您问!”



“他,”罗德里赫指着基尔伯特飞奔出去的门口,“家住哪?”


“……”


“啊?”



……



第二天黄昏,贝什米特家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路德维希打开大门,看到一位提着琴盒的先生。他另一只手打着一把黑伞,后者将黄昏的阳光遮挡了大半,在黑伞的衬托下,他的脸显得尤为苍白。


“阿西,谁来了?”基尔伯特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路德维希闻闻空气,说:“一位……吸血鬼先生。”


“诶?”基尔伯特的声音突然变大,“哦哦哦,那我知道是谁了,阿西你来接一下手。”


开门的小孩往里面跑了,基尔伯特套着围裙从里屋走过来,居家的样子完全没有昨晚的放荡不羁。


“你……”罗德里赫看着他的围裙,委婉道,“的品味,挺独特。”


“给弟弟做饭可是好哥哥的基本技能,”基尔伯特将贴在额头的头发向后捋,“好了,少爷,你来找我总不可能只为了评价我的品味吧。”


“……两百多前,费里西安诺。”


基尔伯特眼神一利,随即抬头开始打量他。


“怪不得我觉得你眼熟,”他舔了下自己的后槽牙,视线落到他嘴角的痣上,“原来你就是那个接收了小费里的少爷。”


“你倒是一点没变,”罗德里赫将伞收在手中,“只是从野狼崽子变成了真的野狼。”


“哈,你那时候不也是个小家伙,”基尔伯特让开大门,等他进去,“好意思嘲笑本大爷是个孩子。”



……



罗德里赫:“我还有个问题。”


基尔伯特打了个响指:“说,本大爷心情好,能回答的肯定回答。”


罗德里赫:“你们怎么认出我是吸血鬼的?”


基尔伯特:“……你认真的吗少爷?你身上的血腥味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出来。”


路德维希附和点头。


基尔伯特:“那你怎么认出本大爷是兽人的?”


罗德里赫:“你耳钉上的魔法都要溢出来了。”


罗德里赫顿了一下:“哦,抱歉,忘了你们兽人感受不到魔法。”


基尔伯特:“本大爷现在能把你轰出去吗?”


罗德里赫:“不能。”


路德维希左看看又看看,开口:“您……不吃吗?”


基尔伯特摸摸孩子脑袋:“阿西你慢慢吃,吸血鬼不怎么吃人类的食物。”


路德维希:“哦……”


罗德里赫矜持地递给基尔伯特一张纸条:“我想起一件事。”


基尔伯特接过:“啊?”


罗德里赫:“我饿了。”


基尔伯特:“……那我现在去给你杀只鸡?”


罗德里赫嫌弃:“野蛮。”


基尔伯特服了:“那我总不能给你去杀个人吧。”


罗德里赫表示理解:“所以我给你我的旅馆地址,帮我把食物取回来吧。”


基尔伯特看了一眼纸条,满头问号:“这么近,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罗德里赫:“我可以替你保护孩子。”


路德维希:“?”


基尔伯特:“所以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罗德里赫:“我可以帮你照顾他。”


基尔伯特中肯评价:“别了,阿西早就独立了,说不定还是他照顾你……所以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罗德里赫:“……”


罗德里赫:“我今天,是早上出的门……来找你们家。”


路德维希和基尔伯特看着窗外的黄昏。


“……”


“噗……”


罗德里赫:“想笑就笑啊!两位笨蛋先生!”





·





“后来因为当地的产业多有来往,”罗德里赫整理领子,“最后才知道他是兽人方的代表。”


“马上就是前任了,本大爷再过不久就要退休了!”


“费里西安诺……”伊丽莎白笑了,“也正是因为您收养了他,联姻时我才会选择您的,他说您是一位严厉但也温柔的好人。”


罗德里赫一愣,他恍然想起什么。


“费里西安诺每次跑出去玩,都会被人装扮得漂漂亮亮的,难不成……”


伊丽莎白点头:“那是我干的。”


“……”


“天哪,”罗德里赫扶额,“因为那些装扮,我刚开始一直以为他是女孩子。”


“那不是挺好看的吗?”伊丽莎白莞尔,“看来小费里有好好保守我们的秘密呢。”


“等等……”基尔伯特理清楚了,“你们两个不认识?!”


罗德里赫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当然,伊丽莎白在她家一直是被掩藏和忽视的状态,如果不是提出联姻,外界都不知道海德薇莉家有个小女儿。”


伊丽莎白:“还说呢,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认识。”


“本大爷给你推荐罗德里赫作合作对象的时候应该很明显啊。”


“咳咳,”伊丽莎白压低声音,“‘就这位吧!本大爷看他顺眼!’”


“请问,”她又恢复平常的声线,“这样的推荐,我从哪里听出来你们两个认识?”


“好了,好了,”罗德里赫抚平内衬的皱褶,“现在应该满足我的好奇心了。”


他看向伊丽莎白和基尔伯特。


“高塔里的女孩,又怎么会与狼狩猎?”






·





“这要说啊,还真是多亏了小费里呢。”



……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伊丽莎白·海德薇莉还是一个经常坐在图书馆看书的孩子。她遵守着规律的作息,太阳升起来时躲到没有阳光的图书馆看书,太阳落下时跟着家里的礼仪老师学礼仪。


她对外界的一切认知来自于书,经常被复杂多样且冲突的信息撞得昏头转向。有时候,伊丽莎白半夜坐在窗边,心想,如果自己想知道那些记录是真是假,至少要有机会出去看看。


她骨子里确实是离经叛道的,早在费里西安诺闯进来之前,伊丽莎白就在准备她的第一次出逃。她找到了一片花田,可以借由花田的掩盖挖一条地道从海德薇莉家的老宅通出去。


……


“他们对我封闭消息的养育方法确实很有效,这直接促成了我的天真,以为出了海德薇莉家就能看到世界……最开始的办法甚至连出海德薇莉家都希望渺茫,因为老宅外有封闭的阵法。”


……


在出去的前一晚,海德薇莉家来了一位“访客”。


他“嘭”地一下现身,落在伊丽莎白的窗沿上,穿着一身白色的女仆裙,翅膀收拢在身后,整个人都缩着,像一个白色的团子。


“诶——!走错地方了,完了完了,会被骂的……”


伊丽莎白还未靠近,团子就开始自顾自的哭。


“别别别,别杀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我为什么要杀你?”伊丽莎白有些好笑。


“这里,”小团子抽噎抬头,“这里还是吸血鬼的地方吗?”


“我就是吸血鬼啊,”伊丽莎白眼帘一抬,碧绿色的眼睛转为深红,“不像吗?”


“Ve~”小团子好像松了口气,“姐姐很好看,更像仙女呢~”


“谢谢,”伊丽莎白莞尔,“我叫伊丽莎白,你是闯进来的吗?”


“我叫费里西安诺,”伊丽莎白的本意是问他是不是外面的人,费里西安诺却悟错了他的意思,“放心,伊丽莎白姐姐,我的魔法是不会被你们的阵法察觉到的。当然!我也没有恶意的!”


“我只是有点迷路了……”


伊丽莎白愣了愣,斟酌地反问道:“阵法?”


“Ve~就是你们每个人家里都布的阵法啊,可以检测人员外出和进入的,”费里西安诺说,“我用的是人界之外的魔法,所以阵法是没法检测出来呢~”


伊丽莎白心里一悚,不自觉往墙角一看,那里有用空间储存的方法藏起的工具。


海德薇莉家的阵法,她从未有这个概念……


吸血鬼心不在焉,说的话也不过脑子,随便挑了一个曾经在书上看过的概念去回应:“人界之外……小家伙,难不成你是天使吗?”


费里西安诺点头:“是啊。”


伊丽莎白一愣。


见到她的反应,天使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声音变得有些疑惑:“埃德尔斯坦家族应兽人的请求收养了一位天使……这是整个吸血鬼界都知道的事情。姐姐你……”


“我不知道,”伊丽莎白坦然地接下他的话,“或者说,我不被允许离开,知道一切时事。”


“Ve……”小天使的呆毛轻轻焉了,“抱歉。”


“你焉什么,”他们是相似的孩童模样,伊丽莎白却像个姐姐一样摸他的头,“我早就习惯了。”


我还该感谢你告诉我我计划里的漏洞,不然我就危险了。


“还有,如果是埃德尔斯坦家的话,”伊丽莎白对窗外一指,“你应该走相反的路。”


“毕竟就连我都知道,海德薇莉家和埃德尔斯坦家向来争锋,两家位于吸血鬼领地的两端。”


……


“高塔里的公主为什么能走出高塔?因为她自己想出去。”


……


离开海德薇莉家前,小天使回头,他向来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很认真地看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姐姐,你想过出去吗?”


“当然”伊丽莎白看着他,“我现在知道它有很多挫折,但……”


她的眼睛重新转回碧绿色。吸血鬼受过一瞬间的挫折,眼里却依旧是坚定的,那是女孩刻在骨子里的韧性。


“我仍愿意推翻高墙。”


“那,”费里西安诺闭上眼睛,笑了,“我可以来找你吗?”


“可以,”伊丽莎白矜持点头,却不掩高兴,“我正缺一个人陪我,有阳光的时候你可以去图书馆找我,在这个房间的下方。”


费里西安诺点头:“那也是我被允许外出玩耍的时间,这就是我们的秘密啦——”


……


“天使与女孩达成了交易,守护他们共同的秘密。”


……


那天以后,费里西安诺每天都会来窗边,他告诉伊丽莎白外面发生的趣事,说收养他的人教他音乐,说吸血鬼即将迎来一场庆典,说世界每天都在变,永不会失去乐趣。最重要的是,他跟她说,在海德薇莉家之外的之外,还有更大的世界,那里有他的爷爷,他的哥哥,以及护送他过来的两位很好的狼人。


于是伊丽莎白改了自己的计划,将逃离的范围扩大到吸血鬼领地之外。


他们在图书馆中来回穿梭,试图找到越过阵法偷跑出去的方法。


与此同时,费里西安诺开始旁听观察罗德里赫每天的魔法练习,回去教给伊丽莎白——图书馆里是不会有这类书的。


……


“这么一说,您也算在无意间成为了我的老师。”


“如果能为故事增光添彩,那是我的荣幸。”


……


这样的生活一直过了几十年,对于他们来说,这段时间过于短暂,却每天都丰富多彩。他们尝试模拟各种方式,试图在无声无息的前提下,将伊丽莎白送出去。


那一天也很快到了。


“Ve~”费里西安诺摊开一卷羊皮卷,“我还是觉得这个方法最有可能哦,我为了它可是有好好练习魔法的。”


“借用你的魔法给法阵开一个小口,”伊丽莎白思索,“然后由我来进行‘欺骗’,用我的血脉接管这一处的主导权,覆盖上这一处缺口。”


“伊丽莎白姐姐既然是海德薇莉家的人,那法阵肯定认可你的,”费里西安诺激动地不断扇动翅膀,在空中飞了一圈,“然后由我带你瞬移出去。”


“明天是海德薇莉家回祖地的日子,”伊丽莎白摁住自己隐隐发抖的手,“那天晚上没有课,我拥有一天的时间。”



……



第二天中午,天使卡着时间落到窗沿。他张开自己的翅膀,低声歌唱不知来处的颂歌,一支羽毛从他的羽翼中落下,发着洁白的光,飘到伊丽莎白手中。


“Ciao~这是我的羽毛哦,有了它我就能找到你,及时带你回家了!”费里西安诺举起一个篮子,“还有这个,罗德里赫先生给我的男装,还有佩剑!新的!在外面扮成男孩子要安全一些!”


伊丽莎白歪头:“你怎么不让他怀疑的?”


费里西安诺:“我说我是男孩子呀~罗德里赫先生当时特别自闭呢。”


伊丽莎白:“噗……这个怪我。”


那是伊丽莎白第一次穿男装,这套衣服很有罗德里赫的风格,穿着华贵又程序复杂,幸好她平常已经习惯穿这样华而不实的衣服,折腾了半天还是勉强套上了。


她转头看过来,坐在窗沿的小天使正紧紧地捂着眼睛,缩成团子。伊丽莎白笑了,她抓起一边的斗篷,拍了拍小天使的肩膀。


费里西安诺抬头,又从兜里翻出来一个配饰,那是一个双头黑鹰图案的指环。


小天使显得很小心,擦擦灰递给伊丽莎白:“这个兽人的魔法道具借给你,伊丽莎白姐姐可以用这个伪装成兽人。”


“但是,但是!不要弄丢了哦,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他将这个塞在伊丽莎白手心,最后还为它唱了一首祈愿的歌。


他真的很珍惜这个,伊丽莎白想。


天使唱完后,深吸一口气,随即飞到空中,将窗沿那一片空出来。


伊丽莎白披着斗篷,缓步走到窗沿前,无数次感受四面八方吹来的微风。吸血鬼的翅膀在她身后张开,黄昏落在身上仍有挥之不去的灼热感,但伊丽莎白毫不在意。


她知道,她今天将融入这些微风,去寻得第一份自由。


他们从窗沿飞出,落到了那片天竺葵花田。伊丽莎白还是选择了这里作为“门”,她要亲手为自己曾经的天真,搭上一座坟墓。


天使站在花田前,低吟着歌曲,伊丽莎白隐隐听到了钟声,圣洁的力量自费里西安诺身上散发,让她不自觉往后连退几步。


“诶!差点忘了,”费里西安诺浮在半空中,羽翼顺势大开,代表天使正展示全力,“天使的净化力量是精灵的好几倍,伊丽莎白姐姐躲远一点哦。”


话落,天使的力量与吸血鬼的魔法相冲,根深在老宅的阵法因之现形,那是伊丽莎白第一次见到这束缚她多年的枷锁。无形的钟声愈发靠近,费里西安诺瞳眸一睁,身后的羽翼渐渐散开,数万羽翼自他身后聚集俯冲,如利剑集体刺向阵法的一角。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用银匕首刺开自己的手腕,落地的血液随着黑雾补上刺开的空缺。


“我以海德薇莉之名,接管这一处破开的残垣,”伊丽莎白轻声默念,“愿海德薇莉家繁荣昌盛。”


一秒钟。


两秒钟。


数万羽翼重新回到天使身后,翅膀在空中扇动,等待结果。


五分钟后。


伊丽莎白手心捏出了冷汗。


六分钟……


现形的阵法毫无异样地沉默消失。


费里西安诺在空中飞了一个来回,不断观察着老宅的变化。


“成功了,”费里西安诺挥着手欢呼,“阵法没有被触发,上次罗德里赫先生家的闯入者都被折腾得有够呛呢。”


他落地带起的风吹开了伊丽莎白的斗篷,后者深红的眼睛还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呼吸和心跳同时加重,像是鼓点一般庆贺这个时刻。


“你该出去了,”费里西安诺抓着她的袖口,“伊丽莎白姐姐要抓稳哦。”


“放心,瞬移不是带有圣洁的魔法。”


天使的瞬移很像一场梦,伊丽莎白眼前忽地一白,像是落入了云中。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只有接连不断的钟声是清晰的,如同庇护一般伴随其右。


顷刻后,伊丽莎白再度睁眼,眼前是一片丛林。


“这里,这里是吸血鬼和兽人的交界线,”小天使挥舞着手比划,“另一边的精灵领地不能去的,兽人领地很自由,但也很危险,伊丽莎白姐姐要小心。丛林走过去应该就是村庄了,不过要快点走出去,夜晚的丛林可能会有一些很凶的动物……”


伊丽莎白笑着摁住他的手,摸摸头:“别担心,虽然我是第一次出门……”暗红色在她的眼中流转,“但夜晚可是吸血鬼的主场。”


“嗯嗯,伊丽莎白姐姐很厉害,但是还是要小心,还有还有,”天使开始掰手指,“我之前跟你说的,要把钱和食物带好哦,不能在外攻击人类,这样魔法师联盟会介入……”


伊丽莎白敲了他一下:“我像是那种人吗?”


“嘿嘿,只是提醒一下,姐姐要有个愉快的一天!那我先走啦!”


“等等……”踏在陌生的土地上,伊丽莎白终于能问出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呢,小费里?”


连很珍贵的东西都借给我了。


“帮助漂亮姐姐是我的荣幸~”费里西安诺摸着胸口,“而且,我不是天使吗?”


他飞在空中,虔诚地行了一个礼:“那就当作天使的祝福吧。”



……


“我记得我说过,我第一次出门差点没能回来。”


……



白天的丛林对她来说依旧不算危险,层层相叠的林荫将阳光遮挡了大半,在这样的状态下,天生拥有夜视能力的伊丽莎白不惧怕丛林里的大部分危险。她用黑雾吓跑丛林里的动物,在一次踩中猎人的陷阱后,开始投石问路。


她将石头握在手中,边抛边哼着钢琴曲的曲调。


费里西安诺曾经说,她和被束缚的其他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大多数人都会厌恶束缚自己的地方,甚至拼尽全力想让自己摆脱它的影响,而她从来都是全盘接受,无论是繁琐复杂的礼仪还是规律的作息。


而伊丽莎白这样回答:“过去的一切组成了现在的我,又为什么要否认呢?”


她会记住里面她喜欢的应该会的,哪怕那是强加于她的东西,比如音乐。而她不喜欢的,比如那从小关住她的高塔,也促成了今天这样的冒险。


“因为相对,一些事情才显得弥足珍贵。束缚促成了我对外界的热情,礼仪和音乐,或许在未来会派上用场。”


“哀叹自怨自己的过去,那你把自己也怪罪了,那多累啊。”


“怀着这样的心情,你或许会错过即将到来的美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就是高塔里的女孩,对她一生献上的热爱。


那时候,费里西安诺眨着眼睛看着她,笑得很明媚。


“伊丽莎白姐姐,”他说,“你是个天生的冒险家!”




……





伊丽莎白看到了炊烟。


吸血鬼的领地很少有炊烟,他们基本不吃人类的食物。只有举办特大庆典或者舞会时,闲置的厨房才会起火开灶,贵族们借用人类的食物来诠释优雅。


她走出丛林时已经接近傍晚,正是炊烟刚起的时候。她走到一家客栈面前,在回忆费里西安诺曾经教她的。


“Ve~虽然是兽人领地,但是你碰到的大多数人都是人类。也有些地方是专门接受兽人的客栈,你们可以感受到魔法,就感受一下那个地方有没有过多的魔法波动,在那里你可以装作蝙蝠兽人。话说吸血鬼的蝙蝠和蝙蝠兽人有什么区别啊……”


某位小天使总是说到一半就开始偏题,伊丽莎白想到这不自觉笑了。


“这里的魔法波动最强……”


她摸着手指上的指环,走进客栈。


客栈老板是个百无聊赖抓苍蝇的大叔,他身边一位青年小伙模样正低头数着钱。


伊丽莎白脱下斗篷,高扎的马尾落在脑后,她压粗声音,将戴着指环的那只手拍在桌上。


“老板,一间单人房。”


大叔看着指环,抬眼扫了她半天,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身边数钱的更是吓得差点把钱掉了。


“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开不了房,叫你的家长来。”


——


“兽人间有些暗语,如果兽人专享的旅店没说满房,而是暗问你的年龄,那么你就要回答……”


——


“本大爷……”一辈子学礼仪的伊丽莎白差点叫不出口这个称呼,“的年龄减几十年你都得叫我一声爷爷。”


大叔嗤笑一声,将钥匙丢桌上:“名字,二楼最里面那间,我要塔勒。” *


“佐利·纳吉。”


伊丽莎白将费里西安诺给她的货币拍在桌上,大叔拿起来点了几下,一同收了。


“多的就当餐费,”他毫不客气地转头就走,低头嘟囔着,“果然是少爷,全都是整钱。”


伊丽莎白感觉自己被坑了,但是低头数数钱应该还够,她记得费里西安诺的嘱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着钥匙开始上楼。


作为老板的大叔不坐前台,点钱的青年小伙便放下钱,抓起烟开始抽。


大厅内,角落喝酒的小孩走到他面前。


“开间房。”


咬着烟的小伙扫了一眼他腰间的挂坠:“多大了?”


“本大爷喝酒的时候还没你。”


“名字,哪间?”


“基尔伯特·贝什米特,至于房间……”


“就那位……”他红色的眼睛一闪,“双头鹰少爷的旁边吧。”


……


客房的环境堪称简陋,墙上布满野兽的划痕,床上的被套无人收拾,还泛着明显的汗臭味,窗口小得可以忽略不计,更谈不上透光和通风。这里前一夜应该刚下了雨,伊丽莎白走进去,木制的地板上发出阵阵霉味。


吸血鬼响指一敲,在半空的黑雾中取出行李和椅子。


“怪不得费里西安诺让我什么都带上,”她把椅子放在朝北的角落,打开行李,“都快把我家给搬完了。”


行李装的大部分是食物,伊丽莎白在昏暗中将斗篷收在行李下,张开翅膀,露出獠牙。吸血鬼状态下的她对血味更为敏感,隔着瓶子都仿佛能闻到里面的血味。


她打开盖子,手倏地顿住了。


不对。


她把盖子拧回去,仔细嗅着空气。


一股味道,掩盖在霉味下……很淡的血腥味。


“叩叩”


伊丽莎白下意识:“谁?”


不好!


她反应过来,抬手抓起斗篷,将行李和椅子溶于黑雾中。


“嘭”


黑雾消失,吸血鬼形态收回,门也被一脚踹开。


伊丽莎白取出佩剑,格挡在面前。


“灰狗说来了一位少爷我还不信,”来人已经是成年的模样,叼着一根枯草,背上一根斧头,很有礼貌地随手关上门,“还真有少爷来我们这犄角旮旯的地方。”


——


“边界线很乱很乱,有些老板会联合当地的劫匪敲诈客人,一般来说给一次钱就赶紧跑,来了一波会有第二波的!”


——


“你要钱吗?”伊丽莎白拉紧斗篷,一口气将袋子甩出去,“给你。”


“嘿,好久没遇到这么上道的客人了,”枯草拿起袋子掂量了一下,“分量还不错,作一天的保护费够了,但是……”


伊丽莎白瞳孔一缩,她几乎是在破风声响起的同一时间开始往一侧闪避,锐器从她耳边擦过,削去斗篷的一块。


“双头鹰的人,就不能好好回去了。”


枯草的速度比伊丽莎白想象得快,他几乎和甩出去斧头并行。等伊丽莎白躲开,他又凭借兽人天生的蛮力,将卡在木板上的斧头拔下来,径直朝伊丽莎白挥过去。


伊丽莎白借剑抵挡,被击得连连往后退,在挡开斧子的一瞬间,她脚尖往墙上一抵,腾到空中,黑雾在手上成形。


“咻”


伊丽莎白眼睛倏地瞪大了,那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窗户突然飞过来一支箭,在半空中的她几乎没法躲避。千钧一发之际,她摘下指环,翅膀从身后爆起,拢住她的全身,挡开这飞过来的一箭。


她堪堪压住泛红的眼睛和獠牙,装作简单变回原型的模样。她抓起被套堵住那个窗口,借用空中的优势拿起剑刺向地上的枯草。她挥剑的速度极快,被堵住窗口的房间完全归于黑暗,吸血鬼的夜视能力在这发挥出天然的优势,她扇动翅膀,将空中划为自己的地盘,把人一路从门口逼到角落。


最后一下,她将手中的剑挥下,随即送开,全速撞开门口。在这短短时间她已经将大厅的样子复习了数次,只要出去,她能保证在最短时间离开这里,然后借用黑雾跑出去。


本就不常维修的门很容易被她撞开,伊丽莎白甚至有点刹不住车。然后,她看到空气中撒开一堆粉末,吸血鬼猝不及防地吸入了一些,这让她恍惚了一瞬。


等她回神听到风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飞过来钝器狠狠击中她的后脑勺。她看到收银台的大叔捂着鼻子在楼下扇粉末,看到枯草身上出现豹纹。


而最后一刻,她的反应不是“完了”,而是将双头鹰指环牢牢地握在手中。


她依然记得,那是天使最重要的东西,即使带来了横祸。


……


再度睁眼时,伊丽莎白又闻到了霉味,这次的霉味汹涌而来,是客栈的好几倍,她几乎想吐,但她已经好久没进食了,能做到的也只是干呕。


“喂喂,要吐别吐这里,还有人呢。”


伊丽莎白抬头,一束铁栏立在她面前。吸血鬼这才发现她被关在了笼子里,这个笼子狭窄极了,即使她是人类幼崽的模样也显得有些拥挤。她向环顾周围,大大小小的铁笼子充斥了这个空间,大多数都是小孩,有一小部分是青年模样。那些青年形态的兽人也被关在这样的笼子里面,他们几乎只能蜷成一团,身上兽的特征是畸形的证明。


像关一个畜生,伊丽莎白想到。


“喂,哑巴吗?”


连续吼了两声的那位在伊丽莎白的左边,他也是幼崽的模样,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看上去更为精神,一双红色的眼睛让伊丽莎白有些恍惚,几乎要问一句“你是吸血鬼”吗。但他腰上的魔法波动还是让伊丽莎白忍住了自己的冲动,吸血鬼伪装可不需要那玩意儿。


“基尔伯特,”那人先爆出了姓名,“被敲一下半夜才醒来,不行啊,老哥。”


“你……”伊丽莎白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比面前的人还哑,她清清嗓子,“你被敲一下试试。”


“本大爷也被斧子敲了啊,”基尔伯特理直气壮地转过去,露出后脑勺,“看看,这里,疤还没消呢。”


“……”你还挺骄傲?


“等等……”伊丽莎白眼神一利,“你怎么知道我被斧子敲了。”


“因为我就住在你隔壁啊,”基尔伯特摊手,“我就出来看个情况,刚好撞到那一幕,结果被一锅端了,本大爷可真是倒霉。”


“……不,”伊丽莎白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疲惫,她已经好久没进食了,靠在铁栏边,“你应该也是目标之一。”


“怎么可能,”基尔伯特笑着,暗中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可是守法好公民。”


伊丽莎白被饥饿围绕着,即使到了夜晚,能力也跟不上,她一个响指一个响指打,不起半点黑雾。


“喂喂,不回答我的问题却开始打曲子了吗?你还真是悠闲。”


“你看他们像是守法的样子吗?”伊丽莎白被烦得要死,“我到二楼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味道,我还特意去三楼闻了一下,三楼没有。后来我发现那是掩在霉味下的血腥味,整个二楼都有,我保守估计二楼那一排都是标记好的目标。”


“这样啊,”基尔伯特若有所思,他转过头,背对着伊丽莎白,突然说,“你把右手松松吧,也不知道什么东西那么宝贝,怎么掰都掰不开。”


伊丽莎白一愣,她这才她想起晕倒前的一幕,张开手掌,双头鹰指环完好无损地躺在她手中。


“幸好……”她喃喃道,至少有了第一件好事。


那位聒噪的“狱友”不知怎么地安静了,伊丽莎白饿得也实在没力气说话。


密闭的空间只有一扇窗户,那一天月色正浓,从窗户口一直照到角落。他们应该被放在马车上,坑坑洼洼的地面让他们颠簸了一路。周围笼子里发出隐约的呻吟和腐烂的尸臭混杂在一起,本来就有点反胃的伊丽莎白更难受了,第一次觉得吸血鬼嗅觉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诶,”基尔伯特的声音在这时候传来,“你这样的少爷为什么会来边境啊,离家出走?”


“不关你的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后面你也没少爷这个称呼了,”基尔伯特伸出手,在月光下画圈,“我们都要被卖掉了。”


伊丽莎白闻言勉强睁开眼:“你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和吸血鬼的边境上还能做什么,”基尔伯特百无聊赖地敲铁栏杆,“还不就是那几样,血液买卖和仆人买卖喽。”


伊丽莎白一愣:“嗯?”


“魔法师联盟听说过吧,他们对非人类和人类贸易管得很严,哪怕是人类和吸血鬼进行血液交易这样的灰色领域他们也是要出面干涉的,”他操着一副不知从哪学来的浮夸语气,“就像弗朗西斯那家伙说的,‘毕竟柯克兰家当家的是一位容不得沙子的小少爷’,嘿,这世界上少爷怎么这么多。”


“所以,吸血鬼的血液供应来源是哪呢?”基尔伯特向后歪头,“精灵隐世,妖怪他们又摸不着,天使和恶魔更别说了,喝了说不定还胃疼,那自然只能是我们兽人了。”


“诶,”他说到这里还强制互动,“怕不怕,少爷?”


伊丽莎白轻声道:“嗯……”


“……别睡啊,睡了醒来就不在这里了,”他似乎是嗤笑了一声,“本大爷给你仔细讲讲,保证睡不着,比鬼故事吓人,”基尔伯特撞一下笼子,翻身爬起来,“他们给这里编织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吸引各处的兽人孩子来到这里,进行拐卖。旅人,导游,村民,客栈老板……已经成为了一个产业链。这里是兽人和吸血鬼的分界线,拥有世界上最乱的秩序,你只要进入这一个双不管之地,几乎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般来说,被拐卖的兽人有两种去处,性子烈一些的,就直接宰杀,取血现卖,性子软一些的,为了活命,会自愿给吸血鬼当……‘血包’。”


“不是仆人吗?”


“仆人那是好听一点的说法,”基尔伯特的声音沉下去,红色的眼睛在暗中显起凶性,“每天被关在地牢里,喂食,抽血,当畜生一样被养着,就算抽死了也没人在意,这不是‘血包’是什么。”


“噗,”他嘲讽般地笑了一声,又回到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语气,“怎么样,少爷,怕了吗?那些吸血鬼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伊丽莎白虚弱地摇头:“嗯。”


基尔伯特手伸出笼子戳她的背:“……怎么感觉你都不怕。”


因为杀人不眨眼的吸血鬼就在你面前,快饿死了!


良久的沉默。


基尔伯特醒着好像就是为了给她讲这个鬼故事,讲完后,他就靠着笼子浅眠。


“……你知道吗?”


最后伊丽莎白开了口。


“嗯?怎么,终于有心情跟我说话了?”


“我只是跟你说一些事情,我突然想起来了,”伊丽莎白捏着手中的指环,“虽然你把吸血鬼描述得那么凶残,那么无情。但在血族的领地,很多吸血鬼都是饥饿的。在血族的社会中,打工可以给用血支付,但大多时候供不应求,很多吸血鬼都是属于饥饿的状态,饿死的小吸血鬼也不胜其数。”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伊丽莎白悲哀地看着双头鹰,“有位心怀怜悯的小家伙每次都会哭着跟我说这些事,他哭得很惨,让我记忆犹新,那时候,我会送点血给他,让他去救济那些孩子。我有时候在想,这个世界过于畸形,我有机会的话,应该去改变它……”


“等等……你说送点血,”基尔伯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是什么意思。”


“就像你想得那样了,”伊丽莎白撑起身,碧绿色的眼睛转为深红,“我是吸血鬼。”


“你……”


“闭嘴,先听我说,”伊丽莎白摩挲着手指,“吸血鬼的领地离那个酒店不远,马车开了这么久没到是不是在消耗你们兽人的体力?”


基尔伯特沉默一会儿:“是。”


“你觉得它最多绕到什么时候?”


基尔伯特计算:“第二天中午,偷渡吸血鬼领地转运需要两天,三天时间够一个兽人饿得没力气了。”


“好,那我现在有个办法,”伊丽莎白坐起来,抓住铁栏,“你让我吸一些血,我能救你。”


“……拜托,你在白天也不算太饥饿的状态吧,”基尔伯特说,“那样也没打赢。”


“你也说了那是白天,”吸血鬼血色的瞳眸一闪,“现在是晚上,”伊丽莎白一笑,“那可是我的主场。”


“……”


“你很会利用人的恻隐之心诶少爷,”基尔伯特叹了一口气,“刚刚说完吸血鬼底层的故事又提出这个要求。”


伊丽莎白:“我觉得这是交易,我得到力量,你获得自由。”


“……”


伊丽莎白:“人呢?”


基尔伯特:“别吵,本大爷正在思考怎么把头探出去。”


伊丽莎白:“……”


“笨啊你!”她忍无可忍地摇晃着铁笼,“谁跟你说吸血鬼只咬脖子的,把手伸过来!”


“哦——”


基尔伯特把右手伸出来了。


伊丽莎白伸手握住他的手心,眼下一沉。她毫无异状地问道:“你不怕我骗你?”


“本大爷是那么好骗的吗?你要是吸多了我直接抽手。”


“天真。”


伊丽莎白摇摇头,露出獠牙,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基尔伯特直接抓住了铁栏,他闭着眼,右手爆出一阵阵青筋。吸血鬼的吸血和普通的抽血不一样,他感觉体力和血液在一起流失,刻在血脉里的野兽本能让他忍不住露出尖爪,准备抽手逃离。伊丽莎白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手摁在他手腕上,本来虚弱的吸血鬼力气大得惊人,愣是让基尔伯特被摁在原地。


片刻后,伊丽莎白放开他,往后躲掉野兽本能的攻击。


“吸血鬼可不会让猎物跑掉的,”她擦掉嘴角的血迹,打了一个响指,将黑雾中的食物取出来。伊丽莎白一边喝血一边笑道,“可别太傲慢了,小兽人。”


基尔伯特握着手腕,血性掩藏在阴影下,他的声音充满笑意:“是吗?”


……


夜晚,是吸血鬼的主场。


伊丽莎白将双头鹰指环丢到黑雾中,她褪下斗篷,徒手握住铁栏。


“嘭!”


马车抖了一抖,铁笼轰然炸开。


完全态的小吸血鬼飞在半空中,将黑雾化作一柄炳长刃,长刃切开铁笼,切开马车的墙壁。伊丽莎白看到风景在混乱地后退,马车外面一阵躁动,马蹄声,叫骂声,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号角声交杂在一起。重获自由还尚有一丝余力的兽人看到了希望,从马车破口冲下去,兽人皮糙肉厚的特性让他们尚有一丝活路,淹没在道路边缘。


伊丽莎白飞在空中,回身躲开兽人的扑倒。


“不装了……不,满手茧子的兽人,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装囚犯,基尔伯特。”


落地的狼人双爪攀着地,银白色的狼耳在月光下隐隐发亮。


“抱歉,我不算讨厌吸血鬼,你也没做坏事,本是可以走的,”他挠挠自己的脑袋,眼里泛着锐光,“但如果不交代清楚双头鹰的来源,如果出了什么事,海因里希……不,本大爷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放过你。”


他擦干净手上的铁屑,身后是他徒手搬开的铁笼。在血光之下,小孩模样的他,危险,却又站得挺直,把野性和规矩汇聚在一个人身上。


伊丽莎白浮在马车上空:“你确定你能打过我?”


“被你吸了那么多血,平时确实不一定能打过你,”他舔着尖锐的虎牙,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下,“但今天,可是月圆之夜。”


伊丽莎白顿了顿,突然叹了一口气:“我不想跟你做无谓的争斗,”她望着迟迟不开的马车门口,“你的人已经来了吧。”


“我猜猜,你们的目标应该是抓住……”


“不,全歼,”基尔伯特纠正,他哼笑一声,“拐卖幼崽的人渣没有被审判的权利。”


“那好吧,全歼他们所有人,”伊丽莎白毫无停顿地换了个词,“你现在确定还要和我耗下去吗?夜晚的森林很容易藏人。”


“但这件事情,”基尔伯特认真地看着她,说,“也很重要。”


“我看出来了。”


伊丽莎白抬手,用黑刃给自己划了一刀,她的血液顿在半空中,散成一个小型法阵。


“所以,我要跟你签订血契,”伊丽莎白念着,“我以血脉发誓,在明天中午之前,我会跟基尔伯特……”


“贝什米特。”


“贝什米特,解释我所持的双头鹰指环来源,你是否跟我签订契约?”


基尔伯特沉默。


顷刻后,狼人抬头,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那你早点跟我说啊,吸血的伤口都痊愈了,挤不出一点血了。”


伊丽莎白差点翻个白眼:“快点划,你皮糙肉厚又不怕疼。”


“嘿,瞧这说的,本大爷又不是没痛觉。”


话虽如此,狼人的速度却和他的随意态度完全相反,干脆利落地划开自己的手完成血契。


……


“接下来就该干活了,”基尔伯特扭扭脖子,他作着狩猎的预备状,舔了下后槽牙,“我可不会放跑任何人的。”


“喂,夜晚……吸血鬼可是少不了的助力哦,”伊丽莎白发现自己说这些称呼已经很顺口了,“需要本大爷来帮你们吗?”


基尔伯特抬头看她,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当然,纳吉先生。”


“没有双头鹰标志的,成年的,精力良好的,都是敌人。”


……


圆月高挂,狼嚎连天,丛林里躁动丛生。


那一夜,成群的蝙蝠代替被惊扰的鸟儿在丛林上空徘徊,他们像黑夜一样无处不在,寻找仓皇逃窜的猎物。


枯草在森林里疯狂地奔跑着,完全的豹子的形态让他的速度达到野兽界的巅峰。


能跑掉的,他这么安慰自己,每次都跑掉了。


树林里尖叫声和死亡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一声声狼嚎响彻夜空。这是死亡离他最近的时候,豹人满头冷汗,不自觉倒吸一口气。


然后他闻到了草和泥土的味道。


狼嚎,死亡,草和泥土,所有元素都齐了。让枯草不合时宜地想到那一天。


他手上卖过的孩子众多,不乏性子烈的兽人。但那一位依旧让他印象深刻。


那是一位女性狼人幼崽,她从被拐卖开始就没有放弃过弄坏铁笼,幼狼因此被毒打了好几顿,几近奄奄一息。但也就是这位奄奄一息的兽人,在他们进入吸血鬼领地时,造成了一场暴乱。


她用伤痕累累的身躯,率领笼子里的饱受饥饿的兽人幼崽们开展叛逃,在混乱的吸血鬼街市,他们很难展开捕捉——吸血鬼百姓并不欢迎他们。一直到半夜,他们也只抓回来一半的幼崽,这让他们损失惨重。


但幸好,那位率领的狼人被抓住了,她为了送走另一个人没来得及攀上墙。蒙受了损失的组织群情激奋,把她带到一众卖家前,只要被买下,当场斩首示众。


那时候,作为行刑者的枯草跟她说了一句:“他们出去也不一定会活着,吸血鬼的领地上,他们是纯粹的羔羊。”


那位狼人满不在乎地啐了他一口:“至少我知道,他们逃跑还有可能碰到好心人活下去,但如果不跑,那一定活不了。”


“而且,”走上行刑台时,她立着身姿,像是赴死的战士,“我家里人从小就教育我……”


“兽人一族,永不为奴。”


那一夜,也是一个月圆之夜,狼嚎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刚强,都要嘹亮,那是生命最后的绽放。在刀落下之前,女孩锐利的眼神扫过全场,像是在说——


“你们迟早会有报应的。”


……


“找到你了。”


跟随蝙蝠的狼嚎和记忆中的骤然重合,枯草愣在原地。


那一瞬间,他相信女孩的诅咒成功了。


在蝙蝠尽头,豹人等来狼人的利爪和吸血鬼的仗剑。他们都是小孩的模样,像是被怨气唤来的死神,来代替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宣布他的死刑。







……


“后来,我在临近天亮时和基尔伯特还有他的队友会和——就是那位名叫海因里希的孩子——解释双头鹰指环的由来。”


……


“你说这是天使借给你的?”海因里希面色潮红,“还说是特别珍贵的东西?”


伊丽莎白奇怪,但是点头:“嗯。”


海因里希默默退后,退后,退到一棵树后面,无声尖叫。


伊丽莎白:“他怎么了?”


基尔伯特:“没事,他喜欢小费里,所以高兴。”


全程用天使代称没有提名字的伊丽莎白:“?你们认识费里西安诺?”


“当然,”基尔伯特摇着不存在的狼尾巴,“小费里可是本大爷和海因里希一起护送过来的。”


“哦。”


伊丽莎白看看继续缩树后面的海因里希,拉紧斗篷,突然想起罗德里赫的“壮举”,在思考海因里希知不知道费里西安诺是男孩。


良久后,躲在树后面激动的海因里希爬出来,轻咳几声:“那些人针对你应该是因为双头鹰指环,双头鹰是我们的标志。您拿出那个指环时我们的线人都吓了一跳……”


“线人?”


“就是在大叔旁边点钱的小伙子,”基尔伯特垂眼,“他的妹妹就是被拐去……卖了。”


“抱歉。”


“昨天他也是给他妹妹报仇了。”海因里希叹口气,“我们骑士团天天和这些人作对,费里不知道这点,她是无意的。”


“嗯嗯,我知道,”伊丽莎白点头,“你们着急走吗?”她唤出一根白色羽毛,“费里等会儿要来接我。”


海因里希:“!”


伊丽莎白偷偷凑过来:“我感觉他又要去无声尖叫了。”


基尔伯特点头:“自信点,去掉感觉。”



……


“我的首次冒险惊险,刺激,还有一场很难忘的谢幕。”


……



傍晚时分,天使应着羽毛的召唤前来赴约。


“伊丽莎白姐姐!”费里西安诺离得老远就在喊她。


基尔伯特:“?”


基尔伯特连连后退几步,瞪大眼睛:“你是女的?”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现在在他眼里像个猛兽,她思考一会儿,揶揄地眨眼:“我不是纳吉先生吗?”


基尔伯特打量一番,艰难地问:“伊丽莎白·纳吉……小姐?”


“噗,”伊丽莎白大笑,“你可以这么叫我,话说,海因里希呢?”


基尔伯特挠挠不存在的兽耳:“我们身后哪棵树后面吧。”


那应该是了,伊丽莎白余光看见飞过来的小天使中途突然拐了一个弯,向他们身后冲过去。而基尔伯特还在试图抚平他没现形的耳朵。


“怎么了,”伊丽莎白有点好笑,“我是女孩让你这么不适应?”


基尔伯特看她一眼,低头,抬头,再看一眼,小狼人嘟囔道:“本大爷从小到大身边都是男孩子……”


“……哎呀,”他疯狂地抓乱自己头发,深吸了一口气,“算了,纠结不是本大爷的风格。”


“纳吉小姐,”基尔伯特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她,“这些话是我本来就想对您说的,无关性别。”


“我出身到现在,一直在战斗。刚开始是为生存战斗……”他抚摸着自己的佩剑,低声道,“兽人从古至今没有统一的概念,各地的黑色产业独霸一方,刚出生的孩子……很容易在乱世中夭折。”


“而现在,我是为了秩序战斗。”


“我曾经和朋友去过一趟魔法师联盟,那里几乎是一种公开的独裁统治,在酒吧里,我听到很多人对柯克兰——也就是主导他们的家族——表达不满。而我的朋友一句话就让他们哑口无言。”


基尔伯特笑了一下:“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不等伊丽莎白回答,狼人变自顾自地接道:“他说——‘先生们,是那些独裁少爷给了你们在这里发牢骚的机会,不然,你们现在不会在酒吧,而是会出现在战场上’。”


“我那时候的第一反应是:兽人一族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


“于是,那一天过后,我向神明起誓,”他拔出自己的剑,立在胸前,“我将为兽人的统一与和平,奉献自己的一生。”


“各地的黑色经营,我会连根拔起,乱世中没有唯一的王,我就去做这一位头狼。”


“这条路充满血腥,没有人会说我是正义,”基尔伯特将剑一挥,剑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月牙,“但我不需要自立正义,我需要秩序。”


他眼中闪过一瞬坚定:“我要给陆上兽人建立一个秩序,一个就算各自为营也要统一战线的秩序。”


“我在出生后一年就为了生存杀了我的同族……”他突然笑了,“别看我还是个孩子,我早就是一位充满杀戮的罪人。”


“但我这个罪人,要做一个圣人该做的事情。”


“我要以血腥停止兽人几千年未停的内战,”基尔伯特收回剑,“要让未来的孩子们,在拿到刀之前……先学会用笔。”


“噗呲,”狼人突然收了严肃的表情,“是不是很说大话啊,不少人笑本大爷异想天开呢,”他抱着头开始笑,“但是我一定会做到的,比小鸟还帅的本大爷无所不能。”


“退一万步说,都做了那么多坏事,”他笑着,轻声道,“如果连与神的誓言都无法完成,那我真的会下地狱吧。”


“……”


伊丽莎白沉默着。


“当你为了拯救而杀戮时,被你杀人的人会诅咒你下地狱,被你拯救的人会祈祷你上天堂。”


她看着狼人手上布满的伤痕,轻声道:“如果你成功了,你会拯救很多人。”


“他们会压过那些诅咒,铺好让你上天堂的路。”


“……”


基尔伯特突然笑了,他笑得很放肆,孩童模样的眼角挂上了泪,不知道是笑出来的还是……其他的原因。


——有时候,一位前路无望的战士,不需要安慰,只需要一个让他大胆往前走的人。


“好了,好了,”基尔伯特笑够了,“这都不是重点。我是想说,纳吉小姐……”


“如果您对我说的那句‘改变世界’是真心话。”


“那就去追求权利吧,无论用什么办法。”


“只有站在顶峰的时候,你才能窥探到这个世界的全貌……”


“然后,推翻它。”



……



伊丽莎白的第一次冒险告一段落。


在很多年以后,海德薇莉家的礼仪老师领着一份“好消息”到伊丽莎白面前。


“小姐,”她说,“您被允许出门参加庆典,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是的,”伊丽莎白穿着长裙,将书籍挡在计划的上方,矜持地点头,“我对我‘第一次’出门感到期待。”





·





“这就是狼与少女的故事,”伊丽莎白说,“狼人用几百年的时光,实现了他的诺言。”


“本大爷可是言出必行的,”基尔伯特叉腰,“我们兽人的前途肯定是一片光明,现在阿西都会帮我处理文件了,本大爷还记得他第一次拿笔的时候,他才刚出生一年呢。”


“嗯……”罗德里赫沉思,“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但,贝什米特先生暗闯血族领地有何贵干呢,”他推推眼镜,“我可没有收到任何兽人代表来访的通知。”


“那些流程太繁琐了,时间太紧,本大爷以后会去补流程的,”他从包里拿出两个盒子,“喏,还剩几分钟。这是小费里和他的哥哥大人送你的,生日快乐,男……女士。”


罗德里赫愣了愣:“生日?”


“哈,不是正经的生日,”伊丽莎白接过,“是我自己认可的生日,罗德里赫。”


“几百年前的今天,我第一次走出高塔,我将其名为我的新生。”


她提起裙摆,向两个行礼:“现在,与狼狩猎的少女,也将走向她的顶端。”



……



夺葵之项,是海德薇莉家正统的继位仪式。


海德薇莉家以能力至上,所有被认可的血脉皆可参加。他们将在海德薇莉家的祖地争夺世代相传的天竺葵权杖,成功者,在明面上会成为海德薇莉家的主人。


夺葵之项的当天,伊丽莎白·海德薇莉携带未婚夫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前往现场,在途中,受到海德薇莉家的暗中监视。抵达现场后,监视者发现仅有罗德里赫一人坐在观众席,伊丽莎白无踪。


“她自然是在做她应当做的事情。”对此,罗德里赫这样回答。


几分钟后,伊丽莎白·海德薇莉,以唯一的女性继承人身份参与夺葵之项。


这位位居高塔的公主,用实力证明了:比起花伞,她更适合剑柄。


罗德里赫紧绷的神经在伊丽莎白打倒所有参选者时完全放松下来。


……


基尔伯特来到的那一天晚上。


等伊丽莎白拿着天使双子的礼物先一步离开,基尔伯特很揶揄地捅了一下罗德里赫。


“如果伊丽莎白赢了,那你们的联盟皆大欢喜,”他中肯地分析,“但如果她输了,公开支持她参加夺葵之项的你将得罪海德薇莉家所有的继承人。少爷,你居然会答应这么有风险的事情。”


罗德里赫看着他:“你是觉得她会输吗?”


“不,”基尔伯特笑着,“她怎么可能会输?她可是一位在我这里打赢了一个要求的男人婆。本大爷只是在调侃你答应她这件事。”


罗德里赫:“你居然会承认你输过?”


基尔伯特:“?”


基尔伯特:“本大爷像是输不起的人吗?”


“不像,”罗德里赫难得染上了一丝顽劣的意味,“所以我也是在调侃,笨蛋先生。”



……



夺葵之项的最后阶段。


伊丽莎白·海德薇莉的仗剑被她用左手接过,女士越过倒下的众人,抓稳权杖,将其举过头顶。权杖装饰的天竺葵散发出红色的光芒,为海德薇莉家新的主人加冕。


几天后,埃德尔斯坦家族和海德薇莉家族的婚约宣布取消,早有预料的血族众人依旧把这条消息冲上了报纸头条。于此并排的,是那条连续几天位居血族报纸头版的“万人朝葵”。


在夺葵之项当夜,海德薇莉家所有继承人集体上书,声讨伊丽莎白·海德薇莉。认为多年久居的她,其不具备任何做继承人的能力,甚至不得民心。


第二天,海德薇莉势力范围内,上万吸血鬼民众集体坐围海德薇莉家族老宅,向海德薇莉家新主伊丽莎白·海德薇莉,献上自己的忠诚。


他们来自于各地,或许是贫民,下人,也有商人,贵族。他们的手里或心里都拥有一张纸条。


——伊丽莎白·海德薇莉就是……


纸条上的假名无人统计,或许上达数十。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


他们是这几百年间,投资拯救了无数底层吸血鬼和落魄者的背后之人。


对此,伊丽莎白坐在海德薇莉的主位上,轻声笑道:“请问,我真的不得民心吗?”





……




几天后,埃德尔斯坦家。


“来晚了,”基尔伯特拿着前几天的报纸,“不然我还真想看看男人婆弄出的动静。”


罗德里赫喝了一口血,抬眼道:“伊丽莎白常年被边缘化,就算有心,也没能力做这么多的事,是你帮他了吧。”


甚至没有用疑问句,基尔伯特嗤笑一声,放下报纸:“她答应我,她会建立兽人和吸血鬼正统且人道的血液贸易,所以我帮她。”


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事,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叹气:“我这也算是对她的一场投资,这么一说,伊丽莎白确实有一种魅力。”


“我那些帮她提供血液的兄弟,无一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都选择了协助这位一穷二白的继承者。”


罗德里赫替他总结:“伊丽莎白·海德薇莉,是天生的领导者,她拥有让人无条件信服她的能力。”


















⑦最后,一些尾声。


伊丽莎白在基尔伯特那里赢得的要求,用于一百年后。她让他向自己引荐时任兽人代表的路德维希,附带一位海中兽人代表——弗朗西斯。


那时,已是兽盟建立前夕。


于是吸血鬼成为了第一位和兽盟建立贸易的外族。


在两百年后的今天,血族和兽人已经建立了长久稳定的血液贸易关系。


而曾经让伊丽莎白差点夭折的兽人与吸血鬼的边境地,因为在历史上作为两族多次谈判的地点,见证了兽人和吸血鬼血液贸易的合法化,成为了著名的旅游圣地。


距今,它已经接待了上亿游客,两族双方都建立的完善且强大的安保系统。


前来游玩的兽人孩子们,闻名而来,安全而归。

沅止

【仏英】千 杯 不 醉 柯 克 兰

Summary:亚瑟.柯克兰容易喝醉,酒品奇差。但幸运的是,他有一个男朋友。

Warning:幼稚醉鬼先迫害阿尔弗雷德,再折腾他的男朋友。


阿尔弗雷德悔不当初。如果让他回到一个小时前,他绝对绝对不会同意亚瑟来他的公寓里喝酒。该死的半杯威士忌。精神小伙美|利|坚耷拉着呆毛给弗朗西斯打电话,口气冷漠绝望又习以为常。

“救命,弗朗西斯,把你亲爱的亚蒂拿走,我简直——不,不亚瑟,我热爱碳酸饮料,真的——弗朗西斯快来求你了!!!”

阿尔弗雷德敢拿他的一箱子超级英雄漫画发誓,他只是三分钟没有理喝醉了的柯克兰。当他挂了电话回过头看时,平日冷静、高傲甚至自尊心该死的强烈的亚瑟.柯克兰缩在沙发的...

Summary:亚瑟.柯克兰容易喝醉,酒品奇差。但幸运的是,他有一个男朋友。

Warning:幼稚醉鬼先迫害阿尔弗雷德,再折腾他的男朋友。



阿尔弗雷德悔不当初。如果让他回到一个小时前,他绝对绝对不会同意亚瑟来他的公寓里喝酒。该死的半杯威士忌。精神小伙美|利|坚耷拉着呆毛给弗朗西斯打电话,口气冷漠绝望又习以为常。

“救命,弗朗西斯,把你亲爱的亚蒂拿走,我简直——不,不亚瑟,我热爱碳酸饮料,真的——弗朗西斯快来求你了!!!”

阿尔弗雷德敢拿他的一箱子超级英雄漫画发誓,他只是三分钟没有理喝醉了的柯克兰。当他挂了电话回过头看时,平日冷静、高傲甚至自尊心该死的强烈的亚瑟.柯克兰缩在沙发的一角掉眼泪。

“我就知道。”亚瑟发出毫不掩饰的抽泣,“斯科特不喜欢我,你也不喜欢我,我讨厌弗朗西斯。”

啊,上|帝,天知道半杯威士忌是怎么打造这如同发霉芝士一般的逻辑的。

一刻钟后弗朗西斯终于到了,圣光驾临,礼乐奏响。在这漫长的十五分钟内亚瑟对着阿尔弗雷德重复了九十二遍“我讨厌弗朗西斯”和八十七遍“弗朗西斯不喜欢我”。别问阿尔弗雷德为什么数了,问就是本着美|利|坚人道主义精神他要给他捧着纸巾盒以便他擦眼泪。

世界的Hero此时是被粗眉毛恶龙压迫的可怜的公主,金发骑士翩翩登场拯救公主,然后抱走了恶龙。

阿尔弗雷德.F.琼斯重复了很多遍F-word,不是“Family”也不是“Friday”。




亚瑟被弗朗西斯放进副驾的时候酒差不多半醒了,他自己扣上了安全带,气乎乎地盯着挡风玻璃下边那个迷你泰迪熊摆件。亚瑟很想和弗朗西斯呛两句什么,但觉得自己还不能完全发挥功力把法国佬气死,于是他选择不满地闭上嘴。

“你清醒了吗亲爱的烦人的醉鬼?”弗朗西斯先开口,温文尔雅阴阳怪气,“你还记得你哭诉你自己的男朋友不爱你的样子吗?你哪来的自信?”

这是个糟透了的信号,意味着它打开了烂人吵架的开关。他们开始用讽刺、讥嘲和没有修养的修辞手法一股脑地砸向对方。他谴责对方不刮的胡子,前任手拉手可绕埃菲尔铁塔一圈和被名贵红酒浸湿了的安|全|套;而他指出对方穿男士吊袜带以及大腿内侧有玫瑰纹身。隐藏的性|感更放|荡。

“等一下,”亚瑟说话令人惊讶地带了点哭腔,或许那都是他喝下去的酒,“你保证过我们不会这样的。你说我们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这其中显然不包括你骂我。”

亚瑟.柯克兰又开始掉眼泪,弗朗西斯严肃但并不冷静地说:“我没有。如果我这么说过那巴黎圣母院都能着火了。”

看在亚瑟做的司康饼的份上,他还是更喜欢刻薄烦躁浑身带刺的柯克兰——好歹他知道怎么应付,而不是这个柔软的撒娇鬼。

这并不是一场标准的矛盾,两个吵架者一个不太清醒一个不太冷静。一般来说,他们在引用往事时会使用他们十四岁到十八岁,乱七八糟的学生时代。那个时代有无数烂事,公开的敌对关系和私下的恋爱关系,反过来说也成立。回想这些岁月会让他们像两只野猫一样互相攻击,然后两人都狼狈,说不定还要再来上一炮。时钟回拨过久是童年时光,他们三四岁初相遇时亚瑟以为,自己的新邻居波诺弗瓦家有个甜美金发小姑娘。

“不要随意发誓,你真的有过,”亚瑟抱臂仰倚在舒适的皮座位上,“你说你是骑士,你七岁我六岁的时候,你救出了我然后和我结婚,成为又一个童话故事——然后你吃掉了我的奶油小松饼。你看,你从那么久之前就开始欺负我,混蛋法国佬。”

酒精使他幼稚,这相当于他可以想起很多幼时的事。弗朗西斯一边把车停进车库一边列出无意义的等式。他只想起来小时候亚瑟披着床单扮海盗,所以他大笑并且做出回应:“狂野海盗小亚瑟。”

狂野海盗小亚瑟拒绝下车,他宣布他的腿在海上的战斗中受了伤,小朋友闹脾气。

“我希望你明天早上不要假装喝断片假装失忆,”弗朗西斯轻声叹气,抱起了亚瑟,“半杯威士忌到不了那个份儿。”

众所周知,波诺弗瓦比较善变。但他决定抱起了他的恋人,那么往后几十年,他都会这么抱起他。就算他多次抱怨柯克兰简直见鬼的瘦,瘦到抱起来硌手。

但他还是抱着,像骑士捧着他的爱人。


弗朗西斯忽然发现自己赢得了这场短暂的战争,他笑起来,暖黄的灯光流过他的金发,像意气风发的阿波罗:“对了亚瑟,你那张喝醉了哭鼻子的照片将是我未来的屏保,直到我拍到下一张我满意的你的照片。不要抗议,我亲爱的小醉猫。






白桦与红霞

《鲜花的山岗》第一章

本文连载于2012-2013年间,此次重发有改动。

                            鲜花的山岗

 

               ...

本文连载于2012-2013年间,此次重发有改动。

                            鲜花的山岗

 

                  殊死的战斗不是为了荣耀,

                  而是为了大地上的生活。

                                   ——《瓦西里·焦尔金》

 

                               (一)

       在他头顶是铁钉似的群星。白天,伊比利亚的春日骄阳将它们冶炼得滚烫。夜里,在黑沉沉的海水中淬过火之后,它们又飞上了高高的夜空,闪耀着寒冷而锐利的、铁的光芒。

       眼泪般咸涩的飞沫直溅到他的脸上,这亲人似的、祖国的海水呵。他向着大海迈了一步,左手指缝间的一根火柴上,燃起了一朵小小的烈焰,右手则小心翼翼地为它挡着风。他觉得自己好像西班牙的最后一个儿子,而他十九年来借以生活和为之生活的一切,此刻就燃烧在他的双手之中。

       刹那间,他借着火光看清了面前那人的模样。在那高傲而坦率的额头下,一双浓眉犹如海鸥起飞时展开的双翼。于是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人的骨骼是礁石,血液是海水。较为白皙的面孔表明了这人不是西班牙人,而是生长在北方某个阳光更为柔和的国家。而那披着油布雨衣的身躯,连同脚下低矮的渔船,都隐没到火光所照耀不到的暗影中去了。

       “亚瑟·柯克兰。”他感到一只结着薄茧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利物浦人,在雅拉玛河谷打过仗,当时隶属于第十五国际旅。”

       他激动起来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感——感谢你——你们的一切,为了西班牙……”西班牙。这即将远离的祖国的名字,仿佛一把柔软的刀子哽在了咽喉。

       “为了西班牙。”亚瑟低低地重复着他的话,“我们从全世界来到这里,和你们并肩战斗。如今你们要离开她,到全世界去了。假如有人向你问起西班牙,你怎么回答?”

       一瞬间他攥紧了粗布行囊的背带。就在这时,从亚瑟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沉重而粗砺的声音,代替他作出了回答:“我们就告诉他们:西班牙流尽了血。”

       直到这时,火光才向他勾勒出甲板上那些神情严肃的人们。他们和他一样,都有着深色鬈曲的头发和晒黑了的脸庞。这是些名叫费尔南多、塞尔吉奥、何塞、胡安、彼列罗的普普通通的西班牙老乡,来自瓦伦西亚、阿尔巴塞特、马拉加、马德里、格拉纳达等地的城市和村庄。他和他们一样,也许,今生今世再也踏不上西班牙的故土了。

       这是1939年3月29日的深夜。就在前一天,佛朗哥的军队开进了瓦伦西亚和马德里。许多年后,史学家们会说:“那一天西班牙共和国最后失败了。”可是那些参加过共和军或国际纵队的老战士,则会固执地重复:“西班牙共和国没有失败,她只是流尽了血。”

 

       “别了,祖国!”安东尼奥跳上了这艘并不很大的渔船,双手紧紧地扣住了船舷。于是一切都留在身后了。仿佛从来没有在马德里迎接过国际纵队的弟兄,从来没有在雅拉玛河谷埋葬过战友们,从来没有在瓜达拉哈拉搂着枪睡过觉,从来没有埃布罗河谷那令人心碎的撤退!

       有的只是黑沉沉的地中海,以及将要长久地陪伴着他们这些流浪者的、大海般广漠无垠的孤寂。

       忽然,透过仿佛是被海风模糊了的眼睛,他看见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踏过沉重的波浪,向着他们的船飞奔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位身披中世纪盔甲的瘦削老人,激动不安地朝他挥舞着盾牌和长枪。

       “到哪里去,孩子!”老人长长的白胡子在胸前飘扬,清癯的面容老泪纵横,“我的每一次冲锋都以失败告终了,可是你,孩子,为什么不和祖国留在一起!”

       “原谅我吧!”安东尼奥微微翕动着嘴唇,“我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生锈的长枪折断了。老人伸出骨节突出的温暖的手,拂拭着年轻人眼角那冰冷的泪珠,自己却毫不羞愧地号哭着:“西班牙!我的西班牙啊!”

       刹那间,老人和瘦马都被漆黑的海水吞没了。而安东尼奥将母亲缝制的粗布行囊紧紧地搂在怀里,那里藏着一本破旧的《堂·吉诃德》,看不见的字句正挨着他的心脏一起跳动。

 

       “要烟吗,年轻人?”身边一个操着阿拉贡省口音的敦实汉子问他,而他飞快地擦了下眼角,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烟荷包扬了扬,勉强笑了一笑:“不,我自己带着烟末儿呐。”

       同行人拍拍他的肩膀,将一张小纸片儿塞进他手中:“有就好,自己卷点吸吧。无论什么样的痛苦,抽烟总是能抽掉的。”

       安东尼奥默默地将烟荷包解开,将少许烟末抖到纸片上卷好。点燃的烟卷一下子照亮了荷包的模样。这小东西已经陪伴他两年多了,还是从1937年春天,慰问信和援助物资从世界各地寄往共和国守卫者手中的时候。那时他还是个刚从马德里的学校里奔赴前线的中学生,为了装作老兵的架势而学会了抽烟。这不知从哪个国家寄来的小小的烟荷包啊,寻常的家用花布上,用红丝线绣着这样的字迹:

       “给西班牙的小雄鹰:致以青春的敬礼!小白鹤。”

       也许是为了这句激荡着青春热情的赠言,在许许多多的礼物中,年少的安东尼奥偏偏就挑中了这一份。后来,每当战斗艰苦而需要韧性支持的时候,注视着这不知由何地何人捎来的问候,他就明白:在西班牙以外的国家里有那样的人,他们的心彼此挨得很近。

       “我们的安东学会抽烟了,是大人啦!”后来牺牲在埃布罗河战役中的父亲,曾经这样说过。

       “是的,我是大人了。”他低低地、清晰地对自己说,将点着的烟卷放到嘴边。

 

       那时安东尼奥才十九岁,尽管他已经在祖国的战场上沐浴了两年的炮火,可是很多事情,他还不能理解,不能想象。那时他也不会知道:就在那远远留在身后的、祖国的海岸上,久久地站着他的母亲——普普通通的西班牙妇女玛丽娅·卡里埃多。

       母亲用命令的口吻庄严地说道:

       “上帝,不要让死神的手伸向我的儿子!”海风将她的命令吹向无边无垠的黑夜中去。接着,就像海燕鼓起翅膀一样,母亲展开双臂,向前匍匐在冰冷的礁石上,仿佛要凌空飞过地中海,和背井离乡的儿子那严峻的命运在一起。

       “上帝,你可要听着!我的宝贝名叫安东,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我,玛丽娅·卡里埃多,是他的亲娘!我的宝贝,他不肯让我来海边送他上船,不是因为他对妈妈狠心,而是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在最后一刻扑进我的怀里!

       “我将永远为他的征途祝福,我的小雄鹰,愿命运不要折断他的翅膀……”

MOU

【Dover/仏英】指腹为婚

·第一人称斯科特视角

·是仏英only


正文:


01


一切都开始于我上初中那年,有一天晚饭前我们的母亲突然宣布她有了第四个孩子,那会儿我们正在做餐前祷告,我听见帕特里克祈祷教数学的老约翰能保住他最后一撮头发。于是我便笑出了声,但是听到我们的母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的都停了下来,父亲则睁大了眼睛。

“上帝保佑!”他欣喜地喊出来,直接站起身走向了我母亲,抚摸她尚未隆起的小腹。


“会是个女孩子吗?”威廉问。

我也希望是个女孩子,我们家的男孩可真是够多了。我想,趁父亲不注意的时候塞了一块木薯饼在嘴里,但还是被发现了。

“不准...

·第一人称斯科特视角

·是仏英only



正文:



01


一切都开始于我上初中那年,有一天晚饭前我们的母亲突然宣布她有了第四个孩子,那会儿我们正在做餐前祷告,我听见帕特里克祈祷教数学的老约翰能保住他最后一撮头发。于是我便笑出了声,但是听到我们的母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的都停了下来,父亲则睁大了眼睛。

“上帝保佑!”他欣喜地喊出来,直接站起身走向了我母亲,抚摸她尚未隆起的小腹。


“会是个女孩子吗?”威廉问。

我也希望是个女孩子,我们家的男孩可真是够多了。我想,趁父亲不注意的时候塞了一块木薯饼在嘴里,但还是被发现了。

“不准动,斯科特——玛丽!拿瓶酒来!我要庆祝一下!”

“我能来点吗?”帕特里克问,他得到一个严厉的白眼。

母亲脸上泛着骄傲的光芒,她回答了威廉的问题:“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给予一样的爱,亲爱的威廉。”

父亲今天很高兴,他因为股票跌停而糟糕透顶的心情得到了舒缓,紧接着母亲又公布了一件事:“隔壁波诺弗瓦夫人怀孕两个月了,我们约定好如果生下的正好是一男一女就让他们订婚。”

我们再次诧异的陷入了沉默。

“哦,天呐。”父亲明显不是很赞成,“法国佬。虽然波诺弗瓦家很有地位也很阔绰——就和我们一样,但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小法国佬。”

我同意这老头这回说的话。想想吧,你还没出生的妹妹就已经被许配给一个法国佬。现在我又希望是个男孩了。

“谁说一定是女孩子?万一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呢?这样就会是一个法国女孩嫁到我们家来。”

“哼。万一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子或是女孩子,你和法国佬的婚约就失效了。”帕特里克讥笑道,但母亲满不在乎。

“他们也许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就像我和波诺弗瓦夫人,虽然她有时候让人无法理解。”


我笑了出来,想到这两个女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一回家就互相咒骂对方的样子,长嗤一声:“是啊,‘最好的’朋友。”


然后——就是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波诺弗瓦家的小屁孩出生了,真可惜是个男孩,我开始有点发愁,每天餐前祈祷的时候加了一句希望母亲生的别是个女孩——虽然那小法国佬的蓝紫色眼睛看着很漂亮。又过了一阵,有一天放了学威廉和帕特里克百年难得一见的在门口等我,然后威廉告诉我今天是母亲的预产期,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既希望是个女孩又希望不是个女孩,我们弟兄三个很难得的和谐的走在一起,讨论我们未来妹妹或是弟弟的名字——我不喜欢小孩子,但是如果是个小女孩就另当别论了。


“父亲说如果是男孩就叫亚瑟,女孩就叫罗莎或者伊丽莎白。”威廉看了一眼表,“我们最好打车去医院,走的话太慢了。”

我吹了长长一声口哨,和帕特里克对视一眼。

“我们都没有多余的零钱,亲爱的威廉。”

威廉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来付你们的费用。”

“万岁!”


我砸了一下威廉的肩膀,帕特里克跑到路边去拦车,我看见他把自己的零钱塞进了里面的衣兜夹层——至于我,我提前把钱和我的烟放在了书包里。


我们到了医院,几个月前就已经去了一次,先前波诺弗瓦夫人也在这里,今天我又看到了她,她抱着她家的那个小法国佬和父亲一起等在产房门口,小法国佬很安静,一对蓝紫色的眼睛乌溜溜的转着,威廉走上去逗他,我看他一眼悄声说一句:

“嗨小法国佬,我希望你永远娶不到我妹妹。”


很快护士就抱着一个孩子出来了,“是个漂亮的男孩!”

我松了一口气,但又有点失落。父亲激动的接过他第四个孩子,他吵闹的哭声让我恨不得把他扼杀在摇篮里。波诺弗瓦夫人耸了耸肩,说了句法语,我没听懂,可能是遗憾她们的婚约失效了。她很快抱着她家的小法国佬过去跟我那刚睁开眼睛的弟弟打招呼。

“瞧瞧这对绿眼睛!真是漂亮。他叫什么名字,柯克兰先生?”波诺弗瓦夫人问,她的法国腔太重了,我差点没听懂。

“亚瑟。他会是个优秀的孩子。”他把我们的弟弟抱在怀里,亲吻他的额头,“我的亚蒂!你一定会成为我的骄傲的。”


“赌五便士,威廉出生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我捅了捅帕特里克,我们一起笑出了声,威廉似乎很喜欢小孩子,凑到亚瑟面前去仔细看他。

“他真小。”他说,“但是他这对绿眼睛很像妈妈。”

“哦,是的。”我胡乱敷衍着他,既然算是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那我也没必要呆在这里了,我扯起帕特里克打算溜回家去,父亲难得没有管我们,他看起来心情好极了,帕特里克甚至还得寸进尺的向他要了点零用钱,他爽快的掏了钱包:

“拿去花吧,男孩们!你们今天自己回家吃晚饭,我们明天再回去。”

这老头第一次这么爽快,我们欢呼一声冲出了医院大门——对于我们新出生的弟弟,我不是很关心,我管他是不是绿眼睛还是红眼睛。我和帕特里克走在街上,心情舒畅的不得了,结果这家伙突然放声大笑出来。


“你什么毛病?”我给了他一个肘击。

“没什么,斯科特。我只是突然想,如果我们的弟弟将来是个gay,那就有意思多了。”

“哦,那他不仅完成了母亲的婚约,还会成为父亲的骄傲。”

我跟他一起在街上放声大笑出来,笑的简直不能喘气,我们推推搡搡回了家,整个晚上都在笑这个荒谬的笑话。

——如果将来我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我当时真应该给自己和帕特里克一人一拳。


02


很快又过了几年,我们的烦人弟弟长成一个烦人小不点,更烦人的是他学会了说话——学会的第一个词和第二个词分别是“爸爸”和“妈妈”,以及,很荣幸,我教会了他第三个词,“Fuck.”


你能想象吗,一个屁点大的小孩,叫完mom、dad紧接着是一句“fuck”?


我和帕特里克笑的快昏过去,然而很快就被父亲发现了,他骄傲的小儿子对着他喊出了粗俗无比的脏话然后一脸无害的笑容看着他,我们被没收了一周的零用钱,但是我觉得比起这点乐趣,这根本不算什么。


有一天,波诺弗瓦夫人带着她家的小法国佬来我们家做客,真是见鬼,那个小崽子简直像个洋娃娃,他留了一头金色的长发,用发带扎在后面,还穿条花裙子一样的衣裳,搞得我还以为法国佬家又养了个姑娘,很快他跟我弟弟相见了——真是好笑,我那个臭脾气的烦人精弟弟见了这小法国佬居然不好意思了,都不敢跟人家握手,跑回房间把自己蒙在枕头里,过了好久威廉叫他才下来,自我介绍也磕磕巴巴——瞧他那个样子!


于是,弗朗西斯成了亚瑟记住的第一个我们家以外的人的名字,一直到他三岁那年,他都没发现小法国佬其实是个男生——最后我告诉了他真相,他哭了整整一天——想想就头疼,天呐,我猜他之前也许都想好自己和小法国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了。


从此,我们的弟弟对小法国佬的态度180°转弯,他们整天作对,吵闹个不停,等他们五岁的时候小法国佬连他的花裙子都不穿了,这让我们的弟弟更难过了,我则天天嘲笑他——虽然他哭起来挺烦人的。

但是我真是搞不懂我们家这个兔崽子的脾气,他嘴上说着讨厌谁,反而和谁待一起,也不知道是谁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他每天嘴上挂着“弗朗西斯白痴”“弗朗西斯蠢蛋”,可一到下午还是屁颠屁颠跑到他们家的大院子里。或者那个叫弗朗西斯的小孩跑到我们家门口,见了我还人模人样的打招呼,可对着我们家小孩就吵吵哄哄,把他妈妈教他的礼仪全喂狗。他们在一起玩一下午就有半个多下午的时间在吵,只有威廉周末从大学回来会和颜悦色的告诉他们别这样吵闹,我和帕特里克通常总是把他们从院子里赶出去,“滚边去!别吵我!真是有够烦人的!”一类。


一天,他们又在我们家院子里玩沙子,妈妈出去了并且把她的害人精留给我看管。我才懒得管他,我坐在沙发上和我们班上的Tina发消息,正对着落地窗,恰好能看见他们在堆沙堡。那个法国小孩拔了一朵野花要放在上面,我那偏执狂弟弟不肯,他们便又吵了起来,声音不大,我也懒得管。过了一会亚瑟跑进来喝水,我见他玩的满身沙土,嘴还气哼哼的横着。

“弗朗西斯真是不讲理。”他说,好像刚才不讲理的不是他一样。


我便嘲笑他:“瞧你的眉毛皱的像个疙瘩,你火气真大,波诺弗瓦夫人。”

他愣住了,问我:“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叫我?”


“哦,你不知道。”我恶趣味的笑了笑,把编辑好的信息发了出去,按灭手机,认真的告诉他:“妈妈给你们订了个婚约,在你没出生之前,你以后得跟他结婚。”

“你是个骗子,斯科特!”

他愤怒地冲我挥起了拳头,我捏住他的拳头,在他额头上扇了一巴掌:“你可打不过我,臭小子。”

“这一定不是真的。”

“你不信去问威廉好了。你不是最相信他了吗?”


我好笑的看着他跑上二楼,“咚咚”敲开了威廉的房门,威廉正忙着准备考试。

“怎么了,亚蒂?”

“告诉我,威廉。”亚瑟显然显得惊慌又生气,“那不是真的。”

“什么?”

“斯科特说,我和弗朗西斯有一个…有一个…”

我可怜的弟弟,他连“婚约”这个词都不会说。

“婚约。”我瘫在沙发上补充道。

威廉笑了起来,这让我们的亚瑟如临大敌。

“告诉我,求求你,好威廉,这不是真的。”

“斯科特没说谎。你们之前确实有过一个婚……”


亚瑟愣住了,以致于他没有注意到威廉用的是过去式。三秒钟之后他开始愤怒的哭泣,一拳头锤在楼梯栏杆上,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我和威廉对视一眼,耸耸肩,没有管他,谁知道这神经病小孩又要去干什么。


——他冲了出去,那个小法国佬还在那里堆沙堡,并且把那朵花插在了顶部,亚瑟跑到他跟前,一脚踢翻了他们的沙堡——不得不说这一脚踢得很有阿奎罗的风范——然后对着弗朗西斯歇斯底里的大吼——这可怜的孩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是永远不会跟你结婚的!”亚瑟带着哭腔喊出这句话,我觉得叫弗朗西斯的那孩子都没听懂,然后他挨了估计是长到这么大以来挨得最重的一顿毒打。


看看我们家那条小疯狗!他把那个小法国佬一把推倒在沙地里,泥水糊了他一头发,然后亚瑟的拳头就跟雨点一样密集的落在他身上——可怜的小法国佬都没来得及反抗或者挡住自己的脸——我和威廉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跑出去把他们拉开,不然那个叫弗朗西斯的小孩一定会当场丧命。

亚瑟就那样一直哭,好像被打的是他一样。他坐在地上,脚乱踢着——好小子,只有打架的时候像个柯克兰。威廉帮弗朗西斯简单的擦洗包扎了一下,我们都害怕波诺弗瓦家的人找上门来算账,但是那个小法国佬一言不发,包扎完就一声不吭的回去了。我按着我那哭个不停的烦人精弟弟,看着那个瘦不拉几的小孩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走回他们家的别墅院子,自动门“咔擦”一声关上。


“这下好了。”我恐吓他,“你打了波诺弗瓦家金贵的独子,不仅不能嫁到他家,就连唯一愿意跟你玩的人也没了。”

他哭的更凶了,威廉手足无措的给他擦着眼泪,他哭了一会安静了,跑回自己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这倒是让我消停了一下午——我不愿意承认这件事是我造成的,好吧,即使我有一定的原因,但我没想到这小子反应会那么激烈。


吃晚饭的时候他慢吞吞的下来,手里提着他那只泰迪熊,眼睛哭的红肿,一声不吭的吃饭。母亲瞪了我一眼。

“亚蒂?你似乎不是很开心。斯科特欺负你了吗?”


天呐!瞧瞧这个不讲理的女人!我立刻大声抗议:“胡说八道!我没有!是他自己跟隔壁的小法国佬打了一架。”

“真没出息,居然被法国佬打哭。”帕特里克活动着手指,“明天我给你展示怎么收拾法国佬。”

“恰恰相反。”我冷笑一声,“他可真不愧姓柯克兰。该被收拾的是亚瑟,那法国佬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等着他妈妈找上门来吧。”

帕特里克发出一声大笑,他伸手在亚瑟头上弹了一下。

“好小子!有人欺负你,你就把他的门牙给我们带回来瞧瞧……”

“帕特里克!”母亲生气了,“不许教你弟弟打架!我总是叫你们做个真正的绅士,每周花那么多钱给你们上培训课,你们……”


瞧瞧,她又开始了。我翻了个白眼,她就喜欢这两句,翻来覆去我都背会了。亚瑟一声不吭的吃完了他盘子里的晚饭,提着他的小熊跳下了凳子。我看着他那个泰迪熊,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那个熊可是弗朗西斯送给你的。”


上帝保佑,看在妈妈就坐在对面的份上,他只是愤怒的把熊摔在了地上,之后又舍不得,重新捡起来拖在怀里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我的低级趣味得到满足了,我就喜欢看这小孩出洋相。


奇怪的是这一周都过去了,没有任何波诺弗瓦家的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以及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弗朗西斯就像消失了一样,他再也没出现在我家门口——这很正常,只要不是受虐狂就不会在对方险些把你杀了之后再恬不知耻的贴上来,那是有毛病。亚瑟很倔强,他明明因为弗朗西斯不来很寂寞,但这个兔崽子嘴硬的很,就是不肯道歉。威廉劝了他很久,但无济于事——无所谓,又不是我没人陪。


我那天放学路上碰见了他们小学放学,弗朗西斯是人群里最耀眼那个,他身边围着不少人,有个满脸雀斑的西班牙口音小孩和一个德国小孩跟他说笑——我在人群里找我的蠢弟弟,他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多少让我有了点恻隐之心,我向他吹了声口哨——真该死,我一定是精神错乱了,我又不是威廉,没必要哄他。


他抬起头,眼神很失落,看见我又变成了憎恨,仿佛我欠他钱似的。于是我刚刚还在的恻隐之心现在一点都不剩了,偏要去招惹他。

“瞧瞧,亚瑟,怎么没人跟你一起?”我说的很大声,前面的孩子有的还扭过头来看这边。

“闭嘴,斯科特!这跟你没关系。”他冲我吼,但很没底气。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得意极了。

“你火气真大,我们家的少爷,难怪没人愿意和你做朋友。”我继续嘲讽着他,他耷拉着脑袋,开始还抬着头冲我喊,现在就像一朵被霜打蔫了的皱巴巴的萝卜头。

我的声音足够大,不少孩子都转头看我们。我点上一支烟吐个烟圈,有几个男孩觉得这帅呆了,我很得意,能让我的倒霉弟弟低声哭的像一只软柿子,顺便再耍耍帅,我这一天的生活算是充实了。


但是见鬼的事情就偏偏发生了,我看着弗朗西斯,一开始他装作看不见我们,后来亚瑟在哭出第一声的时候他明显很动摇——没出息的小法国佬!他还真的是受虐狂吗?我就一直站在那里数落亚瑟,这小孩也没有还嘴,很明显我说的第一点已经足够伤他自尊了,后面什么他似乎听不进去,最后那个小法国佬走了过来,他拉走了亚瑟。

“别说了,斯科特。”他这么对我说。


老子愣在那里,想着这小法国佬可真tm是个贱骨头。


我走在他们后面,那法国人拉着我的废物弟弟,一直走到我家门口,他们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最后弗朗西斯伸手擦了擦我弟弟的眼泪——这一幕真让人看着不适——然后我听见他说,带点法国腔的英语:“别哭了。”


亚瑟真就不哭了,吸着鼻子看着他。


“我不知道我自己有做错什么事。并且在你道歉前我也不打算原谅你。”他说,非常客气并且彬彬有礼,我抱着胳膊哼了一声继续听,“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弗朗西斯说完,扭头就打算走,我看到这一幕稍微有点开心,太好了,看来这个法国小孩并不蠢也不是受虐狂,我甚至稍微有点喜欢这孩子了,即使他是个法国佬。

我弟弟,亚瑟·柯克兰看着他走出几步远,抿着嘴,皱着眉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我以为他又要冲他吼叫,结果只是轻轻一句:

“我很抱歉,弗朗西斯,我不该没理由的揍你一顿。都是斯科特的错。”


哈,真是个好小子。我巴不得现在就过去,一巴掌把他扇到地里,但考虑到我一会要跟爸爸要点生活费,我还是没有动手,靠在不远处的树上继续听他们没什么营养的对话。

——我们家那个偏执狂小孩居然道歉了,也是件稀奇事。


弗朗西斯停下了,他转过身去,亚瑟看着他,道了第二遍歉,我冷哼一声,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然后,就这么简单的,他们和好了,小孩就是好搞定,亚瑟甚至还拿到了弗朗西斯今年生日会的邀请函。


我回去的一整个晚上他都在说这件事,跟我不停的絮叨啊说啊,证明他并不是没有人理。我被烦透了,骂了他一通叫他滚回自己房间,然后他朝我翻个白眼就真的回去了,留我一个人坐在楼梯上数老爸这个月给的生活费。



后来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亚瑟似乎省下几天的零用钱买了一根对于他来说不便宜的发带,是法国国旗蓝白红配色,并且自己在上面绣了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母:FR.


多好看的一根缎带,可惜被上面的字母毁了。我给了他这样一句评价,谁能想到他央求妈妈给他买了一套儿童刺绣的工具开始学,我当然要大肆嘲笑他——这简直像个老太太。

“你打算做个织工吗,柯克兰小姐。”我笑他,他正在专注的穿针引线,听到我的话拿起他宝贝的绣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我讨了个没趣也懒得理他,谁管那小子,他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除了柯克兰家标志的浓密眉毛。



03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知不觉,我弟弟和那个法国佬,就这样一路打着架,吵着闹着长到了15岁,那年我和帕特里克在上大学,很少回家,一次回家恰好赶上了父亲在家里办酒会。


我和帕特里克都回来了,以及经营着一家庄园的威廉也回来了,包括我正上九年级的的混蛋弟弟也要出席。另外一说,因为波诺弗瓦先生的参加,那小法国佬,弗朗西斯也跟着来了。我有段时间没见他,这小子倒是出落成一个漂亮男孩模样,下巴上长了几撮胡子,金发用一根缎带绑在脑后——真见鬼,似乎是亚瑟送给他那根——他穿着酒红色西装,人模人样,见谁都彬彬有礼,我跟他简单聊了两句,还算愉快。而我那弟弟,亚瑟,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他的领带一看就是自己打的,看着都让人觉得窒息。


不一会他就和弗朗西斯一起消失了。没人会管他们,反正他们都是未成年,也不能喝酒。大人们说话也与他们无关——当然,我除了能喝酒,这个酒会跟我也没什么太大关系。这是我爸办的酒会,肯定不会有什么性感的辣妹能和我一起跳舞,有的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名媛。


我端着一杯酒到处闲逛,最后走到了后院,然后我看见亚瑟和弗朗西斯也在这里,他们讨论着什么,似乎又起了争执,我司空见惯,最后弗朗西斯伸手把我弟弟的领带解了下来给他重新系了一遍——做得好,我也早就看那条领带不顺眼了。


这不算完,我听见前院交响乐响起的声音——第一支舞开始了,我不打算跳,看来这两个家伙也对跳舞没兴……

我他妈的收回前言,弗朗西斯伸出一只手,请我弟弟跳了第一支舞,我们家的兔崽子跳的还是女步。


他们就那样亲密的贴在一起跳舞,三个拍子后旋转,滑步——我看的目瞪口呆,没人告诉我我弟弟他妈的会跟一个他从小打到大的臭小子跳舞,跳的还是女步。


我走进了后院,他们看见我迅速分开了,好像啥也没发生似的。


“你们刚才他妈的在干什么?别以为我没看见。”

亚瑟低头看着地没说话,弗朗西斯倒是很从容:“我们在练习跳舞。”

“真是见了鬼了。我以前可不知道你女步跳得那么好,亚瑟·柯克兰。”我瞪着亚瑟,他最后缓缓抬起头来,跟我说,“用不着你管。”


练习,好吧,练习,我尽量相信他们说的话,可是有些时候我宁愿自己是瞎的。


我离开了后院,留他们两个在那里,随便吧,想怎么跳怎么跳吧——然后我出去碰见帕特里克,想起亚瑟刚出生那天他跟我说的关于gay的言论,不由自主想给他一拳。


真是个畜生,他们都是——当然这件事我最后没跟任何人说,大概他们会觉得我精神有问题。


再后来我去了他们学校帮这个兔崽子搬书,听到了更多的风言风语:他和弗朗西斯每天上下学总一起走;每天吵架却还是待在一起;亚瑟膝盖受伤了被弗朗西斯抱回去之类云云。我努力用正常思维去理解这些事:他们从小就一起走,所以一起走很正常;他们从小就吵架,吵完还要和好,所以吵架很正常;他们从小就……


他妈的,他们小时候可没有这么多这种搂搂抱抱的动作,最多的只是拳头上的碰撞——我又想起他们贴在一起跳舞的样子,感到真实的心烦,妈的,我为什么要想这些,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参加临毕业前最后一次答辩的时候,答辩材料落在了家里,我真是太后悔把材料落在家里了,这样我就不会经历后来那些事情了。


我答辩前三个小时,我正在满宿舍找我的答辩材料,最后想起是上周回了一次家落在了家里。我向舍友借了车回家去。正值我那念高二的弟弟放暑假,父亲和母亲都去了国外,一个做生意一个消暑,帕特里克和我在学校,威廉在他的庄园,于是家里只有亚瑟一个人——我是这样以为的。


我匆匆回了家,把车停在马路对面,从后门爬窗子进了我的房间——小时候为了省时间我经常这么干。很顺利的我拿到了我的答辩材料,我当时应该拿上就走,而不是跟个二傻子似的走出房间去。

我站在楼梯间,猛地瞥见了在底下似乎是做作业的亚瑟和那个小法国佬。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做作业没必要挨那么近,法国佬的手搭在我弟弟手上,真有点恶心,法国人都这么喜欢肢体接触吗?

亚瑟居然也不躲开,这是让我最惊讶的。我看了一眼表,时间充裕,于是决定停下来看看他们两个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很快我就后悔了,他们越来越近,我都要看不下去了,最后亚瑟直接坐进了弗朗西斯怀里,他昂起头跟那个法国佬接吻,然后他们动手动脚,毛毛躁躁,就在我弟弟的上衣扣子全被解开、而那个法国佬正在吻他的脖子的时候,我出现了,正是时候,我站在楼梯口冷冷的喊亚瑟·柯克兰,就好像他精神还正常。


他们彻底乱了手脚,不知道有没有被我吓萎。他们继续也不好,不继续又太尴尬了。亚瑟还搂着那法国佬的脖子啊!他转头愣住看着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想见到帕特里克然后给他一拳,于是我摔门走了,狼狈的不是他们,而是我,我一语成谶。——这是一种什么感受?你开玩笑说你弟弟会是个同性恋,结果他还真他妈是。


太操蛋了。


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就是,我26岁那年,参加了一场我弟弟的婚礼,一个从小就被定下的婚约,这是命中注定的,所以各位,千万不要让你的没出生的儿子/女儿/兄弟姐妹随便定什么婚,鬼知道他会不会变成真的。


但是,现在,但是,虽然我已经26岁了,但是看他们交换戒指之后接吻,我还是闭上了眼睛。


END.


姑且写到这里哈哈哈哈,辛苦了斯科特!(其实是困得要死写不下去了。)

安东尼奥视角《狐朋狗友》

MOU

【仏诞新生/14:00】Ferryman 摆渡人

·是仏英

·摆渡人AU设定,设定有变动

·WW2

·Vive la France!


上一棒 画 @Annnn晓允·牛奶不够啦。 

下一棒  画@TAWREOS 


01


弗朗西斯醒来的时候在下雨。


他有点头痛,身上全是湿漉漉的一片。他的腿好像让什么东西擦伤了,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被雨水淋得肿胀的发痛。他试着站起来,有些勉强,不过还算能运动。他隐约记得自己在船上,具体是在做什么他不记得,也许...

·是仏英

·摆渡人AU设定,设定有变动

·WW2

·Vive la France!

 

上一棒 画 @Annnn晓允·牛奶不够啦。 

下一棒  画@TAWREOS 

 

01

 

弗朗西斯醒来的时候在下雨。

 

他有点头痛,身上全是湿漉漉的一片。他的腿好像让什么东西擦伤了,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被雨水淋得肿胀的发痛。他试着站起来,有些勉强,不过还算能运动。他隐约记得自己在船上,具体是在做什么他不记得,也许是在旅行,只记得好像是遇上了风浪,船翻了,而他掉进了水里。

 

而现在又是被冲到了哪里?他环顾四周:一片荒原。并且还在下雨。黑色的云雾拧在一起,仿佛巨大的铁十字架在空中。

 

真怪。他耸耸肩,环视着这一片看起来无穷无尽的荒原。这个地方很陌生,但又有种莫名的熟悉。说不上哪里奇怪,自己也许是被冲到了太平洋的某个不知名无人小岛上,那干脆原地等待救援好了。

 

但他没等到什么救援,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呐。”弗朗西斯吓了一跳,“你可真吓人。请问你也是遇到了海难吗?”

 

拍他的人愣了愣,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的含义。趁他愣神的时候弗朗西斯端详了一下这家伙的尊容:金发碧眼,粗眉毛——像这样滑稽的眉毛可不多见——两片很薄的嘴唇,板着一张脸,似乎不好相处。他衣服的款式很旧,像几百年以前的英国佬会穿的衣服——几百年了他们的品位还是那样差劲;他浑身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就连手上也带着黑色的皮手套,腰上别着一柄也许是装饰性的剑。

 

“……是的。”那家伙回过神来说,“是一场……海难。”

“真倒霉。”弗朗西斯说,“我现在还有点混乱……我似乎磕到脑袋了。我的衣服也湿透了……现在外面还在下雨,也没办法生起火来——也许我该做个自我介绍。”他停了停,向那家伙伸出一只手,“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亚瑟。”红衣的男人说,“我是亚瑟·柯克兰。”

 

亚瑟·柯克兰。这个名字像一块石子,砸在弗朗西斯心上泛起一片涟漪,这次轮到他愣住了。

 

“抱歉,我们以前认识吗?”他问。

“可能吧。”亚瑟平淡的回答,很快他调转了话题,“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

“英国人也会怕下雨吗?”弗朗西斯打趣道,但是后者没有理会,径自朝着一个方向走。黑色的铁云在他头顶翻涌,时时刻刻都有砸下来的趋势;而那家伙满不在乎的朝前走着,仿佛要走进漆黑的中心。

“我想我们也许应该换个方向走。”弗朗西斯忙起身跟上他,“这边太黑了,不是吗?”

 

亚瑟充耳不闻。他走的很快,弗朗西斯得加紧步子才能跟上他,但是他不知道他们在往什么方向走,最终弗朗西斯决定停下来问个究竟。

 

“我说,”弗朗西斯问,“亚瑟,我们到底要去哪?”

“去找个避雨的地方。”他简单的重复,并没有过多的解释。“走吧,弗朗西斯,跟着我,继续走。”

“可我们不应该呆在原地等待救援吗?”弗朗西斯问,“既然我们遭遇了海难……”

“没有沙滩,没有船,现在什么都没有。”亚瑟转过身来对他说,声音平静的可怕,“你回头看。”

 

弗朗西斯便回头了,他惊奇的发现刚才的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真的只是渺无人烟的、大片大片的荒原。还有不断逼近的乌云。

 

“这……”他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听见亚瑟对他说:“你得跟着我走,弗朗西斯。”

 

他扭过头去看亚瑟,亚瑟伸给他一只手,弗朗西斯像是受着蛊惑一般,伸手搭上那只手,被他拽着继续向前走。

 

亚瑟一路上还在不断催促他:快点、再快点,就要来不及了,快点……这让弗朗西斯很不耐烦。

“老天啊。”他气喘吁吁地说:“你究竟有什么急事要这样赶?我连我们要去哪都不知道。”

“就要到了。”亚瑟说,他指着前面一座似乎是突然出现的破旧的屋子,“等我们进到那里就没有危险了。”

 

“能有什么危险……”他这句话没能说完就被打断了。四周突然变亮了,狂风大作,将所有的漆黑的铁云席卷的无影无踪。从地面上伸出无数只手,各种各样的手,还有尖叫声,爆炸声,朝弗朗西斯排山倒海的袭来。弗朗西斯愣在了原地,他头疼的仿佛整个人都要炸开了。亚瑟没有多废话,拉着他往哪个破屋的方向猛冲,手不断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他们扭动着咆哮着去抓弗朗西斯,亚瑟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剑——这么看来并不是装饰——砍断了向他们靠近的手,抓着弗朗西斯的手腕直奔门口。

 

他们一刻不停的奔跑,在脚跨进门槛的一瞬间世界静谧无声。他们一同在屋子里喘着粗气,许久都不曾说话。

 

“现在安全了。”亚瑟说,他把那柄剑随手立在了门口,上面还淌着血,滴答着滑落到地上。

 

弗朗西斯也捂着脑袋坐在地上,亚瑟看他脸色很不好,就脱了外套扔给他,只穿着衬衫显得他很瘦,似乎隐约能看到骨骼的轮廓。

 

“我到底怎么了?”他问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听见你在叫我,但那又好像不是你……我看见……水……船……深海。”他喃喃的说,“我到底怎么了?”

 

“……”亚瑟没说话,但下一秒弗朗西斯抬起头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我到底怎么了?”

 

他看见亚瑟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四下转了转,似乎在纠结言辞,最后他说:“你死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词。

 

“哦。”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但弗朗西斯还是有点沮丧,“我死了。”,他一遍遍重复着这两个词,好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我死了。”

“你看起来并没有那样难接受。”亚瑟蹲下来拍拍他,“我是你的摆渡人。”

“那是什么?”弗朗西斯问,超出他理解的东西有点多。

“……就是送你的灵魂去该去的地方的人。”他说,“我知道这很不容易,但是请你尽量去理解。”

“我有在理解。”弗朗西斯从地上站起来,“你们摆渡人——听起来有点像仙女教母——就你一个还是有很多?”

“有很多。”亚瑟说,“不过你死的时候他们说应该让我把你带回来,我就来了。”

“他们至少应该给哥哥我安排个美女。”弗朗西斯小声抱怨,好在亚瑟没听见。

“刚刚那些手……是什么?”

“是恶魔,是疯子。”亚瑟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说,“我劝你最好不要去碰那些东西,他们会把你拖走的。”

“拖走会怎么样?”弗朗西斯问。

“会变成他们那个样子。”亚瑟冷哼一声,“你必须跟着我走,我们会回到我们该去的地方。”

“哦。”他满不在乎的回答,“我们现在待着的是什么地方?外面的那些为什么进不来?”

“这里是安全屋。”亚瑟回答他,“这里很安全,除了我们别的东西进不来,一路上有很多这样的屋子,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

 

他们简单的对话之后就没有再做交流,弗朗西斯正在自我消化这件事:他死了。他不禁要胡思乱想:他是会上天堂还是会下地狱、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审判诸如此类他以前认为不切实际的东西——但最终他回归了一个实际问题。

 

他是怎么死的?

 

海难。他想。他确实遭遇了一场海难。但他现在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并且丝毫看不出被水浸泡过的样子;他腿上的擦伤也在不知不觉中愈合了。他觉得有点乱,便重新站起来,走到窗边想理清思路。窗外的风景也跟他一样乱七八糟,时晴时雨,有时候又会凭空出现火焰,地上还是有扭曲的,从地下深处钻出来的手。他看着那些手,觉得有点反胃。

 

完了。他想,他们一定是在去地狱的路上。

 

“不好意思。”他转头问亚瑟,“请问我是得下地狱吗?”

 

亚瑟诧异的瞥他一眼。

 

“没有什么天堂地狱。”他说,“像我们这样的灵魂,又该如何判定好坏呢?我们只是去一个最终让你安息的地方。”

“你也是一个灵魂吗?”弗朗西斯问。

“是。”亚瑟说,“我是一个灵魂。”

“可是你说你是摆渡人。”

“这不冲突。灵魂也有工作。”

“真稀奇。”弗朗西斯耸耸肩,“肯定不是八小时工作制。”

“那是什么?”亚瑟问。

“果然。”弗朗西斯撇撇嘴,“所以我们多久才能到?”

“总会到的。”他说,就像他以前说过的所有话那样惜字如金。

 

真是个没趣的人。弗朗西斯想,然后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多会出发?”

“等到晚上,日落之后。”亚瑟说,“他瞟了一眼窗外,“那时候那些手不会那样猖狂。”

“哦。”

 

说完这句话,弗朗西斯就拣了个角落闭上眼睛。他闭上眼睛想回忆点什么东西,但是困意马上就像潮水一般把他包围。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回到了那条船上,摇晃着,无比轻盈——灵魂都是这样的吗?他没有别的精力去思考这些问题了,很快睡着了。

 

 

02

水。到处是水。

胸腔,肺叶,嗓子,鼻孔,全都灌满了咸腥的海水。

“弗朗西斯?弗朗西斯!法——”

 

弗朗西斯醒了,浑身冷汗。并没有人在叫他。他暗自揶揄这次事故一定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创伤,不然怎么会连做梦都梦到。

 

亚瑟擦着他那柄剑,看见弗朗西斯醒来就“唰”一声把剑插回了剑鞘:“天黑了,我们走吧。”

弗朗西斯点点头。

亚瑟走在前面,他推开了门,弗朗西斯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走出去。

 

空气有些刺鼻,他一出门就皱起了眉,硝烟的味道让他打了两个喷嚏。

“我记得我们之前走过的地方是一片沙地。”弗朗西斯说,“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

 

“因为我们已经过了一个安全屋。”亚瑟还是走在前面,“每过一个安全屋就标志着一段新的路程。”

 

弗朗西斯打量着四周,依旧是苍苍茫茫的一片平坦的原野,不过似乎有一点人为的痕迹。他们的每一步踏上的不是土地,而是碎石、铁片和烧焦的草,远处细听有水声。

“这里是有一条河吗?”他冲亚瑟喊,亚瑟刚刚停下来等他,他们之间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是。”他回答。

“那么……”弗朗西斯气喘吁吁的赶上来,“请您慢点,我还不大习惯在这里走路……天呐,出租车的车牌?这里以前还有出租车吗?”弗朗斯西看着他脚下踩着的东西说。

 

“也许有。”亚瑟说,“我并不清楚这里发生过什么?”

“难道荒原是不同的吗?”

“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荒原。”

“你见过多少个?”

“不多。只有我自己和你的。”

“这么说我是你的第一位‘顾客’。”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亚瑟说,“我们要抓紧时间,天亮以后那些东西会再出来的。”

 

他们一面说一面走着,水声越来越近了。弗朗西斯闻到水边特有的潮湿气息、水藻的味道,还有——铁锈般的腥气。他们来到河岸边,猝然看见一潭腥红的河水,但水似乎不深。

“老天。”弗朗西斯按着眉心,这股子腥气让他有点恶心。

“退后。”亚瑟突然说,他拔出剑来,拉着弗朗西斯向后撤了一大步。河水涌动着,里面潜伏着不少张牙舞爪的手,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水面。他们在夜色下安静的随着水波起伏,仿佛有生命般平稳的呼吸。

 

亚瑟向四周看了看,河上没有桥,只是在水浅的地方有几块凸起的石头。

 

“走那边。”他拉起弗朗西斯,后者此刻正被愈发剧烈的头痛吞噬折磨着,就快裂成两块了。

 

他们跑到水浅的另一边,那些被惊醒的手在水底窸窸窣窣跟着游动。荒原上的月光很凄清,灰白色直打下来,照得暗红色的河水与这些手更加瘆人。弗朗西斯晕晕乎乎的,他头疼的紧,直愣愣的被拽着跟着踉跄着走。水不深,亚瑟拿着剑走在前面开路,那些手不敢接近他;但当弗朗西斯上去的时候,那些手就一拥而上了。他一个趔趄踩进水里,却没有摔倒,有几只手竟然扶住了他,但很快亚瑟赶到他身边,把接近他的手砍了个一干二净。

 

“它们也许没有恶意。”总算是勉勉强强过了河,弗朗西斯说,“它们刚才扶了我一把。”

“是的,也许没有。”亚瑟拉着他的手腕,弗朗西斯甚至能感觉到他手骨的形状,硌得他生疼,“但是我们不能分辨出好坏,只能都砍断,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暴君。”弗朗西斯咂舌。他们在黎明时分终于精疲力尽的踏进了下一间安全屋的门槛。这间屋子比上次的要好些,甚至还有简单的陈设。

 

弗朗西斯瘫倒在一把椅子上,而亚瑟只是坐在一边平静的擦着他那柄宝贝的剑。

 

“你不休息吗?天呐。”弗朗西斯的头疼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他盯着安全屋的房顶一阵目眩。

“我不需要休息。”亚瑟说,然后又把剑插回了剑鞘。

“你那柄剑……真稀奇,似乎很贵重。”

“这是国王赐给我的剑。”亚瑟一板一眼的回答,他说这话的时候眉毛有点骄傲的翘起。

“哈,国王。”弗朗西斯说,他眼睛半睁半闭着:“国王。听起来真是有够老的。”

“的确有点远了……但是那些暴民处死了国王。”亚瑟低声说,但是弗朗西斯已经睡着了。

 

“忘记就是一种背叛,弗朗西斯。”他说。

窗外的太阳照常升起了。

 

 

03

 

他们之后又走了不少路程,但是他们显然已经在这里——第四个安全屋——待了太久了。弗朗西斯看看窗外,这里的黑夜很短暂,但是白昼却无比漫长,地上的那些手也分外猖獗,它们就像波浪一般此起彼伏。

 

但是窗外也是一片阳光灿烂。鸢尾花开遍了原野——有宝石般的蓝紫色、无瑕的纯白色以及火焰般的红色。翠绿色的原野生机盎然——绿色是一种多么博大的颜色!阳光照耀下的巨型绿毯散发着无尽的活力。

 

这种好天气应该叫上心爱的姑娘上郊外去,去乡下,骑着车子打打网球之类的。弗朗西斯想,可惜现在什么也没有。

 

“真的没办法走吗?亚瑟?外面天气真的很好。”弗朗西斯问。

“那些瞎眼的光线会让你化成灰烬。”亚瑟说,与此同时他裹着一块不知道从哪来的毯子缩在没有光线的阴暗角落。

弗朗西斯走到门口,伸出一只手向外边探,柔和的阳光落在他手心上,暖融融的。

 

“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弗朗西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走了出来,他浑身都被耀眼的光芒包围着,他冲里面喊:“没什么问题,亚瑟。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我劝你最好不要待在外面!”亚瑟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弗朗西斯没有理会,他自己沐浴在阳光下,感受到了全身心的放松。之前那些手又聚了过来潜藏在他身后、左面、右面,好像要把他重重围住。

 

亚瑟见状就提起剑打算跑出去,但安全屋内的东西无法带走,他只好扔下那块毯子——他的脸在触碰到阳光的一瞬间就开始冒黑烟,他又折回去。

 

“真不幸。”弗朗西斯站在远处嘲笑他,“果然你们英国人这辈子也没有享受阳光的福气。”

但是亚瑟的脸色没有多好看。

“快点回屋子里来,弗朗西斯。”他僵硬的挤出了这几个字,短短十几秒竟然让亚瑟脸上有了点晒伤 。

“显然不。”弗朗西斯说,“我们在那间屋子里待了太久了,你不想一直困在那里吧?而且这些阳光、以及这些手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危害。阳光让人充满力量。不是吗?”

 

但亚瑟依旧拒绝走出那一片荫蔽,弗朗西斯笑着走向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包住了他的头把他从那间屋子的阴影下拽了出来。“这会比之前好一些。”弗朗西斯说,但亚瑟依旧黑着一张脸,顶着弗朗西斯的外套出气。

“走吧。”他说。

 

但是那些手却在亚瑟踏上草坪的一瞬间沸腾了。他们发疯一样冲向亚瑟,后者腾不出手拔剑,这回轮到他被弗朗西斯带着在原野上狂奔。地上的鸢尾花逐渐稀疏起来,最后裸露出了土地。连绿草也没有了。天色阴暗下来,亚瑟可以不用披着他的衣服走了,就连之前追着他们跑的、排山倒海的那些手也逐渐消退了。他们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弗朗西斯停下来休息,他也不管什么直接坐在了泥土地上,宝蓝色的夜空升起一轮朦胧的雾月。他向远处眺望,无尽的远方是一片阴云密布,变幻莫测,似乎随时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第五个安全屋终于在他们走走停停中露出半个屋顶。他们的时机卡的刚好,刚跨进去外面就响起一声惊天炸雷,雨水蹦跳着从外边跑进来,冲散了室内的闷热。

 

“这是又到了新的地界吗?”弗朗西斯问。

“显然。我希望你下次能问点有价值的问题。”

“好吧,那这里有伞吗?”

“不知道。”亚瑟说,“这得问你自己,这是你的荒原。”

“我的?我发誓我对此毫不知情。”

“你应该知道。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吗?”亚瑟怜悯的看着他,“你真的全都忘记了吗?”

“我的确忘记了一些事情。”弗朗西斯说,“他们似乎很重要。”

 

他回想着一路上发生的一切,似乎冥冥中有一种熟悉感,但又说不出是哪里熟悉。这里的一切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他的过去是什么?船,他为什么在船上、亚瑟是谁他都不记得,但他本来应该记得。

 

月亮!朦胧的雾月,三色的鸢尾!弗朗西斯的太阳穴在剧烈的跳动,头疼再次袭击了他。

亚瑟叹了口气。

“或许不应该让你一下想起这么多,每个灵魂都会经历这些,今天还是休息吧。”

“说的对。”弗朗西斯急促的呼吸着,冷汗从他脸上滑下来。

 

他们再次出发的时候雨还没有停,比之前稍微小了点。透明的细线从天幕上滑下来,整个荒原笼罩着蠢蠢欲动的雷声。太阳就在乌云底下藏着,时不时透过云层露出一线光芒来。

 

“啪。”是弗朗西斯踩过水坑的声音。他们依旧选择夜晚出发。白天时候那些疯狂的手几乎要涌进安全屋的门里,只有在夜晚才消停些。但依旧给人感觉像是在什么地方蛰伏着,只需要一根导火线就能引爆整片荒原。

 

地上有许多断开的铁链。时不时踏在上面发出“哗啦”的声响。还有破碎的玻璃,撒在地上被淋湿的火药,断裂开的监狱的栅栏门,这些东西组成了这片荒原的地面。有时候会路过一些用砖石、废弃物、杂货垒起来的,碉堡一样的简易街垒,大大小小堆得到处都是。即将天亮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安全屋的影子,门口横着一个巨大的铁架子。

 

弗朗西斯走上前去,拉起支撑铁架台的绳子,认清楚了这东西的原貌:漆黑的刀刃上仿佛还沾着往日的血液,无数人的头颅从上面滚落——这是一架断头台。

他看着那架断头台,颈间似乎隐隐作痛。

 

“天啊……”弗朗西斯摸着那架断头台的刀刃,它已经生锈了。

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逐渐明晰了,不过他还不敢确认,这架断头台让他不断的头痛,不过他已经不去回避这种头痛了,透过这窒息般的头痛,他感觉自己能看清什么东西,就好像光线穿过海底,一直照射进不见光影的深海,让他看见——即使他不愿意看见——真相。

 

亚瑟背着手在他后面注视他,身上的衣服由于被雨淋湿而勒出了骨架。

“如果你想不起来,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他说,但是弗朗西斯并没有听见,他伏在断头台上许久。

 

04

 

边界。荒原的边界。一道白色的光幕隔在两个世界之间。

“我们到了。”亚瑟说,他们停在这道光幕之外。

“嗯。”弗朗西斯低着头,没说话。他渐渐清晰了,他们一路上走过来又看到了一些残破的盔甲、烧得漆黑的十字架和石头上的岩画。

“准备进去吧。”亚瑟说,他伸手拉住了弗朗西斯的手,他的手依旧像石头一样硌的人发疼,但弗朗西斯似乎很麻木,他没有去在意这种异样的感受。

 

他闭上了眼睛,他们一起跨进了那道光幕。

 

喧闹、嘶吼,各种各样的语言,各式各样的服饰睁开眼睛就在他眼前。里面的人看见有人进来停下了吵闹,一瞬间世界安静的有些可怕。

 

“你把他带回来了,亚瑟。”一个年长的人冲他喊。

“是的。”亚瑟点点头,摘下了手套,手套之下的那双手,没有血肉,赫然只是苍白枯槁的白骨!

“你……”弗朗西斯愕然的看着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的手坚硬的像块石头,他盯着那个‘亚瑟’看,他的头颅往下,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全是森森的白骨!

 

他惊恐的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还好,有血有肉;他抬起头张望四周,有些人是和亚瑟一样的白骨,有些人是和他一样血肉俱在的人。

 

“他还没有想起来吗?”年长的人问他,亚瑟便走到弗朗西斯面前,双手——如果那能算是手的话——撑在膝盖上。

“弗朗西斯,你记得你是谁了吗?”

“不,不,不记得。”弗朗西斯内心满是慌张,“请不要说,我不记得了,请不要说!”

“我偏要说!”亚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忘记我了,我是英格兰,死于1688年的英格兰!而你是法兰西!你是那个骄傲自大,目空一切的法兰西!如今你死了,还是带着血肉死的,你整个国家都灭亡了!你丢失了你的国土、你的政府,你的人民!你彻彻底底的死了!”

整个大厅的人们狂笑起来,刺耳无比。

“不……不。”弗朗西斯满脸是冷汗,“这是梦……这不是,不……法兰西不会灭亡!不会!”

“但是这也没什么。”亚瑟伸出手,那只枯槁的、白骨般的手在他脸上怜悯的抚摸着,“这里是帝国坟场。人们会记住你的历史功绩,记住你光辉的过去,记住世界上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法兰西,你优秀伟大的功绩会被人们记在史书上,当然你干过的龌龊下流的事情也会被人们记在书上……一切都结束了。”

弗朗西斯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我不要听……法兰西绝不会,绝不会灭亡!绝不会!”

“你会!”那个‘亚瑟’嘲笑着他,伸手用那截白骨指着远处喝酒的几个长者:“他们那些,罗马,巴比伦,哪个不比你历史悠久,还不是最后都灭亡了?接受现实,你死了!死的彻彻底底!”

 

“但也不完全是这样。”远处喝酒的一位中年人说,他便是罗马。“我死了,但我伟大的罗马法,不朽的精神,公正、法治……这些精神会亘古不灭!”

“别太难过。”另一具长袍马褂的黑发东方骨骼说,“他们以为剪掉头上的辫子就能杀死一个五千年的古国!天真!多少人头上的辫子剪掉了,心里的辫子还扎根在骨髓里?”他拄着拐站起来:“没有一个国家能真正的消亡,他们总能留下点什么,我们是不朽的!”

 

“我们是不朽的!”

白骨们在欢呼。

 

弗朗西斯不愿意接受不愿意回想的真相终于被揭开了。那艘船!在敦刻尔克的沙滩上。德国人的炮弹像下雨一样往下洒。他记得亚瑟朝他游过来,那家伙明明游泳游得那么差……他看见他们浑身湿透沾着泥土瘫倒在沙滩上,他记得亚瑟揪着他的领口怒吼,他想起自己无助的埋在他胸口……仿佛亚瑟就站在他跟前,但不是这个亚瑟,是那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亚瑟;是那个精明的商人、无情的军人,那个荣光的日不落,而不是这个腐朽的王权主义者,烂得只剩下一具枯骨!

 

但是亚瑟好像真的站在他面前,就在那道光幕后面,他傲慢的站在那里,穿着那身绿色的军装。

 

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那么,你也灭亡了,是吗?”人群中有人问。

“不列颠不会灭亡。”他说,口气跟弗朗西斯如出一辙,他看着那具烂成白骨的以前的自己的灵魂,不屑的冲他伸出了手。

“把法兰西还给我。”

 

弗朗西斯怔住了,他看着他。

“你给我滚回来,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显而易见,他不能。”一个人说,“他灭亡了,他的土地被占领了,政府覆没了,人民被奴役了,他什么也不剩,回不去了!”

“土地我可以借给你,你新的领袖在呼唤你,你热爱自由的人民永远不会被人奴役。”站在外面的亚瑟大声说,“我这个时候需要法兰西,需要你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尽管我们曾是敌人,并且将来也有可能是,但是,现在,我不同意你灭亡。”

弗朗西斯看着他,他感觉身体里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在滋长,站在外面的亚瑟向他伸出手。

“出来,你不会属于那里,除非是我亲自把你送进来,当然不是以前的我。”

 

弗朗西斯站起来,冲向那道白色的幕墙。

“没用的,你出不去的。”站在后面的人们说,但是弗朗西斯出去了,他几乎和进来一样顺利的穿过了那道光幕,里面的人吃惊的看着他们,不过他们再也出不来了,只能化作历史的轻尘;他出来时握住了亚瑟的手,温热,充满力量。

 

他们牵着手往回奔跑,路上曾经阻拦他们的手保护着他们,那些手!那是他的人民!企图把他从泥沼中拖出来的、法兰西永不屈服的、人民的手!他们从不惧怕,纵使是王权、纵使是断头台,他们从来都是勇往直前的!

 

整个荒原在分崩离析。

 

“法国并非孤军作战,它可以与控制着海洋并在继续作战的不列颠帝国结成同盟。我,戴高乐将军,现在在伦敦。我向正在英国领土上和将来肯能去到英国领土上的持有武器或没有武器的法国官兵、军火工厂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发出号召,请你们与我取得联系。”

 

“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法兰西抵抗的火焰绝不会熄灭!”

 

05

 

 

弗朗西斯醒来的时候在下雨。

 

伦敦一贯的阴雨天气,潮湿的泥土气,浓郁的硝烟气,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刺进他的鼻腔。所有的感官一瞬间回归,走廊里的脚步声和他的心拍数重合,他能感受到到自己胸腔里的这股跳动的、闪烁的力量;他感受到从窗缝中漏进来的凉风,以及右手掌心传来的热度。

 

亚瑟·柯克兰穿着绿色的军装,握着他的手,趴在床侧睡着了。弗朗西斯轻轻坐起身来,伸手理整齐他额前的碎发,他看起来又憔悴了许多。

亚瑟被他弄醒了,战争时期他总是很警觉。

 

他看见弗朗西斯,他看见弗朗西斯苍白脸上的虚弱笑容,他看见弗朗西斯散乱的金发,他看见弗朗西斯明亮的、湛蓝色的眼睛。

他一下子有点哽咽,但很快抑制住自己,那就那么牢牢盯了弗朗西斯一分钟,一双碧眼里闪过千言万语万水千山,最后又恢复成一潭平静碧绿清澈的湖面。

 

“他们把你放进了停尸房。”亚瑟笑了,但同时抓紧了他的手仿佛怕他溜走,“我把你从那里推出来。”

“嗯。”弗朗西斯也笑了,他胡乱点点头,回扣住亚瑟的手。他们就这样紧扣着对方,许久没有说话,最后弗朗西斯说:

“我们一定会胜利。”

“嗯。”

“他们给我起了个什么新名字?”

“自由法国。比原来那个还难听。”亚瑟说,“你们家的人起名字一向很没水平。”

“随便你。”弗朗西斯说,然后他扭头看到了墙上的日历。“今天是个好日子。”

“是吗?”亚瑟看了眼日历心知肚明,“你的将军在白城体育馆阅兵,不去看看吗?”

“去。但是在那之前,以你个人的名义,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得了吧,特殊时期,伦敦没有奶油蛋糕给你。”亚瑟站起身来拿上了外套,“但是……”

他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生日快乐,波诺弗瓦先生。”

弗朗西斯抬手扳下亚瑟的脸,他们的嘴唇就贴在了一起。他们长久的吻着,仿佛要消除之前所有的不安、惶惑,接完这个吻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伦敦的防空警报轰然大作,他们没有在意这些,就在刺耳的警报声中接着吻,唇舌之间混入了咸腥的、不知道是谁的、海水般的泪水。

 

这是英格兰和自由法国的第一个吻。

 

“无论如何,让我们并肩作战,迎接崭新的法兰西吧。”

“那你可不要拖我的后腿。”

 

——END——

 

注:

1. 一开始来接仏的是代表王权的王权英,已经在1688年的光荣革命后死去了,是英的灵魂之一。

2. 走过的荒原是他们把法国历史倒着走了一遍,铁云是指德国的铁十字,荒原上时不时冒出的火星是指代二战前法国国内的法西斯组织,拉罗克上校领导的“火十字团”,最开始是由一战期间获得“战斗十字”勋章的退伍军人组成。(但是这星星之火最后也没燎原。)

3. 第二个荒原上的河指一战著名战役,马恩河的奇迹,出租车车牌是指法军为增援部队征用了巴黎所有的出租汽车开赴前线。(打个的去前线,笑死)

4. 第四个荒原,日光原指的是拿破仑时期强大生机勃勃的法国,所以王权英会被民主的阳光灼伤,专制和民主势不两立(笑);另外雾月就是指雾月政变(不过雾月是指法革时期颁布的共和历的秋季的第二个月份,即公历11月,不是月亮哈哈哈),三色的鸢尾就是法国的国旗。(自由法国国旗,战后成为戴高乐派的旗)

5. “残破的盔甲”指12c法国的骑士制度,“烧黑的十字架”是贞德姐姐,“石头上的岩画”是史前原始艺术多尔多涅地区拉斯科洞穴的壁画,法国是人类最早居住的地方之一。(不得不说史前的仏家人就很有艺术细胞啊)

6. 黑发马褂东方骨骼是王权耀,剪辫子那句话原话来自民国大学者辜鸿铭。

7. 引用的是戴高乐将军在1940年6.18发表的《告法国人民书》,号召法国人民不要放弃抗争。

8. 1940.6.23,戴高乐在伦敦成立法国民族委员会,6.28,英国正式承认戴高乐为“一切法国人的领袖。”丘吉尔对戴高乐说:“你虽然孤身一人,但我只承认你一个人。”同年7.14,戴高乐在白城体育馆举行阅兵,检阅了7000多人的自由法国军队。

9. 禁止乳法!禁止乳法!禁止乳法!记住,任何一个国家的屈辱史都不能去嘲笑。贝当政府是投降了,但是他能代表整个法国吗?他能真正代表法国的人民吗?巴黎人民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斗争!

10. 另外推一下《摆渡人》,克莱儿·麦克福尔著,很治愈灵魂的故事,个人最喜欢第一部。

11. 资料选自《巴黎烧了吗》《二战全史》《法国通史》


MOU:写完啦写完啦!拖后腿了非常抱歉!因为是高三人本来说是7.5放假结果7.10才放假,没办法就先在学校写了5k的手稿然后回来赶完的哈哈哈——今天属于法兰西!Vive la France!!!!!请您说说喜欢的部分或者发表一下自己的评论建议,拜托了!

很少写国设,希望各位还看的满意!!有什么史实方面的错误请私信指出来,非常感谢!


笙只是一个搬运工

【搬运补档】紫月国

*文明观猴,希望看完以后眼睛没事

*原po不知道为什么没了,遂补发之


“画个圆圆的地球,画个圆圆的地球……”我用美妙的嗓音唱着自创的歌曲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对,我就是紫月国,是在地球的中心,太平洋上,一个新诞生的强大国家。

我有着美丽的淡紫粉色及膝长发,发梢微卷。可爱的齐刘海下是大大的水灵灵的金粉色和紫红色的异色双眸。高挺的鼻子,小小的如果冻般的嘴巴,让人忍不住亲一口。雪白雪白的皮肤,像刚泡了牛奶澡一样。我的名字也很好听,叫歆嫣·安雅沫澜香·夏露露·G·婧云子水。我的诞生让整个地球变得很兴奋,所以下一次世界会议的主题就是我哦!...

*文明观猴,希望看完以后眼睛没事

*原po不知道为什么没了,遂补发之


“画个圆圆的地球,画个圆圆的地球……”我用美妙的嗓音唱着自创的歌曲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对,我就是紫月国,是在地球的中心,太平洋上,一个新诞生的强大国家。

我有着美丽的淡紫粉色及膝长发,发梢微卷。可爱的齐刘海下是大大的水灵灵的金粉色和紫红色的异色双眸。高挺的鼻子,小小的如果冻般的嘴巴,让人忍不住亲一口。雪白雪白的皮肤,像刚泡了牛奶澡一样。我的名字也很好听,叫歆嫣·安雅沫澜香·夏露露·G·婧云子水。我的诞生让整个地球变得很兴奋,所以下一次世界会议的主题就是我哦!


“哈啊——”


星期六早上,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我的价值不菲的闹钟响起,我按了一下停止键,从我那软软的席梦思上坐起,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起床去洗漱——今天是开世界会议的日子。

洗漱完,女仆为我换上漂亮的天蓝色蓬蓬小洋裙。擦上了淡淡的妆,显得我更可爱了。看了眼时钟,呀啊!!!要迟到了啦!!!


开着私家车来到会议地点,我踏着5厘米的小高跟慢慢的走了进去敲了敲门,向大家礼貌的打招呼:“大家好,我是紫月国,名字是歆嫣·安雅沫澜香·夏露露·G·婧云子水。你们可以叫我歆嫣或者夏露露。”


“可爱的歆嫣小姐,请务必和哥哥我一起共进晚餐。”弗朗西斯拿出99朵红玫瑰,单膝跪在我面前。


“红酒混蛋你快滚!夏露露小姐你不要听他的!他才不友善呢!”亚瑟一脚踹开弗朗,拉起我的手亲吻了一下。


“啊哈哈哈哈!我是世界的hero哦!歆嫣小姐请让我带你飞!啊哈哈哈哈——”阿尔弗雷德好像没注意到亚瑟,一脚踩在他背上,牵起我的手。


“哎呀!阿尔!亚瑟他在你下面!!”王耀推开他们,“你好,歆嫣小姐,我家有很多好吃的!”


“小夏露露,korukorukoru~成为我的一部分吧~”露西亚拿出他的围巾,把我套住。


“熊!你在干嘛!”其他四个开始围攻露西亚。我刚想阻止,“ve——ciao!可爱的歆嫣小姐,”费里西抱了抱我,我知道那是他们的礼仪,也没拒绝。


“意呆利!你干什么呢!”路德拉开了我们两个。


“您好,夏露露小姐。在下是本田菊,请多指教。”本田菊向我鞠躬,我也微笑着点头,他脸红了!


“好了,各位,可以开世界会议了吗?我的天籁之音贯彻全场。他们红着脸点了点头。



会议结束——



我离开了那里,来到一颗参天大树下。突然,一阵风吹过,我的淡蓝色水晶发带被风挂到了很高的地方。我很着急,因为我很爱那个发带。没办法,只好爬树了。脱下鞋,哈口气,嘿咻嘿咻的往上爬。


我努力的爬上去,树枝划破了我那很贵的裙子。我一点也不心疼,因为可以再买。马上就要到了的时候……


“喂!上面的是……”我听见一个声音从我下面传入耳朵。我一不留神,摔了下去。完了!我死定了啦!我闭上眼睛,等待疼痛。


“咦?不是west呀!”富有磁性的声音让我睁开眼。我是在天堂吗?天使的声音好帅啊!


“你是?”我看了看眼前的人。银色的碎发,和我一样是紫红色的双眼!长得好帅啊啊啊!!!


“仔细看看,你还蛮可爱的嘛,身体也好软。”我这才发现我被他公主抱着,他邪魅的笑着,脸庞不断的在眼前放大。


“咿呀~放我下来~”我在他怀里挣扎。“唔!”温热的物体附上了我的唇。我……我被亲了?啊啊啊!我的初吻啊这可是!我瞪大眼睛,他的银色睫毛不长不短,但是向上翘起。均匀的呼吸拍打在我的脸上,我的脸好烫啊!没办法思考了嘛~


“多谢款待。味道真甜!”他放下我,两三下爬到树上,拿下丝带,放到我手里,“我叫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以后再见!草莓胖.次小软猫!”


!!!“大涩狼!!!”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不见了。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我记住你了!本小姐的初吻先寄放在你那里了!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


几天过去了


自从上次被基尔伯特恰豆腐的事后,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今天是我邀请同身为女孩子的国家一起喝下午茶的日子。我让女仆为我穿上淡粉色的拖地长裙,带上粉水晶项链和蓝水晶发带,画上了淡淡的粉色妆。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去厨房做点心。


“歆嫣姐姐,我们来了。”是列支的声音。我让仆人们继续做,我去迎接她们。我看了看大门外,不仅有女生,还有男生。“你们好,欢迎来我家。”我打开大门,甜甜的微笑着。


“你好,歆嫣姐姐。他是我的哥哥,瓦修。”列支搀着一个和她长相很像的人的手臂。


“你好,歆嫣小姐……你……真漂亮。”瓦修看见了我,竟然脸红了。


“夏露露~”塞西露冲上来抱住了我。“夏露露我想你啦!”她刚想亲我的脸,我一把推开了她。我是随随便便让别人亲的人吗?妆会掉的!


“歆嫣小姐,今天我的哥哥没来,真抱歉。”林晓梅向我道歉。我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因为,她的呆毛抄袭我的发型,嘴唇抹的口红绝对是地摊货!


“你好,歆嫣。”娜塔莎和冬妮娅。我瞥了一眼冬妮娅的胸,切,大一点了不起?还有那个娜塔莎,那个发带真难看。还没列支的蓝色漂亮!


“基尔伯特!别欺负罗德里赫先生!”伊丽莎白一声大吼。等等……基尔伯特?我看过去,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只不过是和小少爷勾肩搭背而已嘛,没必要拿着棍子!”基尔伯特一手搭在罗德的肩上,一手握住伊莎拿着棒球棍的手。我心里很不爽。等等……为什么?难道我吃醋了……!不可能的!我我我不喜欢基尔伯特!


“呦,又见面了呀,小软猫。”基尔伯特发现了我,朝我这里走来。我连连向后退,生怕又被吃豆腐。“你你你……别过来!小心我告你x骚扰!”我退到墙上,他压了过来,把我困住。


“基尔伯特你去死吧!”伊丽莎白一棍子扔到基尔伯特头上。“嗷!痛啦!”基尔伯特捂住后脑勺。我本来就讨厌伊丽莎白,抄袭我的发型,带的花朵真难看,还这么暴力!据说还是txl的发源地,讨厌!


“基尔伯特,你没事吧?”我轻轻扶起他,让他躺在我的大腿上。我有一个特异功能,就是可以治愈一切的疼痛伤病。我集中精力,手摸着他受伤的地方,只见我的手指穿出蓝色的光。


“嘿!不痛了!”基尔伯特的面部表情舒展开来,“谢谢了,歆嫣小软猫”他站起来,又是邪魅的笑。


“既然这样,就来我家喝下午茶吧,我想已经准备好了。”我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他们的脸都红了。“这些全是我做的!”我指着一桌子的点心。“我泡了红茶、绿茶、奶茶,随便吃,随便喝!”


“歆嫣姐姐家真大啊!”列支看着那盏独一无二的水晶钻石台灯。


“列支,想要吗?”我把那个台灯放到她手里,趁她还没接稳,就松了手。当然,灯碎成了粉。


“呀!不是我……真的不是……”列支很害怕。


“列支!快向歆嫣小姐道歉!快啊!”瓦修举起手枪对准列支。


“是啊是啊!我们都看见了!”其他人附和着。


“我……我……呜呜呜……”列支哭着跑掉了。抱歉啊,我虽然知道这么做很卑鄙,但你离基尔伯特家太近了!不过啊,我会让其他人陪你的。我想着。


“好了大家,别怪她了,我没放在心上。让她去吧,我都饿了!”我挥了挥手。


“对不起,歆嫣小姐,你心胸真宽阔。以后我不认她这么讨人厌的妹妹了。”瓦修收起手枪,向我道歉。我知道,他爱上我了。可是那个罗德,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肯定是不能爱上我的,也只好除掉了,和那个伊丽莎白一起。


“我真开心!我要唱歌!”喝完下午茶,基尔抓起话筒,准备开口。


“闭嘴!你这个噪音制造源!”伊丽莎白又拿出棍子拍了他。


伊丽莎白!基尔伯特只有我才可以打!你就准备死得很惨吧!


(话锋一转)


作为一个新生国,好女孩,乖乖女,怎么能不上学呢?不过黑塔学院的校服真的做的很难看,不管是男的女的,一点华丽感都没有。所以,我让我的仆人们免费的为大家送新校服。女生的是纯黑及膝连衣纱裙,纯白色的小外套,领口是蕾丝的蝴蝶结丝带,纯白的镶钻圆头皮鞋。男生的是纯黑燕尾服,纯白色的领带,万足金的镶钻领带夹,棕色的皮鞋。嗯,我很满意,比之前好多了。


可是本小姐的校服当然不可以和他们一样,纯白色的超迷你连衣短裙,白色的蕾丝袜,纯黑色的水晶皮鞋,黑色的宝石项链,可爱的泡泡袖,让我的绝世容貌更加倾国倾城,不可一世。我的回头率爆表了!!


“各位好,我是转学生,反正大家都已经认识我了。”我轻轻的摸了摸我那漂亮的淡紫粉色长发,顿时,百合花香、栀子花香、昙花香、彼岸花香四溢,他们陶醉在香味中。

“歆嫣小姐你真香!”我坐在菲利克斯旁边。没办法,就他旁边有空位了。

“是我喜欢的桂花香哦!”立陶对我笑着。切,讨厌,这两个人男不男女不女的,莫非是人妖?


“为了欢迎夏露露的到来,我们开化装舞会吧,穿着这身新校服。”海格力斯把猫丢在一边,向我走过来。

“这么美丽的歆嫣小姐跳起舞来一定很好看。”塞迪克说。我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有人告诉我,他摘下面具就是一个十足的帅哥。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大叔罢了。

“好主意!我会带我的弟弟妹妹们来的!”王耀很开心。


晚上,化妆舞会开始了,大家都穿着校服,而我呢,穿着抹胸的粉红宝石蓬蓬裙,粉红色的水晶鞋子,漂亮的公主钻石王冠,淡淡的妆,粉色的嘴唇。当大家看见我,他们都惊呆啦!


“大家好,我漂亮吗?”我转了个圈,走到大家面前。

“好漂亮啊!歆嫣小姐最漂亮了!”马修抱着他的熊,呆毛抖了抖。

“说好了只穿校服的,你怎么不遵守?而且你迟到了。”伊莎不屑的看了一眼,握着红酒杯。呵呵,伊丽莎白,就等着出丑吧!


“伊丽莎白姐姐,我的校服太短了,不适合跳舞。而且,我才是这化妆舞会的主角呀~”我笑着,发动特异功能,让杯子里的红酒倒在了她的衣服上。

“你!!!”她很生气。

“哦呦呦,或许上次的灯是我一个不小心没让列支接稳所以摔碎的,可这次,我没碰你啊!我是无辜的!”我泪汪汪的看向大家。

“伊莎,你过分。”罗德出现在她身后,扇了她一巴掌。伊莎哭着跑了。活该!谁叫你要打基尔伯特的啊!


“好了,大家别管她了,开始舞会吧。”我说。

“耶!舞会舞会我喜欢舞会思密达!”任勇洙高兴的甩着呆毛。

“大哥,我和嘉龙陪你去散心。”王濠镜温柔的抚了抚眼睛。

“歆嫣小姐,可以和你跳支舞吗?”安东尼奥穿着斗牛士服装。

“番茄混蛋!你他丫滚!夏露露是老子的你这个混蛋!”罗维诺一拳打在安东身上。他俩闹得不可开交时,“歆嫣,请跟我来。”路德没经过我的同意,趁混乱带走了我。我只好跟着他,来到一个房间里。


(因为很内啥被和谐掉了)


等我醒来,已经在另外一个地方了。我躺着柔软的床上,虽然都没有我家仆人睡的床舒服,但是这张床上充满了他的味道,让我很安心。我起床,看见床边有一面镜子,我走过去看,镜子里的人儿虽然虚弱,可是显得她更需要保护,更柔弱可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好痛,有的地方还红红的。

“呦,你醒了啊!”有人突然打开房门闯了进来。我回头,是基尔伯特。真的是他救了我啊!不对,他怎么脸红了?而且我觉得好冷。我又看了看镜子,“咿呀!!!!!我没穿衣服!”

“我把衣服摆在床头柜那里了,你没看见吗?”基尔伯特脸红的走出去,关上门。我看了看,还真有一件白衬衫在那。叠的很整齐。我穿上白衬衫,因为我比他矮很多,所以他的白衬衫可以当我的连衣短裙了。可是袖子太长,几乎比我整条手臂包括手还长上半截胳膊。算了,就这样吧,可以显得我娇小玲珑。等等……我现在没有穿内/衣/内/裤啊。算了,不管了。


“基尔伯特,我出来了。”我打开门,看了看四周,比我家小太多了,不过布置的到挺干净整齐。我闻到一阵香味,我看到桌子上摆好了饭菜。我好饿啊,晚饭没吃,看来基尔伯特是个好男人。

“这些都是你做的?真了不起!”我坐到饭桌前,夹了一块红烧肉吃。

“嗯,都是我做的。”基尔伯特坐在我的对面。虽然桌上只有四盘菜,和我家一顿五十道菜比起来简直差远了。不过,很贴心。


吃完饭,我无聊的在他家探险,把他家翻了个底朝天,他一直跟在我后面整理。最后,他坐在沙发上缝补着衣服。

“咦?你在干什么啊?”我从基尔伯特的背后探出脑袋看,无意间靠近了他的脖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脸红的向左边靠了靠,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又靠近他。柔软的头发碰到了他的下巴,我头发特有的香气散发。

“别过来啊!我会忍不住的!”基尔伯特跳开,红着脸。

“诶?是吗?”我嘟起嘴巴,顿时四周散发樱花香味。“忍不住什么啊?基尔伯特?”我嘟起嘴巴,顿时四周散发出香草的香味。

“我会忍不住吃了你的。”基尔伯特的脸红的和苹果一样。“不过,我不会那样做的。”我听了这话,特别高兴。他是个好男人!我可以相信他。


“基尔伯特!我知道你在里面!”门外有人?

“快开门!哥哥我要杀了你!”弗朗西斯举着剑大喊。

“基尔伯特!再不开门,我就要砸了!”安东尼奥举着大斧头劈开了门。

“你们怎么回事?”基尔伯特看着举着武器的各位。

“因为你拐走了歆嫣小姐!!!”本田菊咆哮着,挥舞着武士刀砍过来。基尔伯特帅气的一躲,推开了本田菊,本田菊摔倒在地,嘴角流出了红色的血。

“谁赢了谁就能和歆嫣小姐结婚!”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家开始互相厮杀起来。

“不要这样啊!不要为我打架!”现在谁也听不进去,互相打斗,杀得天昏地暗。


北区欠那边————

“贝瓦尔德,我忍你很久了。”丁马克拿着镰刀,指着一脸凶恶的贝瓦尔德。

“离开歆嫣,我们还是好朋友,诺威。”艾斯兰摸着他的海鸟。

“艾斯兰,你我本就水火不容,不过,我懒得和你打,你太弱了。”诺威举起大炮,把艾斯兰给打死了。然后看着正在打斗中的丁马克和贝瓦尔德,大笑着,等他们两败俱伤。

“你果然还是敌不过我,贝瓦尔德。”丁马克把他看成重伤,擦了擦血,走了。贝瓦尔德捂着伤口跪在那里。

“痛吗?亲爱的贝瓦尔德。”提诺突然出现,“让我来解脱你吧。”提诺一枪打在了贝瓦尔德的头上,他死了,随后也自杀了。


而另一边,丁马克和诺威正在对打。

“我们两个真是冤家路窄啊。”诺威疯狂的发射着大炮。

“是啊,你还是很幼稚。”丁马克用斧头劈开炮弹。最后,丁马克败下阵来死了,而诺威这种软弱的体能差的,累死了。


“夏露露是我的。”赛迪克掐着海格力斯的脖子。

“大叔别掺和!”海格力斯用力掰开他的手,一个过肩摔把赛迪克扔到很远。赛迪克吐了口血,死了。

“立陶,我本来就讨厌你,我忍了,而你现在要和我抢女人!我要杀了你!”菲利克斯挥舞着大刀,扯着嗓子喊叫。

“菲利克斯,你不要无理取闹!我也很恨你!”立陶举着弓箭,“我们来做个了断!”“正合我意!”

一番扭打,菲利克斯身上插着很多箭,死了。立陶被大刀刺死了。

“哥哥我才能配上歆嫣小姐,你们这群杂鱼。”弗朗西斯叼着玫瑰花。

“少自恋了你这个红酒混蛋!”亚瑟眉毛本来就粗,一皱眉毛就更粗更难看了。

“你们两个!现在是在战场上!一疏忽就会死哦!”露西亚用剑刺穿了他们。


“抱歉,罗德里赫。你和基尔伯特的感情不一般,我讨厌同性恋。”我趁基尔伯特不在,一刀捅死了他。

“歆嫣小姐,你……”罗德里赫死了。我浑身上下都是血,不过我的香味马上就掩盖掉了难闻的血味。我慌张的把刀子塞到他手里。

基尔伯特来了,看到我满身是血,担心的问我:“你怎么了!歆嫣!没事吧?”

我装出一副哭腔,“罗德里赫先生他要杀了我,我,我不想杀他啊……我……呜呜~”

“没事的,有我在。你只是正当防御,我不怪你。”他紧紧地抱住了我。我感到很暖和。


最后,只剩下基尔伯特和海格力斯活着。

“基尔伯特,你我之间没有瓜葛,快让道。”海格力斯握紧拳头。

“我不让。”基尔伯特顽劣的笑着。

“看来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海格力斯冲上去,和基尔伯特打起来了。

“不!基尔伯特!”我看见海格力斯把刀插入了基尔伯特的心脏,我瞬间崩溃了,我跑过去,扶起基尔伯特,“对不起,基尔伯特,对不起!!!快醒来啊啊啊!!!”我大哭,眼泪滴在了地上。我突然飘了起来,身体发光。


“抱歉,我不想看到这么多人为了我死亡,世界啊!让他们复活吧!代价是,我永远沉睡……”

大家都醒了,而我 看到他们复活了,开心的笑着,睡了过去。合上眼之前,我好像看见了基尔伯特哭了。

“歆嫣!!!”基尔伯特抱着沉睡的我,我的睡脸很可爱很安详,“一定要让你复活,我基尔伯特拼了性命也要让你醒过来。”


大家都在为我哭泣,他们把我送到我的家,把我放在我的床上。

“歆嫣姐姐,对不起,我,我和基尔伯特先生家太近,但我不喜欢他。上次摔坏你的灯真的很对不起,求你原谅我,快醒过来吧……”列支抹着眼泪。

“歆嫣,你是个好女孩,我错怪你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伊丽莎白低下头自责。

“你们两个给我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基尔伯特朝她们大吼,她们哭着跑了。

“光是这样哭夏露露也不会醒来,我们应该想想办法。”露西亚扯下围巾,丢给了冬妮娅和娜塔莎。

“露西亚说得对,我们要找出救醒歆嫣小姐的方法。”王耀和本田菊说。

“我们分头行动,我来照顾歆嫣,其他人去找方法。”基尔伯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好!”大家异口同声。


“我……在哪里?”我看着四周,一片空白,什么东西也没有。

“基尔伯特!你在吗?回答我呀!”我害怕的四处奔跑,跑累了,缩成一团,默默哭着。

“歆嫣,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一束光芒从头上射下来,我看见基尔伯特握着我的手,一脸虚弱,好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我看他这个样子,很高兴,因为基尔伯特他能为我付出这么多。


“不行啊,找不到方法!”罗德里赫扶额。

“对了,亚瑟不是会魔法吗?也许会有什么线索啊!”弗朗西斯的一句话,点燃了大家的希望。

“好的,我试试看,或许会召唤出什么。”亚瑟拿出魔法棒,念着咒语。


突然,上帝出现在大家面前说“用紫月国喜欢的人的吻,可以让紫月国苏醒。”说完,消失了。

“歆嫣小姐会喜欢谁呢?”大家面面相觑。他们都喜欢我,可是不知道我喜欢谁。

“要不,基尔伯特你试试?”路德维希看着基尔伯特。

“哦……好吧……”基尔伯特红着脸,亲吻着我粉嫩的嘴唇。

“咦……基尔……是你吗?我……我不是永远的睡过去了吗?怎么会这样?”

大家看见我醒了,都哭了,为我感到高兴。

“谢谢大家,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喜欢着基尔伯特。所以,我要和他结婚。”


————————


“欢迎大家来参加我和基尔的婚礼,谢谢大家。”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基尔伯特的胳膊,笑的很幸福。

“歆嫣,我要奖励。我娶了你,你就要讨好我。”基尔伯特一脸坏笑。

“知道了啦~这次我主动。”我微笑着亲上了基尔的嘴唇,我们吻了很久很久,大家看着都脸红了!

伴娘贝露琪高兴地说:“哎呀!你们两口子快入洞房去吧!”

伴郎霍兰德没什么表情,只顾看着贝露琪,之后祝福了我们。


最后,我和基尔一起生活,永永远远。


END.

Rurutia🍰
任何人不知道这段我都会难过的....

任何人不知道这段我都会难过的.jpg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独要上战场伊给他送行,伊说可以给我五秒钟时间我来扮演多一字,多一字扮演我吗?独答应了,伊左手敬礼:“听好了!不要给我受伤!还有,不许感冒!起床之后穿好衣服!以上!”独愣了一下想我是这样的吗,然后笑着敬礼:“敬礼要用右手。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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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问推这四个是什么xp,对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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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之
正在画的雇佣组互动,且是刚认识...

正在画的雇佣组互动,且是刚认识的时候。猫猫刚被骗得没了裤子,就被ala扔来一个同事认识,这同事看着怪吓猫的,但毕竟是boss扔过来的,又不敢不接

喜欢看惊吓猫(你)

画不完了先发发这一小部分,脑了好多角色间的互动,可惜画技太过有限呈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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